房间内,奔雷默不作声的趴在冷冰心的床上,表情木讷的直视前方,眼神涣散,目光如灰,他忽然觉得委屈,有道是主人虐他千百遍,他待主人如初恋,他的忠心,主人真的看不出来么?
“这便是你的不对,雨儿不是事先告诉你主人要回来了么!你怎么不提醒庾傅宁一声呢。”榻上,冷冰心十分细心的为她这个小跟班儿涂抹金疮药,语气中隐隐透着疼惜。
“冷冰心,如果奔雷死了,这个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给你磕瓜子了。”奔雷沙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凄凉。
“不会啊,能替本姑娘磕瓜子可是福气,多少人排队等着呢!”冷冰心不以为然。
“冷冰心!你没良心啊!”奔雷顿时怒了,猛的翻身时便觉腰下腿上一阵刺痛。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主人罚你的时候,本姑娘不会袖手旁观就是了。”其实冷冰心身为监刑,已经让奔雷少受很多罪了。
“这回惨了,一山难容二虎,以后这行馆怕是难消停了。”奔雷得了冷冰心的保证,方才重趴在榻上,满目忧色。
“难怪主人会打你,饶是换了本姑娘,你的舌头定是保不住了。”见奔雷一双阴目射过来,冷冰心耸了耸肩,继续上药。
“我又哪儿错了?”奔雷恨恨开口。
“一山的确难容二虎,不过庾傅宁在主人面前,充其量不过是个獠牙锋利些的母猫。虎?她还不够那个份量。”冷冰心自跟从姚莫婉以来,对她的崇拜与日俱增,尤其是姚莫婉此番回来居然能亲率四十万精兵,且得到楼兰王全力支持,如这般的女中豪杰,亘古未有!
当夜君清看到姚莫婉的时候,姚莫婉正在厅内与桓横和赫连鹏商议江城一事。
“姚元帅的意思是打造全副铁甲?可百万大军须百万黄金啊!”桓横倒是赞同姚莫婉的提议,但百万黄金不是小数目,莽原补给虽充裕,却也充裕不到那个份儿上。
“桓老将军无需顾虑钱,莫婉昨日已飞鸽传书,希望楼兰王能想办法在十日之内陆续将黄金送到元阳。现下莽原的黄金已经送至军营,桓老将军的责任便是大范围的寻找铁匠。”其实姚莫婉觉得百万大军倒也不必人手一套,只要五十万套即可,不过这种白拿的钱她若不拿,是会遭雷劈的。
“姚元帅主意不错,但若这两日樊虎再攻城,我等该如何应付?”姚莫婉的出现,仿佛是给了桓横和赫连鹏一根救命稻草,在他们最无助的时候,除了抓住这根救命稻草,他们还能做什么呢!所以姚莫婉无形当中便成了主心骨。
“初冬已至,饶是将水泼在地上,已能结冰,今晚便麻烦赫连将军率众兵朝元阳城外泼水,越多越好。”姚莫婉云淡风轻道。
“元帅计谋不错,可他日我等出征,不一样会被寒冰所阻?”桓横满目忧色,觉得姚莫婉有饮鸩止渴的意思。
“桓老将军开玩笑呢,您且告诉莫婉,一个穿着几十斤重黄金盔甲的人,如何能在冰上摔倒啊!”姚莫婉樱唇浅笑,美眸如华。
“老夫糊涂,糊涂了!”桓横恍然,爽朗笑道。
“还有,打造铁甲的时候让绝尘一起去,如果能将“箭爆鼠”换种形势装进铁甲里,可以短距离攻击敌人而不自伤,那就最好不过了,介时凭樊虎大军多威猛,到底还是血肉之躯。”姚莫婉似有深意道、。
“元帅放心,我等这便去办!”桓横与赫连鹏起身后,恭敬施礼,转身时方才注意到站在正厅门口已有些时候的夜君清。
“王爷,您伤势如何了?”桓横忧心询问。
“无碍。”夜君清淡声开口,眸子一直未离开姚莫婉。此刻,赫连鹏识趣拉着桓横离开了房间。
“莫婉,你回来了?”当奔雷告知姚莫婉回来的那一刻,夜君清恨不能飞到正厅,可在看到姚莫婉的刹那,他却不知该如何面对。姚莫婉亦如是。
此刻,门里门外的两人无声对视,姚莫婉忽然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惜还没开口,便有不识相的盈盈而至。
“王爷,天儿冷,你怎么没披长袍便出来了,你身体本就虚弱,要是染了风寒,怎么受得了!”庾傅宁说着话,便将长袍披在夜君清身上,更亲昵的为其系好。
其实夜君清觉得是二十几年的正统教育害了他,否则他必扯下长袍,指着庾傅宁的鼻子警告她别多管闲事,冻死了也不用你花钱买纸,可这话夜君清也只能想想算了,却是如何也说不出口的。
“王爷既然身体不适便回去,这里有本元帅坐镇也是一样的。”见此情景,姚莫婉顿时敛了眼底久别重逢的喜悦,冷冷开口。
“元帅?原来莫婉姑娘成了元帅,可不知这元帅是王爷封的?还是莫婉姑娘自己叫着玩的呢?”庾傅宁樱唇微勾,恬静的笑容透着掩饰不住的揶揄。
“莫婉带的是齐夏楼兰三国联军,元帅之职还轮不到王爷封,原则上,莫婉此番回来,是以三军统帅的身份相助肃亲王。当然,肃亲王不必谢莫婉,杀夜鸿弈也是莫婉的分内事,曾经想过假手于人,现在……不必了!”看着庾傅宁双手搀在夜君清的手臂上,姚莫婉心底的无名怒火大有焚身之势。
“女子为帅,真是开历史之先河,傅宁佩服!想傅宁这一生也只能相夫教子,便是累死,也不可能跟王爷平起平坐呢。”庾傅宁看似赞美的话,却是实打实的挑拨离间,姚莫婉头一回尝到哑巴吃黄连的滋味,却也想不到话反驳。
“本王身体不适……先走了。”夜君清眸色暗淡,垂眸间转身离开。眼见着夜君清身形渐远,庾傅宁这才朝着姚莫婉诡异一笑,转尔追了过去。
“主子,庾傅宁也太嚣张了,奴婢帮您出气去!”姚莫婉身后,汀月愤然开口。
“嚣张?你哪句话听出她有嚣张的意思呵,如果你现在找她,一定会让人觉得是本宫容不下她!介时让她寻着竹竿,还不知道要爬多高!”姚莫婉深吸口气,心底闪过一抹怅然,其实庾傅宁说的也不无道理,女人坐到她这样的高位,就算有心生爱慕的男子,也该敬而远之吧。
回到房间,夜君清独自坐到桌边,手捧着温热的茶壶沉默不语。
“王爷,你才醒不久,午膳还没吃呢,傅宁这便替你准备。”庾傅宁很满意姚莫婉刚刚的反应,要知道,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女人骑到男人脖子上,可不是件好事。尤其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还不是一般的男人,身为战场上的神话,夜君清有自己的骄傲,谁若是让他骄傲不起来,他又怎会看那个人顺眼呢。
就在庾傅宁觉得首战告捷之时,夜君清忽然抬眸。
“庾姑娘……如果本王没记错的话……你好像说过,如果姚莫婉回来,你便走的。”姚莫婉是怎样的人夜君清会不清楚?莫说做元帅,便是做女皇,姚莫婉也有那个资格,彼时关雎宫,姚莫婉走的每一步都令他叹为观止,如此七窍玲珑心的人,可惜生为女子了。
“王爷……王爷是要赶傅宁离开?是傅宁做错什么了?”庾傅宁心下陡震,眼底氤氲出一片雾气,明明输的是姚莫婉,为何要走的是她呢?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是觉得……”有些话真不好直说,可若不说,夜君清觉得自己以后的境遇会很糟糕。
“王爷不必觉得,傅宁是明事理的人,也知道王爷的用意,但是王爷,傅宁只是单纯的想照顾王爷的生活起居,身为妹妹,傅宁问心无愧,除了王爷,如果府里有第二个人想让傅宁离开,傅宁绝不会多留一刻。”庾傅宁冷眸直视夜君清,直看的夜君清不敢迎对,其实这样毫无理由的撵走庾傅宁,夜君清也是十分心虚的。
既然庾傅宁把话放出去,夜君清便开始努力了。
晚膳之时,姚莫婉并没有到正厅用膳,拿姚莫婉的话说,能者多劳,既然王爷倒下了,她有责任多承担的。于是夜君清的晚膳吃的索然无味。
见夜君清搁下碗筷,庾傅宁正欲上前,便听到夜君清迫不及待的招过奔雷。
“时候不早了,庾姑娘还是去休息吧,让奔雷扶本王回房便是。”夜君清草草开口,便揪着奔雷走出正厅。
眼见着夜君清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庾傅宁唇角勾起一抹诡笑,此刻,汀月踩着细碎的步子走了进来。
“你找我有事?”汀月的态度并不友善,却见庾傅宁满面春风,伸手将汀月拉到了房里。
后园处,夜君清一本正经看向奔雷。
“奔雷,你说这些年本王待你如何?”夜君清肃然开口,目露深沉之色。
“王爷……您若觉得奔雷待您不错,就别为难奔雷了,主人那儿,奔雷说不上话啊!您不知道奔雷是后妈养的啊!”在受了无数次惩罚之后,奔雷终于学会了明哲保身,而非盲目忠于旧主。
“不是莫婉那儿!本王想让你把庾傅宁赶出去!”夜君清觉得这件事对奔雷来说,并不是很难开口。
“王爷,你不厚道啊!庾傅宁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照顾您,临了竟换来您这样的不尽人情,卸磨杀驴的勾当可不光采。”奔雷闻声,登时替庾傅宁报起了不平。
“奔雷,你没吃药吧!本王是让你赶走庾傅宁啊!庾傅宁!你该知道你主子不怎么喜欢她的!”夜君清万没料到奔雷在这种时候能跟他讲出这样的大义。
“主人可没这么说过,倒是王爷能说出这种话,奔雷汗颜。”奔雷摇头,一脸痛惜。
“汗颜个屁!滚!”夜君清狠狠推开奔雷,暴走。直至夜君清走远,冷冰心方才从暗处走了出来。
“奔雷,你是刚从犀牛堆里挣扎出来的吧?”冷冰心挑眉看向奔雷,一脸的不可置信。
“你不知道,庾傅宁白天的时候找过我,她说她的存在不是想跟主人争夺王爷,正相反,有她在,才会让主人有危机感,不然主人还以为王爷没人要呢!”不知从何时开始,奔雷对冷冰心已经到了空前信任的程度。
“那种鬼话你也信?”冷冰心瞥了眼奔雷,心里骂了句白痴。
“你不懂女人!反正我觉得冷冰心说的有道理,有她在,主人和王爷很快就会共结连理的!”奔雷坚信道。
“哦?那拭目以待了!”冷冰心嗤之以鼻。
“对了,王爷若是找你出面撵走冷冰心,你不能答应啊!”奔雷嘱咐道。
“不答应?夜君清前脚敢找本姑娘,本姑娘后脚就敢拽着庾傅宁的头发把她扔出去!”冷冰心冷声开口,之后未等奔雷游说,便已起步离开。
可让冷冰心没有想到的是,夜君清找了一圈儿,就连扫地的田大娘都没放过,却唯独没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