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琉笑了:“你们啊,太小瞧这个夕颜了,她做事是最谨小慎微的,不会有多大的差池的,而且,她对皇上的忠心,也是有目共睹的,留着她,确实不妥。想打发她,还得从别的道上来。”
“别的道儿?”
南宫琉站起了身,大步走到了门边,一开门,喊道:“夕颜,夕颜。”
夕颜走了过来,一福身,道:“七王爷唤奴婢有何吩咐?”
南宫琉道:“乾清宫西房里面有一颗夜明珠,方才皇兄赏赐给本王的,本王忘了带走,你去给本王取来,本王知道夕颜曾服侍过皇兄,比常人更熟悉乾清宫,有劳夕颜了。”
夕颜又福了福身:“奴婢这就去。”
她眼珠一转,径直去了。
水清浅从屋内走出来,笑道:“这算什么?你不是差她去太妃屋里取香囊,就是差她去乾清宫取明珠,夕颜是红鸾殿的领事宫女,任你呼来喝去的,心里不犯嘀咕才怪呢。”
南宫琉幽幽道:“你就等着瞧吧。”
天色不早了,红鸾殿灯火通明,宫女们摆出了七八样精致可口的小菜,水清浅早已腹中空空,看见菜色已然垂涎,正想动筷,听到屋外传来了一个尖锐的通报声——“皇上驾到——”
水清浅只好下了桌,走到门口,盈盈一福身,道:“臣妾参见皇上。”
南宫羽亲自扶起了她,说:“爱妃,今日大典之上,委屈你了。”
“臣妾不委屈,”她由南宫羽拉到了桌边重又坐下,“皇上过来红鸾殿怎么不提前和臣妾说一声,不然臣妾就可以好好准备些饭菜了,这样……多失仪啊。”
南宫羽惊异道:“朕的浅妃娘娘何时这么懂事了,朕以前来的时候你可是自顾自地吃得正香的。”
水清浅尴尬地摸摸鼻尖,腹诽着——你就不能不提嘛。
“浣粼,快去多炒几个小菜,银儿,上酒。”
“是。”浣粼和银儿正领命下去,南宫羽摆了摆手。
“不用了,朕没有胃口。”
水清浅当下心凉了半截,她小心翼翼道:“皇上,您怎么了?是谁惹皇上不快了?”
南宫羽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说了你也不懂。”“倘若是朝政,那皇上就不必说了,反正臣妾也帮不上忙。”
水清浅理了理南宫羽的衣领,南宫羽没见过她如此驯服的样子,笑道:“说也无妨——朕三个月前派出去的两位钦差大臣刚刚从闽南之地回来了,第一位钦差钱辰业大篇幅地讴歌盛世天下,千秋伟业,说得天花乱坠,另一位钦差袁仑与他们正好相反,他所看到的,是满目疮痍,老百姓们吃不好,吃不饱,难堪赋税,更有官兵和地头蛇横行霸道,鱼肉乡里,惨不忍睹。”
水清浅试探地问:“那……皇上是相信哪一位大人所说的话呢?”
“闽南之地历来富庶,泉州更是世界第一大港,朕也无从分辨,但天下百姓,都是朕的子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朕已重派钦差去了,就等回复。”
“皇上为何就相信这一位钦差的话?倘若他腹中草莽,或也是欺上瞒下之徒,皇上和闽南百姓该情何以堪?”水清浅接过浣粼端上来的茶,自己也只得靠着茶水来解解饥。
南宫羽望着红鸾殿外面的漆黑的夜色,冷冷道:“朕倒要看看这单放究竟敢不敢欺君!”
水清浅一怔。
原来——新近派出去的钦差大臣是单放。
他去闽南了。
她收拾了下情绪,道:“这单指挥使是皇上亲自指派的锦衣卫指挥使,职责重大,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倘若皇上怀疑其为臣之道,忠君之心,那皇上不如趁早收回权力,倘若单放的确是个人才,那皇上就好好地待他,且不说他会感念皇上恩德,鞠躬尽瘁,就是天下其他的人才,看到皇上礼待良才,也都会来朝的。”语气不疾不徐,漫不经心地地拨弄着茶杯中缱绻翻滚的茶叶,不偏向单放,也不偏向南宫羽。
闽南之地再富庶,也是会有穷乡僻壤之地的,但愿单放回复周全,中庸,不要正中不良居心之人的下怀才好。
南宫羽一挑眉,犀利的眸光在烛光下冷漠:“那依爱妃之见,朕现在不明单放之心,该做些什么?”
“皇上,您不是已经做了吗?”无奈地瞥了一眼菜肴,水清浅神情落寞。这样一位雄心勃勃的天子,君临天下,会失了主意来问她?南宫羽道:“朕不想在证实袁仑之说之后,才去补救,朕拟定了上下监督之策,检举有赏,上级罢职,下级替补,以肃清吏治,加强民察。”
“皇上您还得在百姓中有自己的人,让一些根本不播种不种地的人去察访那些面朝黄土的人,让那些拿着皇粮俸禄的人去权衡左右税收,让那些朱门酒肉臭的人去关心百姓吃不吃得饱,让那些人人见了都阿谀奉承的人去安抚被欺压的人,皇上您觉得可行吗?不是所有的人都像皇上都有一颗爱民之心,他们根本没有自己感受过百姓的不易,怎么会知道民间疾苦?怎么搞好发展?怎么会以百姓为衣食父母?皇上只有在百姓中选言建言,才是真正的治国之策,毕竟,民为重,君为轻,社稷次之,让百姓满意了,才是根本之道。”
官吏不搜刮民脂民膏已是不易,还指望他们去关心与他们无关的事?
“皇上要保护好那些建言百姓的身份,不然,没有人敢说实话。”
水清浅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在闹空城计的腹中酝酿了这么一番话,可是的的确确把南宫羽震慑住了。
她如此体恤民情,感同身受——应是农家之女无疑了……
他刚刚收到暗影的密信,说——水氏清浅,系皇家猎场周围的农家女儿,上有两位老父母,还有一个哥哥,误入猎场,撞见了被皇上射杀的豹子,豹子逃离了现场,留下满地鲜血。他当然清楚这后半段是暗影自己揣度出来的,如此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若真如此,水清浅身上的那支箭,作何解释?是豹子射进去的?
至于她的身世,看来有些可信度。
南宫羽像是茅塞顿开一般,哈哈笑道:“清浅不愧是清浅,一语中的,也不枉朕册封你为红鸾殿主位。”他一把拉过了水清浅,水清浅直直地撞入了他的怀中,坐在他的大腿上,脸颊绯红。
“皇上……”
娇羞的模样惹人怜爱,长长密密的睫毛似幻似真,南宫羽横抱起了她,大步走向内室,浣粼和银儿等人偷笑着出去了,把门也给带上了。
她眉眼盈盈——皇上……让我先吃饭好不好……
甫一放到床上,南宫羽便霸道地吻上了那张伶牙俐齿的小嘴儿,大掌一掀,床头的帘子落了下来,昏暗的床上只有两人的心跳,相互应和。
一室旖旎,一室暧昧。
南宫羽抚摸着她嫩滑的肌肤,若吹弹可破。偶尔翩飞的床帘流出一缕春光。
只有消除了心里的疑惑,他才碰她。
喉结上下翻动着,南宫羽吮吸着她口中的甜津,大掌握住了她的细腰。水清浅阖上了双目,双手在他脖子后面十指相握,时不时挑逗地伸缩着诱人的舌尖,逸出一声软软的“皇上……”
“你服侍男人的本事如何——”
单放的话重重地敲击在了他的心田。
放,你就是要我服侍这个男人吗……
清浅不会让你失望的……不会……只要你说的,清浅都去做……
“皇上,皇上——”陈福海突然敲门,南宫羽不作理会,目光流离在她的身上。陈福海却不依不饶地敲着,门外浣粼在劝阻,声音嘈杂。南宫羽低吼一声,水清浅轻轻道:“皇上,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要不……皇上您去看看吧……”
南宫羽大怒地下了床,朝门外吼道:“什么事!”
陈福海声音颤抖着说:“回皇上,夕颜……夕颜打碎了皇上赐给七王爷的夜明珠,因着她是……她是夕瑶姑娘的妹妹,老奴不知道如何处置……所以……所以……”
南宫羽愣了一会儿,回头对她道:“你先歇息,朕明日再来。”
说完,不待水清浅下床行礼恭送就匆匆出去了,不一会儿浣粼进来了,不等水清浅发问,就主动说:“娘娘,七王爷派他身边的小漾子偷偷来告诉奴婢,说七王爷白天在乾清宫失手打碎了皇上赏的夜明珠,后来来咱们红鸾殿坐坐,让夕颜去取,这才赖在了夕颜的头上了。”
水清浅恍然大悟:“敢情这个南宫琉是来红鸾殿找替罪羊的,得了,皇上顾忌着夕瑶,不敢对夕颜怎样的,只要我去对尚书局说一声,不要让她回来就是了。她如今有姐姐撑腰,也该在姐姐左右伺候才是。还有,浣粼,夕颜挑的那些个宫女太监也不能用了,你明天重新去挑,以后本宫身边就由你和银儿两人服侍就好。”
“是,娘娘。”
水清浅打发她出去了,和衣而卧,心想着没有白白地诬陷夕颜,至少……今夜,她自己是保住了……可是……
可是还有多少个今夜呢……
翻来覆去睡不着,想着自己一天没有进食了,便下床走到了桌边,看到空空的桌子,喊道:“是谁把本宫的饭菜收了!”
银儿在门外道:“娘娘,方才……我们悄悄进来收的……因为桌子在外室,娘娘的床榻在内室,也就……娘娘,奴婢马上给您上菜……”
“不用了。”
水清浅叹了口气,拉开门,道:“本宫自己去小厨房吃吧,银儿,不必守夜了,你去歇着吧。”
小厨房里剩的的饭菜还是极其丰富的,虽然没有皇上皇后的排场。她是刚刚册封的妃子,三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尚宫局都是不敢怠慢她的。
“红鸾殿的酱肘子真好吃。”她开怀地到处吃着,这里捏一个,那里夹一块。身后的人幽幽道:“做妃子有这么惨吗?你多久没吃饭了?”
水清浅寒毛直立,身子僵硬在原地,过了许久才稍稍转过了头。
“你……南……南宫……南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