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篇_第二百七十三章 绝色

那“仙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与狂喜,对他微微一笑,道:“你醒来啦?可还记得我?”

他一个激灵,蓦然脑海中浮起一人,风姿面貌,与眼前的“仙人”咣然贴合,令得他失声叫道:

“是你!你是……你是董……董君……”

他身体太过虚弱,又才从生死线上踅回,虽是惊惧之下,说话声音仍是悄不可闻。

董真却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目中露出怜悯之意,向左右吩咐道:“送了他回去,交与夫人安置。候我回来时,自会去看他。”

当下便有几人朗声应喏。

董真又向那几个小吏点了点头,道:“这人我带走了,你们依旧去办事罢。这些酒钱,便赠与几位搪搪寒气罢了。”

齐方便上前塞了一只荷包给为首那小吏。那小吏一摸荷包,但觉包中鼓鼓囊囊,少说也有一千钱之数,不由大喜。这些饿殍本就是要去埋葬的死人,被董真救走一个,也算不得什么越权渎职,当下连声感谢。

董真眼看着那“饿殍”被扶上马背,由两名自己手下的轻侠相护,径往濯龙园驰去。这才转身向齐方道:“我们快去,恐怕阿若都等得急了。”

一路无话,众人疾驰之下,不过两柱香时分,便到了琼玉桥畔。

这是董真第一次来此。

彀水在濯龙园中,或为飞瀑,或为流泉,叮咚成韵,清浅怡人。但在琼玉桥畔,却是另外一番气象。

对面便是邙山,山脉起伏,一直延绵至此。地形与濯龙园甚至是大部分洛阳城的平坦都不同,时有山崖屏翠,峦峰挺秀。虽比不上那些名山大川雄奇,但也幽深峻拔。眼前的彀水,便是自一处幽深山谷中奔湍而出,受沿途峻峭山石所激,化作一片乱玉碎琼般的水花,雪白四溅。

一弯拱桥,如长虹般卧于水上,堪堪压住了那些乱玉碎琼般的水花,想必琼玉桥三字,便得名于此。

过了琼玉桥便是龙潭,正是那些奔湍溪流,在此汇聚成一个大潭,碧波森森,大约是水实在是深,看过去竟隐有青黑之色,一股寒意从潭中升起,扑面而来。

潭两边皆是山崖,虽都不高,但极险峻。崖面垂下无数藤萝,青黄相间,经风一吹,簌簌作响,更平添几分萧瑟之意。潭边石面上尽是苍苔,远望翠色点点。再极目深眺,隐约可见最里面,潭水的另一边,倒着些断壁残垣,使这幽景之中,又多了苍凉之色。

董真跳下马背,齐方将马牵到一边。她令众人在此等待,自己却往那琼玉桥边快步走去。

远远但见桥下潭边,有一匹黑马昂首而立,缰绳系在桥栏之上。马前一人身着玄袍,头戴帷帽,长长的帷纱一直垂下马背,看不清面目。

然,即使是隔着帷纱,仍能感觉到两道目光,穿透纱幕,远远地投落过来,凝注在董真的脸上。

董真脱口而出:“你没有戴面具了?”

“是啊。”

杨阿若回答得很是轻松:“我就是不戴面具,你也一样认得出我。所以我就不戴了。”

董真瞧着他那帷帽,不禁好奇心大起。

心道:“他今日肯除了这面具,难道是代表要对我开诚布公了?”不知怎的,却有些七上八下,又想:“记得昔日杨娥也好,齐方也罢,提起杨阿若的面具,都有些怪怪的表情,杨阿若少年时便争强斗狠,性情刚烈,难保这脸上的伤痕不是那时留下的。若不是特别狰狞可怕,他也不至于这么久都以面具遮掩。他待会若自己掀了帷纱,我需得定心静气,千万不要大惊小怪,令他自尊受损。”

一边拼命在脑海中回想在另一个时空中,所见过的烧伤、摔伤等各类可怖血腥照片,越想越是不适,但为了平在杨阿若面前失态,不得不继续脑补。

杨阿若看出她神情古怪,双目紧闭,眼珠却在眼皮下转动个不停,似乎在强行忍受,又似乎正备受折磨,不禁奇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你身体有些不适?”

“没有没有!”董真慌忙睁开眼睛,强笑道:“我……我……咦,你可以取帷帽了,老戴着这劳什子不气闷么?”

她目力虽好,却无法透视,但隔着那层层帷纱,依稀也能看出杨阿若脸上并没有什么大的伤疤,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样恐怖。

“帷帽?”杨阿若轻声一笑,道:“你就那么想瞧我的相貌?”

董真还未答言,只听他又道:“上次你说要前往益州,我听人说,史万石要在明天正午动身,你当真要随他前去?”

董真点头道:“正是。若不是你叫我出来,我才不肯来呢,我本来正在家中,令阿慧与我试试各类妆容,瞧我扮那所谓的‘绝色’美人象是不象。”

她想起崔妙慧那种勉强的神情,不觉叹了口气:“阿慧说啊,但凡这种被选入权贵府第的美人,因为地位不高纯属玩物,所以相貌一定要妖冶美艳。她还说我什么……气质清雅,担心就算化了妆也没有那种冶艳之态……”

她说到此处,忽然发现杨阿若的这匹黑马长得颇为神俊,且鬣毛被修剪成卷曲状,十分漂亮,忍不住伸手去摸,口中咕哝道:

“她这是在跟我客气呢,怕我一时恼了,还是送她去益州!什么清雅啊,直说就是没有女人味呐~”

“女人味?”杨阿若有些恍然,随即嗤道:“崔妙慧懂得甚么!女子与男子一般,都是秉天地正和之气而生,男子出将入相、匡扶众生,甚至是骄侈奢玩都是理所应当,难道女子就天生该是玩器宠物?花木鸟兽才以色邀媚,堂堂正正的女子,要什么冶艳之态!”

董真乍闻之下,连手都停在了空中,忘了去摸那马儿漂亮的鬣毛,只因杨阿若这一番话落在耳中,她心中之震惊欢喜,实乃无法以言语形容。

只因这一番话,她来这时空,无论是在织室还是邺宫,甚至是逃到洛阳,仍一直坚持亲力亲为、身以践之,并一直试图影响素月、槿妍、明河等人甚至是辛苑,却还是第一次从男子口中听到。

她来这个时空所遇的男子,无论是曹氏父子,还是陆焉何晏,无不是人中龙凤、俊彦豪杰,然而他们虽先后都表示过对她的欣赏,却只是限于对一个女子竟会有如此搅动风波的能量而感到惊奇,却从来没有一个人象杨阿若这般,公正平和,从这样的角度来看待女子一生之意义。想到他对待手下甚至是仆役的态度,那平常之极的“阿若”的称呼,便知其心胸开阔,恐怕要超过这个时空中的大部分人。

她想到自己与杨阿若相处时,一反常态,总是轻松随意,甚至还活泼刁钻,从前未曾想过是什么原因,如今想来,或许正是杨阿若那种潜在的平等意识,让来自现代时空的她能够真正放松心态,恢复本真的自我。

然而,心情激荡之下,反而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如果没有冶艳之态,妆不成美人,怎么能应付益州那边……”

“美人?”杨阿若淡淡一笑,道:“谁说没有美人?我便是了。”

“你?……你!!”董真失声惊呼道:“你……你什么意思?”

杨阿若不答,却伸出手来,取下了头上所戴的帷帽。

恍若云破月出,华光万丈。连初降的暮色,也在顷刻间消弭殆尽,仿佛天地之间,只留下眼前这张绝美无纶的面孔!

眉如墨裁,高挑入鬓,凤眼潋波,澄澈如水。许是长期以面具相遮的缘故,肌肤异常白晰,在深沉的暮色中分外醒目,甚至比起真正的白玉还要光洁无瑕。唇形微薄,有着几近完美的弧度,那淡淡的笑意,如云霭雾岚,缥缈轻柔,却又包容万象。

美……美人啊……

记得当初曹氏兄弟谈及甄洛之美时,曾经说过,天下间美人并不少见,即使五官俊美亦并非难事。便是董真自己,在另一个时空不知见过多少电脑合成的硬照,那样的美人五官无可挑剔,每一处都符合黄金比例。

但正如曹丕当初所言,真正的绝代佳人,神采发自内心,艳色深入骨髓,顾影徘徊,竦动左右,言笑之间,神光离合。故此才能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而眼前的杨阿若,何止是竦动左右,董真甚至觉得连桥下的彀水都已停止了流动,连时间都仿佛就此凝固。至于鸟飞兽走,虫鸣人声,皆都统统消失了。

想来也唯有如此绝色之美,才能以绝对的气场镇住周围,令得人的六识皆迷,似乎只记得他一个人的存在。

从前看陆焉何晏等人之美,尚且知道前者清贵,后者艳丽,但看到杨阿若时,却只让人脑子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想起,要将他归属于哪一型。祸国妖色,不过如此!

“佛说,身外色相,不过躯壳,五蕴所聚,皆是虚幻。你能化身男子,我为何就不能化身美人?何必执着于男女之分呢?”

杨阿若笑得云淡风轻,似是浑然未觉董真张口结舌的傻样:“若说冶艳之态,在下自认为还有三分。不知董君以为然否?”

“三……三分……不!不!如此绝色,说是十二分也不虚啊!”

董真脑子里有些浑浑噩噩,却不由得浮起这个念头:“难怪杨阿若要以面具相覆,我从前都是疑心他相貌丑怖,谁知我完全猜反了!不是丑到极点,倒是美到了极至!”

黑马忽然一声嘶鸣,将她蓦然惊醒过来,暗暗惭愧道:“我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怎的为他美色迷惑到这样的地步?”

遂强自镇定心神,将真气按照天一神功法诀,在体内重新运行一周,这才感觉灵台渐渐清明。

不过心中却有古怪的感觉,从来没想到有一天,有宁神功效的天一神功,竟会被她用来抵御美男之绝色。

原本听他自请扮美入蜀,还唯恐他露出马脚,所以打算要拒绝他。然而此时受其艳光所慑,拒绝之言,竟是不知如何才能说出口来。

杨阿若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道:“依你从前计划,你或许是为了保全那个扮作你的护卫,又或者你所行之事太过机密,你不愿让他涉入。因此才冒险自己扮作美人,深入益州府中。但若是我与你一同去,以你我二人交情,以我杨阿若堂堂声名,绝不会泄露你任何机密。而我武功机变,也定会远胜你原来选定的人选。”

顿了顿,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脸颊,笑道:“我略通易容之术,我从前就留意过了,你我脸部轮廓,眉眼形状,都有些微相似。你平时尽可以用你董真的身份示人,但我若是寻着空隙来为你易容,我这张脸当然也经过一些修饰。则无论是我以董真之名在外行走,你冒充我这个‘美人’在府中周旋,都并非难事。”

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压在相比之下更白晰一号、且吹弹欲破、腻洁光润的脸庞上,一缕淡淡红晕,便从指下缓缓扩散、扩散……

该死!他就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是如何媚艳蚀骨?原来媚这个字到了顶峰,是根本不分男女的好么!!!

虽然……虽然他的这个计划,听起来当真诱人且可行……

董真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冷冷道:“幸好你还会些易容术……我看,你眼下这样子,也真得化化妆,掩些容色才能扮成‘美’人。否则还没到益州,恐怕便会有许多人来争抢,将我计划毁于一旦了!”

杨阿若再也忍耐不住,终于长笑出声。

不知是否酒泉之围已解,他心中再无挂碍,比起最初与董真相处时冷若冰雪的模样,简直是判若两人。但唯有如此随意,那冶态艳光便更具慑心之力,便是这长笑之间,也恍若群星璀璨、玉树飞雪,董真哪里抵挡得住?又是一阵心旌神摇后,忍无可忍地抢过他手中帷帽,重重往其头上一罩!粗声粗气道:

“有事谈事!休以美色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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