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成的副将姓汤,此时已是万分焦急,不住在李茂成耳边催到:“将军,你带人杀出重围先走,我率军断后!”
李茂成被这一锤撞得是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哪里能回应的了,那汤副将额头见汗,看韩愈已是抡起了铜锤,向自己这边走来,忙叫身旁军士上前去挡,可那韩愈天生神力,两柄铜锤净重四百余斤,寻常人根本无法挡其锋芒,刚有军士各持刀剑上前,就被韩愈挥舞双锤击散,从身上发出“咔吧喀吧”的骨裂之声,轻者断胳膊断腿,那运气不好的被一锤砸到胸口,立马出现一个大坑,整个胸骨深深塌陷下去,眼见是活不成了,要是砸到了脑袋瓜子就更是惨不忍睹,不做赘述了。
韩愈见了血光,一时间凶兴大发,口中呼号着朝雍川军一通猛砸,这般杀戮显是使其畅快淋漓,痛快万分。
汤副将见韩愈勇猛异常,势不可挡,已离自己这边越来越近,当下再不迟疑,大喝一声:“暂代将军令,着五队、十队随我断后,其余人保护李将军,一起向东门冲!”
却说他雍川军连一个韩愈都拿不下来,早慑其威势,有胆小者犹豫不肯上前,可军令如山,这三百人毕竟是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此时汤副将一声呐喊,他们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应声而动,熟练的形成两个部分,一部三十来人在前迎面朝韩愈杀去,另一部由剩下的军士组成,拥着受伤的李茂成朝西面突围。
韩愈见雍川军要跑,虎吼一声:“哼!你们谁也走不了!”说完一跃而起,跳入雍川军重围之中,看准了李茂成的位置一锤砸将过去,李茂成周围护卫一惊,有六七人赶忙合力举刀来挡,“叮当”一阵,这才堪堪将其挡下,可手中的军刀却已是弯的厉害了。
韩愈左手不停护住周身,右手大锤再举,擎得老高,凶狠的目光死死盯住李茂成,还欲再次落锤,若是这一下儿砸下去,那群军士此时握着的残刀可说是形同虚设,成了一群手无寸铁之辈,恐怕只有拿身子去挡这一遭了。
正在这危机关头,忽然一个清亮的声音从阎蔓军中传来:“韩将军且慢来!”
这声音听来不大,却深深的打入了每个人的耳中,纷乱的战场,呼啸的寒风都无法影响其分毫。
那韩愈本是杀红了眼,这声音一响,反倒停了下来,原地大喝一声:“哈!”
这一吼真是震耳欲聋,直将周围军士吓的一哆嗦,自觉向后退上少许,紧张的看着韩愈,生怕其再次发难。
那头儿,三十来个雍川军正护着李茂成朝反方向冲杀,欲要突围而出,忽闻那声音又响:“李将军也请慢些,既然来了又何必急着离去?何不留在营中少歇,好叫我一尽地主之谊。”
声罢,只见阎蔓军突然变阵,长戟兵后面霎时间涌出一群兵士,各个儿是训练有素,陡一出现便弯腰屈膝,张弓搭箭,矛头对准被围在当间儿的李茂成一军,箭锋森寒透着蓝光,只待那声音一声令下,就要撒手出箭,将李茂成等人万箭穿心。
这般变故终是将魂不守舍的李茂成惊醒,他“哼”了一声,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强自推开两旁军士:“我没事!”说完转过身来,面向韩愈方向,眼神却绕过了韩愈,望眼欲穿,似是想知道他身后藏着的究竟是何人。
“你是谁?为何躲在后面不敢相见?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么?”李茂成激道。
那说话声再也未响,却响起了“啪啪”两下巴掌相交的声音,
这声一过,阎蔓军“呼啦”一声,让出一条走道,有十来个军士各提扎好的草人进了圈子。
李茂成等人满脸戒备,“唰唰”拔出刀剑护住自己,双双眼睛紧紧盯着来人。
那十来个阎蔓军士根本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自的走到他们面前,将手上拎着的草人扔掷于地,李茂成向地上草人看去,心中顿时一惊,终于知道为何他趁夜袭营却未有一个军士发现问题,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只见地上的草人多是少了脑袋,也有的胸口被洞穿,上面溅着许多血液。
两名阎蔓军士抓起一只被砍坏的草人,把手伸进草束中翻搅一阵,从胸前掏出一个完好的布袋,再将布袋狠狠摔到地上。“啪”,布袋碎了,流出一地的血液。
李茂成向着前面大叫道:“你到底是谁?敢不敢出来一见?”
“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看了李茂成双目通红,咬牙切齿的疯狂样子,这隐在背后发号施令,更兼喊住了要动手的先锋军大将韩愈之人忽而猖狂的笑了起来,越笑越疯癫,直笑了个痛快,这才从两名阎蔓军士身后绕了出来,定了定身形,渐渐向李茂成走去。
近了,更近了,李茂成迫不及待想看一看这人的脸,想知道到底是何人识破了自己的妙计,又是何人以逸待劳,反而给自己来了个引君入瓮,随后又来了个瓮中捉鳖,只把自己等人耍的团团转!
这人马上就要走到雍川军士身边,这才堪堪停下,之前退出战圈的韩愈紧跟着他身旁,寸步不离,就好似一个保镖。
再看这人,身着绿色衣袍,长相十分俊美,袍上绣着金边儿,华丽已极,身材颀长,端的是一位偏偏美男子。只是美中不足的,便是他的四肢看来非常瘦弱,而面皮发白,白的都有些病态,眼眶一直发红,也不知是刚哭过,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李茂成双眼眯成一条线,定睛一看:“你......你是何人?”
那人“呵呵”一声阴笑,接着道:“你当真不认识我了吗?李将军!”
“或许......我们换个说法,就叫您,李游击?”
李茂成听了这话,双眼闪过一丝阴霾,又仔细打量了面前这绿衣男子,猛地瞪大双眼,赫然大声道:“你到底是谁?”此时再看李茂成,竟嘴唇上下打颤,声音也发起抖来。
那人见李茂成这副模样,悠悠道:“其实,您早就猜出来了,不是吗?李游击李大人!”
李茂成定了定神,问道:“你是陈家那个小崽子!”
那人听得李茂成口出粗言,也不生气:“李游击果然好记性,连我都快记不得我的姓是什么了呢!”
李茂成见那人承认,忽的镇静下来,出言道:“那日我已放你一条生路,你不觅地苟活,反倒来找我的晦气!”
说完向前几步,不顾周围军士与汤副将的阻拦,越众而出,一手指向地上躺着溅满血迹的草人道:“这些都是你做的?”
那人遐迩一笑道:“能叫您李游击上当,可真是不容易啊!”
李茂成不忿道:“不过一时大意,叫你这陈家小崽子钻了空子,你又有何骄傲的?”
那人摇头晃脑道:“我可不知什么大意不大意~”
说完伸出一手,在自己面前一比划,接着道:“李游击您看,现下这局面,又是怎么一番道理啊?!哈哈哈哈。”
李茂成大声道:“你到底要怎样?”
那人答道:“我?不过是请您李游击来我营中一坐罢了,看您之前剑拔弩张的样子,叫我好不痛快呐!”
李茂成鼻头发出一个冷哼,接言道:“你相助阎蔓,忤逆大兴,乃是叛国大罪!阎蔓气数早至尽头,此番我隆祥陛下已经下旨,不日六十万大军开拔柳州,到那时,看你如何向陛下解释!”
那人一脸微笑,就像根本不把大兴将士放在眼里一般,表情一点变化也无。
李茂成继续道:“若是你今日放了我, 我绝对会守口如瓶,日后你仍然是我大兴开国功臣陈藩王后裔,我再上书一本,助你恢复勋爵,你看如何?”
那人听罢,思索一番,终是严肃下来,双目与李茂成对视一处,一字一句的道:“我此来投靠阎蔓,为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你啊!”
“你”字一出,李茂成着实一阵绝望,片刻才缓缓道:“今日碰到了你,我便知道我绝无活路可走,不过我身边的将士都是无辜的,他们家中有六岁小儿,八十老母,不若杀我一人,放过了他们吧。”
那人眼睛一瞥,看了看闻言眼中现出对生的渴望的雍川军士,转回李茂成奚落道:“想不到你李茂成也有心软的一天?!”
说完顿了一顿,突然面目狰狞,咬牙切齿道:“我陈家灭门之日,你可曾心软?我与我兄长和父亲已经脱困,你报信于那姓荀的混蛋,千里追杀我三人,你可曾心软?”
“要怪就怪他们命不好,偏偏跟了你李茂成吧!”
说完大手一挥:“左右!不论方法,我只要看到他们的尸体,一个不留!”
见已是无力回天,“啊——”李茂成悲怆的怒号一声,半晌不再激动,看了自己身边的雍川军:“你们都是随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都是我李茂成的好伙伴,如今已是身陷险地,有可能再也无法返回我们的家乡,我问你们......可害怕吗?”雍川军士气激增,背水一战,齐声道:“不怕!”
李茂成高声呼喊道:“为了大兴!为了陛下!我们同他们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