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家镇的冠名自然是米家了,而米家能在米家镇只手遮天自然是靠着祖辈的经营。米家最出名的是酒,主打仙人酿和美人醉。仙人酿是用生在在灰千半坡的优质苞谷酿的,味酣性烈,却是最适宜这个灰千腹地的气候,喝起来暖胃、也烧心;美人醉是一种不太畅销的酒,只有姑娘家才喝这种温香的软酒。
米家镇的酒楼里,一张酒桌上围坐着四个年轻人;桌上摆着两坛酒,看着酒贴,一坛是仙人酿,一坛是美人醉;桌上还有一碟牛肉,一碟花生,却是满满的,看来是没人动。
“米老大,还是和你出来喝酒有意思,哪像你哪个弟弟,就是个书呆子,见着我们也不肯打招呼,装的一副阔家少爷模样。”一个年轻说道。这个年轻人就是我的外公,穿着还算得体,却摆着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有些痞气。
“就是,不就是比我们多认得几个字,哪里来的那些派头。说起来你还是米家的嫡长子,你怎么不学着点经营产业?那样的话我们几弟兄也能跟着沾点光不是?”一个瘦猴小子附和道。这个瘦猴小子就是瘦竹竿的外公了。那会儿他家还没发迹,只是米家的佃户,这小子最会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奈何他和米家老大熟识,别人知晓了也不敢对他太过放肆。
“侯老幺,别说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米老大正为这些事烦恼着的。”边上的一个白净面皮的人打住了侯老幺的话,他的五官像刀削一般,平时看来春风和煦,发起狠来倒也显得阳刚之气十足。
“哎,我今天找你们几弟兄来就是想着帮我合计合计。”米老大叹了口气,他夹了一粒花生米,却没夹稳当,怕是筷子做工太粗糙,不然侯老幺怎么都吃了半碟了。
“老大,你说什么?你又有什么打算?”李老二放下筷子,盯着米老大,问。
“莫不是老大你又想着离家出走?”陈老三问,“你上次不也是玩这出,没几天就被请回去了,关你好几天你不记得了?”
“这次倒不是离家出走,我实在是耐不住我爹对我的催促,一直给我 这家姑娘那家姑娘的,反正我是一个也没瞧上。我说呀,人这一辈子,何必要些什么男欢女爱?有你们几弟兄陪着我喝酒打屁就够了。”米老大给陈老三斟上一碗酒,是仙人酿,又示意侯老幺和李老二。侯老幺忙藏起酒碗,说:“老大,三个,你们酒量好,喝仙人酿,我和二哥喝点美人醉就是了。”
“又喝美人醉,多没意思,那是娘们才喝的酒。”陈老三一口闷下一碗酒,砸砸嘴,不屑地说。
“这你可就不懂了,酒不醉人,美人才醉人。”李老二把酒碗递到嘴边,沾湿了一下嘴唇就放开。
“你看那边来了个美人,莫不是米家小姐?”侯老四指着楼梯的方向说。他瞧见的第一眼是绝美的面容和丰腴的躯体,他想看,又不敢看,目光躲躲闪闪的。
“老四,你这骗人的伎俩就别拿来糊弄我们哥几个了,你这人不笨,就是做事不踏实。”米老大以为侯老四糊弄他,就朝他说。
“我是说真的,米老大,你妹妹不是米家镇第一美人吗?奈何我这下等人从没见过,不过我肯定这个就是了。”侯老四说急了,拽着米老大衣袖说。
“你继续编。”李老二还是侧过头瞧了一眼,他瞧见的第一眼是两坛酒,居然就那样满满地装在一双眼珠里,那是一双醉人的眼,至少比坛里的酒要醉人。
“你这是怎么了,二哥?”陈老三也别过了头,他瞧见的第一眼是一头瀑发,像屋前的大柳树的枝条洒下来,他很想摸上一把,又恐怕冒犯了来人。
见着三个兄弟的模样,米老大总算是明白了,他转过身,问:“你找我作甚?是不是爹让你来的?”
姑娘撇着嘴说:“才不是,大哥,我就知道你又和你的狐朋狗友瞎混。我来是喊你回家吃饭的。”
“那你就回去告诉爹娘,说我在外面吃过了。”米老大看也不看,继续喝他的酒。
“我们怎么就成狐朋狗友了,我们这叫知己,顶坏也算是酒客。”侯老四目光不再躲闪,他大概是摸着了姑娘的脾性。他别的什么都不行,就是认人辨物很有一套。当然,这也是得到他爷爷的真传。尽管侯家现在是个佃户人家,但故去的侯阴阳却是米家镇一等一的风水师傅。
“懒得理你,我回去了,我一定告诉爹娘说你在外面和一群,”姑娘托腮沉思了一会儿,狡黠地说,“和一群姑娘混在一起。”
“你这妹子,别说是米家镇了,就算是黔水县,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了。”侯老幺说。
“大舅子,不知道你妹子可有许配人家?”陈老三带着痞气问。
“去你的,不说了,来喝酒,我们好生合计合计怎么糊弄过我的爹娘,成天给我说这家姑娘那家姑娘,烦死人了。”
几个兄弟各怀心事,喝到太阳下山才搀扶着离去。米家镇比干溪镇宽敞,东西南北两条大街,不过都是些破烂的土屋,只有在镇中心的两所大宅子,显得气派非凡,这就是米家的了。
尽管日子难以满足温饱,但酒这玩意,却是男人们必不可少的,就像女人一样。只是大多数的女人,都像仙人酿一般泼辣,很难相与。尽管也有像美人醉那种温软的,却也是极少数。就像米家镇的人都喝仙人酿,女的也喝,至于那句婆娘才喝美人醉,只是用来调侃不中用的男子的。在米家镇的世界里,能喝上几碗烈酒的都是真正的男人,而喝不了酒,逢人都要矮上一截。至于米家,则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酒仙,也是这般米家才能在米家镇只手遮天。而在米家的眼里,其他人顶多算是酒鬼,尽管有些人的酒量不下米家的人,比如我的外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