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第一美人

姑娘姓杜,单字娟,是黔水县第一娼妓。

说是娼妓,恐怕有些不妥,这位杜娟姑娘,本是卖艺不卖身的戏子,唱曲,跳舞,乐器样样精通。

唐家堡唐家,公子名龙王,生的俊俏。这位唐公子的名字却是有一番来历。

当年,唐家不过是个小地主家庭,在翻修老宅的时候,请了一名高明木匠。这位木匠姓甚名谁却也没人记得了,姑且就叫他木匠吧。翻修工程快要竣工了,唐老爷在木匠的带领下来验工。

“唐老爷,可曾还满意?”木匠随着唐老爷转了几圈,见到唐老爷嘴角挂的笑容,心头明了,还是故意问。

“好是好,就是这椽子上雕刻的是什么?”唐老爷指着椽子问。

“哦,唐老爷,这是双龙戏珠,预示着您家会家大业大。说不定哪天有真龙来您家呢。”木匠说。

“不错,不错,那就借先生吉言吧。”唐老爷对木匠的奉承很是满意。他也是只把这个当成一句戏言,并没有在意,过后不就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不就他的第一个孙子出生,这让唐老爷心头充满了喜悦。他让人备齐了果蔬鱼肉,在堂屋的香火牌前跪下,对着列祖列宗一阵膜拜。等他抬起了头,瞧见香火牌上依附着一条赤红小蛇。唐老爷又气又怒,感情这半天都给这东西磕头了。他赶紧吩咐下人,准备打死这个东西。

“老爷且慢,”他家夫人听说,顾不得其他,颠着小脚跑过来,“这是龙王,冲撞不得。”

“这分明是条蛇,尽管是条红蛇,我未曾见过,但它的模样还是蛇 。”唐老爷对着夫人说。

“你忘了木匠说的话了?”妇人指着头顶上的椽子,又指了指红蛇,说。

红蛇见了人,却也不怕生,吐着信子,用一种人性化的表情打量着唐老爷。

唐老爷见到红蛇的这般模样,又想起木匠的奉承,这才遣散了下人,对着红蛇磕三个头,说:“你要是真龙,就入海为王。”

这天夜里,本来总失眠的唐老爷却睡得分外踏实。天亮了,他把家人召集起来,说:“昨晚龙王托梦给我,说是要在此地久住,让我们搬走。”

“父亲,我们唐家在这里好不容易打拼出来一份产业,怎么能说走就走?”大儿子以为是父亲年纪大了,糊涂了,但也不好直说,只得把家族利益搬出来。

“是呀,父亲,世上哪有龙?莫不是你糊涂了?”二公子口直心快,毫不忌讳地说。

“此事我只是给你们说一声,又不是征求意见。”唐老爷说完,甩甩衣袖走了。

唐家搬走了,不久下了一场暴雨,连下三天三夜,接着是天崩地裂,后山垮下来,形成一个天然大坝,形成了小南海。

“当真是真龙啊,”唐老爷看看小南海,又看看还没满月的孙子,说,“孩子就叫唐龙王吧。”

唐龙王长大二十岁,唐家也发迹了,成了黔水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而小南海湖底,到底是怎样一番景象,只有唐家人知道。或许里面真有一条龙王,有一个龙宫宝殿。

唐龙王娶妻了,是县太老爷的独女。这桩亲事是黔水县最为热闹的大事。一个是大户人家的俊俏后生,一个是县太老爷的掌上明珠,按理说日子应当有滋有味,如果不是出现了一个女人。

这个女人就是杜娟,有着黔水县第一美人兼第一娼妓的女人。

起初,杜娟只是一个卖花女,在“干溪美人”上成为了第一个得到花美人称谓的女子,也是少有的非三大家族的美人。

尽管得了这么个不得了的称谓,还是没人上门提亲。大户人家瞧不上这么个破烂家庭出身的卖花女;小户人家又没足够的底气;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的爹。

杜娟的爹,是个烂酒鬼,家里可以说是日日断炊,老鼠都不愿光顾。杜娟的娘,受不了气,在杜娟还不满十岁就离家出走。小小年纪的杜娟,靠着卖花,供养着家里的这尊大佛。

这个烂酒鬼不知什么时候沾染上了鸦片烟,靠着卖花的几个钱,哪里供养得起?无法,他打起了卖女儿的主意。卖第一次,杜娟跑回来了;第二次,杜娟也跑回来了。催债的人上门讨债,烂酒鬼一面吃着烟,一面说:“女呀,你在这个破烂家庭也没个头,早晚得嫁人,不如给爹换几个酒钱。”

杜娟哭喊着:“爹,求求你不要卖我,你不要抽鸦片烟,我给您买酒喝呀。”

倒是杜娟的叔叔心疼侄女,垫付了一半债务,好说歹说打发了讨债的人。

杜娟本以为自己的厄运该结束了,尽管日子不好过,但终究自己不是个随意买卖的商品,日子嘛,总有办法的。她的厄运才刚刚开始,甚至可以说,她的风流一生才刚刚开始。

不久杜娟就被卖到窑子里去了。她是个硬气的姑娘,绝不肯卖身,甚至以死相逼。本来老鸨有的是法子整治这种小姑娘。刚来都是这般模样,若是日子过得下去,谁愿意靠出卖身子谋生呢?老鸨当初反抗比杜娟还要激烈,可她现在不还是适应了?

尽管干溪镇、米家镇(米镇),甚至是黔水县的人很少想到关于命运的滑梯,但他们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一种理念:命运是无形且存在的,它就像个头箍,把每个人都禁锢着,只有少数大人物才能勉强挣脱;命运是有序且无序的,每个人的一生都在它的安排之下,只有逃脱出去的人才可以有自主安排。

在老鸨看来,整个黔水县跳脱出命运的枷锁的人寥寥无几,唐家的人算,县太老爷算,别的人嘛,也有,但她却不知晓了。但她知道,进她这个行当的人终究无法跳脱出枷锁,反而会越陷越深。想到这,看着眼前以死相逼的杜娟,她想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她竟然同情这个相貌气质不输自己的女子了,按理说她早就没有了情感,只有一副昂张的肉体和早就死了的灵活。

“那么,你就先当当丫鬟,负责姐姐们的起居吧。”老鸨声音和缓,对杜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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