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和我根本就没有关系。”风明薇哑着声音,泫然欲泣,“当时四位皇子都在,姐姐身边也有文家二表哥和谢家大公子陪着,我哪里有机会踩她的裙子?是她站起时不小心挂烂了,诬赖到我的头上。”
“诬赖?”郭老夫人半点都不相信,“如果她真是诬赖你,那为什么文家二公子要这样说?”
“我哪里知道?”风明薇哭的更伤心了,“文家二表哥跟她好的能穿一条裤子,他自然会帮着二姐说话。”
她抬眼看了看郭老夫人,眼珠子骨碌碌直转,半点泪水也无。
文安然居然和风重华如此亲近了?郭老夫人耳朵里嗡嗡作响,震惊无比。难道文府打的是将风重华留在府里的主意吗?要不然,为什么经常让文安然陪着出门?
想到这里,她垂下了眼睑,一动不动地像个泥塑。
如果周夫人真有此意,这是好事。
勋贵们看着风光,可是荣辱系于陛下一念之间。
想要家族昌盛,必须出个进士才可以。
如果文安然真娶了风重华,对风府只会是好事不会是坏事。
她抬起眼看向用帕子捂着脸痛哭失声的风明薇,轻轻叹了口气。
这个孙女哪都好,就是这个不服输的性子令人头痛。她喜欢风明薇,并不代表风明薇可以愚弄她。
风重华对于风慎的厌恶是发自内心的,她根本不可能把裙子扯破诬赖到风明薇头上,因为风重华根本就不屑于理会风明薇。
听说在扑蝶会上,风重华与徐飞霜针锋相对半点也不怵,就可以知道她根本就没将徐飞霜放在眼中。
她连徐飞霜都不放在眼中,又岂会故意诬赖风明薇。
所以,郭老夫人断定风明薇在撒谎。
郭老夫人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薇姐儿,你二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咱们心里都清楚。我知道你是个聪颖的孩子,也知道你心思颇大。你与你二姐,将来是对方的依靠和助臂。你们若是不能互助互亲,以后还能有什么人帮你?”言下之意就是劝风明薇识趣,不要招惹风重华。
风明薇不妨祖母居然这样说她,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跌倒在郭老夫人脚下。
“把薇姐儿带下去,打手掌二十下,然后抄写五十遍《女诫》。”郭老夫人硬着心肠不去看她,端起了从风重华走后就再也没有续水的成窑五彩小盖盅,轻轻抿了一口。
茶叶泡的太久了,已经失去了原有的清香。
郭老夫人只觉得索然无味。
……
护送风重华回府的文安然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他没想到风府的人居然是这样对待表妹的。
明明风明薇在言语间侮辱表妹,可是郭老夫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就让表妹走了。
怪不得表妹不想回到风府。
是不是因为经常被人欺负她才不想回去?
他想起姑母的死……想起表妹为姑母在坟前守孝……想起表妹替姑父谋划让他去山西做师爷,可是姑父却一点都不领情……
母亲与表妹是不是想着柳氏勇武,能降服姑父,才定下了代嫁的事情?
若是母亲与表妹策划的代嫁事情不成功,以后姑父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的苛刻表妹?
表妹真可怜。
文安然这颗年轻还未经历过世事艰险的心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
回府后,风重华先去见了周夫人。
周夫人看着外甥女袅袅娉娉的身影,长长地叹了口气。
说起了长子文安学的婚事:“……你舅舅求了钦天监的五官司历推算,定了六月初七的日子。”
现在是四月十二,离六月初七还有不到两个月时间。
也就说,大表哥很快就要成亲了。
时间确实过于仓促了。
不过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文安学八月就要去通州履职。原本,他应该立刻去上任。不过陛下就是考虑到他还未成亲,特意给他留出了几个月的时间。
现在不成亲,以后的时间就不好安排了。
荣山海的妻子冷氏进来,说是风慎那里送来了婚书,要请文谦一起去顺天府签字画押。
现在正等在外院。
周夫人冷冷一哼,吩咐余嬷嬷道:“你去传个话,就说明日老爷休沐,让他明日再来。”
“可曾打听过他将婚期定在哪日?”周夫人请冷氏坐下,眸中寒光四射,“若是他定了日期,我们这里也得加紧预备着才是。”
看着周夫人眸中的清冷之色,冷氏知道她恨死了风慎,遂开口道:“定了,就定在本月十八。”
四月十八日?
也就是说只剩下六日了?
“明天婚书若是写好,还请山海舅舅在我父亲成亲前一日潜入风宅,将假婚书与真婚书还有宋家送来的嫁妆单子偷偷换好。”风重华替冷氏斟了杯茶。
原定的计划就是文谦收买户曹,让户曹当着风慎的面写一份与宋氏成亲的婚书,却不上档。等到夜里荣山海将事先就已经录好与柳氏成亲的真婚书与风慎拿到的假婚书互换。
而后,在成亲当日,荣山海想办法将柳氏接到府里,然后在宴席上灌醉风慎。
接着告诉郭老夫人实情,让她第二日直接开祠堂,柳氏一个人拜高堂。只要柳氏拜过高堂,风慎就没有任何理由赶走柳氏。
风重华不怕郭老夫人不听安排。
郭老夫人既然想为风绍元求前程,就会听她的话。
这些话,直听得冷氏冷汗直冒。
文府对于荣家是什么,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荣家的老太爷早年落草为寇,若不是遇到了文谦的父亲,现在早就不知道在哪个乱葬岗里躺着了。
老太爷去世的早,他儿子就接替他做了文府的大管家。
荣家一门对文府忠心耿耿,文谦就替荣山海寻了太原府巡检的职务,又把琼珠嫁给江宁为妻。这些年随着文谦水涨船高,荣山海在太原也越来越受人尊敬,可他心里却一直记着自己家是如何发达的。
所以,文谦一纸书信,请荣山海到通州为大爷打前战时,荣山海半句话都没说,直接打包进京。
没有文府,就没有荣家的现在。
所以冷氏明明觉得风重华在胡闹,还是二话不说就按着风重华的意愿行事。
等到冷氏走后,文安然的奶嬷嬷过来递了信,说文安然想在后院见风重华。
才刚刚从风府回来,怎么又有事情要见她了?
风重华心中疑惑,却依约去了后院。
文安然坐在荷塘假山旁的小亭中,身边柳枝飘荡,满树郁葱。
夏始春余,温暖的阳光落在少年的身上,花朵在枝头舞动,迤逦无比。
“表妹来了?”见到风重华过来了,文安然笑着站起了身。
风重华点了点头,方方地坐在了文安然的对面。
浅浅一笑。
风重华身上出门的衣裳已经换过了,现在穿的是一件家常的胡服,恰到好处的收腰,衬托了少女的曲线。
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显得丰姿夺目。
文安然面红心跳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不太自然地转过脸,以防风重华看到他脸上的红晕,“就要成亲了,成亲以后就会起身去通州……以后,我也要忙着下一科的乡试,只怕没有多少时间……所以想拜托表妹替我多加照顾母亲……”
文安然嗑嗑绊绊的将话说完,回复了些许的正常。
将脸再次转了回来。
风重华颌首一笑:“不须二表哥吩咐,这是我应该做的。”
这笑容一时晃花了少年的眼,令文安然陷入了长久的失神。
风重华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心神一震。好不容易才压下心底的情绪,没露出异样来。
难道,二表哥他……
风重华收敛了面上的笑容。
风重华瞬间变化的表情惊醒了文安然,他连忙垂下头,语无伦次起来:“我知道你在风府一直过得不好……如果表妹信得过我……我是想……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照顾你……不会再让今天的事情发生……我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表妹,哪怕是姑父也不行……要是表妹愿意,我就去和母亲说……”
文安然脸上火辣辣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风重华却听明白了。
她吸了口气,用尽量柔软的声音低声回答文安然的话:“我知道二表哥待我一份好心……可是我还小,不想这么早就定下来……”
她不想伤害文安然,更不想给文安然希望。
舅舅舅母待她好,她心里只有感激。
她甚至想过了,等以后她自立门户后,可以将舅舅舅母接过去与她同住一段时间。
这样也可以留给两位表哥与妻子独处的时间。
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意。
一提到成亲,她仿佛就想起前世风慎对她的伤害。她觉得自己污秽满身,不配嫁给任何一个人。
所以,她不想嫁给韩辰,也不想嫁给文安然。
只想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地过下去。
“哦,”文安然哦了一声,却没听明白话里拒绝的意思,慌慌张张地解释,“其实,我也觉得我很小呢……晚几年更好……等到我桂榜提名时也不迟……到时,我像一样……给你一个六品诰命……我知道,很多人都在羡慕大嫂……其实,你不用羡慕,我也会的……以后,没人敢欺负你……谁也不能……”他不能让今日在风府的事情发生,以后如果再有人欺负表妹,他一定会狠狠地反击回去。
谁说她羡慕李沛白了?谁说她被人欺负了?
她只是不屑于与风明薇一般见识罢了。
可是看着期期艾艾,面红过耳,连句话都说不清楚的文安然,心底一时柔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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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后,正举着一本经义读得津津有味的文安学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傻弟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