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花和黄有财刚通完电话,刘为民就回了家。他在外边刚和朋友们喝完酒。他阴着脸,不说一句话。李梦花给他倒了一杯茶,他也不喝。李梦花不明就里,问:“你这是怎么了?不顺利吗?”刘为民依旧阴着脸,不说话。李梦花有点生气了:“你到底怎么了?你说句话呀?有气你也不能撒到我身上啊。”刘为民冷冷一笑,说:“黄有财给你打电话了吧?两人通气了吧?”李梦花如实地回答:“是,他是给我打电话了,他要我告诉你,说只要你不反他,他就让你干总经理。”
“让我干总经理?他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刘为民冷笑着说。
李梦花担心地说:“可是,你就这样和他斗下去,他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呢,我真的很担心你啊。”
刘为民奸笑一声,说:“恐怕你是担心他吧?”“你喝多了是不是?怎么胡说八道?”李梦花气愤地说。刘为民不依不饶地说:“我没醉,你认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丑事?你不和我说我就不知道了?你瞒了我二十年,你可以啊,怪不得我罢免了他,你却护着他?说吧,你和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刘为民的胸脯一起一伏,他两眼喷火地盯着李梦花。
原来,他今晚和朋友们吃饭时,邻桌上的人在那儿议论海建集团事件,这一听不要紧,一个惊天的秘密被刘为民听见了。“听说海建的黄有财被手下罢免了?”有人说。另一人说:“黄有财?我认识,他可是大色鬼呢。”有人问:“你怎么那么说呀?”那人正在酒兴上,见大家都伸着脖子听他说下文,他便眉飞色舞地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啊,这个老黄啊,大约在二十年前,曾经在湖西乡工作过,当时啊,他手下有一个姓李的小美女,他可是谗得不得了,听说那年他提站长的时候,喝了点酒,就把人家给占了。他把个小天鹅肉吃到嘴了。”有人感兴趣地问:“你怎么知道的?”那人卖弄地说:“我有个亲戚当年在那儿干武装干事,那天晚上是个下雨天,我亲戚当晚回了家,等第二天他回到乡里的时候,他看见黄有财的头被打破了,而那个小女孩在宿舍里躺了一天,哭了一天,没上班,以后,人们看见他和那个小女孩见了面都不说话,原先都挺好的,你们说,没有那事的话,他们能那样吗?”“哈哈……”邻桌的人都不怀好意地笑了。刘为民听得是如坐针毡,他气呼呼地离席而去,弄得朋友们都莫名其妙!
听着刘为民咄咄逼人地发问,李梦花一下子呆坐在沙发上,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两行热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地滚落下来。
刘为民见李梦花那痛苦欲绝的样子,又一时慌了神。他从内心里是爱着李梦花的,就是因为他深爱着李梦花,所以,当他和她结婚时的第一次,他没见到他所期待的处女红,他和她每次同床她都紧张恐惧,他尽管有疑心,但他在李梦花面前是不敢有任何的表示的。他最怕的就是失去她,因为她是他的至爱!
他现在又有点后悔了。怎么听了别人的瞎议论,自己就这样胡说八道?都是猫尿惹的祸!他坐在李梦花的身边,抱着头,一句话不说了。客厅里沉默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刘为民歉疚地对老婆说:“花,对不起,都怪我,我不该那么胡说八道,都是我心里压力太大了,说话也不考虑,你原谅我,好吗?”
李梦花睁开满含泪花的眼睛,苦笑着摇了摇头,抽泣着说:“不,你不需要道歉,道歉的应该是我。我瞒了你二十年,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爱你,我怕失去你,所以,我就不敢对你说,可是,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吗?我这心里,心里,好苦呀。”说着,她伏在他的肩上,大声地哭了起来,压在她心中多年的痛苦,今天终于发泄了。
听完了李梦花的哭诉,刘为民长长地吁了口气,紧闭了双眼,他已是泪流满面了。李梦花的一番话,已经印证了他的猜疑。他现在,更加仇恨黄有财了。他觉得,他领头造反,造对了!
“现在你都知道了,你可以作出你的决定了。”李梦花泪流满面地说。刘为民把李梦花抱在怀里,哽咽着说:“说什么呢,又不是你的错,我怎么能怨你呢?要说怨,我只能怨你不早和我说,早和我说了,我早就给你报仇了。我爱你,我一辈子都爱你。”李梦花痛苦地说:“我不和你说,我是怕失去你。”夫妻两个相拥而泣。
刘为民心里暗暗地发起狠来:黄有财,我不让你死无葬身之地那我就不是刘为民!过了一会儿,两人都平静下来。
“你可要小心啊,他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的。”李梦花担心地说。“放心吧,我会小心的。我这次一定要把这个混账东西拉下来,要不然的话,我就心气难平。”刘为民说。
“可是,他刚才在电话里说,他咨询了律师,说你们是不可能成功的,这……”李梦花还是不放心。
刘为民打断她的话:“你别听他瞎嚷嚷,听见兔子叫还不种黄豆了?他这是想恐吓我,想让我向他认输。只要我们几个人团结一致,只要我们能得到大多数股东支持,我们就一定能胜利。”
“那,那你还是要小心一点啊。”李梦花还是担心地提醒着自己的丈夫。
李梦花知道丈夫是在恨黄有财。她不想让这种仇恨继续在他的心里膨胀,她怕他会因仇恨而去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从而把自己也给毁了。她轻声地说:“可是,毕竟,这几年,他对咱俩还是……把我从湖西乡调到了东港建委,把你一步步地提拔了上来呀。”
“那是因为他在你面前发了毒誓的。再说,他这也是拿我当枪使。”刘为民生气地说。
“你生什么气啊,我,我是想和你说,你可别为了报复他而把自己给毁了。”见丈夫生气了,怕他误会了她的话,李梦花把自己的内心话说了出来。
刘为民看着老婆那担心和忧郁的样子,不忍心再让她伤心,更不忍心让她为自己担心,便把老婆揽在怀里,笑了笑,说:“你放心好了,你老公不是个傻蛋,要是我是个傻蛋的话,我老婆也不会跟我了。”
“说什么呢。”李梦花用手捶了一下老公的肩膀。当李梦花将隐藏了多年的秘密哭着告诉了刘为民的时候,他对她更加爱怜,而没有一点嫌弃的想法,他觉得她太苦了,他觉得他应该为她报仇。因为,他爱她,他深深地爱着她,她是他的女人。他的女人,是不能容许别的男人来污辱的。杀夫之仇,夺妻之恨,是人生中的最大的仇恨。他也真想把黄有财给杀了,可是,他不是那种莽撞的人,他知道,那样的话,他是会负刑事责任的,而那样的话,他的女人就会受更大的苦,她不但会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她还要受流言飞语之苦。在中国,如果一个女人被人强奸,最大的受害者,就是被侵害的女人!他不想让她去承受这份苦的。更何况事情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现在,也算是老天有眼,黄有财被他赶下了台!这或许是他的报应吧?不过,他也知道,要说黄有财现在就失败,那也还为时过早,不过,他一定要想尽办法,坚决把黄有财彻底打败,这,既是为了全体股东,为了海建集团,也是为了一雪他个人所受的耻辱!
趁李梦花去洗刷的时候,他给郭兴打了个电话,问他账务问题。郭兴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知道他们把偷走的账本藏在哪儿去了。”郭兴估计,主要是房地产公司的账本,还有集团的银行和资金往来账,应该还有本账外账,被他们藏了起来。
“那怎么办?”刘为民问。
“只有让他们交出来。不交的话,我们到检察院去举报他们。”郭兴说。
“没有确凿的犯罪证据,人家检察院是不管的,我今下午已找了检察院的朋友问了。”刘为民说。“可他们不是把账本藏起来了吗?”郭兴问。
“人家说了,我们连谁是董事长还没争出个明白来,还不能给他们定性为偷抢之类的,公检法是没法介入的。”刘为民说,“你继续想办法查账,看看能不能从现有的账上发现什么问题,让他们交账本的事,我来想办法,只要我们团结起来,我相信,他姓黄的到最后一定会失败的。”他这也是给郭兴打气,因为他发现,郭兴情绪上不是很高涨,他怕郭兴打退堂鼓!
郭兴倒是不会打退堂鼓,可是,他很忧郁!他下了班,回了家,母亲和玉兰又围了上来,问这问那。郭兴耐着性子回答了她们的提问。
听了郭兴的话,母亲很担心地对儿子说:“兴啊,我说怎么着啊,造反不行啊,你看看,你们现在连工资可都发不上了,要是发不上工资,那我们家生活可怎么办啊?这几个月的贷款,你是知道的,都是用了我们家的老底,再这样下去,我们可怎么办啊?”
玉兰却说:“妈,你说什么呀,不发工资怕什么?今天不发,明天还不发?只要把黄有财斗倒了,不就有钱了?郭兴到时就按科长发工资了,得增加好几百呢。”
郭兴妈生气地对儿媳妇说:“就是你们这些永远不知足的人,鼓动的,要不,兴也不会这样的。”
郭兴不耐烦地对母亲说:“妈,你说什么呀,我谁也没受他的鼓动,我是自己决定的,他黄有财就是不对嘛,你不在我们单位,你不知道,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郭兴妈一听,伤心了,抹起眼泪来了:“好呀,好呀,我老了,不中用了,我的话不中听了。好了,你们的事我也不管了。”说完,就回自己的屋里去了。弄得郭兴和玉兰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小山从卧室里走过来。郭兴便对儿子说:“山子,快去找奶奶玩,奶奶屋里有好玩的。”小山便蹦蹦跳跳地找他奶奶去了。不一会儿,郭兴妈的屋里便传出了祖孙两人的笑声。
玉兰对郭兴伸出大拇指,说:“真有你的。”“嘿嘿……”郭兴得意地笑了。
“哎,我说,要是黄有财就是不退,你们能不能撑得住啊?”玉兰还是很担心郭兴单位里的事。
“那我怎么知道啊,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郭兴忧郁地说。
玉兰有点羡慕地说:“要说也是的,黄总要按一比二的比例退股,也行啊,三万变六万,十万变二十万,你说他们怎么就不同意呢?要是咱有三万的股份就好了。”看玉兰那神情,好像黄有财已把现金准备好了,正准备发似的。
郭兴没好气地说:“说那些费话干什么,咱不是没有股份嘛。”
玉兰埋怨说:“也真是,当初,谁那么坏,出了那么个馊主意,不是事业编的人不能入股?”
“行了行了,别在那里说了,说这有用吗?快准备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郭兴不耐烦了。
“睡觉,睡觉,就知道睡觉,哪个男人像你似的,老实巴交的,也不知道挣大钱。”玉兰不满地说。
“那好啊,你去找个能挣大钱的男人啊,我没本事,你有本事,你出去找呀。”郭兴大声叫着,因为愤怒而脸色通红。
玉兰难过地抽泣起来:“你喊什么,我不就是说说嘛,你就对我有本事了,你有本事当个真正的科长呀。”郭兴气急败坏地拿起一个茶杯对着地板就摔,“啪”,茶杯摔碎了。这时,郭兴妈从屋里出来了:“这是怎么说的呀,你们是怎么了?小山刚刚睡了,你们吵什么呀?”
郭兴用手一指玉兰:“你问她。她进了咱家门,嫌咱家穷了。”
玉兰委屈地掉着眼泪:“我就是有什么说什么,你有火也不能对着我来呀,我说的都是实话,呜呜……”
“好了,好了,你们就别闹了,都是我们家太穷了,玉兰说的话没错,我们家是穷了,可是,穷人有穷人的日子,谁要是不愿过穷日子,谁就好好地挣,话又说回来,我们比上不足,比下还有余呢!过日子啊,也不是说有了钱了,就过得好了。你看看,他们单位的那些头头们,可是有钱吧,日子好过吗?这几天还不把他们给愁死了,谁知道明天会出现什么事啊,是不是?叫我说啊,你们俩就别在那里呕气了。你们也多少让我省省心,行吗?”郭兴妈劝说着小两口。
郭兴还想说什么,被他母亲给说回去了:“行了,兴子,你是男人,你就让着点,啊,你先回屋里去吧。”然后,她又对还在抽泣着的玉兰说:“山他妈,你也就消消气吧,兴子就这样,你就担当点吧,他在单位里闹的,心里不好受,来了家,咱就不和他说那些烦心的事,行吗?”
玉兰一下子扑在婆婆的怀里:“妈,我心里难受啊。我还不是为他担心啊,他们要是败了,他,他就恐怕连工作也保不住了呀。”
郭兴妈两眼含泪,她明白儿媳妇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可是,事到如今,还能有啥办法?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她用手抚摸着玉兰的头:“是福是祸,就看兴子的造化了。”话里有担心,有忧虑。这一夜,娘三个是在焦虑中度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