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额上肿起的包只说了一句:“林哥,你这是何必呢。”被我瞪了一眼他慌慌张张下去。
我在办公室里坐了良久终于提了电话,重重的拨号打给江蓝。手上力道不受控制要把按键按碎似的又抖的不像话。接通后我直接问:“情况怎么样?”
“正在找适合的眼角膜。”他在电话那头说的不良不热,声音却也是抖的。
我冷冷道:“我看你们不用麻烦了。”就把电话挂了。
我把电话挂了,却笑起来:找?不用找了。江越小时在青金时我无意间曾看过他的病例,他的mhc很独特,根本不可能找到适配的角膜。所以也难怪他格外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样的身体丢失了健康的器官就只有失去了。
即使云舟然,也不见得有这番能耐能找到适配的角膜。
我笑笑,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我想起杨之文给我的那张名片。本来以为是必然用不到的,却没想到还是有它的用处。
于是拨了第二个电话。
接通后我直接说:“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电话那头杨之文低低的笑起来:“当时不知是谁说的希望不要插入你和江越的事情呢。”
我冷冷道:“自然是我,但名片你也没有收回去,想必你是料到我总有一天来求你。”
他还是笑,“要我出手自然可以,但这次是有条件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情,我就出手。”
这人还真是会趁火打劫,我冷笑:“要你来帮我是云舟然的主意,你要是不肯我直接去找他,也不劳烦您大驾。”
杨之文听了笑得更是开心:“云先生也说了,这件事情全凭我一人高兴。”
我在心里暗道,云舟然倒是刁蛮,嘴上却笑起来:“这件事情倒不是我个人,反正他残了我照样不痛不痒,但云舟然要是想他的忠实随从瞎一辈子我是无所谓。”
杨之文仍是不紧不慢:“这件事云先生已经知道,他只说一切皆有天命,需要有缘人化解呢。”
他这么说我便没有言辞反驳,总是我没有道理。我沉吟片刻道:“我答应你。”
他听了似乎什么事情终于有了着落,“这件事情我以后再告诉林先生您,至于你要什么,我也大概清楚些。这角膜捐献的或黑市上是找不到了,但可以专门培育一对。”
这所谓的培育,同克隆或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是不能见光的黑色交易,比军火和毒品还要命。但他既然应承下来,自然有他的门道,我只问了大概需要多久,他却说好事多磨,自然不能很快。
我抱着侥幸之心,又打了电话让程蝶再去找找有没有现成的角膜。
我想,该弄块牌子搞个倒计时什么的。
做完这些事情,我取了那辆新车,至少也该看他最后一眼。我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后悔今天所作所为,但不这么做,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在离开前的这段日子就再去看看他吧。
我驱车前往医院,最后扑了空。医生说他刚刚出院,我同他再一次错过。
站在医院的门口,我再次笑出声音,真是愚蠢啊,怎么来时就不先问清楚他人在哪里呢,难道说病人就一定要在医院么。
于是开车回了夜城,既然他这么快就出院,想必是没有大碍了。我又何必多这份心去操劳,他也不少我这样的奉承者。
进了在夜城的办公室,还没开灯,就听见有人说,“你去了哪里?”声音阴郁低沉,仿佛一块冰点点渗透到血肉里,是刻骨的冷漠。
我的手哆嗦了一下,将灯打开,正看见他眼上缠着纱布坐在沙发里,面上冷冷的。
“开车去逛逛。”把钥匙丢在办公桌上,我懒懒的回答。
“你有时间概念么,这已经是凌晨了!”
我横笑一声,考虑到他看不见也就不必多做什么表情给他看:“这是我的办公室,不是你的。”
他沉默了,手却在发抖,上面有青色的筋凸起来。
江越一定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么颠覆他过往的从容不迫,多像一个对未来恐惧又强作坚强的信徒,我已把它看破,但若真的被现实打倒,他也就不是江越了。
片刻他就已经神色如常,恢复那种居高临下的神气,他说:“夜城的事你先交给别人做,这段时间你回总部来做事。”
我耸耸脖子嬉皮笑脸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嘴角微微翘起来,是一个极为讥讽的角度,他语气冷漠而又怪异的说:“自然是因为我瞎了,要你来帮我。”
话说到这里,我也不好再刺激他,多行不义必自毙,看来真是他坏事做的太多遭了报应。我只觉这报应太浅薄,其实应该更加惨烈。
“哦。”我漫不经心的应下来,着手收拾东西,还有交接的资料。
他听到细细簌簌的响声,却不知我在做什么,多少有些紧张,手在桌案上紧了又松。最后他不知怎的突然说:“你不用来了,就呆在夜城。”
我哼哼两声,嘲笑他:“少爷,您刚刚出院,应该在家里躺着,而不是四处乱跑。如果伤口感染,即使找到不排斥的角膜也没有希望了。”
他是受不得别人冷嘲热讽的人,也最痛恨别人蔑视他所谓的权威,试想一个永远高高在上的人又哪里容得下旁人踩上一脚。
我这样幸灾乐祸的小人自然不能讨他开心。
他猛然站起来,太过仓促差点碰翻面前的轻质茶几,“林朝阳,我命令你两个月后回青金总部报到。”
目送他仓惶离去的背影,我笑了,高声道:“谢谢少爷厚爱,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
我迈出了离开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