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言被萍儿半拖半拽的踉跄走着,脸上始终带着清冷的笑意,走了一段,还是忍不住对着萍儿说:“你拖我去哪里?”
“好小姐哎,这雨来得越来越密,当然要送您会憩然居了呀。”她嘴上这么答应着,手里依旧拉着她的袖子不松开。
乔言扭扭手腕,没挣脱,只好小声说:“先去流炎殿,我要见太子妃。”
萍儿嗖的停下脚步:“现在去么?”
“可不是,就现在去。”乔言终于摆脱了萍儿的手掌,摸摸自己发酸的手腕,笑:“你这妮子好大的力气嘞。”
“萍儿,你先会憩然居吧,我和小印子过去就好。对了,别忘了通知……”
“通知三小姐,要她晚上赶过来,奴婢已经送过信了。”萍儿大姐姐似的给乔言拉拢外敞,细心的系好绸带,转头对着小印子说“早些带小姐回来,夜里露重,她受不得。”
小印子点点头,将怀里的书递给萍儿。
乔言皱着眉在旁边不说话,这两个人,太不把自己当会儿事儿了吧,这么轻易就决定要她早回来了?她还想着和蓝萱好好大喝一场呢。
“那书还是咱们带上吧。”
“做什么用?”萍儿讶异的问着,顺便将书又递给小印子“这么多,带着多不方便。”
“当然有用,不然,人家问起少傅卿去拜访太子妃做什么,我要怎么作答?”乔言抿嘴一笑“和黄莺打个招呼,我今天先借小印子用用,她要是有是那么话想说就存到晚上咯。”
萍儿不明所以的愣了一下,随即忍着笑意“小姐……”
小印子的一张俊颜已经冰冷如霜……
乔言似乎心情甚好,根本不理会小印子的清冷面孔,自己慢悠悠的往流炎殿去了。
倒不是她一定要调侃小印子,而是她实在是觉得这样做,很有意思。比如让一贯面无表情的小印子瞬间冷冻,或者,脸红不止……都是很有意思的事儿啊。
乔言在前,小印子在后,她身后右侧不出二尺的地方,不紧不慢的跟着。乔言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走得极缓,不时打量着天空厚厚的云层。
“南郡真是多雨啊。”没来由的,她忽然冒出一句。
后面的人也跟着抬头看了回天:“是。南郡地处南方暖处,省下炎热,等到秋末冬初的时候却是多雨的很。”
“恩,那你有没有觉得今年南郡的气候与往年有什么不同么?”她还是说的那么漫不经心。
“不同?”小印子凝眉思索,沉了会儿,他才回答:“确实有些不同,我记得前几年立冬的时候并没有今年这样冷。”他看着乔言身上两层的外敞说道。
可能是由于两层外敞的缘故,乔言走得越来越慢,最后,终于自己停了下来,也不管雨水潮湿,径自坐到一块大石上,慢慢的喘气。
“是呀,南郡暖湿,像这样阴冷的日子确实少见。”乔言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再次望天空道:“这雨没有十天半月是停不了了。”
“十天半月?小姐怎么知道?”
乔言微微浅笑,重新站起来,掸了掸裙角的水渍,带着点调皮似的说:“我就是知道。”
小印子无言的看着这个瘦小的女人,她总是说着那些莫名其妙让人不摸门的话。他也看了次天,催促道:“快些走吧小姐,这雨怕是要下的猛了。”
天边已经黑压压的一片,云层厚实,不过傍晚的光景,那天空就已经一点亮色也无,看起来甚是狰狞可怖,空气里也弥漫着泥土和着水汽的味道,扑面而来,乔言深深的吸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脸颊,触手却是一片湿冷。
也许是要引见小印子去见那个人的缘故,她忽然就有点兴奋,不自觉的就加快脚步,她一边走,一边对着身边的人低声说:“你来南郡一年多,可晓得这皇宫里有你的一位故人?”
“故人?”小印子不明所以,回问她“我不记得了。”
“哦?真
不记得了?”她灼灼的眼神,看着他,好心的提醒:“寒阴.门主当年可曾收过一名女徒?”
确实有过这事儿,小印子的思绪一下就被拽到几年前,那大概是他还没有进宫之前的光景,每日在寒山上与师傅学习武艺,苦练再苦练,只为了心中的那点仇恨。每天的生活也很单调,就是练武,吃饭,偶尔采办些日常用品需要下山一次,其他的时候,他都是在山上独居,也不和同门的其他师兄弟来往。
直到有一年冬天,他下山采买,在回程上路过一处悬崖,在崖底,他惊讶的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孩,这女孩显然是从山崖上掉落至此,身上多处已经骨折,还有些内伤,加上当时已经大雪几日,那孩子已经被冻的僵硬,他再晚来半天,估计已化作地府亡魂了。
他当时十分诧异,他惊诧于这个孩子强盛的生命力,他将她救下,并带她回了寒山师门。
回想起来,他仍然记得那个眉目清秀,十分灵动的小姑娘总跟在他身后的样子,欲说还羞的那份羞涩。
“想起来了?”乔言伸手在他面前一晃,笑嘻嘻的说:“怎么,想起什么人来了么?这么入神?”
小印子俊脸一红,“只是按照小姐的意思,在思考自家故人。”
乔言无语,继续走着,一边说:“瞧你那样子,是想起来了?”
“是”小印子看着她故意撇开话题的样子,有点想笑:“想起来了,确实有个师妹。是师傅收纳的最后一个弟子,我离开寒山的时候,她该还在山上。只是这些年过去,不知她在哪里。”
“要见她吗?”她忽然问。
他一惊,不语,拧着眉看她,不知道她葫芦里买的什么药。
乔言嘟囔着将自己的外敞使劲往上提,一面说“等下就见到了,不要心急。”她一指前面硕大雄伟的流炎殿,笑意浅浅的说“你看,流炎殿真的是像下火一样呢。”
可不是,小印子随着她看过去,发现,这个流炎殿竟然在这个昏黑的天空的映照下,气势没有丝毫的减弱,不仅不减反而看着更有庄严凝重之感。因为流炎殿整个都是用五彩的琉璃王做顶,即便在没有阳光的现在,凭借着一点点的亮光,这座殿宇都散发着朦胧的光晕。若是在白日,烈日当空之时,琉璃瓦则会一起反射着阳光,将四周都照射的分外华彩,明亮动人。
真不愧是东宫太子的寝殿!乔言感叹一句,迎上由里往外迎接的杨得意,换上他们熟悉的笑容,她微施一礼:“麻烦杨公公进去通禀一声,就说乔言来访。”
“哎呦,乔大人可是折煞奴才了,太子妃早听到乔大人主仆正往这边来,特意叫奴才出来迎接的,乔大人请往这边走。”
乔言满意的点头,她看到杨得意给她指的这条路是一条极其隐蔽的小路,曲径通幽一般的蜿蜒向远处,树枝摺叠,影影绰绰似乎是上次太子妃要对她下毒手的那间密室的方向。
“这位是……”杨得意留心到乔言的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宦官模样的仆人,他身材颀长,面白无须,朝脸上看,竟然发了一呆。
他斜长入鬓的两道眉毛,和一般男子的来的不同,眉虽长但并不刚毅,尤其是那对眼睛,竟是女子一般的凤目,顾盼有情,流转似水。比之桃花还要艳丽几分,这哪里是一个男子该有的双眸?只是他眉眼灵动间,有种冰碎碾过的声音,看得人心里一寒。
注意到杨得意打量他,乔言好心的解释:“没关系的,让他进来吧。”说着她解开自己的衣带,脱下外面的水獭外敞,抖了抖水珠递给小印子。
杨得意赶紧赔笑:“那就好,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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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干秃秃的树枝,一直到底,便是一座幽静的小院落,乔言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这座建筑,有点戏谑的勾起自己的笑纹。
原来此处就是上次自己险些丢掉性命的暗室,只是没想到居然它不仅仅是和隐藏在地下的暗道相通,连地上也有。
杨得意推开屋门,做个请的手势。
乔言拉了拉衣裙走了进去,果见到蓝萱一身素服坐在桌旁,桌上一壶香茗已经没了热气。见乔言进来,露出一点笑意,映着她美艳的脸庞,笑得很是好看。
“得意,你下去吧。”蓝萱拉着乔言的手坐到桌边的位子上,一边嗔怪“怎么这天气还乱走动,你才病好没几天。”
“哪里就那么娇贵了?”乔言轻轻一笑,顺手翻过她的手腕,搭上去,沉吟片刻“不错,脉络有回暖的迹象,好好用药,没有了我再给你带来。”
蓝萱温柔的笑看她,使劲捏了捏她的手。忽然她抬头看见一直站在乔言身后的男人,蓦地睁大眼孔……
那冰冷如水,似含冷泉的眼眸,颀长不失高大的身材,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她打量他不知几遍,终于骇然不已的霍的站起,指着他说不出一句话来。
小印子此时也看清她,愣了一下,随即露出苦笑的神色“师妹,原来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蓝萱平静无比的答道。
乔言将手垫在下巴处,不做声的看着他俩,暗叹不愧是东宫的太子妃,她惊讶的神色迅速从脸上消失,重新回复平静。
他和她四目相接,乔言忽然发现,蓝萱的美眸里闪动着不知名的情愫,她一愣,心里已是明了。
没有过多的话,蓝萱似乎很犹豫,但她还是问了一句“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印子用苦笑代替了回答,这笑容来得太涩太苦楚,让蓝萱不忍心再继续问下去。
半晌,蓝萱不再发呆,她抽回视线和散乱的心绪,回头看乔言“墨云来可是为了五王子梁枫的事么?”
“自然,”乔言的笑意更浓,却看得蓝萱更冷!她清清澈澈的声音说的清楚无比“宁拆一座庙,不坏一桩婚,可是这个五皇子的婚,咱们是怎样也要给他毁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