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歌蹭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她惊得一身冷汗,看着周围的布景,她才发觉自己是真的醒了。
她往窗外看去,外头的雪还在下着,她不禁回忆起刚刚的梦境,其实说是梦又不似梦,唤歌自己也分不清了。她为什么会三番四次的去到那个地方?
“夫人,你终于醒了,快梳妆打扮,小王爷来了旨意,要宣你入府”名合赶紧将她扶了起来。
赫寒景宣她过府?这是为何?她来不及思考,只能快速的起身,当出了山庄大门时,马车已经在外头候了许久,而鸿睿正掀开车帘等着她入内。
“到了赫祁王府,不要乱说话,一切有我。”鸿睿的叮嘱使得她全身都崩紧了,她不知小王爷究竟是何意,要说她与赫寒景的交情,虽说曾经生死与共过,但是……
“若问你与余家的关系,你就说你现在是鸿家的媳妇,与余渊的父女情份早已经断了,知道吗?”鸿睿握住她的手,又是一句叮咛,但是她却不依了,她不能理解为何鸿睿要教她这样回话,而此刻鸿睿的神情却比她还有紧张上万分。
“这是为何?难道我是余家的女儿就犯了法了?我爹爹尸骨未寒,我岂能这样说?”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鸿睿,直接甩开了他的手。
“你只管这样回就好,其他的我来说”鸿睿继而道,生怕她出了一点差错。
“我是余家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我爹爹虽死,我是他最疼爱的女儿,鸿睿,你怎么能逼我说出这样的话!”她真是气极了。
他看着她气得通红的小脸,知道是说服不了她了,只好道:“那你就什么都不要说。”
马车缓缓驶往赫祁王府,终于在王府大门处停了下来,她披着宽大的披风从马车上下来,由鸿睿带着走了进去,绕过庭院来到正殿,她远远就看见高座上的年轻男子,身着着银色的长袍,眉目含笑的在那一头坐着看她。
黛夏小心的跪了下去,“小王爷万福。”
“余唤歌,我们是第几次见面了呢?”银寒景故意笑道,眸子紧紧盯着她。唤歌不明白他此话何意,为何总是要问她这样的问题,上次在鸿家这样,如今也这样,但她只是安静不已,第几次见面?难道小王爷不知吗?
“你现在鸿睿的夫人?鸿睿待你怎么样?”赫寒景的一席话让她不知如何作答,她小心的朝鸿睿看去,见他神色紧张的看着自己,她心里不禁一暖,鸿睿这是在担心她吗?
“难道他待你不好?”赫寒景见她许久不回,继而问,嘴角隐约挂着一丝笑意。
“他待我很好,劳烦小王爷挂心了。”她乖巧的回着,赫寒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你与余渊……”
“他正是家父!”
赫寒景的话还没问完,她便急忙回着,义正言辞,她此刻是看不见赫寒景那阴霾的神情了,她只是想要维护这一份来之不易的父女情谊,不管是什么,都不能让她断了与父亲的情义!
鸿睿握紧了拳头,赶紧跪下,终究还是不语。她为什么就不能听他一句!
赫寒景的眸子顿时的变得阴冷,他大步走到她身边,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狠狠掐住了她脖子,“你说余渊是你父亲?以前是?难道现在也是?”说罢,眸子忽然冷冷的看向鸿睿,意思两人都明了。
“敢问小王爷,若要你与令堂断了父子情分,你可愿意?”她丝毫不惧怕他的眼神,反唇相讥。
“鸿睿,你看你办的差事。”赫寒景冷哼一声,手上更加用力。
她惊恐的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现在神情完全不似那日在雪地中见到的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突如其来的行为让她傻了眼,说起来她与小王爷也算相识,为什么竟招来了这样的祸端?
赫寒景现在就像是发了狂一样。
“小王爷,请您手下留情,唤歌有了身孕,不能……”鸿睿上前一步,抱拳跪在赫寒景面前,看着她急促喘息的样子,她的腹中还怀着他的孩子啊……
此话不出,赫寒景勾起了唇角,眉头紧锁着,冷冷的看了鸿睿一眼,那眼神就像是要喷出火花来。
“鸿睿,你该死!”赫寒景怒吼着,一脚毫不留情将鸿睿踢到一旁。
她竟然有了身孕,为何当日在雪地里,他竟一点都没瞧出来!想来是因为她披上了宽大的披风的缘故。
鸿睿呕出一口鲜血,忍着剧痛哀求着:“臣……的确该死,但是请绕过唤歌一命。”
她艰难的看着鸿睿,银寒景的那一脚该是踢得不轻吧。
饶她一命?听鸿睿这般说,她怔怔的看向小王爷的眸子,这个男人要杀她?
赫寒景忽然使了大劲,一把将她甩了出去,鸿睿惊吓至极,慌忙起身迅速接住了她,两人往地上摔去。这一摔,把她震得肚子生疼,隐约着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腿上滑了下来。
她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急促的呼吸着,她瞪大了双眼看着对面的华服公子,那是在古墓里生死与共的男人,那是那日雪地里将她扶住的男人啊!
他居然就那样毫不留情的将她扔了出去……
“我是余渊的女儿,余家的小姐,这又怎么了?”她抬高了声音,双眼含着泪质问着他。
此时的她已经明白,余家的事情,和朝廷脱不了干系的!
“我余唤歌今天终于知道,家父为何惨死?余家为何败了?是朝廷,是楚定……咳咳……”她一字一句道,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唤歌,别说了。”鸿睿紧紧抱着她低语。
“余家死得不冤。”赫寒景笑道,看着她急促喘息着,他的笑也变得不自然了。
唤歌瞪着她,小腹更加胀痛,一股温热的东西缓缓流出,她惊恐的掀开身上的长裙,只见地上已经一片猩红:“鸿睿,孩子……孩子……”
鸿睿看到地上淌出的血迹,他心如刀割,“唤歌,没事的。”他紧紧抓住她的手,看着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
“求小王爷绕过唤歌,他父亲的事,她豪不知情!”鸿睿急急说着,见赫寒景不语,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把抱起已经昏过去的她就冲出了殿内,迅速上了马车。
他知道,在这王府里,如今已经请不来太医了。
看着鸿睿急速离开,他也没有在阻拦,而且还有些恍惚。
“鸿睿,你说,余家的事……其实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马车上,她艰难的睁开双眼,明亮的眸子盯着他。
鸿睿满是鲜血的双手紧紧抱着她不语,唤歌看着他的神情,她知道了答案。她终于明白,进宫前鸿睿的那番话语……
“这个孩子……果真保不住!”她故作轻松的笑了起来,“唤歌果真……没有福气。”
鸿睿听着她的话语,见她脸上满是泪水,其实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孩子的吧?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深深一吻,“你不会有事的,相信我。”在看向她时,她已经含泪昏了过去,出自她身上的鲜血已经将他的长袍染红了。
马车刚刚停下,鸿睿抱着她闯进一家药铺中,药铺老板看着他抱着个满是鲜血的姑娘进来,顿时将他领上楼,急忙打开药箱。
鸿睿在一旁心急如焚,看着大夫的忙前忙后,他真恨自己帮不上任何忙。
“小产,孩子流掉了。”大夫的一席话深深刺伤了他的心,刚刚清醒过来的她就听到了这句话,这是无比巨大的打击,她的孩子没了。
她呆呆的望着鸿睿,当初她是多么的的不想生下他的孩子,所以,这是天意吗?孩子没了,她就像被剜了心一样的疼。
“夫人的生命没有大碍,那老夫先下去开药了。”大夫也不好再说什么,收拾了药箱就默默退了出去,鸿睿将他送出房间,令下人随了下去。
他坐回床边,看着她哀愤的样子,她的泪就像外头的雪花一样簌簌而落。
“唤歌,别哭,别哭好吗?”他俯下身子,一遍又一遍的轻吻着她的脸,她的泪是那么苦,看着她难受的样子,鸿睿的心阵阵生疼。
“鸿睿,我以为自己此生能遇见你是最大的幸福,但是我错了”她哽咽道,“或许十年前,我就不该去鸿家……”
他一把将她扶起,紧紧抱着怀中,她依偎着他,再也控制不住的放生大哭。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当她再一次推来窗子发现外头的雪已经停了,似有阳光照进了屋子。
修养了几日,她的身子渐渐好转,但是脸上的悲痛难掩,她默默的换上干净的衣服,绾起了简单的发髻,收拾着床上几件干净的衣裳,最后将包袱背在肩上的时候,她只觉得沉重无比。
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她一人,鸿睿不知去哪了,她笑了笑,这样也好,无声无息的来,再无声无息的离开。
她最后环顾这里一眼,这个小小的房间,几日来有着鸿睿的陪伴,她生怕再看一眼就舍不得离开了。
终于不再犹豫,她将桌上的短刀拿了起来,这是她趁着鸿睿不在偷偷托人去买回来的,唤歌早就做好了要离开的打算,自从知道孩子没了那么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终是要离开。如若要走,她知道防身是必然重要的,回想着当初在余家的一点一滴,不管去哪,总有人保护着,现在只剩自己只身一人,她就只能自保。
“天大地大,总有我的容身之处。”她喃喃道,毫不犹豫的推开门,刚刚踏出门去就被下人拦住了,“少夫人,少庄主希望你在里面等他,哪里都不要去。”
她听着少夫人这个称呼,忽然笑了,从今往后,她与这个称呼再没有瓜葛。
“他去哪了?”还是忍不住问了。
“晋儿姑娘今早来了,所以……”
她哦了一声,重重的点点头,随后走下楼梯。
“少夫人,少庄主让你好好在屋里养身子,您这是要去哪?”
“你再拦着我,要你好看!”她嗖的一声拔出短刀直抵对方喉咙,声音清冷至极,那下人见她认真的样子,不敢再说一句话,连连往后退去。
她冷哼一声,转
身跑下楼梯出了门而去。
外头真是有些冷呢!她看着地上融化的积雪,今天天气不错,她自语着,看着城中喧闹的市集。忽然人群中出现两个身影,她迟疑了半会儿就追了上去,原来这种地方还能看见那两个人。
“小巫姑娘!”她一口气跑到两个面前,唤着那身着黑衣的女子。
小巫看着她,脸上没有一丝讶异,反倒轻松问着:“余姑娘有事吗?”
“着实不好意思,你的伞我……”唤歌转向墨生,一脸歉意道,还没等他回答,她便环顾了一下周围,正好看到身旁有个卖伞的摊子,她拿起一把油纸伞:“老板,用我的耳坠子换这把伞,你看成吗?”征得老板同意,她将油纸伞拿了回来。
墨生看着她将手里的油纸伞递了过来:“就换一把新的吧。”
“姑娘,你在和谁说话呢?”卖伞的老板疑惑看着眼前的蓝衣女子手里捧着伞,她的前方只有来往的路人,并没有人停下来与她说话。
唤歌怔住了,看着墨生接过她手中的油纸伞,“不必客气。”而那名为小巫的女子含眉轻轻笑了:“余姑娘,我们还会再见的。”说罢,两人掠过她身旁,唤歌木讷的转过身子,发现身后早已经没了那两人的踪影……
原来只有她能够看见,这里来往的路人,卖伞的老板,看见的只有她余唤歌一人。但是,但是为什么,他们连墨生都看不见呢?
索性不去想了,带着疑惑,她提了提肩上的包袱,离开之前,她必定要为父亲好好的修葺一下那坯黄土。
“老板,当铺该怎么走?”
“往前走拐过左边的弯就是了。”卖伞的老板笑盈盈的回着,掂量着手指那对耳坠子的分量。唤歌感激的朝他笑了笑,一路小跑着朝那边而去。
“驾!驾!”喧闹的银央城被这清冷的声音覆盖住了,她英姿飒爽的策马在城中,路上的行人纷纷让开,在她的身后拖着一辆载着一口巨大棺材的木车,正往城门口而去。
她的速度很快,一路过来倒也没伤到任何人,看着路上闪开的行人,她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她余唤歌终于还是有用处的,当初虽是余家的小姐,但是骑马确实她的最爱,不敢说骑术精湛,但是算是高人一等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晋儿挽着鸿睿的手正低低的说些,忽闻身后有人大声喊道:“都让开,前方有人骑马过来了!”鸿睿还没回过神来,马儿嘶鸣着就朝这边过来了,他猛的一把抱住晋儿闪到一旁,关心道:“没事吧?”
晋儿木讷的摇摇头,刚刚马上的蓝衣女子,不就是余唤歌吗?虽然只是一霎那看见的她,但是却不会认错,只是余唤歌的骑术何时变得那么厉害?
她一直以为黛夏不过是个千金柔弱女子,无非就是倔强罢了。
“你怎么了?”鸿睿疑惑的顺着晋儿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抹蓝色身影快速的消失在那头。
晋儿摇摇头不语,鸿睿瞥见旁边的店铺,他拉着晋儿就走了进去,二话不说就挑起了最名贵的发簪,晋儿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又给我买东西?”
“你东西够多了,唤歌的东西倒是挺少,这发簪很别致不是吗?”他漫不经心的回着,完全没有看到晋儿的神情,她忽然低声自语:“买了她也用不着。”刚刚看到余唤歌着急离去的样子,应该是怕被鸿睿撞到吧,本来一下子开心的心情被鸿睿的一席话弄乱了。
“少庄主!”外头着急走进一人,正是随从的下人。
“不是让你看着少夫人吗?你到这里来做什么?”鸿睿着急道。
“少夫人走了,奴才没拦住。”
鸿睿一下子火冒三丈,他刚刚想要追出去,就被晋儿拉住了,“你说了生下孩子就送她走,鸿睿,难道你又要骗我?”晋儿眼中闪过泪花,余唤歌已经流产,如今一身轻,不用等到十月怀胎生下孩子那一刻再离开,她悄然离去难道不是最好的结局吗?
“鸿睿,你动心了吧?”晋儿伤心一笑,失望至极,她本以为与鸿睿的感情坚不可摧,但是区区一个余唤歌就那样轻易的分了鸿睿一半的心……
“你知道她走了?晋儿,不许骗我。”他捏着她纤细的手腕,厉声道。
余唤歌的离开,势必会招来杀手的继续追杀,他太了解赫寒景,那个人的眼里容不下一粒沙子,当初他以毒将唤歌强行留下鸿家,就是为了保她一命。
“她骑马走了。”晋儿不情愿的道出这几个字,鸿睿一怔,方才骑马而来的就是余唤歌?他竟由得她眼睁睁的从身边离开,而他却浑然不知。
“回鸿家等我!”他说罢,就奔出了店铺,急急的望着四周,见一人骑马而来,鸿睿二话不说将他踢下马,随后从旁边的小摊拿起一把弓箭,策马就朝城外跑去,他知道她要去那里,刚刚那驮着巨大棺材的马车会留下她的痕迹。
她熟练的策马朝葬着余渊的地方飞奔而去,她将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换成了银子,并买了这口上等棺材准备好好安葬父亲,这事办完之后再行考虑去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