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静如果不机灵也不会当上这个大丫头了。
申嬷嬷带着英姐儿去瞧香萝,她就知道事情不妙,以英姐儿的鲁莽劲头,肯定会把她拖了去也照样剪了她的头发,那她可不要见人了。
所以,申嬷嬷和英姐儿往里走,她就一溜烟地跑出了院门。等英姐儿过来抓她的时候,早没影儿了。
气得英姐儿狠不能手里再有一把斧头,把院子里的桂花树砍了出气。
她扫了一眼站在院中不敢随意走动的丫头婆子,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砍门难不倒她,可是跟这帮丫头婆子如何打交道,她却完全没了主意。
原以为只要换了人做头,把守静赶到外院,就没事了,谁知道,这申嬷嬷虽是四郎的奶娘,却半点儿拿不住守静。
她还记得当初见雪和得翠都是选择留下的。她便挥了挥手:“得翠,见雪,你们两个把所有人都叫到堂屋去,我有话问。”
见雪立马脆生生地应了声:“是!”看了一眼得翠,又吩咐一边一个胖大的嬷嬷道:“奶奶才进门,想是又渴又累,麻烦你去厨下沏壶热茶送过来。”
又对另一位头发有些花白的嬷嬷道:“你老人家熬得好粥油,不知道四爷一会儿回不回来吃饭,大厨房虽然预备了,只怕东西有些油腻。烦你老人家去熬两碗白粥来。”
两个嬷嬷看了一眼英姐儿,英姐儿有些吃惊,听见雪安排得井井有条,便点了点头。两个嬷嬷便自己去了。
得翠却有些磨磨蹭蹭地,缩在后面,头都不敢抬起来。
英姐儿进了屋,在上首的太师椅里坐下,见人齐了,第一句话便问:“初春呢?”
见雪低声道:“初春姐姐也被打了十大板子,她家人接了她家去养伤去了。”
英姐儿倒抽一口凉气,看来她身边的人唯一没有被罚的就是乔嬷嬷,难怪她要在二门等着四郎呢。可是见雪这样上赶着,不怕吗?她看了一眼见雪,却意外地从见雪漂亮的眼睛里看出一种难以掩饰的激动眼神来。
她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见雪,见雪却被她瞧红了脸,有些羞赧地道:“奶奶还有什么吩咐吗?”
她点了点头:“把门关上,上了门闩!”
得翠抖了一下,突然跪倒在地:“奶奶,奶奶,我也是被逼无奈!求奶奶饶了我!”
见雪却已经听话地去把门给别上了。
英姐儿也不理她:“对香萝动手的,除了她还有谁?”
众人都不说话。英姐儿突然提高了声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们莫要以为守静还能给你们撑腰,她要真的腰杆硬,这会儿也不会逃了!”
一共四个婆子,三个都派了差事,剩下最后一个婆子也“扑通”一声跪下了:“奶奶,是夫人吩咐让我们都听守静的呀,不怪我们!”
英姐儿突然笑了:“见雪,去点根蜡烛来。”
见雪一路小跑去取了蜡烛,点上了。屋子里被这红红的蜡烛照得有了几分亮堂,英姐儿的脸在其中忽明忽暗地。她既然选了做泼辣货而不是受气包,就只能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了。
“谁第一个说香萝头上长了虱子的?”也许是这红蜡烛的缘故,这话听起来真的很阴森。
“是……是守静让我说的呀,奶……奶,我真的没有办法。我那时候选择留下,他们就不肯放过我了!奶奶,我们都是谁大听谁的呀……奶奶!”得翠害怕得声音都打着颤。
英姐儿举起红烛,笑着道:“别求饶了,我听着腻味得慌。我也知道你们是没有办法的,夫人要罚,谁能拦得住呢?就是我在,只怕也是一样的结果。”她顿了顿,声音里没有半点余地:“可香萝才七八岁,又是我的丫头,受了这样的罪,我要不替她报了这个仇,我还配做个人吗?!”
她又看了看下面的众人:“不用担心,这么作孽的事情,我不会让你们动手的!”
她站起身来,走到得翠身边,一把扯下她的头发,得翠吓得半点都不敢乱动,烧了头发还能再长出来,烧了脸可是一辈子都毁了,只是哭得声嘶力竭。
头发被蜡烛烧焦,发出一种特别的焦糊味儿,整个屋子里的人,谁也不敢说话,连大气都不敢喘,但是所有的人,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味道。
四奶奶才进门,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如今人人都知道了……她胆子比谁都大,对身边人比谁都护短。
拾柳偷瞧着见雪,有些后悔当初的选择,太太也好老太太也好,日后还能天天在这院子里守着?自己……这个命,现在就得罪了这么一个活阎罗,以后可要怎么办啊?见雪这丫头太狡猾了,马上就靠过去了,自己现在要表忠心会不会有点儿晚?
那个婆子初时还以为可以幸免,此时见得翠的一头长发烧得只剩短短一截,马上就轮到她了,终于忍不住跳了起来,转身就朝外逃去,一边嚷道:“阎王打架小鬼遭殃,我的生契在夫人手里……我不听夫人的听谁的!”
英姐儿却立刻把手中蜡烛递给了见雪,自己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拖住了那婆子。
那婆子也顾不得了,伸手就来推搡她,两人缠斗在一起。
英姐儿本来不想动手打人,可是这会儿也由不得她了,那婆子体格高壮,英姐儿还矮了她半个头,可是那婆子也不敢真的对英姐儿动手,只求能逃跑出去,英姐儿却死拉住她不肯放手。
两个人都是常年做粗活的,这一斗斗了个旗鼓相当。所有人都惊呆了,再没有见过谁家少奶奶会跟下人这样打架的。
见雪见不是个样子,想要上前帮手,可她哪里跟人打过架?插不进手去,正急得团团转,却有人早了她一步。
别看拾柳那身条细细的,风一吹就倒的模样,其实却身体柔韧,极善舞蹈,这会儿,她不知道从哪里扯了根腰带,手脚灵活的,套住了那婆子,一绑一缚,把那婆子缠得动弹不得,一边还娇滴滴地道:“嬷嬷这是失心疯了么,敢跟奶奶动手!快住手!”
英姐儿此时已经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要不是这美人儿拾柳利索地绑了这婆子,她可真要出大丑了。
英姐儿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利落地伸手扯开了那婆子的头发,那婆子哭天喊地,又骂拾柳是不要脸的小蹄子,闹得天翻地覆,英姐儿知道这是没法慢慢烧了,忙叫见雪:“赶紧给我找把剪刀来!”
剪刀在手,英姐儿半点犹豫没有,咔嚓一声就剪了下去,那婆子头发很多,英姐儿用力太过,竟然卡住了,这时,就听见守静在门外拍门叫道:“开门,快开门,四爷回来了!”
那婆子一听,翻身就又要跑,英姐儿却急了,喝道:“给我抓住她,今日不把她的头发剪了,谁也不许去开门!”
众人这一会儿却都好像被打开了机关一般,听到吩咐,立刻一涌而上,把那婆子压在地上,那婆子双拳难敌四手,被压在地上,英姐儿一剪刀一剪刀,把她一头长发剪得干干净净!
门外周四郎听见,狠狠地一脚踢在门上,怒喝道:“赶紧给我开门!你到底要胡闹到什么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