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从医护队返回时路过一道土岗,文惠下意识环往四周,却见一道道绿树遮掩的林地里,隐隐透着一座座稀疏零散的青砖草舍,更有训练场上传来战士们的刺杀声,声声震耳,撼天动地。
耳闻目睹之中,文惠禁不住暗自感叹——
这真是一片藏龙卧虎之地。
回到团部,只见墙根下依放着两个白色的布袋,小茹告诉文惠,这是王团长委托父母给文惠置办的礼物,一袋炒花生,一袋炒板栗。
听完小茹的介绍,文惠深深地瞄了山子一眼,时间虽然短暂,目光却那么动情,也那么灼热。
当着玉梅、小茹以及小冯的面,文惠约山子去宿舍单独叙谈,山子虽然难为情,面子上不得不接受文惠的邀请。
走进山子的宿舍,山子先自从西墙下的椅子上坐下去。
尽然山子也给文惠让座,但文惠依然站立在木床前:“子凯,文惠昨晚失眠,几乎一夜没合眼。”
山子说:“独立团条件差,让你受委屈了。”
文惠清淡一笑:“这话完全说错了,其实那都是因为你,是你让文惠心神不安,好想好想。”
山子担心的话终于被文惠说出口:“文姐,这些话以后换个地儿说,你急着回县城,我也不好挽留,马车很快过来,回团部准备一下吧。”
文惠轻叹一声,打开提包后,拿一张叠好的信笺递过去:“子凯,知道与你面谈多有不便,这是早上刚写的,但愿看完后能够打动你的心。”
山子硬着头皮站起来,接过信笺说:“快回团部去,别让人说闲话。”
文惠又叹一声,突然抓住山子的手:“子凯,你吻我。”
山子的脑门陡然一胀:“文姐,你都看到了,我是军人,请理解。”
文惠接着说:“那我吻你吧。”
山子一听这话更着慌:“文姐,千万别。”
沉默片刻,文惠问:“子凯,你什么时候去县城?”
山子坦诚地回答:“这要看有没有任务,这会说不准。”
文惠继续问:“如果再去县城,会去看我吗?”
山子反攥一下文惠的手:“一定。”
急急迸出两个字,山子大踏步走出宿舍。
7
小茹和小冯跟随山子和玉梅,一直把文惠送出营地。
返回团部门口,山子径直回到宿舍。
玉梅和小冯本打算去训练场,小茹却让小冯去团部等一会,将玉梅单独约到机要室隔壁的办公室。
“梅姐,茹菡总算看透了,王团长和这个姓文的肯定有私情,要不单独跑到宿舍干么去,我敢肯定,最起码少不了搂搂抱抱那些事。”
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小茹气呼呼地唠叨。
早在文惠约山子走进宿舍时,小茹便打算跟过去搅局子,却被玉梅阻止。
此时听罢小茹的唠叨,玉梅说:“小茹,你可以信不过文惠,但应该相信子凯,毕竟是好朋友,又是远道来的客人,找个地儿说说话也在情理中。”
可是小茹说:“梅姐,你可知道锯木生火的道理吧,就算团长是块死木头,也难经得住文惠磨来蹭去,时间一长,肯定蹭出火花来,一旦蹭出火花,那就是背叛了你,到那时后悔都来不及。”
谁知玉梅扑哧一笑:“小茹,你再给子凯泼脏水,当心抽你的嘴。”
说完,玉梅借口去训练场,与小茹打个招呼走开了。
望着玉梅走去的背影,小茹暗下决心,一定帮玉梅探个根底,查个底细。
想到这,小茹倏然起身,直奔山子的宿舍走去。
山子仔细看完文惠留下来的书信,禁不住锁紧眉头,之后又将信笺放回桌面,半躺在床上直愣神。
就在这时,小茹不声不响地闯进来。
对于小茹的冒然出现,山子习以为常,从来不拿这种云来雾去的行为当回事,因此一副岿然不动的样子。
小茹也故意装哑巴,只把两眼从山子的床铺上扫来扫去,意在寻找那种过程中遗留下来的痕迹。
大量半天,却没发现异样,小茹有点失望,又当目光转向书桌,山子快速出手,将信笺一把抓了回去。
小茹猜诈瞎蒙:“是文惠给你的情书吧?”
山子说:“瞎咧咧。”
小茹又问:“能看吗?”
山子接着说:“你长两眼干啥的,看不着我把它收起来了吗?”
小茹说:“团长,我可是机要秘书,保密条例明文规定,所有机密文件一律上缴机要室,擅自隐藏,错误严重,这不需要茹菡提醒吧。”
山子骂:“你少扯淡。”
小茹冷笑一声:“既然不听劝告,那咱们走着瞧。”
一句话说完,小茹悠悠走出门外。
8
约莫十几分钟,玉梅和小茹双双出现在山子的宿舍里。
各自入座,玉梅说:“子凯,如果文惠给你的信算不上秘密的话,请把它拿出来,让我和小茹看一下。”
山子左右为难,心里更恨小茹:“玉梅,你别听小茹瞎撮弄,这一次信上写的都是文姐隐私的事,还是不看了吧。”
小茹说:“我让梅姐来,就是为了查隐私,难道不可以吗?”
山子突然起立:“你混蛋。”
玉梅随后起立,音量并不亚于山子:“王子凯,你才是混蛋,大混蛋,快把信拿出来。”
正所谓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此时玉梅破天荒的震怒,山子一下子吓呆了,惊悚中乖乖地拿出信笺。
小茹手脚麻利,起身后一步窜过去,将信笺一把抢在手中。
玉梅重新坐下身子:“小茹,当着子凯的面,给把这信念一遍。”
小茹打开信笺,先自浏览一遍,之后难为情地望着玉梅:“梅姐,我看还是不念了吧,怕您承受不住打击。”
玉梅说:“枪林弹雨都不怕,何惧一纸文墨,念。”
一看玉梅打定主意,山子差点气歪鼻子:“念吧念吧,谁不念是王八。”
火崩崩吵闹一通,山子欲朝门外走去,刚从床沿上跳下来,却被玉梅挡住去路:“子凯,男子汉敢作敢当,你要算个男人,请坐下。”
面对玉梅充满怨忿的面容,山子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无奈,长嘘一声,软塌塌地坐下去。
玉梅刚回到座位,小茹开始念诵——
子凯,文惠首先恨你,真的很恨你,因为你从头至尾都是一个大骗子,欺骗了一个对你痴情的女人。
但是正因为这种恨,才让文惠更加百倍地去爱你,因为你的每一次欺骗,都表现出非凡的智慧和才略。
子凯,当我第一步踏进你的军营,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戎装,我为你拥有一支一千多人的队伍而震惊,更为有你这样一位年少英俊、天才般的指挥员而叹服,可是那一刻,我的心随之变得悲哀,变得疼痛。
军人是什么,军人意味着战争和杀戮,文惠不希望战争伤害了你,可是文惠不是命运之神,无力掌握你的命运,这就是我的悲哀,我的心痛。
子凯,直到现在才知道,在你的身边不乏那么多优秀女子,在这些女子中,相信有不少人都在暗恋着你。
又听王连长说,你和玉梅的关系已被大家所公开,王连长还说,单相思只能伤害自己。
文惠并不否认王连长的观点,也不愿考证你和玉梅的关系是否属实,在这里只想告诉你,爱是每个人的权利和自由,文惠不会因为玉梅放弃对你的爱。
话回到昨天夜里,虽然文惠孤身一人,但你的影子始终陪伴着她,那时刻,你的胸怀就像一条大河,文惠就像一条鱼儿纵情畅游,如痴如醉,这就是为什么失眠的原因。
子凯,文惠最后向你声明,我对你的爱始终如一,对你的追求锲而不舍,哪怕得到的只是影子。
一口气读完了全部内容,小茹方觉得脸烫心跳,窘羞地埋下头去。
山子虽然忿懑,恨不得狠揍小茹两个耳光,可是此时看去玉梅,只见玉梅起身站立,含泪水冲出门外。
山子一着急,又冲小茹呵斥:“你还愣着干么,告诉你姓茹的,玉梅要是出什么意外,犟眼子先扒你的皮。”
听罢山子的呵斥,小茹一甩手扔下信笺,神慌魂乱地追出门外。
山子随即捡起信笺,咬牙切齿撕裂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