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携手踏过青草地,金秋和煦的阳光温柔地洒在他们身上,与四周的碧绿青草、怒放玫瑰交相辉映,竟是不胜美景。
幸好卧室够大,关上了门,乔舒刷地扔过去被子及枕头,努努嘴,示意周臻书自己铺了地板睡。周臻书很是不满,但还是很有风度地摆出一副不与小女子计较的表情,“知道猫是怎么对待到嘴的老鼠的吗?”
看乔舒懵懂的模样,他诡谲地笑起来,“不会一口立即咬死。而是慢慢地,慢慢地折磨它,让它自己都丧失了斗志,乐意赴死为止。”
乔舒狠狠地瞪他一眼,“你想得美。我告诉你,咱们得立几条规矩。你是你,我是我。我的责任只限于在你母亲眼前,与你扮演一对恩爱夫妻。如果你言语举止稍有不轨,我就立刻走人。到那时,我可不会顾什么旧日情分的。”
周臻书好笑地看着她,“好好好,听你的,都听你的行了吧。”
乔舒打个哈欠,“洗澡睡觉,困死我了。”
她顾自洗澡,换上睡衣,缩在宽大柔软的床上,舒服地叹息一声。想想又腾地坐起身来,翻箱倒柜地找出好几个抱枕,砌墙一般在床和地床之间弄个隔断,百忙之中抬眼警告道:“不许越过这条线,不然,哼哼……”
周臻书双手枕在脑后,啼笑皆非地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听说有故事听,乔舒顿时来了精神,“你会讲故事?”
周臻书说:“某天,一个女生跟一个男生发展到可以同床睡觉了,女生在床中间用手指轻轻划出一条线,说,超过这条线就是畜生。嗯,然后,一整夜相安无事。第二天起来,女生甩了男生一巴掌,请问这是为何?只听女生愤怒道,你连畜生都不如,畜生还会过界呢!”
他轻轻撑起身子,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乔舒,“你希望我是哪一种?”
乔舒听懂了,又羞又怒地砸过来一个枕头,喝道:“睡觉!”
她啪地关掉灯,在黑暗中,传来周臻书不怀好意的轻笑声。乔舒也不由得轻轻咧开嘴角,无声地笑起来。
这一天确实也累了。吃了饭又陪婆婆去附近的动物园逛了一圈,年近六十的婆婆比乔舒更有精神和活力,吃完了晚饭又嚷着游车河,车河游结束又到步行街吃宵夜,婆婆对N市的螺丝粉赞叹不已,直嚷着以后每两天必定得到步行街来吃螺丝粉,因为只有步行街的才最正宗。一直折腾到凌晨才回家,说不累是假的。
乔舒很快就睡着了。
一夜无梦,所以直睡到日上三竿。
最后是周臻书叫醒了她。她还不耐烦,“你就不能安静点?”
周臻书无奈地问:“要不要咱们把午饭送进来?”
乔舒一个激棱,顿时清醒过来。她毕毕剥剥地滚下床,擦把脸,抓下头发,冲出门去摆个贤淑的笑脸,“妈!”
婆婆果然已经准备午饭。乔舒一眼便瞥见桌上搁着浓稠的南瓜粥,想必一大早婆婆就起来鼓捣这个了。
乔舒心里感激,赶紧凑上前,一副贪婪的模样,狠狠吸吸鼻子,“啊哟,真香。”
婆婆笑眯眯地瞪她一眼,“刷牙了没?”
乔舒尖叫一声:“忘了!”蹬蹬地跑回房里。
周臻书摇头苦笑,真不知母亲喜欢她什么。一个人的喜好真不能用常理来解释。小时候母亲就一直念叨,本来一直想生个女孩来着,偏偏生下来的是个男孩。母亲和父亲都很是失望。周臻书两岁的时候,父母亲便有心再生一个女孩,母亲却多年未能有孕。直至他十岁,父亲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失去了生命。
父亲去世后,他和母亲搬了家,那种宽宽广广的旧大院,在那里认识了徐梓馨。徐母是个娇滴滴的小妇人,喜欢穿旗袍,每天下午便坐在窗前听收音机。周臻书的母亲至讨厌她,觉得她浑身一股子妖媚子气,连带她的女儿,一并不喜欢。
但小小的周臻书,对洋娃娃般的徐梓馨一见钟情。他暗恋她,细数起来,足有二十年。
他送过她一件礼物,用母亲每天给的极少的零用钱,积攒了整整半年,买了一只昂贵的发卡,偷偷搁至她家窗台。跑开的时候惊动了徐母,徐母站在院子里高声叫骂,把发卡狠狠地扔到地上。
母亲在屋里,噙着泪狠狠地扭他耳朵。
他不敢争辩,牙齿把嘴唇咬出了血。
从此不敢在母亲面前提徐梓馨。虽然她确实是一个优秀的女孩,考试总拿第一名,随随便便去参加什么比赛也都会拿回来一张奖状。况且又生得美,碰到大人总懂事地微笑,叫声好。
母亲就是不喜欢,每次看到她总摆出一副晚娘般面孔。
到头来只与貌不惊人的乔舒碰过一面,就打心窝子里疼爱。
婆婆叫:“臻书,你发什么呆,去厨房把煎蛋拿出来。”
你看,她连乔舒最爱吃鸡蛋都记得,且一定要半生熟。
周臻书不高兴,“妈,你太偏心了。明明知道我最讨厌吃半生熟的鸡蛋。”
婆婆不以为然,“不爱吃自己煎去。”
乔舒出来,坐在餐桌边,对着他挤眉弄眼。
她以前真的不是这个样子。她以前对他,总是很客气。周臻书忍不住有点失神。
婆婆说:“舒舒,晚上我们去你家吧。我都好久没见过亲家母了,怪想念她老家的。”
乔舒说:“好。等我给我妈打个电话,她肯定高兴坏了。”
周臻书插嘴道:“那妈您下午打算干点啥?”
婆婆答:“给亲家母他们买礼物。臻书,你自己准备你的。”
乔舒赶紧说:“不用不用,都是一家人,不用那么客气啊。”
婆婆笑道:“傻孩子,这可关系到你的面子问题,一定得慎重对待。甭说了,等下咱们就去挑礼物。”
乔舒偷偷蹙起眉来。
她至怕的,就是逛商场啊。个把小时下来,她只觉比做苦力更累人。
周臻书说:“要不要去乔舒的专柜逛逛?”
婆婆说:“不去不去,别弄得像视察工作似的。我不紧张,我媳妇也紧张。管她呢,随便做做,做得好最好,做得不好大不了就关掉了事。”
有一个有文化的婆婆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而且她还相当的睿智。乔舒还真不想把事情越掺越大。商场里走一圈,全世界都知道她的老公和婆婆是何许人了,将来要如何收场?
吃完饭乔舒抢着去刷碗,婆婆在一旁收拾着零碎,出其不意地说:“舒舒啊,我看你们也该要个孩子了。”
乔舒吓了一跳,含糊其辞地答:“唔……考虑着……”
婆婆语重心长地说:“再怎么说,有个孩子才算是圆满的家。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不是个坏人,又特别喜欢孩子。有个孩子的话,他也就会把重心放到家庭上来了。钱这种东西,挣多少才算够啊,咱不能只想着那个。”
乔舒听明白了,老太太大概也真猜着了他们之间有些芥蒂,先入为主便认定自家儿子不守规矩,在外头沾了些花花草草,不过男人嘛,又年轻多金,还真难免,只好苦口婆心地劝导媳妇想法子挽回儿子的心了。
乔舒也不分辩,只笑笑答:“妈,我知道了。”
婆婆进一步表明心迹,“除了我家舒舒,我谁都不认。”
乔舒尴尬起来,正不知如何作答,周臻书出现在门边,“两位女士,可以出发了吗?”
乔舒松口气,急忙说:“可以了可以了。”
三个人逛了足足一下午,婆婆挑的礼物别出心裁,给乔舒父亲买了张奇贵的自动麻将机,给亲家母准备的是个电动按摩洗脚盆。乔舒看一眼周臻书,意即他连一个老太太都不如。周臻书明白她的意思,掉头看向别的地方去。
傍晚六点,车子驶向西塘。
乔舒已经事先给父母亲打了电话,母亲简直是又惊又喜,电话还没挂断就已经在叫嚷着要去买菜。乔舒又给乔楠打了个,乔楠沉吟一会儿才说:“好吧。”
远远地,就看到父亲和母亲站在家门前翘首等候了。乔舒有点心酸。他们一直以女儿嫁入周家为豪,女婿送的礼物,更是三天两头地要在左邻右舍里大肆宣扬一番。如果知道女儿执意离了婚,会怎么样?
只听得婆婆叹道:“呀,亲家母好像也长白头发了。我们都老了。”
话是这么说,养尊处优的婆婆看上去很显年轻,与乔舒的父母并不似同龄人。你看,老天并不公平。辛苦生活的人并不见得能多得到回报。当然,除了苍老和疲惫。
婆婆带来的礼物让父亲母亲笑得合不拢嘴。这是两个老实巴交的憨厚人,别人给予一分好就想要回报一百分的那种。短短时间里,母亲竟然磨了火麻菜,酿了豆腐,炸了茄子。
婆婆性子随和,和乔舒母亲向来关系和睦,一进屋两个老人家就钻进了厨房里一块忙活。父亲大约是没想到竟然收到一台麻将机,高兴坏了,立刻操起刀来就要把院子修剪一番,立誓两天内要搭个阳光棚,以后就专门在院子里打麻将。
乔舒觉得好笑,心里不禁暖洋洋地。
周臻书走到她身边,轻声问:“想什么?”
乔舒瞟他一眼,反问:“你好像很闲。”
周臻书咳嗽两声,说:“我是老板。”
乔舒点点头,不再说话。所以,从前的他不是不能够,只不过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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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山去,站在院子中央,可以看到天边火烧似的晚霞。傍晚的西塘是安静的,连蝉鸣都偃旗息鼓了。
乔舒听到乔楠的声音,“乔舒!”
她抬起头来,先看到陈霖!
她吃了一惊,目光随即落到乔楠身上。
陈霖显然有些气短,目光闪躲,乔楠伸手握住了她的。
还是周臻书先反应过来,“咦,楠哥回来了,快进来,就等你了。”
虽然有些突然,但毕竟这种事对于乔楠也不是第一次了,乔舒的父母亲微微惊讶之余,也没多话。倒是婆婆羡慕起来,“还是多养两个孩子的好。”
乔楠趁势在饭桌上宣布,“我们要结婚了。”
乔舒的筷子落到地上。
她算是明白了。如是场合,父母亲哪有机会,当然也不方便细审陈霖的来龙去脉,乔楠需要的,就是这样子的擦边球,打完了事,大功就此告成。
果然父母亲狐疑之下便显得欣慰万分。母亲更是笑吟吟地,“那敢情好,总算了却我一桩心事。”
周臻书也凑热闹,“我出借场地。”
乔舒白他一眼。周臻书不明所以,稍臾发条短信询问:“怎么了?”
乔舒叹口气,回:“没什么。”
一直到快十点才离开。乔舒真正觉得疲倦,头靠到椅背上就不肯出声了。
可是真到家躺到了床上,乔舒却又睡意全无。她给乔楠发短信,“她比你大。”
乔楠回:“我知道。”
乔舒:“她的过去太过复杂。”
乔楠:“我也不是什么好鸟。”
乔舒:“你只是一时的新鲜感作祟。”
乔楠:“肯定不是。”
乔舒:“再想想。”
乔楠:“想来想去得到的答案是,我确实爱她,愿意和她在一起。”
乔舒气馁,关掉手机。
她在黑暗里大睁着双眼,良久说:“喂,给我讲个故事吧。”
周臻书说:“付我多少?”
这人。
乔舒问:“你要多少?”
周臻书想一下,答:“一个故事500吧。”
乔舒惊呼:“你干脆去抢银行好了。”
周臻书翻个身,“随便你。”
乔舒泄气,“好吧好吧。500就500。”轻哼一声,补充道,“减账好了。”
周臻书清清喉咙,果真讲起故事来:“有一天,三个鬼遇到了上帝,他们对上帝说,我们都死得很惨,希望能让我们上天堂。上帝说,现在天堂只剩下最后一个名额,你们说说看,看谁死得最惨就让谁上天堂!于是,第一个鬼开始说,我生前是一个清洁工。有一天,我正在一座大厦外面擦玻璃,在30楼。突然,我脚一滑,失足掉下去了,求生的本能让我无意识地乱抓!很幸运,我抓住了一个阳台的栏杆,在13楼,我想有救了,想在缓过劲后爬上去,哪知,突然有人把我的手一掀,我又掉下去了!可是我命不该绝,一个帐篷把我给接住了!我正庆幸,谁知,上面掉下来一个冰箱,把我给砸死了!
“第二个鬼说,我有轻微的心脏病,有一天上班忘了拿药,就回家去拿。一进门,看到老婆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肯定有奸夫,于是我满屋找,厨房也找,厕所也找,都没找到,到了阳台发现有两只手把在栏杆上,我想,奸夫!于是我把他的手一掀。心想,13楼,看摔不死你!!!结果,等我一看,居然没死!被帐篷接住了!我进了厨房,发现冰箱够大,于是把冰箱扔下去,终于把他砸死了!我高兴得大笑不止。结果笑死了!
“第三个鬼说,有一天我到一个女朋友家里,刚办完事,突然她老公回来了,我就躲进冰箱里去了!我就不明白了,她老公怎么知道我在冰箱里!他居然把冰箱从13楼给扔下去了!我就这样连人带冰箱摔死了!”
乔舒笑得直打跌。突然间好奇起来,“以前也经常给36D讲故事吗?”
周臻书倏地直起身来,作势扑到床上来,“不提她你会死啊。要不要我帮你把嘴封上?”
乔舒吓一跳,赶紧翻个身,闭上眼睛假寐。
不提就能忘掉了吗?
屋子里安静下来。
好一会儿,周臻书幽幽地开了口,“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正因为如此,如今才没法子拒绝她。真心想帮助她,做一点力所能及的,换她的快乐。”
乔舒听得心里酸酸的,不再应答,假装睡着了。假装着假装着,竟也真的睡着了。
接下来几天里,在婆婆的坚持下,没有再东奔西跑地逛城市景观。本来周臻书还做好了计划,把周边县市的景点都转一转。但婆婆显然更喜欢在小区里待着,广场有上了年纪的老人们跳舞,舞剑,会所里也有专门的老年人活动中心,婆婆每天的日程安排得紧紧的,竟然很是惬意。
乔舒松口气。真要一直陪着老太太,她身体扛得住,心理也受不了。她偷偷问周臻书:“你妈几时走?”
周臻书答:“起码也要国庆后吧。难得她乐意在这里多住几天。”
乔舒呻吟一声。
周臻书敏感地看她一眼,“怎么?不自在?”
乔舒轻哼一声,“当然。再怎么也已经不是我婆婆,我有心理障碍。”
她总借故在商场里待至傍晚,磨蹭着不想走。但周臻书一准六点抵达商场,要接她回去吃晚饭,看她表情闷闷不乐,于是提醒她,“你的工作之一。”
乔舒可怜巴巴地说:“我想辞职。”
周臻书说:“今天大舅子给我打电话,说决定国庆结婚。”
乔舒蹭地直起身来,“啊?”
周臻书说:“我也需要扮演一个好好妹夫。所以,麻烦你也忍耐一下,再做几天好好媳妇。”
乔舒心里惊诧莫名,恨不得立刻扭住乔楠好生盘问一番。恋爱也就算了吧,好歹先别论婚嫁。乔舒是过来人,不相信旧情那么轻易就了结,陈霖跟那个老男人,真的不再有纠葛?
wωω☢тт kǎn☢¢ 〇 她蓦地抓住方向盘,“去我家吧。就跟你妈说,因为我哥哥的婚事,我们需要回家一趟。你妈应该不会介意的。”
周臻书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妈肯定不介意,问题是,你想回去说些什么?你不是一直希望你哥快点结婚吗?”
乔舒避开他的目光,“我有点事问他。”
车子掉头,直奔西塘而去。周臻书说:“如果他们真的要在一起,你何必要做坏人?做了也挽回不了什么,真没必要。”
乔舒心里叹息一声,颓然地倒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算了,不去了。”
她拨个电话给母亲,“妈!”
母亲有点惊喜,“咦,正想打电话给你,让你和臻书明天回家一趟呢。”她压低了声音,“你哥说要结婚!还要赶在国庆。这孩子也是,这么急。我呀,我怀疑是不是你嫂子她有了……”
乔舒打断母亲的话,“你们同意了?”
母亲笑,“那当然。结了好,省得一天到晚操心着。你嫂子看上去也还不错嘛。”
乔舒被母亲左一个“你嫂子”右一个“你嫂子”叫得好不自在,只得匆匆说:“我和臻书明天回去。”
周臻书说:“全东大酒店有全市最宽广的后花园,你哥哥的婚礼将在那里举行。”
乔舒努力笑笑,“你都替他打算好了。”
那个后花园,也曾经是他们俩举行婚礼的地方。她一直以为,那样浪漫美丽的结婚场景,只在电视剧里才有。至少对于她来说,一直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想。犹似他们的婚姻,也如是。他亲手为她构建梦想,然后再亲手打碎。
乔舒闭上眼,喃喃说:“那个地方不好。”
兆头不好。她好像已经能预见到他们必然要分开的结局。
周臻书只说:“我带你去吃点东西吧。”
乔舒拒绝:“我不想吃。”她动动身子,“我想回家。”
她什么也没吃就睡了。
朦胧中听到婆婆轻声问:“舒舒怎么了?”
周臻书答:“好像有点感冒。”
婆婆说:“哦,那我熬点姜糖水,等她醒了喝。”
她眼睛有点发涩,努力睡着。
半夜里醒来,房里亮着微弱的台灯。打开门,周臻书还在看电视。听到声响,他抬起头来,“你醒了?”
她点点头,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凝视着她,“想吃点什么?”
她答非所问:“妈睡了?”
“嗯。”
“我心里很不安。”
“为什么?”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更不安。”乔舒烦躁地说。
周臻书抓住她的手,低眉看了半晌,说,“你指甲长了。”他自茶几下翻出指甲钳,“坐好。”
她疑惑地看着他,试图缩回手来,“干吗?”
他紧紧抓着她的手,“别动。”
他耐心得像个好好爱人,把她十个手指甲一一修剪。她只觉喉咙发疼,沙哑着声音说:“别这样。”
周臻书说:“我真的很后悔没有好好待你。”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轻声说:“真的很抱歉。”
她仿佛受了蛊惑般,任他的唇轻轻落在面上,温柔地吻去她的泪水。
突然间客房门打开,婆婆的声音传了过来,“舒舒醒了吗?赶紧喝点姜糖水,治感冒最好的。”
乔舒仿佛触电般,赶紧推开周臻书。周臻书猝不及防,身子半倒,脑袋撞到沙发扶手上,不由得皱起眉头暗自呼痛。乔舒脸红通通地,说:“妈,你还没睡啊。”
婆婆走近来,摸摸乔舒的额头,“嗯,没发热。肚子饿不饿,我给你下点面条。”
周臻书站起来,“我去吧。”
乔舒赶紧说:“我不饿,不想吃东西。”
婆婆踌躇一下,“那臻书去盛点姜糖水来。”
乔舒拉住婆婆的手,“好了好了,您赶紧去睡吧。”
婆婆看看他俩,突然乐了,“敢情两个人有话说啊,那好那好,我去睡了。哎哟,人老了,没眼力介了……”
她转身回房去。
周臻书盛来姜糖水,“喝吧,完了蒙着被子睡一觉。”
乔舒眨眨眼睛,“继续给我讲个故事吧。”
周臻书叫苦道:“又讲!”
最后还是给她讲了一个冷笑话:电器用品举办讲笑话大赛,规定每个电器都要讲一个笑话,而且让现场的每一位观众都哈哈大笑,否则要被抓去阿鲁巴。首先上场的是洗衣机,他笑话一讲完,全场哈哈大笑,突然听到电饭锅说“好冷哦”,所以洗衣机就被抓去阿鲁巴了。
接下来上场的是最聪明的计算机,他的笑话一讲完,所有的家电全部笑翻了,又听到电饭锅说“好冷哦”,于是计算机也被抓去阿鲁巴了。
第三位是最幽默的台灯,台灯很有自信地讲完笑话,大家全部笑倒在地上打滚,电饭锅又说“好冷哦”,正当台灯要被抓去阿鲁巴时,电饭锅很生气地站起来,转过头对坐在他后面的冰箱说“我受够了,你笑就笑吧,嘴巴不要张那么大,很冷欸”……
乔舒笑不可抑,追问:“你怎么有那么多故事讲?”
周臻书说:“平时上班精神紧张,不时地就上网找找笑话看,松弛松弛神经。”
他看一眼她,“现在心情是不是好多了?”
乔舒默默地笑笑,良久说:“别给36D讲故事。这件事,只许为我一个人做。”
周臻书的心一跳,“嗯?”
乔舒一把扯起被子蒙住头,低声嚷:“睡觉睡觉!”
第二天,乔舒和周臻书早早便抵达西塘。父亲果然在院子里搭了个阳光棚,大约怕阳光太刺眼,还从棚顶挂了好些碧绿的藤萝,直垂至地面,看上去煞是好看。父亲正和牌友们打得热火朝天,看到乔舒和臻书也只匆匆打个招呼。
周臻书笑,“不是说你妈不喜欢他打麻将?”
乔舒说:“我妈说,在自家打总比跑别人家打好,起码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心里踏实。”
乔楠和陈霖还没到,母亲在厨房里忙活,一边喜滋滋地说起乔楠这婚事,真让人喜出望外。盼了那么多年,这小子终于结婚了。对象还长得不错,又能干。母亲自己没文化,总觉得读了书又能上班挣钱的女人特了不起。
乔舒只默默地听着,不做声。
乔楠和陈霖姗姗来迟,乔楠解释说:“拍婚纱照去了,累得半死。”神色间却喜气洋洋的。
看他那高兴劲,乔舒有心想说的话,全咽回了肚子里。也是,感情的事便如那春江水,冷暖自知。她何必瞎操心。
仍然找了个机会,偷偷问陈霖:“你真爱我哥吗?”她并不客气,单刀直入。
陈霖看着她,坦然地道:“我很喜欢他。我可能还做不到很爱他,但以后会的。”她垂下眼帘,“他对我,真的很好。”
乔舒说:“务必想好了才结婚。前车之鉴。”
陈霖微笑,“我懂。”她看一眼门外,“你们,其实还是很般配。未必不是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乔舒笑笑,“我妈他们还不知道,别跟他们说。”
陈霖道:“我知道。”
至此,乔舒也只好故作大方,叹息着道:“祝你们幸福。”
陈霖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如果不是你哥的话,这句话可能会说得比较由衷。”
乔舒被她看穿心思,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陈霖掏出手机,递过来,示意乔舒看。乔舒纳闷,“嗯?”
“有个人,不停地给我发短信,威胁利诱我离开乔楠。”陈霖说,“我打电话过去,她不接,就是没完没了地给我发短信。”
乔舒打开短消息,发现几条短信的内容都差不多,“我才是楠哥最爱的女人”,“你这个臭三八,你不配跟楠哥在一起”,“你要是再缠着他,小心点”……
乔舒皱起眉头,“是谁呢?”突然间想起那个名叫小贝的女孩来。难道是她?她突然想起来,在夜色吧偶遇陈霖和乔楠的那一晚,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当时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是谁,眼下突然恍悟,那人是小贝!想来,她应该是尾随乔楠两人而去的!
“你跟我哥说了吗?”乔舒问。
“没有。”陈霖答。
乔舒说:“换张卡吧。”
陈霖说:“我也这么想。”
乔舒说:“我去准备桌子。”
陈霖突然叫住她,“谢谢你。”
乔舒笑笑,出门去。
她去找乔楠。
乔楠正在指点父亲打牌,大约是打错了,父亲放了个一炮两响,父亲瞪着眼,叫嚣着赶他走。
乔舒趁机上前去,“喂。”
乔楠回过头,“唔?想说什么?祝福还是警告?”
乔舒说:“怎么这么着急结婚?”
乔楠坦白道:“怕她改变心意。”
乔舒审视着他,“为什么这么爱她?”
乔楠微微笑,“我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拍拍乔舒的肩膀,“感情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往往出其不意,峰回路转。所以亲爱的妹妹,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他冲她摆摆手,“我去帮忙臻书。”
周臻书正坐在台阶前撕瓜苗。不过是件简单家务活,周臻书却很认真。他应该甚少做家务,但看上去像模像样。
乔舒远远地看着他。
微黄的暮光温柔地打在他的发上,让他的面孔看上去无比柔和秀美。
晚饭吃得很是热闹,乔楠对陈霖呵护备至,乔舒看在眼里,心里五味杂陈。从前带来的那些粉嫩小女生,他只大老爷一般地吆喝着使唤人家,如今却恨不得生出四只手来侍奉心爱的人。
这世上果真有一物降一物之说啊!
婚礼就定在国庆当天。请的婚庆公司颇具盛名,许诺会为他们操办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
回家的路上乔舒给安筱打了个电话。
这么长时间以来,安筱一直杳无讯息。乔舒深知她的脾气,越是不堪的时候越不喜人打扰,除非事过境迁,她完全恢复生机,才会自动现身。但乔舒实在忍不住了。
电话一接通,安筱便说:“正好,正要打给你。”
乔舒问:“怎么了?”
安筱说:“出来说。”
两人约好在夜色吧碰面。
乔舒对周臻书说:“送我到夜色吧。”
周臻书并没多问,车子驶到夜色吧门前停下,临走时只叮嘱:“别太晚,别喝太多。”
乔舒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