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新生的勇气(3)

做了许多许多的梦。

夏景生专门为她做个一个系列的“我的女孩”T恤。一系列整整三十件,每一件的前胸后背都画着一个漂亮女孩,或者欢笑或者深思,明明就是一个人,每一件却又不尽相同。

他深情地对她说:“这么疯狂且愚蠢的事,我一生只做一次。”

她欢喜得要死,每天轮换着穿。骄傲且张扬地在校园里走动,把爱情的气味撒得整个校园都是。

她对他说:“闭上眼睛。”

他乖乖地闭上了。

她诧异起来,“怎么叫你闭就闭啊。”

他温和地答她:“你无论叫我做什么我都乐意去做。”

泪水自眼角飞溅出来。

他微笑地看着她,伸出手来,“来,舒舒,跟我走。”

她刚想答应他“好”。

可是突然间,周臻书出现了。

他就那么站着,神情淡淡地注视着她。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痛得厉害。她试图伸手去握他的,他却冷冷地转身就走。

霎时间犹如万箭穿心,她喃喃叫:“臻书臻书。”

一双略嫌冰凉的手握住了她炙热的手掌。

“乔舒!”熟悉的声音像自遥远的时空传来。

记忆里他很少叫她的名字,她几乎没有与此相关的记忆,他若与她说话,直接就开口,她也听得懂。

她困难地呻吟一声,努力着要清醒过来。

一张面孔贴近了她的,彼此皮肤摩挲,让她感觉奇异。

他再度叹息着叫她:“乔舒!”

突然间她不想睁开眼睛了。她想就这样,假装意识不清醒地偎依着他。他曾经未能给她的倚靠和温馨,就让他在这一刻一径弥补了吧。

他的唇轻轻地亲吻着她的。

像孩子吃着了甜的糖,一下一下,意犹未尽的。

她被他逗得也喜欢起这项运动来,不由自主地嘟起嘴。

他被她的样子逗笑了。

他的笑声惊动了她。

她无地自容,伸手扯过被子,把自己整个蒙住。

良久,屋子里安静得似无人声。乔舒这才悄悄扯下被子来,迎头便撞上周臻书满是促狭笑意的双眼,不由得失声惊呼。

周臻书饶有兴趣地看着她,问:“好些了吗?”

记忆潮水一般涌来,她轻轻咬咬牙,问:“我是不是很丢脸?”

周臻书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面孔,低声问:“可以吗?乔舒?从现在才开始去爱你?”

乔舒呆住了,良久才答:“我并不需要怜悯。”

她迅速地跳下床,“我去洗脸!”

下了床才意识到自己穿着周臻书的睡衣,宽宽大大像罩着一件袍子。

她下意识地捏住领口,轻声尖叫:“喂,你对我干了些什么?”

周臻书无辜地看着她,“你浑身奇臭,我帮你洗了澡换了衣服,你怎么这么没礼貌,不说谢谢也就罢了,还这么凶神恶煞的?”

乔舒被噎得哑口无言。

她冲进浴室,砰地关上门。周臻书走至门外,微微提高声线,“活动很成功,放心好了。”

有他这句话,她真的放下心来。受到侮辱已经是一件不可改变的事实,可是她万分不情愿活动会因此受到影响。周臻书既然能这么说,必然已经把各方传媒打点好,报纸电台将只提及她的光彩之处。

周臻书又说:“她也不过是一个可怜女人。”

这个人,想必前因后果已经打探个大概。

乔舒有点不舒服,但是这话终究还是让她的心牵动了一下。她打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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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臻书看着她,“我才不管人家怎么样,但是我想要你心无芥蒂,别为那种没必要的事情烦心。”

乔舒眨眨眼睛,努力要把泪水逼回去,“不要太关心我。”她强笑道。

她会当真,会沦陷,会真的以为,他也许爱上她。

周臻书微微一笑,转过话题,“许多电话找你。”

乔舒说:“我要走了。谢谢你。”

周臻书点点头,“也好,你今晚回去好好收拾一下,明天我去接你。”

乔舒惊讶地看他一眼,“接我?干吗接我?”

周臻书说:“明天中午母亲大人驾到。”

乔舒一听,顿时叫苦不迭:“啊哟,怎么偏偏这时候来……这阵子鸡飞狗跳的……”

周臻书挑挑眉毛,“不如我这样转述?”

乔舒瞪他一眼,嗔道:“咄,你这人!”

周臻书好笑,“我送你回去。”

乔舒赶紧答:“不用不用。”

周臻书奇怪地打量着她,“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穿着我的这个衣服去打车?或者挤公车?”

他胜利了。乔舒再次答不上嘴来。

一路上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广播里是个点播节目,播放的都是些年代久远的老歌,竟然还有邓丽君的《何日君再来》。

鬼使神差地,乔舒脱口问:“你的36D呢?”

周臻书看她一眼,“人家有名有姓,姓徐名梓馨。”

乔舒说:“啧啧啧,好琼瑶的名字。”

周臻书提醒她:“有点风度。”

乔舒鼻孔里哼一声,抱紧双臂。时间过得真快,竟然已经九月了。车里开着空调,有点冷。

还是没忍住,又问:“她去哪了?”

周臻书答:“加拿大。”

乔舒有点惊奇,“咦,海外华人啊。”

周臻书答:“二十二岁嫁至加国,目前膝下无子,年三十三。”他停顿一下,“还需要了解什么?”

乔舒有点脸红,讪讪地,“有老公还跟你那么亲热。”

周臻书道:“多年来我们情同姐弟。”

乔舒再哼一声,“什么姐弟情兄妹情,那些都是骗人的。”

周臻书无奈,“你到底想说什么。”车子拐进乔舒居住的小区,在榕树下停下。

乔舒叫:“我到了,我走了,拜拜!”拉开车门忙不迭地闪人。

到底想说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安筱正在收拾东西,向她投来怀疑的目光,“旧情复燃?电话也不接,还穿着这么奇怪的衣服。”

乔舒答:“什么也没发生。别担心。”

安筱叹息:“你说得对。我哪有资格同情你。舒舒,好自为之,我得先去把我自己的稀饭吹冷。”

乔舒问:“要回去了吗?”

安筱答:“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她拎起包,“明天中介会带人过来看房子。”

乔舒吃了一惊,“要卖房子吗?”

安筱苦笑,“你以为我还能若无其事地在那房子里继续住下去?乔舒啊乔舒,你未免也太高估安筱了。”

乔舒黯然,握一握安筱的手,“去吧。”

安筱说:“也许随时还会来。”

乔舒答:“当然。我把钥匙给你,下周也许去和周臻书扮恩爱夫妻哄婆婆。你自己想来就来。”

安筱笑,“真好,烦恼的不仅只我一人。”

安筱走后,乔舒独自在沙发上坐了许久,手机断断续续地响,乔舒看一眼,是夏景生。她觉得厌烦。他的爱原来会给她带来这么多麻烦,若在从前,这样的麻烦会让她觉得骄傲,年轻的她以为,为爱所做的任何事都值得。

但那是从前。

是还未懂得伤害的滋味的从前。

她又睡了一觉,醒来已是半夜,觉得肚子饿了,于是去厨房煮包快餐面。窗外突地刮起一阵狂风,大雨紧跟而至,乔舒去关窗,突然间心念一动,踱到阳台上。

半明半灭的闪电光里,榕树下赫然站着一个人。

夏景生。

乔舒又气又急,抓起手机发,“雷雨天不能站在树下,你不是比我更清楚吗?”

夏景生回,“可不可以再爱你?可不可以重新爱你?”

乔舒几乎抓狂,把电话直接拨过去,“你走吧。”

原来无论什么爱,都禁不起折腾。如果说她曾对夏景生还残存着一丝旧日情愫,但也被程宁一而再再而三的纠缠弄得消失殆尽了。她怕了。不不不,许是因为,那爱不在了。至少,是不那么深刻了。

夏景生道:“我觉得对不起你。”

也是。这份抱歉从七年前开始,时间消逝得越漫长,那份歉疚感就越深。而歇斯底里的程宁,让这份歉意变得更深了。

乔舒叹道:“不,我不需要。”

夏景生沉默半晌,“无论如何,舒舒,我总在这里。什么时候想起我来,需要我,找我,我总在这里等你。”

乔舒挂断电话。

她把衣服脱下,蹲在小小卫生间里洗。香皂是好闻的柠檬薄荷香。呵,是周臻书喜欢且习惯的味道。

她有点出神。

也许是因为有周臻书吧,所以对夏景生迟来的爱不再稀罕。如果没有,也许也就带着感激,顺水推舟地重拾旧爱—应该并不是件难事。

大雨一直持续未歇,乔舒毫无睡意,打开电脑上Q。

樊越竟然在。

他问她:“心情好些了吗?”

她回:“好多了。”

他说:“在国外待久了,每到这样的夜里就睡不着,寂寞排山倒海而来。那样的时候,就特别渴望身边能有一个人,一起煲一小锅海带汤,一起看张碟片,如果高兴,还可以去露台烤肉吃……”

乔舒不明白他怎么突然说起这些来,于是说:“就在国内待着好了,比较热闹。”

他说:“呵呵,其实已经不习惯国内的嘈杂了,忍不住的时候回到国内,待不了多久又想走。”

乔舒说:“那么,找个伴吧。谈场恋爱,也许生活就会有趣许多。”

樊越问:“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乔舒吃了一惊,“嗯?”

樊越说:“人生苦短,我想要尽量地让自己快乐。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去英国。”

乔舒笑起来,“呵呵,你这是向我求婚吗?”

樊越倒怔了一下,“唔?呵,如果有缘,也不是不可能啊。”

啊!刚刚浮上心头的那一丝感动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她差点以为樊越真爱上了她,却不过是需要一个看得上眼的女伴。他想要的是一场尽情享乐的人生,至于责任与永恒,那并不是他的信条。可是她不行,她纵然差点被一场恋爱摧毁,继而又被一场婚姻伤害过,但心底里仍然期待一份永恒的真情。如果要恋爱,那也应该以结婚为目的。

乔舒敲过去一个礼貌的微笑,“我太老了,其实真不适合你。”

樊越遭到拒绝,分明很是不服气,“我有什么不好?”

乔舒温和地答:“是我不够好。”

樊越赌气,“你不同我走,自然有人肯同我走。”

乔舒发个打哈欠的表情,“困了,睡了。”

樊越回过来,“哼!”

乔舒失笑。

关了电脑上床。

第二天醒来已是晴空万里,如果没有昨晚的记忆,那场大雨犹似没来过。

乔舒伸伸懒腰。

好吧,又是新的一天了。

她甚至化了一点淡妆,站在门口深呼吸才拉开门。

商场里一如既往,人们并不算嘈杂的走动声,促销小姐们永远的微笑,并没有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小潘和小韦正在整理货架,听到动静,连头都没抬。

呵,有时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未必不见得就不是一种关心。

中午时分江敏走过来,“晚上找个地方喝一杯?”

乔舒有点奇怪,“怎么了?”

第一念头以为这妞要来安慰自己。

江敏闲闲地说:“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上班,明天起就不来了。”

乔舒大吃一惊,“啊,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突然?”

江敏微微一笑,“有客人来了,我先去忙。晚上见面再聊。”

下午和小韦下五子棋,便听小韦提起来,江敏因为突然提出辞呈,按照合同应该提前至少十五天,因此原来缴的保证金只退回一半。

乔舒更为纳闷,问:“那她这是何必,白白损失一笔钱。家里好像也不是很宽裕。”

小潘好笑,“舒舒姐看到过千金小姐跑来卖内衣?她弟弟还在念大学,从小被母亲惯坏,花销极大。母亲只问她要。”

乔舒气愤起来,“哪有这种母亲。”

小潘轻哼一声,“我听说过更多女人出嫁后还需负责娘家的一切事务。少了哪一次,一定会被老娘哭着骂没良心。”

小韦在一旁补充道:“在乡下这种事情很正常啊。女儿都是为了儿子养的。”

才聊几句,已经有顾客。大约是昨天的活动见了效,一整天专柜的销售额比平时高出一大截。小韦和小潘比乔舒更喜形于色,工作热情空前高涨。

临近傍晚,柜台前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她并不急于挑选商品,只站在货架旁,微笑地看着乔舒。小韦捅捅乔舒,“好像是来找你的。”

乔舒一看,吃了一惊,急忙迎上前去,“您好。有什么我可以帮您的?”

来人正是周臻书的36D女友徐梓馨。

她很得体地保持着微笑,“给我挑几款最新的。我的尺码应该……”

乔舒立刻说:“当然。一直铭记在心。”

徐梓馨又说:“睡衣和小内都给我推荐推荐,可以吗?”

乔舒拿不准她的来意,真的仅仅为了来买内衣吗?又或者,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她君子之腹了?

乔舒说:“您请坐一会儿。”侧头吩咐小潘,“给姐姐倒杯水。”

她很快挑出一堆的姹紫嫣红,捧到徐梓馨面前来。

恰好江敏走过来,“舒舒,可以走了吗?”

乔舒松口气,急忙礼貌地说:“不好意思,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您慢慢挑。”扬声叫道,“小潘,这位姐姐这里,等下记得拿个赠品。”

搀住江敏撒腿就逃。

江敏好笑,“怎么了?”

乔舒故作郑重,低声说:“情敌。”

江敏并不当真,哈哈笑,“舒舒姐,你真有意思。”

她们打车去夜色吧。乔舒有点心神不宁,她记得昨天周臻书说过,今天前婆婆会大驾光临,周臻书也说中午要过来接她,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在车上接到许盼晴电话。

她说:“想结婚。”

乔舒道:“结吧。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要结一次婚。哪怕做失婚人,也总比做没人要的剩女要来得好听。”

这个世道就是这么世侩。一直不谈婚嫁的女人,会比离婚女人收获更多的怜悯与轻蔑,以及流言蜚语。

江敏在一旁道:“舒舒姐,你太绝对了。”

乔舒不理她。

许盼晴在电话那头微笑了一下,“最近致力于相亲。最可怕的一次是一天内相了五个男人,早三个,晚两个。”

乔舒答道:“精神可嘉,继续发扬。”

许盼晴有点咬牙切齿,“今年内一定结婚。”

乔舒笑道:“预祝你成功。”

许盼晴一番宣泄,心情大好,“哪天有空喝一杯。”

乔舒答:“好。”

与江敏踏入夜色吧,今晚的客人像是较往常要多,小宝百忙之中赶过来说:“今天酒吧节庆,酒水五折。”

难怪生意好得似要爆棚。

幸好酷爱的位置依然没人坐。两人坐定,江敏便叹道:“以前来这种地方醉生梦生便是我的理想。”

乔舒好笑,瞅她一眼,“多么奇怪的人生观。”

小宝很快呈上酒来,江敏率先一饮而尽,碰到乔舒惊讶的眼神,便自嘲地笑笑,“心情过于激动,需要一点酒精来平复。”

乔舒笑笑,目光掉到舞池里的人群身上。灯光故意被打得比平时的要暗,音乐好像也格外萎靡。突然间,天棚发出晶莹的光芒,像蓦地打开天窗,露出一片星空。

借着这点光亮,乔舒看到了乔楠!

他怀里拥着一个女人,面孔紧贴在人家发上,两人正紧拥着伫立于舞池中央,只在原地挪动脚步,身外的一切仿佛都不过一场空白,全世界只剩下彼此。女人微微动了动身体,侧过头来,乔舒瞬间看清了她的面孔—陈霖!

虽然是在预料当中,乔舒的心仍然咯噔了一下。

道理都是用来教育别人的,事情不临到自己头上,谁都会说。乔舒向来认为感情没有对错,她从不歧视在爱情里不管担当任何角色的女人,因为自己也并不是什么好鸟。可是真的并不乐意,乔楠会与陈霖纠缠到一起。

灯光蓦地又骤然熄掉,一切都跌入朦胧的黑暗当中。

但乔舒已经看到,他们旁若无人地深情地亲吻起来。

乔舒只得埋头喝酒。

突然间听到江敏说:“我打算跟樊越在一起。”

乔舒一时没反应过来,问:“谁?”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江敏,“和樊越在一起?”

“他昨晚答应我助我实现梦想。”江敏很平静地说。

乔舒几乎动弹不得,昨晚他才请求她跟他在一起。

“我立刻答应下来。”江敏笑笑,“我一早希望能碰上这么一个人,解救我于水火。”她惆怅起来,“也努力过的。在学校的时候永远拿第一名,但家境不好,不能念理想的大学。毕业了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不入流的学校,烂专业,出人头地简直只是一场奢望。”

乔舒想起她确有说过。在巴黎春天,也许有机会碰到白马王子。只要他愿意,她不在乎他骑着白马而来,怀里揣着刀。

“我想去念服装设计,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小小屋子。他全部答允我。”江敏说。

乔舒苦涩地说:“他还挺大方。”

江敏笑,“是我主动联系他。”她举起杯子来轻轻碰乔舒的,“无论如何托了你的福。”

乔舒真有点哭笑不得,于是说:“想想,江敏,再想想。除了一点物质,他还能给你什么?”

江敏笑,“你看,舒舒姐,他年轻且还美貌。总比那种上了岁数的老头好。我是真正对他有好感。”她反过来安慰乔舒,“我有心理准备,没关系。”

乔舒无话可说。突然间就觉得,眼前这个人,也只能这样了。她本以为也许会得到一段真实感情,但终究不是同道中人。

江敏轻声说:“我并不指望得到一场爱情,但我需要一块踏板。”

看,多么理智和清醒。乔舒自愧不如,她假装拿出手机,一通乱摁,“啊,有朋友找我。”她抱歉地看向江敏。

江敏说:“我送你出去。”

她们在门口分手,江敏说:“我还想待一会儿。”

乔舒歉意地说:“下次再陪你喝个痛快。”

江敏点点头,“舒舒姐,祝我好运。”

乔舒轻轻拥抱她一下,低声说:“好运。”

临走之际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频频回头张望。但无论如何想不起来是谁。

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立即拖黑樊越。

她不怪他。

可是她没法再坦然地面对他。

她随便冲个澡,上床去。

出乎意料地睡得很好,一个梦都没有。

被手机铃声吵醒时,天光才蒙蒙亮。已经非常之久,没有人在这时段找她。她眼睛也不睁,拿过手机没好气地“喂”一声。

那头说:“我三分钟后到。”

是周臻书。

乔舒被这么一吓,立刻清醒了。来不及问个究竟,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她丢了手机,赶紧去洗脸漱口。刚刚换好衣服,门铃就响了。

周臻书站在门外,探究的眼神打量着她,“没打扰你吧。”

乔舒瞪他一眼,“你觉得呢,周先生?”

周臻书踏进门来,“你婆婆今晨最早的一班车,大约十一点到。”他把手里的购物袋搁在桌上,自里边取出一个个色彩艳丽的保鲜盒,“先吃早餐吧。然后再去给你婆婆买点日常用品。”

乔舒问:“不是说昨天到?”

周臻书无奈地说:“突然想起来你爱吃南瓜粥,特地叫人找了两个老南瓜,昨天晚上才送到。”

乔舒心里一阵感动。这个老太太,对她真是没话说的。

周臻书又说:“看在她的面上,这段时间麻烦你对她儿子好点儿。”

乔舒牛头不对马嘴,冲口而出,“你的36D又回来了?”

周臻书怔了一下,“你怎么知道?”他有点不安,“别在我妈面前提她。”

乔舒轻哼一声,“打算付我多少?”

周臻书皱皱眉,“能不能动不动别提钱。”

乔舒眨眨眼睛,“那提什么?”

周臻书答:“感情。”

乔舒做个呕吐的表情,“周先生您能不能别这么搞笑?”

周臻书有些着恼,提高声音,“赶快吃!”他敲敲桌子,“时间就是金钱。”

乔舒点点头,“您说得对。所以您用我的时间,就得付我金钱。我又不是你的36D。”

周臻书看着她,眼里渐浮起笑意来,“也是。”

乔舒像被他看穿了心思,有点羞怒,喝道:“笑什么笑。”自己也觉得心虚。这表现怎么看怎么像一个打翻醋坛子的小女人。

她一推杯碗,“不吃了。”

率先走出门去。

初秋的清晨颇有凉意,风把大榕树的绿叶吹得哗哗作响,周臻书把车开过来,“早晚天气凉,出入应该带件外套。”

乔舒大力打开车门,讥讽道:“你前妻我很穷,知道不知道?又没有人替我刷卡。”

周臻书卡了壳,拧开广播。

车子直抵沃尔玛。反正不是用自己的钱,乔舒是看到什么拿什么,当然,也顺便买一堆自己要用的东西,香皂都要格外准备一块。至于价钱,那是瞅都不瞅的。周臻书金山银山一大堆,哪里花得着他几根毫毛。

真心憎恨自己做他妻子时没有花钱如流水,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其他女人。

回家的路上,乔舒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这段时间不许你和36D有联系,更不能私下相会。”

要求果然是无理的。谁让他周臻书有求于她。

周臻书瞥她一眼,沉着地答:“没问题。”

房子事先已嘱咐钟点工打扫干净,乔舒只需把床铺好即可。乔舒打量一番自己住过几百天的房子,不由得叹道:“后悔没有跟你争财产。无论如何至少可以分到一半。”

周臻书点点头,“其实你可以以生活困难为由向法院起诉我支付你赡养费。”

乔舒眼睛一亮,“真的吗?”

周臻书看着她,不动声色地说:“我个人有个更好的建议。”

乔舒眨眨眼睛,“嗯?”

周臻书微微一笑,“重新嫁给我。”

乔舒冷静地回:“多少人梦寐以求。”

周臻书狡黠地看着她,“我只要你。”

这话差点让乔舒腿软。她努力着轻轻冷笑,“你已经提醒过我,你只憎恨是我抛弃了你。”

周臻书叹息道:“记忆力能不能不要那么好。”

乔舒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来,“从来没有陪我去看过一场电影,没有单独在外头吃过一餐饭,从来没有主动给过我一个拥抱,从来不跟我吵架,从来不追问我的去向,没想过要关心我的工作……”

周臻书狂咳,“走走走,时间差不多了……”他伸手来揽她的肩膀,她负气地一扭身,毫不留情地甩开。

出门前还是熬一点绿豆粥在锅里。

周臻书眼看她专注淘洗绿豆的模样,鼻尖上微微渗出细小的汗滴来,真有抱一抱她的冲动。

又不太敢。光天化日的,她又没遭受酒精熏陶,说不定直接给搧过来一耳光。

她瞪他一眼,“到底走不走?”

一坐进车里,她直接瞌上眼帘睡觉。他想把音乐关掉,她说:“不,不用。”

一个人住的这段日子,她习惯有点声音在身边。家里的那台电视机是在二手市场买的,图像不是太清楚,音色却出奇的好。她一回到家就把它打开,随便哪个台都好,如果是吵哼哼的台湾言情剧更妙,整个屋子都跟着一派热闹。她个人并不是很喜欢看电视,如果看,也只挑轻松的节目来看,那些苦大仇深的,就算了。生活本来就够辛苦了,没必要多找一项罪来受。

是首英文歌,很好听。但她听不懂。她有点羞愧地想,呀,英语这么烂。

然后,她睡着了。

醒来时先看到了前婆婆的慈眉善目。乔舒惊得跳了起来,三下两下跳下车来,瞪了周臻书一眼,“你怎么不叫我!”

周臻书委屈得要命,“妈不让我叫,我有嘛法子。”

婆婆伸出手,爱怜地摸摸她的脸,“瞧你脸都小了一圈了。臻书说你开了个店?赚多少钱啊?太累咱就不做了。真是,咱又不缺那几个钱。”

周臻书赶紧咳嗽几声,“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说的。不行,这人脾气拗得很,不听话。”

婆婆审视地看着周臻书,“是不是你都不舍得让舒舒花钱?弄得舒舒非要自己去挣才行?”

乔舒心里一个劲地狂答“是啊是啊”,嘴上却忙着为周臻书开脱,“没有没有,臻书对我一直都挺大方的。”

可不,出场费都是以万计的。

婆婆轻哼一声,“他要对你不好,你告我,我收拾他。别以为挣几个钱,就能了他了。”

乔舒搀住婆婆,赔着笑,“嗯嗯嗯!”

回过头看一眼身后的周臻书,冲他做了一个胜利的鬼脸。

明媚的阳光下,她的笑容灿烂得像个天真的孩子,周臻书不由得看呆了。

她叫他:“走啊走啊,快点啦!”

孩子一样娇憨的语气,目光如星光闪烁,嘴角含笑地注视着他。

像是她与他,从无隔膜,从无嫌隙。从始至终,相亲相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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