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的话,状况就要变得糟糕起来了。
还是从双脚开始,每一寸细腻的肌肤都在享受被地狱之火灼烧的感觉,从里到外烧焦的滋味自然不会太好。
可妩萤仍有继续靠近的打算。
她几乎已经忘记肉体上的痛楚了,只想把自己找死的臭小子抓回来,不管是天命之女还是世界毁灭都放到一边,谁也无法阻止一个痛心疾首老母亲教训走丢还作死的逆子。
但是,有人阻止了她。
“别……过去……”
男人的嗓音透出几分艰难,像在压抑难忍的痛苦时缓缓说出的。
“可我不过去的话——”
“他现在的形态……带不走……你……回到现实……”
“我……”
妩萤仿佛猛地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身后还有一个真正算得上柔弱的人类存在。
朱军将绳索上的安全扣留在了岸上,深深地砸进了某块礁石的狭窄缝隙里,这也是他们到现在还能好好站稳的原因。
他的动作没有妩萤那么快,慢下了这两步,上半身摇摇欲坠,但却意外地能将即将乱套的局势强拉回来。
妩萤身子微顿,回头看时,就见男人冷淡的脸上满是冰凉的薄汗,之前有更多的汗水被风吹走,他现在的脸色绝不能用“好”来形容。
没有被“污染”,这点是幸运的。
妩萤将迎面扑来的绝大部分污染都净化了,剩下的那一小点超过了净化的能力范围,则被她一滴不剩全留在了自己身上,这也便是她被污染得那么严重,而男人一点事也没有的主要原因。
……似乎不能说完全没事。
男人的双手也在滴血。
他从后面环住了她的腰,以不容反对之势将她紧紧抱住,先前妩萤直面飓风时受到的伤口,似乎由此全部转移到了男人直接暴露在外的皮肤上。
比如手背,手臂,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托血色的福,这时候倒是终于有所变化。
明面上给出的解释是需要用这个姿势稳固身体,在人力无法抵挡的狂风巨浪面前,少女的身躯显得太过娇小,不这样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被风浪卷走,再一瞬,就会在眼前如花一般凋零。
但若往细里寻味,就会发现动作其实是附加的。他更像是执着于拉住她,仿佛这样便能阻止让她远去,拥抱能附加语言无法表述的更多的意味。
“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要逞强……”男人在妩萤耳边轻轻说着,“就算急着想将他带回,也得等到回到现实之后才能做到。”
“……”
“否则愿望还没能达成,你就先像被卷入海浪的小船那般消失了。”
“……好的,我已经冷静下来了。”
妩萤迟疑着说,心思却控制不住地跌宕起来。
她着重感受着腰间多出来的——禁锢似的力道,竟产生了那里烫得在冒烟,这样被抱住的话以后就没法逃脱的错觉。
再然后她就确定了,不能再往前了,前方的污染大大超出限额,她会先把自己搭进去,身后的男人也无法再得到庇护。
妩萤不能让自己的冲动牵连普通人,况且她答应过要保护好他。
他也相信她不是吗?
纵使心中有万千难受,妩萤仍控制住自己停下来,手指无所适从地微颤,最后不知怎么,落到了男人环住自己腰身的手臂上。
先是轻触,随后下意识地,便坚定地抓了上去。
一波巨浪突然铺天盖地拍打了下来,不容人反应,就将他们两人全身盖过。
此后而来的是窒息,海水彻底将他们淹没,短时间内没有要消退的趋势,相当于他们整个泡在昏暗的海水中,睁眼看到的依然是漆黑。
时灿的灵魂碎片就像在风中摇曳的残烛之火,在水中几乎不见踪影,妩萤闭上眼,循着若隐若现的神力牵引探查过去,方才在黑暗中找到最后一点残存的荧光。
‘时灿。’
‘时灿。’
‘时灿……醒醒!’
她用神念坚持不懈地呼唤着,哪怕那丁点光芒也无声黯淡了下去,亦不肯放弃。
终于。
在她陷入窒息之前,妩萤一片漆黑的神念观测范围中,那点荧光摇曳颤抖,到底还是顽固不休地重新燃起了。
‘母……’
荧光远远传递来了回应,妩萤却不等那点断断续续的声音说完,直接把自己压箱底的神力输送过去,再没有心疼肉疼之说,她只有一个念头: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只要能把逆子盘活就行!
一股脑灌神力过去的效果挺明显,至少意识不清的逆子清醒了一点,远远地回了半句话。
‘不用……’
‘时间紧给老娘闭嘴,有情报就说有信物就赶紧扔过来老娘不想知道你怎么在这儿谈情说爱。’
冷静下来的妩萤是冷酷无情不容违逆的。
‘……’
逆子无言以对,沉默片刻后,妩萤的神念从黑暗里勾回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黑灯瞎火看不清这玩意儿的模样,时间也来不及仔细检查,妩萤将那东西往怀里一揣,便毫不犹豫地收回神念,睁开了眼。
只不过,斩断联系前的最后一瞬,她留了一句话。
‘坚持住,我会来找你的。’
真正的黑暗来临。
——咔。
两位玩家的意识同时从游戏中断线。
……
妩萤再次睁开眼,看到的是隔离房间单调冷淡风的天花板。
游戏与现实同步时间,她醒来的时候还没到解除隔离观察的第七天,预计还得在房间里再待四天。
四天,对于无所事事又不愿意继续打游戏的人来说很无聊,但妩萤给自己找到了事情做。
她伸伸懒腰,假装懒散地进了浴室,这里姑且算是最后的禁区,为了保护女性的隐私,唯独浴室内没有安装监控。
妩萤把时灿最后给她的东西,从游戏里带出来了。
是一团拳头大小的石头,黑得有点像才烧出来的煤炭,妩萤把它从怀里拿出来时,还不免沾了一手的黑渣。
“外面的这一层怪脏的,就不能洗干净再给我吗。”她嘀咕,随手将石头扔进放满水的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