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七章(2) 起 诉

严伟想:请不请律师先不去管他,但自己怎么样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自己倒要作好充分的准备。别到时说一大堆废话,一句都讲不到点子上,或者什么都不晓得讲。这可是关系到自己坐牢长短的至关重要的一次讲话,绝对马虎不得。便又将《法律选编》拿出来,对照《刑法》、《刑事诉讼法》的有关条文来适合自己的辩护词。在心里假设一个法庭,自己发表着自我辩论,怎样从过失犯罪、自首情节来证实自己应该属于从轻或减轻处罚的对象,符合运用于缓刑的条件。他一遍遍地在心里将自我辩护词,在假设的法庭上慷慨陈词。有时竟不由地比划着手势,还默念出声来。

监子里都睡了很低久了,严伟仍在一遍遍地默念着辩护词,并不时在心里进行修改。到他认为差不多了想睡觉的时候,却怎么也睡不着,不能入眠了。翻来覆去了一会,便索性爬起来,披衣坐起,将扑克牌找出来,一边摆扑克方阵,一边在心里默念着修改的辩护词。

下半夜是张老大值夜班,他穿了一件警用大衣,在十监门口站了很大一 儿严伟都没发觉。“怎么了,睡不着?”张老大对严伟笑了笑,关心地问。

严伟苦笑了一下,回答:“睡不着。张所长,给支烟抽吧!”

张老大递了一支烟过来给严伟,问:“到底有什么事,觉也不睡?”

严伟说:“所长,今天我来了起诉书。”

张老大道:“哦!把你的起诉书拿来我看看。”

严伟在枕头底下拿出起诉书递给他。张老大关心地说:“还是早点睡,不要想那么多。起诉书看了后,明天再给你。”

严伟回答:“好,马上就睡。谢谢所长。”

严伟睡下去的时候,已经是脑膜炎同瘦鸡开始接班,按推算此时已是凌晨四点了。

吴智团伙是中院来人,在秀湖法院大审判庭开庭审理的。碱月十八日这天李山桥、简如锦被提出去开庭了整整一天,中午没有回监是下午已开始吃晚饭的时候才送回来的。

许军华问他们开庭的情况,李山桥回答道:“我们是一起送到法院的,开始的时候,全部都押到法庭上亮相。公诉人宣读了起诉书,出示了证人证言和证据。今天来了许多人看,还有许多记者,旁听的人也很多,把整个礼堂都坐满了。电视台也去了人摄像,有三台摄像机,听说是市里跟县里电视台的,晚上的新闻还要播放的。后来就是分别审理,从吴智开始,我们其他人就暂时送到法院的看守室中。都是分开的,有些是两个人一间,有专门的法警看守。喊到谁,谁就到法庭去。这个时候,家里的人就都到看守室来看,送吃的东西来,没有带的就马上到外面去买。我爸爸跟哥哥来了,妈妈有病还躺在床上。他们在家炖了一只鸡,煮了几个鸡蛋,买了一些水果。我让他们去给我买烟,我哥就去买了两包‘白沙’,老头子给了我一百块钱,我偷藏着带了进来。老头子这年把时间老了许多,我讲你莫急,就是十多年嘛!家里还有哥呢!幸好,我没结婚,没老婆孩子哭兮兮的。”

“他们向个开庭开得怎么样,我不晓得,到我到法庭的时候,公诉人攻我攻得很凶,讲我是多次抢劫,性质恶劣,对社会治安造成了很大的影响,是抢劫团伙的主犯。家里没有给我请律师,法庭又没有指派律师,全靠我个人为自己辩护。”

伍连志问:“你是怎么辩的?”

李山桥说:“我讲我不是主犯,在作案中没有起主要作用,只能算是从犯。第三次抢劫,我没有入室,只是在外面放风。第四次,我突然要解手,去屙屎了,等我回来时,他们已经得手撤退了,我没有参加这次抢劫。还有第六次,公诉人讲我持了刀,对男主人进行威胁。我没有拿刀,中是在他家顺手拿的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子。指控我用刀刺伤了男主人,我只是用刀子吓吓他,让他别喊,是不小心划破了一点皮,怎么能讲我刺伤了人呢?”

“结果怎么样?”伍连志问。

李山桥答:“谁知道怎么样?法官讲要等到合议庭合议后,定期宣判。”

“简如锦,你呢?”严伟问:“你哥哥到庭了没有?牛检写的辩护意见,他讲出意思来没有?”

简如锦回答:“我哥到庭了。他是照着纸上念的,他讲的几层意思,他辩护说:我不是推动团伙的成员。为他们提供事主的情况并带他们去踩点,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的,没有犯罪的故意;抢劫时,我没有参与,不是抢劫案的参与者;吴智给的两百元钱,是他们吃饭后付的饭钱,且是抢劫案发生前付的,不属于抢劫后的分脏;最后讲我的抢劫罪名不能成立,要求判我无罪释放。”

“那审判长怎么回答?”严伟继续问。

简如锦回答:“审判长说辩护人的辩护意见已经纪录在案,是否采纳,要合议庭合议后才能决定。”

严伟说:“牛检毕竟是搞司法的,写的几点辩护意见没有什么废话,都讲到了点子上了。简如锦,说不定会判你个无罪释放呢!”

简如锦欣喜道:“要是判无罪释放就好了,马上就可以出去,也不用怕别人说三道四的了。”

严伟建议道:“要是能判个无罪释放的话,现在有个《国家赔偿法》,你可以跟着请律师打官司,进行行政诉讼,要求对你关押一年进行赔偿。”

伍连志立即赞成,并举出了一个例子来:“是的,简如锦。你可以打官司要求赔偿,起码可以赔万多块钱的。玉泉市看守所的一个人,被冤枉杀了人,要判死刑的。他家里很穷,没有钱请律师。当时有个好心的律师,在得知他的情况后,没要他一分钱,为他提供义务法律援助。他的案子由于证据不足,法院判决不下来,几次退回检察院补充证据。那个律师自费到他家和发案现场进行取证。跑了很多地方,找了许多人。由于事情过去了两年多,一些当事人都分散到了各地,有些到外地去打工、做生意去了。他便问清地址,自己买车票去找。那个要判死刑的人,自己也感动了。当律师来见他时讲:‘算了吧!这是我命中的一劫,我认命算了。’可那律师诚恳地说:‘你这是人命关天的案子,不把它弄明白了,我心里不安。花些钱算什么?我也不图你的回报。说句老实话,我不单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做律师的良心和原则。我一定要弄清楚,为你伸冤。’那人在看守所关了整整三年,关得浑身只有几根骨头。才七十几斤重,背也驼了,眼也花了,头发一根根全白了,落了一身的病。那律师通过近一年半时间的艰难努力,终于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证实那人是无罪的。三年后,法院终于开庭,宣告他无罪释放。当时国家正好才颁布了《国家赔偿法》,律师立即为他代理了行政诉讼,要求国家赔偿,结果胜诉了,被告赔了他十几万。那人领到赔偿金后,立即找到了律师家,要将那十几迈出全部给律师。他讲:‘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这钱也是你争取的,理应属于你。’律师怎么也不肯接收,讲:‘这钱是国家对你冤枉在看守所坐的三年牢的补偿。你拿去把病治好,再成个家。我不是图你的钱,要是图钱的话,当时我就不会放弃许多赚钱的官司,来为你去跑了近两年的时间。你要是再讲送钱的话,就是对我人格的污辱。’那人见律师这么说,也没方法,但要他就这么算了,他良心不安,总觉得对不起恩人,便横竖不肯罢休,非要律师接受不可。弄得那律师也没办法,最后只好将办案时的花费,车费、旅差费结算了,又收了他伍千元的代理费,一共收了两万八千块钱,其余的一分也不肯要。

“这个律师贴了两万多块钱来打这个官司,最后还是没有亏,得到了回报。那人将律师当成了恩人,逢人就讲那律师的好处。律师打赢了这场所官司,在同行中名声大振,得到了许多委托人的信任。他的生意好得不得了,大家都去找他做代理人,不几年就发了。他名也有了,有的是名利双收,这也是好人有好报。”

严伟听着来了兴趣,不由又想到了将贤生。他要是能找到这个律师替他辩护,那么肯定可以不增加一宗冤案。不由问:“你是听谁讲的,那个律师姓啥?叫什么名,哪个事务所?是不是真的?”

伍连志说:“事情肯定是真的,是我在十二监时一个从市看守所转过来的人讲的。他讲这事在那边传得很神。那律师性甚名谁,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只要有这回事,到那边一问就知道了。”

严伟想,要是有机会见到蒋贤生或他家里人,一定要把这事同他讲,让他家里去玉泉打听,务必找到这个律师,让他来做代理人。他家虽说没有钱,但那律师不是一个嫌贫爱富的人,不会单单为钱去打官司,而是一个有职业道德,有良心的律师。

市法院的人这两天好象就驻在秀湖县办案,一个接一个地开庭。没过两天,九监的一个才十九岁的杀人犯被提出去开庭。听祁连武讲,他叫何明凡,在家用老鼠药——敌鼠纳盐,将他的继母给毒死了。他的继母对他才十二岁的妹妹很刻薄,而对她带过来的十四岁的儿子很好。有一次,他妹妹偷拿了他继母儿子的儿子买的一支钢笔,被继母一巴掌把妹妹的的门牙都打掉了两棵。他从地里回来,见妹妹在哭,牙也没了,就问怎么回事?妹妹哭着告诉了他。从小就受到刻薄的继母欺蜃的他,一时气不过,就冲动地买了敌鼠纳盐,偷放进继母的饭中,将继母给毒死了。他因此以涉嫌投毒杀人,被送到了秀湖看守所。

何明凡开庭的第二天,严友来便被提了出去开庭。严友来走后,严伟猜想着,中院连续几天在秀湖开庭审案,并且都是重大的案件。不是团伙抢劫,就是杀人,都是够判极刑的。可能不久会有什么统一行动了,也许秀湖要统一搞一次公判、公决。严伟这么想着,但不敢同别人讨论,怕引起许军华的不安,而在监子里弄出事来。

严友来开庭也开了一整天。他的命也够苦的,连中午在法院吃一顿有肉的快餐也没能吃上。中午被送回了监子,下午又提出去继续开庭。他的身上是有着两条人命的,即使是自首,也是保不住他的一条命。坐了这么久的牢,见的、听的多了,大家同一狐假虎威小法官也差不了多少,判断起来,也不会差的太远。反正,严友来注定是要戴上脚镣手铐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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