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愿意娶我么?”
一个晴天霹雳就直接劈在张雷头顶。
方子君泪眼盈盈地看着已经彻底傻掉的陈勇。
陈勇半天才冒出来一句话:“方大夫,你没喝酒吧?”
“我现在很清醒!”方子君流着眼泪声音很大,很多人都看这边,“陈勇,你愿意不愿意娶我——就一句话,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去登记!”
“方子君!”张雷怒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方子君闭上眼睛。
“你会后悔的!”张雷的脸都白了。
“那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方子君睁开眼睛,咬紧牙关说。
“方大夫,你现在不冷静。”陈勇沉默了半天说,“有什么事情都下去说吧。”
“不!”方子君看着他大声说,“我现在就要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也让她知道,我方子君——不喜欢张雷!不……喜欢他!我讨厌他我恨他我不愿意看见他!”
“这不是真的……”张雷的脸煞白,慢慢后退着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这是真的!”方子君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不合适……我喜欢陈勇,他和我一起上过战场……我们是一个时代的军人,而你……不合适……”
“这不是真的!”张雷高喊,眼泪已经流下来。
方子君忍着眼泪,突然一下子抓住陈勇的手。陈勇浑身都哆嗦了一下:“方大夫?!”
“这是真的!”方子君一字一句地说。
“不!不!”张雷大叫着退后,转身就跑。
方子君头晕目眩,晕倒了。
“方大夫!方大夫!”陈勇抱住她高叫着,“医生!医生!救人啊!”
方子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张雷喃喃地说。
“张雷!”刘晓飞抱住他,“你别这样!”
“这不是真的!”张雷怒吼着用脑袋去撞击攀登楼的墙,额头上再次流血。几个同学急忙冲上来抱住他直接就按在地上。
“这不是真的——啊——”张雷怒吼着但是不能乱动,他的两只手抓住地面抓着尘土抓出了血。
“这怎么回事?”队长跑过来,“让别的队看笑话是不是?”
“他女朋友要嫁给别人了。”一个同学低声说。
队长也一愣:“军区总医院的那个?”
“对。”
队长寻思着,觉得不可思议:“不可能啊?那姑娘我见过啊,挺好的啊!”
“这不发生了吗?”同学低声说,“他一回来就撞墙,谁也拦不住。”
队长蹲下,看着被按在地上挣扎的张雷:“张雷?张雷你听见没有?”
张雷看他,脸部还是扭曲着。
“你不配作个军人。”队长说完,起身就走。
大家都诧异地看队长,队长走了几步回头:“都放开,让他撞!撞死也别拦着他!”
大家看着队长,慢慢松手了,都保持警觉随时准备扑上去抱住他。队长站在原地冷冷看着张雷站起来,张雷的常服已经掉了好几个扣子,额头在流血。
“把你的领花肩章都给我摘下来!”队长冷冷地说。
张雷不动。
“刘晓飞!”队长突然怒吼,“动手!”
刘晓飞着急地:“队长!”
“动手!”
刘晓飞无奈,只好转向张雷,手伸向他的领花。张雷一巴掌就打开他。
“为什么不让摘?”队长问。
张雷红着眼睛:“我是军人!”
“在编制上你是现役军人,但是你不配穿这个军装!”队长不屑地说。
张雷呼吸急促地看着队长。
“军人是什么?”队长冷冷地说,“军人是战争的宠儿!是在死神面前不会皱眉头眨眼睛的硬汉!你是吗?”
“我不怕死!”张雷高喊。
“对,你是不怕死。”队长不屑地笑,“但是你怕活着。”
张雷看着队长。
“活着,比死更艰难!”队长看着他说,“人生的路很漫长,你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着吗?”
“我有!”张雷怒吼。
“那就活给我看看。”队长的声音很平淡,“不要以为你张雷是伞兵就多了不起,就不该遇到挫折——这个院子里面都是军人,有过比你更曲折经历的多的是。你别丢军人的人了,先摘下领花肩章再去撞墙。”
队长转身就走,张雷看着队长的背影急促呼吸着。刘晓飞小心地给他拂去身上的灰尘,系好风纪扣,整理他的常服。
“我是军人。”张雷看着刘晓飞和同学们说。
“对对,你当然是。”同学们连声说。
“把帽子给我。”张雷说。
刘晓飞把地上的军帽捡起来,拂去灰尘交给张雷。张雷戴上军帽,深呼吸:“我是军人,是战争的宠儿!”
大家看他。
张雷的脸上平静下来:“我是硬汉。”
他推开同学们,慢慢地走着。
同学们看着他的背影,都无言。
“这都怎么搞得啊?”刘晓飞自语。
“我有勇气在战争时期去死,就有胆量在和平年代活下来!”张雷突然站住,回头面对同学们高喊。
陈勇默默地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方子君。
方子君慢慢睁开眼睛,已经没有眼泪,眼中无光。
“我去把他叫回来。”陈勇戴上军帽。
“陈勇!”方子君说,“你不要叫他,不要……”
陈勇慢慢转身:“你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方子君无力地闭zZzcn小说网.电脑站上眼睛。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陈勇站在她的床前。
“你帮不了我的。”
“我会不惜一切代价。”陈勇说,“哪怕是我的生命!”
方子君苦涩地笑:“谢谢你,陈勇。可是你真的帮不了我的……”
“我能为你作什么?”陈勇问。
“我没有退路了……”方子君长叹。
“那不是你的真心话。”陈勇看着她说,“我不会趁火打劫的——我陈勇在战场上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英雄,在你的面前我也不会是个卑鄙小人!”
方子君感激地:“陈勇!”
“我喜欢你,也尊重你。”陈勇恳切地说,“如果你需要,我可以为你作一切事情!——告诉我,我可以为你作什么?”
“我必须和他分手。”方子君平静地说。
“为什么?”
“我不能告诉你。”
“那我不问,你说怎么作?”
“他不会死心的。”方子君说,“我需要让他彻底死心!”
“你说。”陈勇看着她。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方子君看他。
“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愿意,还是不愿意?”
陈勇沉默半天:“……你知道答案。”
“我跟你结婚。”方子君苦涩地说。
“你爱他。”
“是的,我爱他。”方子君说,“但是我不能爱。”
陈勇低头,抬起来:“如果你需要,我可以这样充当这个角色。——但是,我会先写好一份离婚协议交给你。”
方子君看着他。
“你随时可以签字。”陈勇说,“而且,我也不会碰你——我陈勇是个粗人,也没文化,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强。我不问你为什么,也不会去问你这样作的真正目的。只要你方子君交代的事情,无论对错,我没有不办的。这个任务我会完成,你保重!”
陈勇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你为什么会这样?”方子君问。
陈勇站在门口,手放在门把手上没有回头:
“因为,我爱你。”
方子君感激地看着他拉开门出去,委屈地哭了。
雷克明和何志军走在大院里面说着话,耿辉匆匆从后面走上来:“你们二位很悠闲啊?”
“怎么了?”何志军问。
“出事了。”耿辉无奈地说,“我们上报军区直工部的士兵提干推荐名单被打回来了。”
“怎么回事?”何志军纳闷。
“直工部卡了硬指标,不是高中毕业的不行。”耿辉说,“我们推荐的士兵有两个是初中毕业,还有一个是小学文化。”
“你怎么那么糊涂呢?”何志军问,“小学文化你推荐他干什么?那不明摆着让军区捋我们吗?”
“是乌云。”耿辉说,“当时我也糊涂,不想伤害他。”
“这不是更大的伤害吗?”何志军踱步,“战士都做好提干的准备,可能都给家里写信打了电话,亲朋好友都知道了——现在倒好,他怎么跟亲朋好友交代?在咱们部队还好说,他们都是老兵,没人敢随便说个不字。”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了。”耿辉说,“直工部同意对那两个初中毕业的战士进行文化基础和军事技能考试,如果可以达到基层干部的标准可以考虑——乌云,他们根本不考虑。”
“我记得他。”雷克明说,“我来和他谈吧。”
“你刚刚到大队,对这些工作还不熟悉。”何志军说,“这种恶人还不能你去当。”
“就因为不熟悉,我才更合适。”雷克明说,“你们熟悉反而不好说话。”
“那好吧。”何志军点头,“注意方式方法,乌云是个很憨厚耿直的战士。”
“特种部队对基层指挥员的要求,他也确实不能胜任。”雷克明看着乌云的材料,“他虽然能吃苦,但是不具备外语和基本文化基础,没有培养的前途。”
“感情用事,往往才会真正伤害了感情啊。”何志军背着手看着训练场上的战士们感叹。
耿辉苦笑:“如果我坚决点,就不会有这个事情了。我要在常委会上作检讨。”
“我去了。”雷克明看完材料心里有底了,走了。
何志军看着他的背影:“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他就要烧到战士的头上了。老雷是有心在大队树立自己一贯的冷面杀手形象啊——那我们空下一个名额,军区怎么说?”
“点名要林锐。”耿辉说,“我还挨了批评,说这样的战士如果不能提干是我们工作的失职。”
何志军苦笑:“不是你的,争也没用;是你的,怎么让都是你的。”
“来来来,抽烟抽烟!”
大家坐在训练场上休息,大汉淋漓的乌云笑呵呵地给班里弟兄散烟。林锐拿过来烟一看是石林,大惊:“**!你日子不过了?”
“咳,这算啥!”田小牛嘿嘿笑着点着烟,“等咱们乌云排长走马上任,那就是国家的
人了,拿工资了!一个月一千多呢,到时候抽石林都是赖的!”
大家哄笑。
“等我命令下来,我请大家抽红塔山!”乌云乐得合不上嘴。
林锐笑着骂他:“烧包吧你就!照你这么发烟,你就当了团长工资也不够你造的!”
董强看看乌云,再看zZzcn小说网.手机站看林锐,无奈地叹息。
“怎么了?”眼光敏捷的林锐看着他。
“班长,要我说实话吗?”董强提起枪走到林锐面前蹲下。
“说。”林锐不动声色。
“我恨你。”董强看着林锐说。
“为什么?”林锐还是不动声色。
“你让我们全体在战场上进入险境。”董强苦笑着说,“他是出色的特战队员,但是不具备指挥才能,我不愿意跟着这样没脑子的排长上战场。”
“混蛋。”林锐牙齿里面挤出这两个字。
“班长,你让我说实话的。”董强说完起身走了。
“你给我回来!”林锐叫住他,“听着,这个话不许对任何人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乌云以后是我们的排长就是绝对直接领导,不许你在下面乱说!你给我记住了!”
“是。”董强闷闷不乐地说。
“我跟你们一起上战场,记住这个!走吧。”林锐说。
乌云已经站在圈子中间,开始忘情唱歌:“从草原来到天安门广场……”
歌声当中,雷克明的身影出现在训练场上。林锐第一个看见他:“起立!”
大家赶紧起立,乌云也急忙站到队伍里面去。
雷克明目不斜视,快步走过来,光学镜片后面的眼睛锐利而寒意天然而生。林锐跑步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报告副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一排正在组织室内近战训练,请指示!一排代理排长林锐!”
雷克明还礼:“稍息吧。”
“是!”林锐敬礼转身跑步到队列前面。“稍息!”接着跑步入列。
“同志们!”雷克明站在队列前面,“请稍息!——我今天看了你们的训练,速度不够快!你们的手下脚底下都是软绵绵的,根本就看不见力度!你们是在玩游戏?这是在准备打仗!你们的面前就是敌人,就要往死里面打!心慈手软就是害了自己也害了战友,明白了吗?”
“明白!”战士们齐声怒吼。
“继续训练!”雷克明说。
“一排继续训练!”林锐出列组织,“各个小组立即到位!”
战士们迅速动着。
“乌云,林锐,你们过来一下。”雷克明一招手。
乌云和林锐看看他,纳闷地走过去。他们身后,空包弹已经劈啪开始响,战士们按照战斗编组鱼贯进入汽车轮胎搭建的室内近战训练场。
“乌云,军队是什么?”雷克明看着他淡淡地问。
“是钢铁集体。”乌云纳闷地问,“副大队长,您问这个干什么?”
“钢铁集体就是由钢铁的纪律凝结成的,我们每个人都是这个战争机器上的一个螺丝钉。”雷克明说,“我们都是为了这部战争机器运转通畅,都有各自的职责,缺一不可。”
乌云看着雷克明。
“我是想告诉你——由于你的学历不够,你的提干推荐,被军区驳回了。”雷克明没有什么表情。
乌云犹如被雷劈了木然了。
林锐也睁大了眼睛。
“军区直工部点名要林锐,很遗憾。”雷克明的语音永远是不高不低不紧不慢,“你是老兵,不需要我多说什么。军队有军队的硬性规定,这些我们谁都没有办法。”
乌云的脑袋嗡嗡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批你半天假,可以休息一下。”雷克明说,“站直了,你是经过战斗考验的老兵,别让新兵同志看笑话。失败没什么丢人的,被失败击倒才丢人。把枪交给林锐,去吧。”
雷克明转身走了。
乌云张大嘴,耳朵还在嗡嗡。
林锐看着乌云:“乌云?”
乌云的脸上没有表情,喃喃地:“我已经给我妈写信了……”
林锐低下头:“我去找大队长和政委!”
乌云一把拉住他:“你还觉得我不够丢人吗?”
“乌云,你别这么说!”林锐看着他。
“我为了提干,什么都豁出去了。”乌云木然地说,“也包括你,我的兄弟……”
“我没什么!”林锐着急地说,“我今年就考军校了!”
乌云惨淡地一笑:“我没脸见人了。”
“胡说!”林锐严厉地说,“我看他们谁敢说你!”
乌云把枪交给他:“我回宿舍休息。”
乌云独自在训练场走,脚步跌跌撞撞。
“田小牛!”林锐高喊。
“到!”田小牛从里面抱着步枪出来,“班长啥事儿?”
“把枪给我,你跟着乌云班长!”林锐高喊。
“是!”田小牛急忙摘枪,“班长,怎么了?”
“少废话,一步也不许离开!”林锐命令。
“那他上厕所呢?”
“你给他拿纸在边上站着!”林锐厉声说,“去!”
“是——”田小牛拉长声音敬礼转身就跑去追乌云。
乌云跌跌撞撞走着,忽笑忽哭,田小牛去扶他:“乌云班长你咋的了?”乌云推开他,笑声和哭声都很凄惨。战士们都从训练设施出来看着,目瞪口呆。
林锐心如刀绞。
乌云高声唱起了一首蒙语歌曲,苍凉的旋律嘶哑的歌声在训练场上空回荡。
“我说你是不是真的脑子坏了?”何小雨瞪大眼睛看着方子君。
“你别管,这是我的事!”方子君大步走着。
“姐姐,我是你妹妹!”何小雨一把拽住她,“张雷是我兄弟,你得跟我说清楚!”
“这本来就说不清楚……”方子君掰开她的手,“你回去吧。”
“方子君!我怎么就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何小雨站在后面厉声问。
“我,就是这种人!”方子君不回头,咬牙说。
“我不相信!”何小雨急哭了。
“你已经看见了。”方子君走了。
“老天爷,你瞎眼了啊?!”何小雨气得跳脚,“你赶紧看看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方子君流着眼泪大步走着。
“方子君!你如果不回心转意,我就不认你这个姐姐!”何小雨高声说。
方子君站住了一下,头晕。
“姐姐!你不要这样耍我了好不好?”何小雨看见了希望,哭着说。
“不是我耍你,是命耍我。”方子君大步走了。
走到宿舍跟前,方子君看见了银白色的奥迪轿车。林秋叶下来看着她,方子君笑笑,却出来眼泪。
“大闺女,到底怎么了?”林秋叶关切地问。
“妈——”方子君扑上去抱住林秋叶委屈地哭了。
“车里说,这里人多。”林秋叶拉她进来,“晓敏,你先下去吧。”
车门关上以后,林秋叶拉着她的手问:“你怎么突然要结婚了?”
“妈,你别问了……”方子君哭着趴在她肩膀上,“你就是我的亲妈,何叔叔就是我的亲爸爸……”
“我们当然是。”林秋叶耐心地看着她。
“我是不是好女儿?”方子君问她。
“是。”林秋叶点头。
“我会孝顺你们的……”方子君埋头在林秋叶怀里。
林秋叶抚摸着她抽泣抖动的后背:“大闺女,到底怎么了?”
“妈,我没事,你抱我一会就好了……”方子君喃喃地说。
何小雨跑过来,在车前速度慢了。
“你喜欢陈勇吗?”林秋叶问。
“妈,你不要再问了。”方子君甜甜地闭着眼睛笑着,“你抱我一会就好……”
何小雨看着方子君偎依在母亲的怀里,鼻子一酸。林秋叶招手,何小雨上车在另外一边抱住方子君:“姐姐,我不该那么说你……”
“我很幸福,真的。”方子君闭着眼甜甜笑着,“我有妈妈,有妹妹,还有爸爸……有你们,我足够了……”
林秋叶很纳闷,看着方子君:“到底怎么了?”
“别问了,妈。”方子君不睁眼,“让我睡一会。”
林秋叶拿出大砖头手机交给外面的晓敏:“关上,一个小时以内我什么电话都不接。”
方子君偎依在母亲的怀里,妹妹抱着她,甜甜地睡去了。
她觉得,这是她最安全的角落。张雷的爱情热烈,却带有意料不到的危险。
只有亲情,是最安全的。
“大队长,政委,副大队长。”陈勇进了作战指挥室的门敬礼。
“陈勇,有事儿吗?”何志军从地图前面抬起头。
“这是我的结婚报告。”陈勇双手递过去。
“你要结婚?!”耿辉喜出望外。
“哟!想不到我们的少林和尚是这帮小兔崽子第一个要结婚的啊,哈哈哈……”何志军高兴地搓手,拿起杯子喝水,“我不看了,批准!老耿签字。”
耿辉拿过结婚报告只看了一眼就吓了一跳。
“哪家姑娘啊?”何志军喝着水问。
“方子君。”陈勇回答。
噗——何志军吐了一地图。
雷克明想想:“是不是老方的女儿?当时在前线跟伞兵谈对象的丫头?”
“对。”耿辉说,“就是她。”
“这是好事儿啊!”雷克明脸上浮现出难得的笑意,“烈士的遗孤和我们的战斗英雄结婚,这个证婚人你们都别跟我抢啊!我当定了。”
何志军擦擦嘴,看着陈勇:“妈拉个巴子的你没吓死我!又废了我一张地图。”
陈勇敬礼:“大队长。”
“好小子啊!”何志军搓着手走到陈勇面前,“果然是孤胆英雄啊?这个这个敌后隐蔽行动搞得不错啊,居然我也没看出来半点兆头?都从我的后院下手了?怎么我的后院就那么吸引你们这帮臭小子吗?”
耿辉对着雷克明说:“方子君是何志军的养女。”
“老何,这就是你的女婿了啊!”雷克明惊讶地说,“怎么好事都让你赶上了?你不还有个丫头吗,我给我儿子预定上!”
“已经被人包围了,正在围点打援。”何志军苦笑,“你那儿子,跟生猛海鲜似的还是算了。”
雷克明哈哈大笑:“什么时候结婚?”
“八一。”
“好!”何志军点头苦笑,“八一结婚好!军人结婚就要在八一,以后再生个小兵!记住——不能要闺女,操不完的心!还得整天惦记是不是被人给摸到后院了。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说呢?我要知道是你,能不同意?”
“我们也是刚刚决定的。”陈勇说。
“这一转眼闺女都结婚了哦。”何志军感叹,“拿过来,我签字。”
耿辉把结婚报告递给他,何志军看着结婚报告:“你现在已经是副营干部,应该成家了。好好疼子君,她吃过的苦太多了。别看你武功高,你敢动子君一个手指头,我把你的皮给扒了!——我等着抱外孙子!”
何志军签字。
“这八一马上到了啊?我马上让政治部安排。”耿辉拿起电话,“家属院也得给陈勇调个单居。对了,老何老雷,我们得赶紧跟地方幼儿园和教育系统搞好关系了。这眼看干部们都一天天大了,这些问题也都很快要触及到了。”
“兔崽子们都长大成人了!”何志军笑着说,“我们大队马上就有自己的下一代了,多快啊!”
耿辉笑着出去:“我去政治部了,你们先聊。”
“军区的那帮记者爷爷也给我叫来啊,这是在总部都挂号的战斗英雄!”何志军追着喊。
“忘不了,军报的我都给你叫来!”耿辉头也不回地乐呵呵说。
“你个新郎官还跟这儿戳着干吗?”何志军呵斥他,“我给你准婚假,去我家去!先跟我老婆汇报汇报,过她那关!”
“是!”陈勇敬礼,转身出去。
“美女配英雄啊!好!”何志军笑着回味。
“别臭美了,你的闺女还不知道多黑呢!”雷克明换掉桌子上湿透的地图,重新铺了一张。
“哎——”何志军急了,“你这怎么说话呢!我的仨闺女,一个比一个漂亮!”
“全体都有——向右看齐!”
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厉声下口令。
“向前看!”
队伍刷地抬头向前。
“副营长同志!特战一营全体官兵集合完毕,请指示!值班员一排排长林锐!”
“稍息。”陈勇还礼,走上前去。“同志们!”
刷——战士们立正。
“今天开始我休婚假。”
战士们一傻,然后开始嗷嗷叫。
“营长!我们要吃你的喜糖!”“祝贺营长!”……
陈勇脸上没有笑容,大家的欢呼逐渐沉静下来诧异地看着他。
“现在营干部少,我不在的时候,林锐要带好部队。”陈勇说,“解散!”
大家诧异地看着陈勇转身走了。
队伍逐渐散开。林锐看看陈勇的背影,也没想明白。乌云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帽子:“一班,带回作值日。”
林锐转向乌云:“乌云!”
“到!”乌云戴好帽子转身立正。
“我和你说会话。”
“是,排长!”乌云跑步过来敬礼。
“我说你那么正规干什么?”林锐苦笑,“我是谁有几两猫尿你还不知道?你干吗啊,成心损我是不是?”
“排长,你还有事儿吗?我要带一班去作值日。”乌云还是站得很直。
“乌云!”林锐看着他,“你干吗啊?我是林锐啊!”
“是,你是一排少尉排长林锐。”乌云说。
林锐看着他:“我们是兄弟,你为什么要这样?”
“我不配和你作兄弟!”乌云斩钉截铁。
林锐深呼吸:“你不许这么说!”
“这是事实!”
“你不许这么说!”
“是。”乌云声音低下来,“我服从命令。”
林锐哭笑不得:“老乌!你是蒙古汉子,蒙古汉子的心胸比草原还广阔!”
“我也不配作个蒙古汉子……”乌云的声音很黯淡。
“你跟我走!”林锐命令。
乌云在后面跟着。
澡堂子空无一人。林锐带着乌云进来:“脱。”
“排长?”
“脱!”林锐怒吼。
乌云不说话,开始脱衣服。林锐看着他一件一件脱下来,一身的伤疤显露出来。林锐也开始脱衣服,也是满身伤疤,不过比乌云好得多。
“这是狙击步枪的弹洞。”林锐指着自己的右肩膀,“是你给我拖回去的。”
“是。”乌云说。
“这是刀砍的,在那一瞬间是你给了那个家伙一枪,所以没砍到我的动脉。”林锐指着脖子上的刀疤含着眼泪说。
乌云低下头:“是。”
“这是野外生存的时候毒蛇咬的,你给我吸出了毒液,让我可以活下来!你的嘴都肿了,连水都喝不了!”林锐眼泪汪汪举起自己的胳膊。
乌云再也受不了,蹲下哇哇哭了。
“我们一起走过的艰难岁月,你难道都忘了吗?!”林锐怒吼。
“我没忘,我没忘……”乌云大哭着,“林锐,我都没忘!我记得比谁都清楚!这些天来我一夜一夜睡不着,想的就是我们在一起的那些事儿!我对不起你啊,林锐!我背叛了我们之间的兄弟情意,我知道你心软对你下硬刀子!我不是蒙古汉子,不是军人,我不是男人,不是人啊!我被魔鬼迷住了心啊!”
“你给我站起来!”林锐怒吼。
乌云哭着站起来。
“你是蒙古汉子!你是军人!你是男人!你是我最过命的兄弟!”林锐怒吼,“你给我站直了!站直了!”
乌云站直还在抽泣。
林锐一把拿起地上的凉水管打开水龙头,凉水一下子喷出来。他拿着水龙头直接就对准乌云,强大的水流击打在乌云的脸上身上。
林锐高喊着:“你是乌云!你是蒙古汉子乌云!你是特种兵乌云!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乌云!你给我醒醒!醒醒!”
乌云在冰凉的水流冲击下哇哇大哭。
“我们生在一起,死在一起!”林锐高喊。
压抑的乌云在水流冲击下高叫出来:“啊——”
“你身上的伤疤就是我心里的——”
林锐高喊着冲击乌云的伤疤。
“林锐!”乌云突然高喊。
林锐低下水龙头。
“我还能和你作兄弟吗?”乌云看着他问。
林锐的嘴唇翕动着:“生死兄弟。”
“林锐!”乌云大哭着跪下了。
林锐开始穿衣服:“我在外面等你,我希望走出来的是我的兄弟乌云!而不是一个唯唯诺诺的胆小鬼!”
林锐穿上三接头皮鞋大步出去了。
乌云跪在澡堂哇哇大哭。
纤细白皙的手拿起口红旋转出来。
美丽的嘴唇翕动着,口红画出了漂亮的唇线。
眉笔拿在手里,在细致地描着眉毛。
外面的军乐声隐约传来。
方子君看着镜子里面自己美丽的脸,放下了眉笔。
“子君姐,你好了吗?”何小雨穿着军装戴着伴娘的胸花进来问,“都在等你。”
方子君点头,起身穿上崭新的军装上衣。
“真漂亮。”何小雨感叹,“果然都说的没错——新娘是最美丽的。”
方子君挤出笑容:“走吧。”
大厅里面已经是一片热闹,穿着军装和没穿军装的嘉宾都在互相打着招呼。何志军和林秋叶一个军装一个便装笑容满面,在迎来送往。
最显眼的是还有一个小交响乐队,雷克明穿着燕尾服作指挥。《解放军进行曲》在他的激情指挥下响彻整个礼堂,雷克明指挥得很陶醉,不多的头发上着发胶,因此随着他的指挥甩来甩去。
“听说了吗?”抱着酒壶站在边上的董强对田小牛说,“咱们新来的副大队长是音乐学院毕业的,学指挥的。”
“不可能吧?”田小牛疑惑地眨巴眨巴眼,“那咋当了特种兵了呢?”
“我原来也怀疑,不过看他这两把指挥的刷子,半路出家根本不可能。”董强看着雷克明的动作,“据说他当时是文艺兵,在前线体验生活,后来跟他住一起的老班长牺牲了,尸首都没抢回来。他就拿起冲锋枪当侦察兵了,后来就当了指挥员。”
“乖乖,特种部队真的是什么人都有啊!”田小牛感叹。
雷克明看新娘出来,敲敲面前的谱子,举起手。他的指挥棒一挥,《结婚进行曲》就响起来。
陈勇戴着新郎的胸花,旁边的伴郎是林锐,慢慢地走上前。
耿辉是主婚人,他笑着面对着这对走上来的新人。
雷克明的指挥棒落下,音乐结束了最后一个音节。
“今天,是我们A军区狼牙特种大队一个大喜的日子!”耿辉高声笑着说,“我们的战斗英雄、特战一营副营长陈勇中尉,和战场救护队的老兵、军区总医院的正连文职干部方子君同志,喜结良缘!”
雷克明一挥指挥棒,鼓手敲了一阵密集的鼓。
官兵们嗷嗷叫。
“他们相识在战场,相爱在和平,相知在我们特种大队!”耿辉高声说,“让我们举起手中杯,祝福他们白头偕老!”
大家举起手中杯,不过特种大队的官兵都是雪碧。
方子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白皙的脸平静如水。
陈勇看着她,黝黑的脸一样平静如水。
“干!”耿辉高喊。
雷克明举起指挥棒,《喜洋洋》音乐起。
“新郎新娘,喝交杯酒!”耿辉高喊。
陈勇和方子君面对面站着,陈勇手里的杯子是饮料,方子君手里是白酒。
“不管怎么样,我陈勇今天很高兴。”陈勇低声说,“能和你有这么一回,我知足了!”
方子君不说话。
摄影记者们都举起了照相机在准备。
方子君举起酒杯,陈勇也举起来。
两个人的手臂挽在了一起,交叉过来。
方子君闭上眼睛,喝下这杯酒,眼泪顺着眼角流出来。
陈勇无语,喝下饮料。
闪光灯亮成一片。
奥迪轿车停在礼堂门口,刘参谋长、萧琴和刘芳芳下车快速走进来。官兵们都起立,何志军和耿辉都迎上去敬礼。雷克明也赶紧放下指挥棒,走过去。
“敬礼——”何志军高喊一声。
所有军人都敬礼。
“来晚了来晚了!”刘参谋长哈哈笑,“我那会啊没完没了,这不一散会就赶紧过来了!祝贺祝贺啊!”
“首长。”陈勇敬礼。
“好小子!”刘参谋长捶他一拳,“媳妇很漂亮,我们好像见过?”
“是。”方子君淡淡地说。
“军区总医院!”刘参谋长拍拍自己额头,“哦,你就是方子君啊!你是芳芳的大姐,对吧!”
“对。”方子君点头。
“子君姐姐,这是我送你的。”刘芳芳笑着递给她一束百合。
“谢谢。”方子君道谢。
“方大夫,你果然是个美人。”萧琴笑着说,“祝贺。”
方子君看着她,很平静:“谢谢。”
“请首长讲话吧。”耿辉笑着说。
“好好!”刘参谋长大步走上台子,“同志们!我说两句!”
刷——都立正。
“别那么拘束,都放松!”刘参谋长笑呵呵挥手,“虽然你们是我的部下,但是今天是陈勇结婚的喜日子,我是来蹭喜酒喝的!”
官兵们哄笑。
“特种大队从无到有,到今天发展壮大,我们的青年干部已经组织了自己的家庭,这是可喜可贺的大好局面!”刘参谋长大声说,“我们扎根山沟,建设山沟,现在又成家在山沟!同志们,作为老兵我要说一句话,就一句——军人不仅要无私奉献,还要学会去幸福的生活!人生的道路很漫长,祝福我们的新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我们的绿色军营一起走向美好的明天!”
官兵们都鼓掌。
“好了好了,不多说了。”刘参谋长笑着挥挥手,“说多了就喧宾夺主了!我还有一个会,喝杯酒就走!”
他下台,田小牛急忙把酒杯递过来。
“参谋长,您派女儿来特种大队卧底,这一手可够狠的。”耿辉笑着说。
“什么卧底啊,就是来你们这儿锻炼的!”刘参谋长摆摆手,“你们放心,我刘勇军是带兵出身,不会给你们搞阴谋诡计那一套!我女儿说了也不算,再说她说你们都是好话!这不还当了你何志军的三闺女了吗?我闺女的大姐结婚,我能不来吗?”
何志军笑:“首长归首长,这闺女可是我的!”
大家哈哈笑。
“我跟新人喝杯酒,你们别缠着我谈工作,今天我不听。”刘参谋长笑笑说,“新郎新娘,我今天还有重要会议,所以不能跟你们喝尽兴。我把老婆和女儿留下陪你们喝好!改天我单独请你们!”
“首长忙,谢谢首长。”陈勇说。
“谢谢首长。”方子君点头道谢。
“祝贺你们!”刘参谋长和他们碰杯,“我干了!”
“我们老刘现在轻易不喝酒的,他身体现在一直不是很好。”萧琴笑着对方子君说,“这次是专程从军区会议间隙赶来专门喝这杯喜酒的!”
方子君不说话,陈勇道谢:“谢谢首长。”
“胡说八道!”刘参谋长笑着说,“我身体好得很!”
“子君姐姐,陈哥哥,祝福你们。”刘芳芳拿着酒杯过来。
“芳芳。”方子君看着她。
“姐姐?”
“记住我的话。”方子君和她碰杯。
刘芳芳一愣。
“首长,我喝!”方子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好!痛快,是特种兵的老婆!”刘参谋长哈哈大笑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我走了,老婆和闺女留着陪你们!慢慢喝!”
“敬礼——”
官兵们举手敬礼。
刘参谋长右手放在帽檐上,大步走出去上车走了。
萧琴刚刚想说什么,发现方子君的脸色变了,注视着门口。
她转过去,脸色也变了。
“记住,你是天杀的伞兵!”
刘晓飞低声说。
张雷不说话,慢慢往里走。
他瘦了,整个人瘦了一圈。
他们的身后,是两纵队捧着满怀百合的军校生。绿色的军装,红色的肩章,桔色的校徽,白色的百合。他们都是军容齐整,黑色的皮鞋擦得蹭亮,脚步一致。
20多名军校生捧着白色百合鱼贯而入。
张雷捧着一把裹着红色绸带的65伞兵刀,刘晓飞捧着一个花篮,慢慢走到新人面前。
都静止,在看着这群军校生。
张雷走到陈勇面前站住,双手递给他伞兵刀:“宝刀赠勇士——虽然这不是什么宝刀,却是我哥哥留下的。”
陈勇庄重地接过伞兵刀,抽出来,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飞鹰。
“希望你,象这把刀的主人一样爱她!”张雷低声却是坚定地说。
陈勇看着他:“我会。”
张雷点点头,他转向接过花篮还站着发呆的方子君挤出笑容:“祝贺你。”
方子君坚持站住。
“他是军人,我也是。”
张雷坚定一字一句地说,退后一步,举起右手敬礼。
陈勇还礼。
刘芳芳看着他们,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来来,喝一杯!”何志军笑着招呼他们,“这帮小子还挺能整啊!都别走,都留下喝酒!”
“大队长,我们不能留下喝酒了。”刘晓飞说,“我们是请假出来的,队长让我们必须限时回去。我们告辞了。”
军校生们把百合花篮放在自己身旁,他们的身旁摆出一条百合花的通道。
无声向后转。
慢慢向后走。
两队绿色军装红色肩章黑色皮鞋的军校生走过那条百合花的通道。
方子君看着张雷的背影,嘴唇在翕动着。
张雷坚定地走着。
方子君一直注视着,一直到他们的背影彻底消失。
她闭上眼睛,眼泪无声流出。
萧琴低下头,但是看见女儿,她又抬起来了。
“我,今天很高兴……”方子君睁开眼睛,挤出笑容颤抖着声音;“来了这么多朋友……我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去休息了,好吗……”
耿辉赶紧说:“好好,去吧,你献血以后身体一直比较弱。”
方子君慢慢转身,何小雨不敢说话陪着她走。
走了几步,方子君就晕倒了。
方子君躺在里屋的床上昏昏沉沉,何小雨关上门出来,陈勇坐在那抽烟。
“我说,你就别抽了。”何小雨说,“新婚之夜,你要照顾好子君姐姐。她吃的苦太多了,身体也不好,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走了。”
陈勇点点头,掐灭烟。
方子君昏昏沉沉,意识当中知道门开了。
陈勇站在床前看着方子君,月光下她的脸洁白如玉。
方子君抓着被子不敢动。
陈勇没说话,转身轻轻出去了。他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床军被,在沙发上躺下,看着墙上的双喜大红字,苦笑了一下关上沙发旁的台灯。
方子君躺在屋里,听着外面鼾声起来。
她轻轻地开始抽泣,声音很低,不一会也沉沉睡去了。
……
凌厉的战斗警报是在凌晨响起的。特种大队的战斗警报分级别,除了各级战备以外,还有专门针对各个营分队的不同警报。这个是专门拉特战一营的。陈勇一下子就翻身起来,一边脱身上的常服一边走到窗口。大院里面已经一片忙乱,他一边换迷彩服一边拿起电话:“特战一营?我陈勇,怎么回事?!”
“不知道,副大队长刚才来电话,我们要带实弹!”接电话的是林锐。
“好,我知道了!”陈勇放下电话已经穿上军靴系着靴带。
方子君从里面出来脸色发白:“怎么了?”
“没事。”陈勇笑笑,“可能是拉动,你睡觉吧。早饭我一会让文书给你送家来,下午你就回医院,参谋长正好去军区开会你搭他的车走。”
“不会是打仗了吧?”方子君颤抖着声音问。
“不会,现在是和平年代。”陈勇戴上作训帽,走到门口回头:“存折在柜子里面我的军装底下压着,我在部队除了抽烟不怎么花钱,有两万多,密码是我们部队番号;还有一个白金戒指,本来打算婚礼给你戴上,不过我怕你不喜欢就藏起来了。都在一起,你需要的时候就拿出来。我走了!”
“陈勇!”方子君叫住他。
陈勇在门口站住。
“是不是要打仗?!”
“我不知道。”陈勇说,“也可能是非战争行动。”
“你……注意安全。”
“我会的。”陈勇说,“别为我担心。”
“一定要回来!”方子君说。
陈勇心里一颤,立即觉得结婚真好!
他转身:“我发誓,我会回来!”
方子君点点头:“去吧!”
陈勇敬礼,转身出门了。他的脚步声在楼道响起来。方子君看着沙发上狼藉的被子和茶几上满满的烟灰缸,腿一软靠着门边慢慢地滑下来。她已经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陈勇大步跑在忙乱的大院里面,特战一营在林锐利索的口令声中已经集结完毕。战士们都全副武装,林锐把陈勇的钢盔步枪手枪扔给他。陈勇挎上跑到队列前面:“都到齐了没有?”
“齐了!”林锐说。
“走走!”陈勇一挥手,带着队伍跑了。
在车场准备登车的时候,何志军和雷克明大步走来了。何志军穿着常服,雷克明穿着迷彩服戴着钢盔但是没有臂章军衔。
“报告大队长同志!特战一营全员到齐,请指示!”陈勇敬礼。
“稍息。”何志军说,“你说吧。”
雷克明敬礼,跑步到队列前面:“放背囊!”
刷——背囊都摘下来放在身旁的地上。
“摘去军衔和臂章!”雷克明喊。
战士们摘去军衔和臂章塞在兜里。
“恶性涉枪暴力事件。”雷克明看着大家说,“省公安厅向我们求援,具体情况路上说。管好你们的嘴巴,一句话也不许多说!上车!陈勇,林锐,上我的车!”
战士们利索地登车。
一辆吉普车开来,停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转向何志军:“大队长,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没什么了,你是老手。”何志军说,“注意安全,去吧。”
雷克明、陈勇和林锐敬礼,上了那辆卸下车牌的吉普车。雷克明上车的瞬间,车顶的警报器凌厉拉响。雷克明的吉普车打头,特战一营的吉普车和卡车都跟在后面。车队径直穿过大院,冲向大门。
方子君站在窗口看着,脸色发白。
陈勇在看情况电传,雷克明坐在前面侧脸:“和尚,昨天开荤了?”
陈勇尴尬地笑笑,看电传。
雷克明看他的窘迫样子,也笑笑。
车队在山路上鸣响着警报器风驰电掣。
化工厂已经是戒备森严,层层公安和武警部队将这里包围得水泄不通。附近的居民正在疏散,派出所民警和地方干部忙成一团。军区防化团早就赶到了,穿着防化服没戴连体帽的战士们在外围席地而坐听政工干部讲话:“党和人民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如果出现万一,我们要冲入险区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程度!”
消防队的战士站在消防车上拿着水龙头作准备,防化车在周围喷洒着白粉作预防,被武
警战士拉着的狼狗撕扯着链子哪个车过都要汪汪汪。
特种大队的车队旋风一样在警车的开道下冲入警戒线。战士们都没有下车,卡车的蓬布都拉着。雷克明和陈勇、林锐敏捷地跳下吉普车,在警察的引导下快步跑到几辆面包车围着的临时指挥部。没有更多的寒暄,市委书记和公安局长就简单交代了更准确的情报——四名劳改犯人抢劫了值班武警的两支81-1自动步枪和将近100发子弹,同时撬开了劳改农场矿山炸药库得到了雷管和炸药。他们本来准备逃逸,结果被追击到了这里面来,事态反而更严重了。
“其中一名犯人一直表现很好,担任了排险安全员。”劳改农场的政委说,“他很熟悉炸药和雷管操作。”
“有没有人员伤亡?”雷克明问。
“我们农场武警中队一名战士牺牲,另外一名战士重伤还在抢救。”农场政委说。
“还有就是进攻的时候,牺牲了一个武警战士,两名民警中弹,不过都不致命。”
“犯人有没有军事训练背景?”陈勇问。
“没有这方面的纪录,不过有一个以前是偷猎的枪法很好。”
“知道了,照片给我们。”雷克明接过照片和地形图。“条件是什么?”
“提供直升机,放他们出境。”
“他们在什么位置?”林锐拿着望远镜在观察,“有确切情报吗?”
“不清楚。”
“我们得先侦察。”雷克明说,“林锐,你去安排一下。——记住,不要进去!”
“明白。”林锐跑向自己的车队。
“我们不能在化工厂里面开枪。”雷克明淡淡地说,“让战士们准备白刃战。”
“是!”陈勇敬礼,转身跑回车队。
“收枪,文书留下看着。”陈勇回到车队说,“里面不能开枪,准备白刃战。”
步枪手枪和匕首枪都被交上去,战士们都拔出自己的匕首。陈勇卸下自己的步枪和手枪,打开车上自己的背包,取出跟随自己多年的飞刀绑在腰上,又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柳叶刀:“我亲自带你们进去。”
“他们有枪吗?”交枪的时候田小牛问。
“有。”陈勇说。
“如果他们开枪呢?”田小牛问。
“躲,或者挨枪子。”陈勇甩下一句走了。
田小牛拿着匕首脸发白。
“特种兵,不是光拿来给你们村老民兵炫耀的。”董强拍拍他的钢盔,“走吧兄弟,下去待命。”
田小牛跟着董强下车,跟弟兄们坐在附近的地上。
“里面有炸药。”林锐对乌云说。
“交给我。”乌云笑笑。
“拿出你的手段。”林锐拍拍他的肩膀。
田小牛手忙脚乱在戴单兵防毒面具,乌云看着他笑笑:“你干啥?”
“这不是化工厂吗?”田小牛说,“我怕毒气泄漏。”
乌云一指里面:“你自己看看,有用吗?”
田小牛一看,里面都是高耸的密封罐子,脸色更白了:“妈妈呀!这,这这得多少毒气啊?!”
“记住啊,不要紧张。”林锐拿着手里的匕首蹲在大家面前,“有的有战斗经验有的没有,新兵同志要跟着老兵,枪响不要乱。他们只有四个人,两条枪,子弹也是有限的,而且在化工厂他们自己也有忌讳。我们虽然没有武器,但是我们的优势是近战格斗技能好。只要让我们贴着身子了,就一下子给我直接攮死他!不要犹豫,不要怕见血!”
大家仔细听着,新兵们当然紧张。
“匕首大家经常练,飞刀也有不少同志会。”林锐说,“你们就当作靶子,千万记住一点——这是战斗,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直接一下子就是要害,不然死的是你!明白吗?!”
“明白!”声音不齐。
“明白吗?!”林锐怒吼。
“明白!”声音高了。
“我也从新兵过来的,我理解你们。”林锐说,“没有枪在手里就觉得胆子不壮,但是别忘了我们是特种兵!特种兵就是用毛巾也能杀人!你们都为自己是特种大队的兵自豪,现在就是来证明给所有人看你们的自豪不是吹出来的是杀出来的!”
大家都听着,信心足起来了。
“报告排长!”田小牛起立。
“讲。”
“我要上厕所。”田小牛苦笑着说。
“去。”林锐说,“还有谁要上厕所,都去那边树丛里面解决。”
几个新兵去了。
“现在打乱原来的编制,进行战斗编组。”林锐说,“格斗技能好的同志作第一突击队,狙击手和机枪手40火手这些作第二突击队,爆破手作第三突击队,我们杀过去以后准备排爆。”林锐看看手表,“可能还有时间,大家信封都写了吧?”
“写了。”
“我要再写一封。”乌云举手。
“你去吧,找文书要纸和信封,写好了封口给他。”林锐说,“还有谁要写的一起去,半个小时时间。”
几个战士跟乌云去了。
陈勇拿着柳叶刀站在雷克明身边。雷克明看着地图:“这种白刃战,你肯定是要亲自带队了。我换便装和他们谈判,他们肯定是不会让我带人的。我带对讲机进去,会想办法给你们暗号。你要先找到枪手,干掉两个枪手以后就好办了。还有炸药,这个很麻烦。”
“威力有多大?”陈勇问。
“看装在哪儿了,我希望他们不懂行。”雷克明说,“如果安装到位,不光我们和站在这里的军警,还有那个城市——今后几十年都会是恶梦。”
陈勇转向不远处的城市,高楼林立。
“同志们,别的我没什么多说的。”陈勇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拿着匕首的战士们,“我们是特种兵,就是吃这碗饭的。这就是真正的战场,杀人或者被杀,没有别的选择。”
战士们握紧手中的匕首。
“我带第一小组左翼,林锐带第二小组右翼。”陈勇说,“按照刚才的战斗梯队排开,
准备出发。”
陈勇带着二十多个战士跑步过去了。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林锐看着面前的化工厂长出一口气,突然冷笑着冒出来一句英语。这是莎士比亚戏剧《哈姆雷特》的经典台词,是他从徐睫送他的那本书学会的。
“班长,你说啥?”田小牛眨巴眼睛问。
“我说——”林锐冷笑的脸色变成凝重,举起右手的匕首高喊:“必胜!”
“必胜!”战士们举起右手的匕首瞪大血红的眼睛高喊。
林锐带着战士们排成战斗梯队,各个梯队相距五米保持战斗队形低姿穿越武警把守的警戒线。军警们都看着他们狰狞的脸从面前一擦而过,坐在远处的防化团战士们也站起来看着他们矫捷的逐渐消失的背影。
穿着便装的雷克明盘腿坐在一个车间的值班室里面,对面是一个光头囚徒。雷克明的双手被绑在后面,对讲机也放在面前的地上。两个人的谈判不是那么通畅却也不是特别艰难,总之还是你一句我一句。
“我们这么谈是没用的。”雷克明的语气很平淡,“我只是个派来和你们谈条件的,不是来作决定的。你不让我和外面联系,你们的要求无法转述,上级也没办法研究你们的条件。”
“你是老手,专门吃谈判饭的?”光头问。
“算是吧,行行都得吃饭。”雷克明说着,他被绑在后面的手在转动着,勾住了自己的袖子。
“我要直升机,要你作人质,要一百万现金,你们能做到吗?”光头问。
“你以为是美国电影?”雷克明苦笑,“直升机是那么好叫的?就是要给你一百万现金,得多少领导签字?这都需要时间。”
“没那么多时间,一个小时。”光头红着眼睛,“不然我要这里都完蛋。”
“时间太紧,不可能做到。”雷克明淡淡地说,右手食指已经勾住一根金属丝拉出来在背后细细切绳子。“五个小时。”
“两个小时!”光头急促呼吸着拿起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你告诉他们只有两个小时!”
陈勇带着战士们翻过围墙近乎无声落地,低姿跑过开阔地靠在罐子后面。耳机响了:“客人有话要说,我们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准备现金和直升机,降落地点在第一车间外面的空地。四个客人都在……”
陈勇挥挥手,战士们跟着他接近第一车间。陈勇已经看见那边搜过来的林锐,互相给个手语。林锐点头,陈勇这边开始搭人梯上房顶。林锐挥挥手,他的人在四处散开。
乌云站在林锐旁边,林锐看他一眼低声说:“你怎么来了?去第三突击队去!”
“在你身边最安全。”乌云笑了一下。
林锐苦笑,就没说话。乌云跟在他身侧,握紧手里的匕首。
“混蛋!”光头一拳打在雷克明脸上,“你玩我?!你居然敢出卖我?!”他哗啦拉开81自动步枪的枪栓对准雷克明的脑袋:“信不信我宰了你?!”
雷克明躺倒在地上手已经快打开了,他看都不看枪口:“既然来了我就不怕死!”
“那我就成全你!”光头说着就要扣动扳机。
雷克明右脚脚后跟在地上使劲一踢,皮鞋的鞋尖腾地弹出一把锋利的弹簧刀。他眼睛一下子射出寒光,直接就抬脚踹去。
“啊——”光头下阴被刺中,他惨叫一声倒地自动步枪枪口就抬高了,只打了一发子弹。
雷克明双手已经解放,他起身一转双腕,钢丝绳就勒住了光头的脖子。光头的眼睛越睁越大,舌头逐渐耷拉下来。雷克明狠狠地勒着,一直到他彻底完蛋。
“大哥……”一个家伙刚刚闻声跑进来,雷克明已经站起身飞身踹去。这一脚直接就踹在他的咽喉,落地的时候雷克明在空中变踹为顶膝一下子落在他的咽喉上。
清脆的一声咔吧。
雷克明起身拍拍手,戴好眼睛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房顶的枪手刚刚举起81步枪,陈勇的飞刀已经过去了。两把飞刀扎在他的胸口,他惨叫一声掉了下去。落在地上还要挣扎,田小牛直接就飞身上来一匕首刺在他的后背:“我日你奶奶——”
田小牛红着眼睛拔出匕首又扎下去:“我再日你奶奶——”
还要日的时候董强一把拉住他的手:“行了行了,他已经死了!”
田小牛红着眼睛问他:“我是不是特种兵?!”
“是是,你是特种兵!”董强赶紧说。
提着81步枪的雷克明从里面出来:“两个完了。”
“外面一个。”林锐报告。
“还有一个。”雷克明的眼睛四处寻摸,他眼睛一亮:“在那儿!”
一号车间门口的罐子顶部,一个穿着囚服的囚徒大声笑着:“**你们所有人大爷!”
嗤——
导火索着了,他抱着炸药包哈哈大笑。
陈勇甩手出去柳叶刀。刀刺穿他的胸膛,他的笑声嘎然而止掉了下来。炸药包落在毒气罐子旁边,导火索还在嗤嗤着着。
“都给我闪开!”
林锐高喊一声大步跑上去抱起炸药包就往空地跑。乌云突然斜刺冲出来一下子撞到他,抢他手里的炸药包。
“你干什么?!”林锐怒吼。
“我是爆破手——”乌云高叫着一脚踢在他脸上,林锐眼前一黑再反应过来乌云已经抱起炸药包跑向空场。
“乌云——”林锐起身就追。
“啊——”乌云高喊着冲到空场上。
“乌云!”林锐一个前扑卧倒,“丢掉赶紧回来!”
乌云转身看着他眼睛血红高喊:“林锐,我欠你的今天还你——”
话没喊完,炸药包“轰”的一声爆炸了。
林锐睁大眼睛长大嘴,耳朵已经失聪。
片片人体和衣服的碎片,落在他的身上和面前。
空场上空空如也,除了血肉模糊的碎片。
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林锐:
我的好兄弟,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能和你说话了。我多要的一个信封,就是为了给你写信。
从新兵连开始,咱们就在一起。你就是那草原上刚刚出壳的雄鹰,而我则是刚刚出栏的
牛犊。我敬佩你的勇气和你的聪明,我愿意和你在一起,那些艰难但是快乐的日子是我做梦都会珍惜的。
我乌云不会说话,不会办事,我对不起你。
我很感谢你还拿我当兄弟。如果我欠你的,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我乌云给你当牛作马也要还你。
对了,替我转告咱们嫂子,我乌云也永远记得她的救命之恩。这辈子我欠的人太多了,只能下辈子慢慢还吧。
不配作你兄弟的乌云”
火焰燃烧着。
林锐看着这封信化成灰烬,飘飘缪缈的青烟飞上天空。
“乌云,你怎么那么傻啊……”林锐穿着陆军少尉常服跪在乌云的墓前,喃喃地说,眼泪无声滑过他的脸颊。
雷克明慢慢出现在他身后。“乌云烈士的抚恤金已经下来了。”
“我要请探亲假,副大队长。”林锐说。
“嗯。”雷克明拍拍他的肩膀,“去内蒙古的车票,我已经派人送到你排里去了。我知道,这一次你是非去不可的。”
“乌云,我的好兄弟。”林锐磕头,头贴在水泥地上久久不动,泪水流到水泥地上洇湿一片。“是我欠你的,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我给总部打了报告,这是今天上午刚刚电传过来的特批乌云中士追授为陆军少尉的命令。”雷克明拿出一张命令,“你去交给他母亲吧。”
“副大队长……”林锐的头敲击着水泥地面哽咽着感激地说。
雷克明把命令放在他头前的地上,拿出一个沉甸甸的信封压上:“这是大队常委的一点心意。”又一个信封压上:“这是我的。”
林锐的头敲击着地面,手指抠在水泥地上压抑地哭泣。
“乌云是个好战士。”雷克明站起身看着这个僻静的山头上小小的烈士陵园,特种大队这几年陆陆栩栩添加的几座新墓,“他们都是好样的。”
林锐抬起头看那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田大牛,乌云……音容笑貌仿佛都在眼前。
“我们要永远记住他们。”雷克明退后一步,啪地立正敬礼。
林锐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头又磕在地面上泪如雨下。
“敬礼——”
陈勇在身后高喊。
啪!一片整齐的立定声。
特战一营各个单位的红旗都放低到45度角,战士们举手敬礼。
陈勇把一个信封放在雷克明刚才的信封旁边:“里面是两万块钱,你替我交给乌云的母亲。”又一个信封放在上面。“这是子君的。”
“排长,这是我们的。”田小牛把一个档案袋放在旁边,“有零有整,总共是五千四百三十八块七毛。我们出不了大院,没法去银行换,你路上找个银行给换一下吧。”
“乌云,弟兄们来看你了……”林锐的头还贴在地面上,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兄弟!”
墓碑上的乌云憨厚地笑着。
大队部也是一片肃静。
何志军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面,面色凝重。
“乌云的事迹,军区已经在整理。”耿辉低声说,“荣誉称号马上就会下来,地方政府也准备在乌云牺牲的地方立一块碑作为永久纪念。”
“我的战士,已经牺牲了。”何志军闭上眼睛,“已经牺牲了。”
“这是为了活着的人。”耿辉说,“为了更多的战士可以学习和纪念乌云。”
何志军闭着眼睛点点头:“好,你弄吧。——记住,这样的事情还是让雷克明多出面,这是他和部队熟悉的机会。我就要离开我的狼牙大队了……”
“命令下来了?”耿辉问。
“下个月。”何志军说,“说实在的,我真的不想提副师,不想离开这里。”
“在这个节骨眼,我就不祝贺你了。”耿辉说,“你还是特种大队的业务领导,还是要经常回来的。”
“我会的。”何志军点头,“我会和老雷多谈谈,训练还是要加大力度强度!类似的牺牲,尽量避免发生!尽量避免发生……”
“对了,军区直工部通知,这批提干的士兵要去参谋学院短训。”耿辉说,“林锐就不用回大队了,他去乌云家以后直接去参谋学院报到吧。”
何志军点点头:“可以。”
列车呼啸着掠过大地。
穿着少尉军官制服的林锐背着91大背囊下了草原上的长途车,当地武装部的部长牵着一匹马在等他。他翻身上马,挥动缰绳。
两匹骏马在黄昏的草原飞奔。
“前面那个蒙古包,就是乌云的家。”武装部长操着半生不熟的汉语说。
“她知道乌云牺牲了吗?”林锐收慢座骑黯然问。
“知道。”武装部长说,“我们和民政局给她送过牌匾和东西。”
林锐看着破旧的蒙古包,心里一阵发酸。断断续续的歌声从蒙古包门口传来,一个衣着褴褛的老妇人坐在门口唱歌。
武装部长翻译:“儿子啊,你是那草原的羊羔,你偷跑出去吃草,草不好吃,还是回来吃奶吧……”
林锐受不了了,翻身下马大步跑过去。
老妇人对他伸开双臂,林锐一下子跪在她的面前:“妈妈,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乌云!”
老妇人深陷的眼窝淌着浑浊的泪抚摸着林锐的军装嘴里嘟嘟囔囔。
“她说,乌云只是出去吃草去了,还会回来吃奶的。”武装部长低声翻译。
林锐低下头,眼泪大滴大滴落在草丛中:“妈妈,我是乌云的战友,就是乌云的亲兄弟……我没有照顾好他,是我不好……您骂我吧,打我吧……”
武装部长低声翻译成蒙语。
老妇人抚摸着林锐的脸嘟嘟囔囔,武装部长翻译:“你是乌云的战友,乌云从草原飞出去,有你和他在一起我放心。你是好孩子,乌云不懂事,乌云写信告诉我,全靠你才能当上军官。”
林锐低下头抽泣着:“妈妈,都是我不好,我恨我自己!”
老妇人听了武装部长的翻译,唱起了一支歌。
武装部长低声说:“儿子就是天上的星星,妈妈就是月亮,无论走到哪儿,看得见星星的地方就看得见儿子,看得见月亮的地方就看得见妈妈……”
林锐扑在地上:“妈妈——”
夜色当中的蒙古包,油灯下。林锐坐在蒙古包里面,拿出那些信封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打开看看是钱,都推回去。林锐固执地塞进她的衣襟里面。
晨色渐起。乌云的母亲走出蒙古包,看见穿着迷彩服的林锐在劈柴。她笑着端出一碗奶茶,林锐擦擦汗走过来喝奶茶。
一望无际的草原,林锐纵马牧羊。乌云的母亲站在蒙古包前眺望远方,林锐纵马回来下马。乌云的母亲拉着他的手进去,已经给他做好了饭。林锐坐下,吃手抓羊肉喝奶茶,噎住了喷出来。乌云的母亲笑了,他也笑了。
晚上。林锐在熟睡,那双粗糙的手抚摸着他的脸。眼泪吧嗒吧嗒滴在他的脸上,乌云的母亲抚摸着林锐的脸念念有词。
早上,林锐起来,看见乌云的母亲拿来一身蒙古服装。他换衣服,乌云的母亲给他穿着嘟囔着。
林锐钻出蒙古包敏捷地上马,整个是个蒙古小伙子。乌云的母亲看着他的背影,笑着念念有词。
黄昏。林锐在练拳,乌云的母亲坐在蒙古包前面看。几个小伙子纵马过来,邀林锐摔跤。林锐和蒙族小伙子摔在一起,学着蒙古摔跤的动作。乌云的母亲慈爱地笑着,看着。
晚上。林锐把自己的照片递给乌云的母亲,乌云的母亲仔细地和乌云的照片挂在一起。
早上。换好军装的林锐背着背囊翻身上马,和武装部长纵马走了一段。林锐勒马掉头,看见乌云的母亲还在那里挥手。他举起右手,在马上行了个军礼,咬咬牙纵马跟武装部长走了。
车站。武装部长送林锐上车,林锐叮嘱:“麻烦你们多去看看她,我会寄钱过来的,需要什么你们直接给我写信打电话。她要是病了,需要钱你赶紧说话。”
武装部长点头:“放心吧,我们也有政策照顾的。”
车启动了,林锐在卧铺车厢把背囊打开取洗漱用品。他在里面一摸,脸色变了。他的右手慢慢掏出来,是个布裹好的小包裹。他打开,里面就是那些装钱的信封。
林锐扑到窗户上,看着外面掠过的草原:“妈妈——”
列车在大草原上呼啸而过。
省城。背着大背囊的林锐下了车找到公用电话,拨了号码:“我是林锐,接大队部。……政委,我是林锐。乌云的母亲,不肯要这些钱,连抚恤金都不肯要。……好,我给他们武装部寄去,你给他们打个电话吧。”
从邮局出来的林锐穿着少尉常服坐在公车上,大背囊放在他的腿间。他在看着窗外出身,这个时候上来一位老妇人,林锐急忙让座。老妇人道谢,林锐看着她的满脸皱纹鼻头一酸
,掉过脸去。他的表情有忧伤,有期待。
公车停在财经大学门口,林锐兴冲冲下车。
他背着大背囊戴上帽子,整理自己的军装准备进入校园。他一下子看见谭敏笑着往外跑,他笑了,赶紧走过去。却发现谭敏不是在冲着自己的方向笑,他疑惑地看着谭敏从自己身边的人群跑过。一辆蓝鸟停在路边,一个男人站在车外捧着玫瑰。谭敏兴冲冲跑过去,扑在那个男人的怀里。
林锐定睛一看——岳龙!
他大步跑过去,车已经开走了。
林锐满脸都是不肯相信,打了一辆车跟着。他在车里看着前面蓝鸟车里面的玫瑰花,还有谭敏偎依在岳龙肩膀上的背影,眼睛睁大了。
幽雅的西餐厅,穿着西服的岳龙和谭敏含情脉脉相对而座吃着西餐喝着葡萄酒。谭敏更漂亮了,长发披肩眼神水灵,不时被岳龙逗笑。穿着少尉军官常服的林锐背着大背囊看着他们木然地走进餐厅。
“先生,您几位?”侍者问。
“我,找人。”林锐说。
“请问您找哪位?”侍者看看他的一身军装和破旧的大背囊。
林锐看他一眼,眼神里面的锐利让他胆寒,退后。
岳龙对着门口坐,正在和谭敏说话。谭敏逗得前仰后合,岳龙说得兴高采烈。林锐慢慢走过去,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看着。岳龙觉得身边有人注视,侧脸,惊喜地:“林锐!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锐不看走过来伸出手的岳龙,只是看着谭敏。
谭敏的脸色白了,惊讶地站起来:“林锐……”
“谭敏。”林锐的嘴唇翕动着,“我一直希望,我看见的不是你。”
“林锐,你都看见了。”岳龙说,“我岳龙不是想撬你的女友,我们……是真心的……”
林锐看着岳龙握住了拳头,眼神冒着寒光。
“林锐,我们可以坐下谈谈。”岳龙说,“你和我动手,占不了便宜。”
林锐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林锐。”岳龙说,“你以为还是我们小时候在光明桥头打打杀杀啊?你动我,警察马上抓你。我现在是区政协委员……”
“流氓也能当政协委员?”林锐冷笑。
“林锐,”岳龙很镇定,“我瞒着别人不瞒你,我是走黑道了。我身边的人都有家伙,你动一动,这里就热闹了。”
林锐眼角的余光看见附近不同地方站起来几个小伙子,手都在兜里。
“值得吗?”岳龙苦笑,“你是解放军军官了,为了什么?林锐,我敬佩你是条汉子,所以我们可以坐下谈。换了别人,我不会这样谈。”
“岳龙,谭敏是好女孩。”林锐说,“你不要带她走黑道!”
“我不可能一辈子走黑道。”岳龙恳切地说,“去年我作了几笔大的真的赚够了,我不贪心,现在已经在转轨了。林锐你相信我,我会对谭敏好的。”
“你以为你洗得干净吗?你的钱带着血!”林锐说。
“你应该相信我岳龙的能力。”岳龙说,“这个店就是我的,你在这里动手不可能有任何便宜。”
“我告诉你,岳龙!”林锐说,“别以为有家伙我就怕了你,我林锐什么脾气你也知道!就你这个破店,这几个破人还有这几杆破鸟枪在我眼里还成不了什么气候!我今天不和你动手是不想连累谭敏,她还是学生!”他转向谭敏:“谭敏,跟我回学校去!”
谭敏看着林锐,害怕地:“不,不!”
“我不打你!”林锐着急地说,“你跟我走,这个地方不能待!”
“林锐,林锐我求求你,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和他是真心的……”谭敏说。
“你也得看跟谁?!”林锐的声音提高了,“你能跟黑道的吗?!”
周围的食客都起身看这边,岳龙一挥手:“盘点,关门。”
食客们都出去了,岳龙的手下关门。十几个小伙子就站在餐厅四周,手在兜里或者拿着铁棍。
林锐拉住谭敏:“你跟我走!”
“我不——”谭敏挣开他,“他说了他要改行的!”
林锐看着谭敏,心都碎了。
“林锐,现在不是你能不能带走人,是你还能不能站着出去的问题!”岳龙的眼中露出凶光,“我敬佩你是条汉子,但是你别欺人太甚!谭敏是我的女人!”
林锐看着谭敏:“你跟我走。”
“不!”谭敏躲到桌子后面。
“我现在走出去,你跟着我,就出去了。”林锐含着眼泪说,“你不跟着我,可能永远都出不去了!”
“你自己出得去吗?”岳龙冷笑问。
“岳龙,我没你有钱。”林锐点点头,“我也没你有势力!但是我告诉你——在我手上死的人比你现在的人加起来还多!你如果想试试,就来!我是现役军人,出了事自然有军事法庭处理我;但是你别忘了我还有战友兄弟!你知道我是特种部队的,你就该知道我的手段有多狠毒!”
林锐一巴掌拍在大厅的钢琴上。
钢琴的腿咣地就断了,零件散了一地。钢琴壳子上有一个诺大的被拍裂的手印。
所有人都后退一步。
“我现在走出去,谭敏要跟就跟着我,你敢拦着我们,你岳龙走到天涯海角都要作恶梦!”林锐大步走向门口。
没有人敢动他。
林锐一脚踢开门出去了,站在外面。
谭敏没有跟出来。
林锐眼前发黑,嘴唇翕动着:“怎么会这样?是我变了,还是社会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