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松动松动筋骨,快!”何志军一到特种大队就招呼雷克明,“上车直接去靶场,这个办公室可把我憋坏了!”

靶场早已有担任保障的连队在等着。特战三营营长刘晓飞少校亲自带着一个排的战士在组织打靶准备,各种型号枪支在地线摆成一排,桌子上放着92手枪和压满的弹匣。

何志军来了拿起来92手枪就打,铛铛铛铛铛先造了两个弹匣才觉得胸口畅快了。

雷克明陪着他打了一弹匣手枪就在旁边坐着抽烟了。

何志军哈哈笑着让刘晓飞组织战士射击,自己走到遮阳伞底下坐在茶几另外一边点着烟。公务员把茶立即放在他的手边,他解开脖子上的领带长出一口气:“带兵的日子是金不换啊!”

“那咱俩换换军衔,你来扛我这个上校,少将送我。”雷克明笑着喝口茶。

“你个老雷倒是不含糊!”何志军哈哈笑着看战士们生龙活虎在靶场上翻腾滚跃,枪声阵阵,浑身都说不出的畅快。“少将是军委主席授予的,我不能送你!不过我可以送你个大校!”

雷克明看他:“我说,你没喝酒吧?”

“没喝。”何志军脸上笑容消失了。

“我要离开特种大队了?”雷克明脸上有几分失落。

“不会。”何志军还是很严肃。

“那你说送我大校军衔?”雷克明笑,“这不是欺骗我感情吗?特种大队是正团单位,部队长就是上校,你当我三岁孩子啊?”

“是军队要晋升你的军衔,不是我。”

雷克明纳闷地看他。

“你艺术家的想象力哪儿去了?”何志军一脸坏笑。

雷克明醒悟过来:“部队要扩编?”

“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点脑子。”何志军哈哈笑了,“你这回过瘾了!——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狼牙特种旅!你当旅长了!”

雷克明确实很惊讶:“**,这下真的是特种作战群了!”

“对,21世纪的中国陆军特种部队如何应对新挑战?”何志军笑笑,“狼牙特种作战旅就是答案——直升机大队很快就配属到位,几个军直侦察营也会纳入你特种旅编制,重新组成一个特种大队。两个特种大队和一个直升机大队,再加上心理战分队、无人侦察机分队等等旅直属分队,你是兵强马壮,赶上好时候了!”

雷克明露出笑意。

“9·11事件以后,我军的职能范围也发生了变化。”何志军说,“按照军委的精神,反恐怖行动也纳入了军队的正式作战范围。新形势,新部队,新精神——一切都是全新的啊!”

“我将不辱使命。”雷克明说。

何志军点点头:“旅领导和两个特种大队的领导班子尽快确定上报总部和军区,我们的工作会千头万绪。”

“是”雷克明点头。

A军区司令部副司令办公室。刘勇军在看文件,宋秘书在门口站好:“报告!”

“进来。”刘勇军抬头。

宋秘书进来,他已经是陆军上校军衔:“首长,您找我。”

“对,坐吧。”刘勇军点头,“你在我身边多少年了?”

“快十年了。”宋秘书说。

“我记得你是在连指导员职务被选来的,对吧?”刘勇军问。

“是。”

“想不想再下去带兵?”刘勇军笑着看他。

宋秘书一愣,起立:“想!”

“别那么激动,坐。”刘勇军说,“那你准备一下,下个月下基层部队。”

“我还回A集团军吗?”

“不,在军区直属队。”刘勇军笑着说,“你一直在负责特种部队这块的工作,你的报告和论文我都仔细看了。军区特种大队扩编特种旅,你要下去担任其中一个大队的政委。”

宋秘书一惊:“去特种大队?”

“对,担任大队政委。”刘勇军点头,“怎么了?”

宋秘书起立,敬礼:“首长,您派我去别的部队吧!特种大队,我……我不能去!”

刘勇军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半天:“你怕吃苦?”

“不是!”宋秘书斩钉截铁。

“平级调动,你不满意?”刘勇军的声音变得严厉。

“要不这样,首长!”宋秘书坚定地说,“您派我去最边远的边防团去,我当副政委甚至营教导员都可以!我扎扎实实一步一个脚印干,绝对不给您丢脸!”

“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肯去特种大队呢?”刘勇军很纳闷。

“我不能去特种大队!”宋秘书真诚地说。

“为什么?”刘勇军目光很锐利。

“首长,我心里面有疙瘩!”宋秘书真诚地说,“萦绕我很多年了,我一直在心中戴着这个镣铐!一方面,我渴求成为一个象您一样光明磊落的军人,一个真正的职业军人;另外一方面,我心里这个疙瘩在揭示着一个无情的现实——我不配做个军人!——我不敢面对这些,首长!我没资格也没脸去特种大队当政委!”

刘勇军看他半天:“萧琴整特种大队黑材料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而且你当时并没有参与。还有什么事情?你瞒着我?”

宋秘书不说话,眼中已经有热泪。

“说吧。”刘勇军语气平淡,“小宋,我相信你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一个真正的军人,首先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

宋秘书突然跪下来哭了:“首长!我不能说,我这一说关系太大了!我一直想告诉您,但是一直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很多事情都会因为我的坦白而天翻地覆的!您的年纪也不小了,就让我一直瞒着您吧!您就派我去别的部队吧!”

“站起来,说。”

刘勇军的声音变得很疲惫,眼神却依旧锐利。

萧琴看着试孕纸,惊喜地:“是怀孕了!”

刘芳芳在后面捂住嘴笑。

“这电话里面我还不敢相信,也没跟你爸爸说。”萧琴笑着看着试孕纸,“我怕他说我谎报军情!这下我可有证据了,晚上拿给你爸看!”

“妈!”刘芳芳就抢,“你干吗啊你!”

萧琴举着不让她抢:“干什么?我给你爸摆摆我的功劳!让他成天说我!”

“妈!”刘芳芳满脸通红跟她抢,“是我怀孕怎么是你的功劳!”

“不许抢!”萧琴笑眯眯却理直气壮,“连你都是我生的,有外孙女了当然是我的功劳!”

刘芳芳无奈,只能红着脸看着萧琴把试孕纸跟宝贝似的放好:“妈,你真是的……”

萧琴拿起一件小孩衣服转身举起来给刘芳芳看:“看妈的手艺怎么样?你电话一打妈就六神无主了,实在坐不住就连夜做了这个!”

“哎哟!太可爱了!”刘芳芳一把抢过来举着看,胸口上面有个中国特种部队的彩色闪电利剑标志。“妈,这是你绣的啊?绣的真棒!你怎么想起来的啊?张雷肯定喜欢!”

“你们夫妻两个都愿意当特种兵,既然你们喜欢我也不能说什么。”萧琴坐在床上苦笑,“我倒是盼着你们都调到军区机关来,但是这个话我现在哪儿敢说啊?”

刘芳芳举着小孩衣服在屋子里面转圈美滋滋的:“他肯定喜欢!要是儿子,穿上这个他就更喜欢了!”

“小祖宗你别转了!”萧琴急忙起来拉住她,“赶紧坐下,你已经怀孕了知道不知道?”

“这算什么?”刘芳芳笑着说,“我现在还参加正常训练呢!”

“啊?!”萧琴惊了,“这可不行啊!你你你不能再训练了!”

“妈——我没事,刚刚两个月!”刘芳芳拉着萧琴说,“现在大队还没人知道呢,我不参加训练怎么行?别人会说闲话的!”

“那我给你们大队长打电话!”萧琴说着就拿起电话,“不能让你再训练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军区总机,给我接特种大队首长值班室……”

“妈——”刘芳芳急了,“你老毛病又犯了?!”

萧琴尴尬地笑着,电话放下了:“妈不是那个意思,妈是担心你啊!作为一个母亲,我跟你们领导反映一下你怀孕了还不行啊?”

“我不想让人家知道啊!”刘芳芳脸红了,“多不好意思啊!”

“这孩子!怀孕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这是好事!”萧琴苦笑着,“你都结婚的女人了,不该有孩子啊?”

“妈——”刘芳芳脸通红,“你看你!”

萧琴笑着看着害羞的女儿:“哎呀,这时间过得多快啊!一转眼我也是要做外婆了!张雷知道了吗?”

“他?一心操心的只有训练和演习,刚刚当了副参谋长可来劲了!”刘芳芳哼了一声,“我暗示他多少次了,想吃酸的!你猜他怎么着,托司务长去买山西老陈醋了!能把人气死!”

萧琴笑得前仰后合:“跟你爸爸那会儿一样!这种大男人啊,你真拿他们没办法!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啊?”

“等三个月的时候吧,我看书了。”刘芳芳红着脸,“三个月的时候他就是不发现,我也会去找大队长申请停止训练的。毕竟这是我的孩子,我就是不心疼自己也得心疼孩子啊。”

萧琴欣慰地看着女儿:“你真的长大了。”

“妈——”刘芳芳埋头在母亲怀里,“别说这个了,我多不好意思啊!”

副参谋长兼特战二营营长张雷中校正在充当教室的车库给伞训骨干和大队机关以及各个营连干部讲解伞训安排,他的自信是与生俱来的。

“安全是第一位的。”张雷强调,“高中低水平要分开组训,但是干部和班长起码要达到中级水平。还是那句话——大队常委今年的意见是伞训一票否决,如果在伞训科目成绩不好,干部挂职下连当兵,班长直接就换人。”

“下回我们再招个海军陆战队出身的副参谋长,海训也是一票否决了!”副大队长陈勇中校笑道。

大家就都哄笑,张雷也笑了。两人的关系早就不存在方子君这个障碍了,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何况军人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两人还是不错的朋友,私交甚好。

雷克明笑着说:“和尚,要不干脆弄个少林拳一票否决更合你意!”

大家都乐不可支了,陈勇嘿嘿笑着。

张雷笑着说:“作为陆军特种部队,我们的主要活动区域还是在陆地,伞降和机降是我们最主要的渗透运输手段。下面我来介绍一下我们这次伞训的主要科目以及各个连队高中低分开组训的编制安排——”

特战一营营长林锐少校仔细看着今年的伞训计划,特战三营营长刘晓飞少校则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雷克明仔细聆听张雷制订的伞训计划安排。

刘勇军久久没有说话。

“首长,这件事情憋在我的心里很多年了。”宋秘书说完了很坦然地站在那里,“我希望您可以理解我,我不能去特种部队担任大队政委,我没这个资格,我也没脸去面对张雷和陈勇做政治工作。”

刘勇军还是没有说话。

“首长,我不会告诉任何人,这个秘密会烂在我的肚子里面。”宋秘书诚恳地说。

刘勇军半天都傻坐着,过了好一会才颤抖着自己的手点着一颗烟。

宋秘书不说话,坦然看着自己尊敬的首长。

刘勇军抬起眼睛看着他:“你准备瞒他们一辈子?”

“我也只能这样。”宋秘书说,“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我如果说出来,肯定会平地掀起巨浪。”

“我手下有几十万作战部队。”刘勇军的声音很悲凉,“我一直认为,我可以自豪地面对这几十万将士,让他们为我的命令冲锋陷阵。”

“首长,是这样的。”宋秘书说,“我们对您的命令从来都会不打折扣执行。”

“可是我的老婆在摧残我的兵!”刘勇军的声音抖着,“她从精神上摧残我的兵,她在把我手底下的男兵女兵逼上绝路!如果不是他们都很坚强,可能这个事情真得逼死一个才能告终!——我还怎么去面对我的士兵们?”

宋秘书不敢说话。

“你以为瞒着这件事情,你还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刘勇军问。

“我不敢说啊!”宋秘书苦着脸,“后果太严重了!”

“我可以不当这个副司令,但是我不能不当个好兵!”刘勇军闭上眼睛,“我不能这样对待我的士兵,不能!绝对不能!”

“首长,我知道这不是您的意思,是我的错。”宋秘书说,“当时阿姨说得很可怜,我也没意识到事情会这样严重。是我的错,我来承担后果!我申请转业,我没资格再穿这个军装。”

“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错……”刘勇军闭着眼睛,“这个事情我知道了,你去告诉方子君和张雷真相。”

“我要是一说您家真的就乱套了!我跟张雷接触不多,但是他给我印象很深,依照他的个性,他跟芳芳肯定要出事的!”宋秘书着急地说。

“你现在就去。先去军区总院找方大夫,给她道歉;然后去特种大队,我要你把真实的情况告诉芳芳和张雷。”刘勇军脸上的肌肉颤抖着,“我也没脸见张雷,你去告诉他们吧,让他们自己做决定……”

“首长!”宋秘书着急了。

“这是我的命令!”刘勇军睁开眼睛眼中有泪,“如果你想成为一个真正的职业军人,首先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至于萧琴,我自己来处理。”

“宋秘书,这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方子君苦笑,擦去眼泪。

“是首长让我来向你道歉的。”宋秘书站在屋子中央低头说,“我是罪人,这个罪我背了很多年。”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方子君苦笑。

“对不起。”宋秘书真诚道歉。

儿子在地上蹒跚走着呀呀叫着妈妈,方子君急忙把他抱起来笑了:“你看,我现在很幸福。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我都忘了——你也忘记了吧。”

宋秘书看着方子君,退后一步敬礼:“我走了,还要赶车去特种大队。”

“怎么?!”方子君一下子站起来,“你还要去告诉张雷?!”

“告诉芳芳和张雷两个人。”

“你不能那样!”方子君急了,“你会破坏他们的幸福的!”

“我是军人,我的天职是执行命令。”宋秘书低声说,“这是首长的命令。”

“你怎么那么笨啊?”方子君说,“张雷和芳芳现在生活很幸福,你何必去破坏他们呢?张雷是个什么个性的人?芳芳是个什么个性的人?这件事情捅出来他们肯定是要出事的!”

“我必须执行首长的命令。”宋秘书退后,一咬牙转身出去了。

方子君抱着孩子觉得天旋地转一下子坐在床上:“天呐!要出大事了……”

“这次我找你谈话,目的其实很简单。”雷克明背着手跟张雷走在训练场上,“你要做好扛更重的担子的准备。”

张雷看雷克明。

“有没有信心扛得起一个特种大队?”雷克明突然问他。

张雷一愣。

“我只需要回答——有还是没有?”雷克明看着他的眼睛。

张雷想想:“大队长,你要走吗?”

“回答我。”

“有。”张雷坚定地说。

雷克明点点头:“军区特种大队马上要扩编,成为特种旅。下辖两个特种大队和一个直升机大队,直升机大队是陆航抽调的。一队是现在的原班人马,二队是军区几个集团军的侦察营抽调出来骨干连队组成的新部队。你和刘晓飞搭档,带一队;陈勇和林锐搭档,带二队。除了陈勇,你们都很年轻,所以还是代理的大队长和副大队长,至于这个代字能不能去掉什么时候去掉,要你们自己努力。”

“是!”张雷目光炯炯有神。

“总部和军区已经同意我们的方案,特种旅代号还是‘狼牙’。”雷克明说,“一队代号‘苍狼’,二队代号‘豺狼’。根据部队新时期的任务形态变化和你们各自的主要特长,苍狼大队以野外山地丛林特种作战为主,二队以城市特种作战和反恐怖特种作战为主。但是两个大队都要互相学习和交流,一专多能,互相都要掌握野外和城市两套作战技能。你是伞兵出身,刘晓飞是和你陆院同班的同学,你们对野外山地丛林作战有自己的想法;陈勇擅长近战和徒手格斗,林锐的研究生课题就是城市特种作战和反恐怖特种作战。……宋秘书,你怎么来了?”

宋秘书大步走过来,敬礼:“雷旅长。”

“命令还没下来,别乱叫。”雷克明还礼笑笑,“首长有什么指示吗?”

“我找张副参谋长有点事儿。”宋秘书说。

“找我?”张雷很意外,因为刘勇军一向很注意这些小节,从来不让秘书直接找自己谈工作。“公事私事?”他心想如果是公事就在这里谈,不能错开雷克明。

“私事。”宋秘书说。

“我们在谈工作。”张雷更纳闷了,“私事电话不就说清楚了吗?”

“那我在那边等。”宋秘书说。

雷克明看宋秘书的背影一眼:“你去吧,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你这几天和刘晓飞商量一下自己的设想,有成熟的想法以后我们再谈苍狼大队的具体计划。”

“是。”张雷敬礼,跑向宋秘书。

宋秘书在心神不定地抽烟。

“宋大哥,你找我。”张雷私下都是这样称呼宋秘书的。

“你不要再这样叫我了。”宋秘书声音有些发抖。

张雷奇怪看他,都跟着芳芳叫了好几年了啊?

“我没有这个资格。”宋秘书稳定住自己转向张雷。

张雷睁大眼睛看他。

“我来,是向你请罪的。”宋秘书坦诚地看着他。

张雷看着他不断说话的嘴,眼睛越来越无神,耳朵什么都听不见了。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吃了饭再回部队吧?”萧琴留恋地看着女儿戴上军帽穿上上尉军衔的军装,“你爸不让派车送,妈就给你钱打车!不动你们俩自己小家的钱!那钱留给孩子用,出生以后要花钱的地方还多呢!”

“妈——”刘芳芳笑,“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我们大队是应急机动作战部队,就是周末外出也有严格比例而且要晚点名的;何况我这属于正常工作日请假外出!说真的,要不是为

了跟你谈这事儿,我也不请假的!大队领导肯定是看我爸的面子才批准的,我自己都不好意思。也算是小小地蹭了我爸爸一点光吧!”

萧琴看着女儿在门口的大镜子前整理好军容,突然想起来:“对了,把小孩衣服带上!”

“我带那个干什么啊?”

“带上带上,他再犯傻你就给他看!”萧琴笑着上楼去取,“当年我就是这么让你爸那个糊涂蛋明白过来的!”

刘芳芳红着脸看萧琴把小孩衣服拿下来,她接过来塞进挎包:“我走了。”

“看你还不好意思呢!”萧琴笑,“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部队了给妈打个电话,记着啊!”

“知道了!”刘芳芳已经出门跑了。

“别跑!”萧琴着急地喊,可是女儿已经跑远了。她苦笑:“这个疯丫头哦!”

还没回到沙发上坐下,门外车就停住了。刘勇军黑着脸提着公文包进来,萧琴迎上去:“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看见芳芳了吗,她刚刚走!”

“没看见。”刘勇军没什么好脸色,也不看萧琴,直接把包给了小岳:“拿我楼上去。”

小岳跑步上去了。

刘勇军把帽子挂在衣帽架上直接就坐沙发上:“她现在回来干什么?胡闹!应急机动作战部队工作日必须全员到齐,她难道不知道吗?”

萧琴不敢说话了,知道他有不顺心的事情。她倒了一杯茶放在刘勇军面前,坐在对面笑:“今天开会不顺心了?”

刘勇军没说话。

小岳下来了:“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你去吧,我不叫不用进来了。”刘勇军说,“客厅的门给我关上。”

“是。”小岳出去关上门回自己的宿舍了。

萧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有话对你说。”刘勇军不看萧琴。

萧琴看刘勇军,脸上煞白张着嘴说不出话。

刘勇军半天不说话,闭着眼睛。

萧琴窝在沙发上,脸上没任何血色。

半天,刘勇军睁开眼睛都是眼泪,举起食指晃动着声音颤抖:“萧琴,你……”

萧琴坐起来看着刘勇军,眼泪已经下来了。

刘勇军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声音很苍老:“你伤透了我的心……”

公车停在山路上,刘芳芳下车欢快地往部队那边跑。宋秘书站在部队门口抽烟,看见刘芳芳过来抬起头。刘芳芳诧异地看他:“宋哥,你怎么在这儿啊?”

宋秘书笑得很勉强。

“我爸爸来了?!”刘芳芳惊了,“坏了坏了,我请假回家的事儿不能让他知道啊!我

进去了啊——”

“芳芳!”宋秘书叫住她,“你爸没来。”

刘芳芳站住了,回头看他。

“我是专门在这儿等你的。”

“等我?”刘芳芳很纳闷,“我刚刚从家回来啊?”

“我找你有话说。”宋秘书下定决心,“有些事情,你爸爸让我必须告诉你。”

刘芳芳慢慢转身,看着宋秘书。

特种大队家属院。张雷家的客厅很简单,布置温馨却满屋烟雾。张雷穿着迷彩服坐在角落靠着墙,眼神木然。右手放在撑起来的右腿上夹着烟蒂很长的烟,一地都是烟头。

烟烧到他的手指他没有一点感觉。

暮色当中,宽大的客厅没有开灯。

刘勇军还坐在沙发上,真的是一下子衰老了。

萧琴跪在客厅中央,默默流泪。

“你怎么能这么做呢?”刘勇军的声音很虚荣,“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呢?你知道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在杀死两个年轻人的心……他们都是我的士兵……”

萧琴不敢抬头,默默流泪。

“他们是无辜的,他们没有犯罪……”刘勇军看着萧琴,“他们甚至连任何错误都没有,你怎么能这样做呢?”

萧琴哭出声来。

“你的心比蛇蝎还狠毒啊……”刘勇军闭上眼睛,眼泪流出来。

“我知道我卑鄙……”萧琴哭着说,“但是我都是为了芳芳啊……”

“你也葬送了芳芳的幸福……”刘勇军的声音很无力。

“老刘,芳芳她不知道!”萧琴赶紧说,“张雷也不知道啊!他们都不知道,他们不会知道的!他们现在很幸福,你看见了他们现在很幸福啊……”

“我已经让小宋去特种大队了。”刘勇军睁开眼睛。

“老刘,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啊?”萧琴哭着喊。

“因为他们都是士兵,我是他们的指挥员。”刘勇军说,“我必须告诉他们真相,告诉他们都是因为我造成的这一切。我要承担这个责任,我不能让他们死不瞑目!”

“那芳芳怎么办啊?”萧琴绝望地喊。

“芳芳也是士兵。”刘勇军说,“我相信她会处理好的。”

“老刘啊——”萧琴哭着爬过去抱住刘勇军的腿,“芳芳已经怀孕了!”

刘勇军的眼中散发出绝望的光,他看着远方的落日。

“她已经怀孕了两个月了啊!”萧琴哭着喊,“她要当妈妈了!”

刘勇军眼中的光芒彻底消失了。

“你让芳芳带着孩子怎么办啊?”萧琴哭得很绝望。

“我可能永远不会是个合格的父亲了……”刘勇军的声音很飘渺,他闭上眼睛任凭眼泪流下来:“但是我必须是一个合格的军人。”

张雷在夜色当中还坐在角落里面无声流泪,手上拿着已经彻底熄灭的烟头。

门轻轻开了,刘芳芳站在门口。

张雷没有任何反应。

刘芳芳木然地看着张雷,声音也很木然:

“张雷,我们离婚吧。”

方子君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脸上流着眼泪。

小兵兵抓着她的手:“妈妈,我饿了……”

方子君回过神来,擦着眼泪:“妈这就去做饭。”

小兵兵乖乖地看着妈妈:“妈妈哭了,妈妈怎么了……”

“妈没哭!”方子君一下子抱起来小兵兵嚎啕大哭,“妈没哭!妈不让小兵兵再吃苦了!一点苦都不让小兵兵吃……”

“老刘,我知道我有罪!”萧琴无力地跪在地上,“你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你没有机会了……”刘勇军闭着眼睛。

“芳芳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可以帮她照顾孩子……”萧琴无力地哭。

刘勇军老泪纵横:“萧琴,你还是可以来看孩子的。如果孩子喜欢你,你可以帮着带。一切都没有改变……”

“老刘,我会好好照顾孩子的!”萧琴惊喜地哭泣着。

“我跟你,不可能了……”刘勇军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

萧琴脸色煞白:“老刘!”

“你自己说,我还能和你生活在一起吗?”刘勇军睁开眼睛问她。

“老刘,你不要……不要这样!”萧琴爬过去抱住刘勇军的腿,“我是爱你的……”

“你爱的不是我,是大区副司令夫人这个名分!”刘勇军摇头。

“老刘,你别这样啊……”萧琴哭喊着,“你不能这样!”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刘勇军问,“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老刘,你马上要提大区正职了,这是关键时刻!”萧琴哭着说。

“怎么,你还惦记着大区正司令夫人?”刘勇军苦笑。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琴着急地说,“我是怕影响你!你要明白,离婚对你的政治前途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我当然知道。”刘勇军坦然地苦笑。

“可能这次大区正职你就提不上去了啊!”萧琴哭着说。

刘勇军点头:“这些我比你更清楚。”

“你还年轻啊,你才55岁啊!”萧琴哭着摇着刘勇军的腿,“你要明白啊,上将对你的军人生涯意味着什么啊?那是一个中国军人最顶峰的辉煌啊!”

刘勇军摇头:“萧琴,你不会改的。”

“我会的!”萧琴着急地哭,“我已经改了!”

“你不会的,你还是不了解我……”刘勇军站起来慢慢地往外走,“我就是宁愿不要这个大区正职,不要这个上将肩章……我也要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军人!……可能本来你还有机会,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我的感情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满脑子官经!太可怕了……”

他打开客厅的门慢慢往外走,小岳跑步过来:“首长有什么事情?”

“让司机开车出来,我回军区司令部。”刘勇军没有回头,脚步很疲惫。

“是。”小岳答应着,“首长什么时候回来,晚饭需要给您准备吗?”

“不用了。”刘勇军站住,“我再也不会回来吃饭了。”

他大步走出去,丢下惊讶的小岳。

还有背后依然跪在地上的萧琴。

“我们离婚吧。”

刘芳芳没有看张雷,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灯光明亮的特种大队,眼泪不住地流出来。

张雷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角落里面,看不清楚他的脸。

“我是为了你来到这个特种大队的,”刘芳芳的眼泪不停地流着,“现在我已经爱上了这里!爱上了这个山沟里面的部队大院……我爱你,我爱这里的工作,爱这里的营房,爱这里的战士们……但是我没脸在这里待了,我更没脸爱你……”

张雷没有任何动静。

“我走了。”刘芳芳擦擦眼泪戴上军帽,“我希望,我母亲给你造成的伤害能够早些愈合。”

刘芳芳转身出去了,门轻轻关上了。

张雷坐在角落里面,突然发出了压抑不住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部队大院门口的哨兵惊讶地看着张雷大步追出来:“副参谋长!”

“看见刘医生了吗?”张雷问。

“看见了,她一个小时前出去了。”哨兵说。

张雷要出去,被哨兵拦住了:“副参谋长,通行条!”

“什么通行条?”张雷急了,“你不认识我?”

“认识啊!”哨兵着急地说,“但是规定是大队长宣布的,晚上9点以后出去的官兵必须有大队长亲自签字的通行条!”

张雷着急地一踹铁门。

大队首长值班室。雷克明在笔记本电脑前看资料,张雷闯进来:“大队长,给我开一张通行条!”

雷克明很平静地看着电脑:“去哪里?”

“去军区,追我爱人!”

“明天特种旅开第一次筹备会议,军区首长也要出席。”雷克明转身看他,“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张雷回过神来,看着雷克明。

“回到你的岗位上去,你已经脱离指挥员岗位6个小时。”雷克明回去看电脑,“如果你和刘医生之间的婚姻那样脆弱,就不值得追。”

张雷压抑着自己的情绪站直了,敬礼:“是。”

张雷跑回值班室,拿起电话:“总机,给我接军区总机。……你好,我是特种大队张雷,帮我接刘副司令员家。”

电话那边拿起来,是萧琴的声音:“喂?喂?”

张雷听见萧琴的声音,一把将电话就按下去了。

刘勇军平静地看着趴在桌子上哭泣的女儿,坚毅的脸上有肌肉在颤抖着。他没有劝,他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没有用。

许久等到女儿起来擦眼泪,他问:“张雷同意和你离婚了吗?”

“他没有说话,可是我待不下去了……”刘芳芳又哭起来,“在特种大队每待一秒种仿

佛都是对我的嘲讽,爸——我根本不该闯进特种大队,我破坏了别人的幸福!我是罪人……”

刘勇军点着一颗烟,坐在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后面显得那么苍老。

“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他问。

“爸,我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远远离开这里……”刘芳芳抽泣着擦眼泪,“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和他安静地生活……”

刘勇军看着女儿,眼中开始出现眼泪:“我给你换个别的军区直属队,好吗?”

“不!”刘芳芳说,“张雷是名人,又娶了你的女儿,无论我走到A军区哪个部队都会有人知道我的!”

“那你想去哪里?”刘勇军慈爱地看着女儿,“你说,我给你破例走个后门。安排个安静的环境,没人认识你的环境。”

“西藏。”刘芳芳平静着自己。

“西藏?!”刘勇军一惊。

“对,我想去阿里。”刘芳芳的眼泪无声流淌,“那里距离上天更近一些,那里的污染也最少,环境——最干净!”

“那里条件非常艰苦,对你和孩子都不好!”刘勇军说,“你在内地或者沿海找个部队不好么?”

“我想向上天赎罪。”刘芳芳平静地说。

“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孩子的错!”刘勇军着急地站起来,“这个我不能同意!”

“你的外孙子,应该在一个健康的环境茁壮成长。”刘芳芳哭了,“我不想他也在我这样的环境长大……那里条件艰苦,但是没人认识我们,等他长到18岁了就当兵……还是可以回到你身边的……”

刘勇军看着泣不成声的女儿:“你也不能在西藏长期工作,我可以妥协,让你换个环境安静一下——孩子生下来,你就跟他一起回来!”

“为什么?”刘芳芳抬起泪眼,“为什么你要这样做?”

“你是我的女儿啊,我能不这样做吗?”刘勇军着急地在屋子里面转圈,“你还怀着孩子,你能在那样的地方生活吗?”

“那你的战士,为什么能在那样的地方生活?!”刘芳芳愤怒地站起来,“每年A军区那么多的援藏干部,为什么能在那样的地方生活?!他们可以在那里生活战斗工作,我为什么不能?!”

刘勇军看着刘芳芳失语了。

“爸爸,我以为你和妈妈不一样……”刘芳芳含泪摇着头,“原来我错了……”

刘勇军的身躯颤抖了一下,扶住了桌子。

“你和妈妈是一样的……”刘芳芳哭着说,“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刘勇军看着窗外夜色当中的军区大院,没有说话。

“我今天到这个地步,都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女儿!”刘芳芳高喊着,甩手出去了。

门咣地关上了。

刘勇军的身躯颤抖几下,疲惫地坐下了。

很久很久,黑暗中的刘勇军颤抖着手拿起电话:“军区总机,给我接成都军区参谋长……”

晨色刚起,一辆普通的猎豹吉普车开入空军运输机场。穿着衬衣和军裤的刘勇军下车,看着女儿背着背囊从后面下来。刘芳芳穿着常服,看着远处正在进场的草绿色军用运输机。

“空军往西藏运物资,我给你走了个后门。”刘勇军说,“上尉,我想你是会理解我的,你毕竟怀孕了。我不想让你忍受火车的颠簸之苦,你直接飞到拉萨,然后当地军区会接收你。到了拉萨,你……就要和别的干部一样,坐军卡上阿里了。他们知道你怀孕,会让你坐

驾驶室,这不是因为我的照顾,是因为你的客观情况。”

“我明白。”刘芳芳说。

刘勇军看着女儿,声音开始颤抖:“你会去阿里军分区医院代职,能不能在那里待下来你要听从当地军分区领导安排。他们不知道你是我的女儿,只是知道你是A军区支边的干部。如果当地部队领导认为你不适合在阿里工作,你要听从指挥,下到海拔低的部队去。”

刘芳芳不说话。

“这不是我的安排,昨天成都军区的领导也是这样说的。”刘勇军着急地说,“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在阿里工作的,芳芳!”

“只要有一个战士可以在阿里坚守哨所,我就可以。”刘芳芳坚定地说。

机场的空军师长走过来敬礼:“刘副司令,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

刘勇军点点头:“我知道了。”

“副司令员同志,我走了。”刘芳芳敬礼。

刘勇军看着女儿不说话。

“副司令员同志,请你允许我登机。”刘芳芳大声说。

刘勇军回过神来:“啊,知道了。”

刘芳芳再次举手敬礼。

刘勇军还礼,右手贴在花白的头发旁。他的右手再次放下的时候,声音变得严厉:“可以登机!”

“是!”刘芳芳利索地向后转,挥臂走向那架等待起飞命令的运输机。

刘勇军追了两步又站住了,看着女儿的背影。

刘芳芳径直走向运输机,飞行员拉她上去。舱门马上要关上了,刘芳芳突然高喊:“等等——”

刘勇军听不见她说什么,但是看见她在机舱门口转身了。他大步跑过去,只要芳芳说一句话我不走了,他马上就把女儿接走!

“爸爸——”刘芳芳双手放在嘴前高喊,“别忘了吃药——”

刘勇军的脚步慢慢停住了,泪花涌上了他的眼睛。他张开嘴却失声,只能默默举起右手慢慢挥着。

刘芳芳眼含热泪,对父亲敬礼。

刘勇军立正,一个绝对标准的军礼。

舱门关上了,运输机滑行着,起飞了。

刘勇军举着右手,对远去的女儿敬礼,泪水慢慢流下来。空军运输机师长走过来:“副司令,她是您的……”

“我的女儿。”刘勇军放下右手语气平缓起来。空军师长看着他不是一般的惊讶,猎豹吉普车开过来,刘勇军上车:“特种大队。”

车开走了,空军师长对路过身边的车敬礼。

不是下级对上级的礼仪,是一个老兵从内心深处对一个真正的军人的敬礼。

“中国人民解放军A军区陆军狼牙特种旅旅长,雷克明大校!”刘勇军宣布。

“是!”雷克明起立,敬礼。

“特种旅第一特种大队,代号‘苍狼’。”刘勇军面色严肃,“代大队长张雷中校,副大队长刘晓飞中校!”

“是!”两人起立敬礼。

“特种旅第二特种大队,代号‘豺狼’。”刘勇军继续宣布,“大队长陈勇上校,副大队长林锐中校!”

“是!”

“特种旅直升机大队,代号‘天狼’……”

……

“同志们,这是新世纪中国军队迎接未来挑战的重大改革之一,也是历史赋予你们的机遇。”刘勇军的声音很庄重,“中国陆军特种部队走向未来的使命和责任,压在你们这一代军人肩上!希望你们继往开来,去赢得新的胜利!”

全体特战军官起立:“勿忘国耻!牢记使命!”

“勿忘国耻!牢记使命!”字样的标语牌在训练场墙壁上立起来,特战一连连长田小牛中尉扯着脖子喊:“那个命字,再左边点!下来一点,对对对!好了,固定固定固定!”

特战二连连长董强中尉带着战士们在重新喷特种障碍的迷彩色,一片烟雾,大家都戴着口罩和风镜。他摘下口罩走出来抽烟,田小牛一脸喜不自胜跟自己的战士说:“命命命,这个命字好啊!命好咱们就挂牌子,命不好他们就得喷漆!是不是啊一连的同志们!”

“是——”一连的战士们怪笑着敲钉子。

董强看看田小牛,对自己连队的战士喊:“同志们,咱们是民兵还是特种兵啊?怎么混进来一个民兵连长啊?”

二连的战士们一片哄笑。

田小牛哈哈笑着跑过来蹭了董强一颗烟:“你说我民兵就民兵了?”

“这回还惦记着回你们村去当民兵连长吗?”董强笑。

“那不行,咱不能再当民兵连长了!”田小牛嘿嘿乐,“我估摸着吧,如果我再转业起码得是乡民兵营长了!”

一连二连的战士们都笑了。

“你就惦记你那个民兵吧!”董强苦笑着说。

“牛啊——”

田小牛一听眼睛就直了。

“牛啊——”

田小牛一个向后转,眼睛绝对是直了。

一个农村妇女跟几个农村老头在一个战士的带领下走入训练场,妇女高喊着:“我的牛啊——”

“妈——”田小牛反应过来,“你怎么来了?!”

董强还没反应过来,田小牛已经跟风一样飞过去了。田小牛的妈妈一把抱住田小牛高兴得不知道怎么好了:“我的牛啊——”

“妈!”田小牛高兴地说,“你怎么跑部队来了?”

“你这成年累月也不能回家,还不行妈来看看你啊?”田小牛的妈妈抹着眼泪看着田小牛,“这高了,壮了!当干部了就是不一样啊……”

董强跑步过来敬礼:“阿姨好,我是田小牛的战友董强!”

“咱牛信上老说你!”田小牛的妈妈高兴地拉着董强的手,“咱牛老说,没有你的帮助,他现在肯定回去当民兵连长了!没想到现在出息了,当了解放军的连长!”

一连二连的战士们都哄笑,董强也笑了。

“赵叔,常叔,你们怎么也来了?”田小牛惊喜地握着老头们的手。

“这不一听说我要来看你,咱村的老民兵连都要来!”田小牛的妈妈骄傲地说。

“对!”老民兵连长赵叔沟壑密布的脸都笑烂了,“咱们民兵连的老弟兄们都抢着要来,我跟常指导员一合计就说——不中!咱牛现在是连长了,工作忙!去那么多人咱牛还工作不工作了?都不许来,我跟常指导员就代表了!”

“咱牛是咱村的骄傲啊!”常指导员也是笑得无法形容抚摸着田小牛的迷彩服,“哎——现在这军装真好看,都是花的!看看,都21世纪了咱部队还是艰苦朴素,这胳膊上膝盖上都打着补丁啊!好好好,不忘本!”

田小牛急忙戴好奔尼帽退后:“敬礼!”

“好好好!”赵连长和常指导员都是眉开眼笑,举手还礼。

刘勇军和将校们巡视着部队,进了训练场。他们看见了,刘勇军笑:“怎么,家属来队了?”

“好像是田小牛老家的。”林锐说,“我叫他过来!”

“别。”刘勇军笑,“我们过去,人家大老远从老家来咱们得过去!”

战士们都围上来帮田小牛老家来的人拿东西,田小牛看见常指导员背上的筐子背着一个布裹好的长长的东西:“这是啥啊?哎哟,这么沉啊!”田小牛接过来的时候差点掉在地上。

“可不敢打碎了可不敢打碎了!”老赵和老常几乎同时抱住了筐子,“这可是咱们村的老民兵们一起上山选的石头,打磨好了找村里的文化教员写的字,我们一下一下轮流刻好的!”

“啥啊?”田小牛纳闷,“这么金贵?”

老赵和老常不肯给战士,自己把筐子放下,颤颤危危抱出来那个布裹着的碑立在地上。

黑布一点一点被两位老民兵揭下来,露出利剑形状的石碑。

所有在场的官兵都惊呆了。

三面刃的黑色石碑,利剑向天。

每面刃上都刻着一行精心写就的楷书,字数相同但是内容不同。

老民兵赵连长看着田小牛和战士们:“这是我们民兵连的老弟兄们,一下一下轮流刻出来的!是送给咱牛的礼物,咱牛现在是解放军连长了!这块碑咱牛得立在心里,立在心里!”

老民兵常指导员看着大家:“我给大家念一念啊,这是我们村民兵连的老弟兄们给咱牛的一点心意!写的不好你们都别见笑啊——

“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主权神圣不可侵犯!

“中华人民共和国领空主权神圣不可侵犯!

“中华人民共和国领海主权神圣不可侵犯!”

“老人家!”

大家都看去,官兵急忙立正敬礼:“首长好!”

刘勇军还礼,带着将校们过来:“老人家!这个碑送的好啊,送的好!”

“首长!”老赵和老常两位老民兵急忙站直颤巍巍的身子。

刘勇军把他们的右手都放下来,看着两位老人:“送的好!我打个秋风,这块碑能不能让我带走?”

老赵和老常很为难,互相看看。老赵说话了:“首长,这个是我们村民兵连送给咱牛的!不好转送给你。”

“对不住了首长。”老常也很抱歉,“咱也没想到会遇见首长,我们农村人没见识。”

“没关系。”刘勇军伸手制止正要说话的田小牛,“既然是你送给田连长的,那么就留下来在这里。”

“谢谢首长,谢谢首长。”两位老民兵很歉意地说。

“全体集合——”刘勇军脸色一变。

一连二连战士们急忙在他面前站成两个方队,将校们在方队前面站成一个横队。

两位老民兵和田小牛的母亲都傻了,觉得首长生气了。

“首长,我们农村人没见识,这个碑……”田小牛的母亲着急地说。

刘勇军只一伸手,田小牛的母亲就不敢说话了。

“你们是老民兵,老民兵。”刘勇军点着头,“很好,很好!”

两位老民兵不敢说话,看着首长。

刘勇军大步走到队列前,向后转:“全体都有——听我口令!”

军人们挺胸抬头。

“敬礼——”

刘勇军高喊,庄严地举起自己的右手贴在将军帽檐边上。

刷——

身穿常服的将校们和身穿迷彩服的官兵们一起举起右手,庄严敬礼。

“首长,首长,这……”两位老民兵摆着手,“这可使不得啊!”

“你们是我见过最出色的解放军战士!”刘勇军的声音有些发颤,手还没有放下来。

两位老民兵鼻子一酸,都流出热泪。

“我们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刘勇军坚定地说。

两位老民兵哭出声音来,举起自己颤抖的右手向官兵们还礼。

“这块碑,我做个主。”刘勇军放下右手声音平缓,“雷克明!”

“到!”雷克明跑步出列。

“把这块碑,给我立到特种旅办公楼的草坪上去!”刘勇军厉声命令,“你们旅常委和三个大队的常委,每天早晚点名都给我读三遍!”

“是!”雷克明敬礼。

“谢谢你们。”刘勇军和两位老民兵握手,“我们还有事,只能先走了。希望我的部队给你们留下良好的印象,不会让你们失望!”

将校们跟着刘勇军走了。

俩老民兵还在傻。

“那个首长……”老赵颤抖着声音,“是你们团长?”

“比团长大的多。”田小牛还在觉得跟做梦一样。

“你们……师长?!”老常惊了。

“比师长也大。”田小牛还在回味。

“你们军长?!”老赵下狠心猜了。

“我们军区副司令。”

老赵和老常几乎同时晕倒了。

“我看工作就这样安排了。”刘勇军说着走向自己的车,“你们下去再仔细研究一下,争取在狼牙特种大队组建周年纪念日可以正式成立特种旅!我和总参的何副部长都会出席。”

“是。”雷克明答应着。

司机打开车门,刘勇军正要上车。张雷跑步过来敬礼:“副司令!大队长!”

“你有事吗?”刘勇军平静地看他。

“有。”张雷说。

“不能越级汇报——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吗?代大队长同志?”刘勇军说。

“是私事。”张雷说。

“我还有事,刘副司令。”雷克明敬礼,“先走了。”

“好。”刘勇军看雷克明走远,“张代大队长,你有什么事情?”

“爸爸……”

刘勇军一愣,没说话。

“爸爸,我想让芳芳回家。”张雷说。

刘勇军慢慢踱步。

“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爱芳芳。”张雷真诚地说。

“她走了。”刘勇军说。

“走?她去哪儿了?”张雷着急地问。

“她想去一个安静的地方,暂时摆脱这些事情的困扰。”刘勇军说,“你想通了,她没想通——你说怎么办?”

“我去找她。”张雷真诚地说,“我要亲口告诉她——我爱她。”

刘勇军看张雷的眼睛:“听你说这个话,我很欣慰。”

“爸爸,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张雷问。

“她说了需要时间,暂时不想去想这些事情。”刘勇军说,“你让她自己想通了,再去找她好吗?还有一点,你只要把苍狼大队给我带好了——我保证,会把你老婆还给你!连本带利!”

“连本带利?”张雷纳闷。

刘勇军狡猾地笑:“我走了,你的话我会在适当的时候转告她。”

张雷看着车走远,脸上一脸官司:“连本带利?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