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M和另外的24个人一起,分乘三艘飞船离开天空城,经沙泉国的机场转飞到战争岛,在岛西边的一个小镇降落。这个小镇是沙泉国军队进入战争岛的地方,也是非军事区。镇上人很多,大多是沙泉国人。镇上还有医院,战争中的伤员在此治疗。
一名军官接待他们,并带他们在镇上准备一些“私人物品”。在小镇的一个商店里,人们先免费领取了一个大箱子,还有具备防弹功能的军服和其他个人物品。箱子有四条可以伸展的腿,每条腿膝部有个小轮子。在把箱子和各自的电脑人身份绑定后,这些箱子就自动跟着它们的主人走动。大家都把领取的东西及换下的衣物装进这个箱子里。人们发现箱子竟然还可以告诉主人,东西应该怎么放才节约空间。许多人很喜欢这种军用箱子,但M不喜欢,他按下了箱子的“闭嘴”键。
在另一家机器人商店,营业员向他们推荐的是C型战斗机器人。C型机器人身高是役臣的一倍半,体重是它的三倍。看起来高大魁梧。它们可以用两腿直立行走,也可以把手脚都蜷起来,用膝和肘的轮子行驶。长距离移动时,可自己驾驶专用摩托代步。它脖子上插着一根长1.5米的细金属杆天线,天线尽头是它的小而扁的脑袋。机器人的脑袋仍然是视觉、听觉之类接收信息的装置。胸腹部是具运算功能的处理器的所在,但中间与右侧是空的,以减少被击中的机会。臀部及以下是运动装置。这些待售的机器人目前都没有双臂。
数千年来的战斗证明,这种C型机器人是最适合的战场助手。营业员告诉他们,由于前段时间买它的人很多,以至于这种机器人都断货了,这批货是昨天刚进的。M选好了一台C型机器人,给它取名为铁臂,让役臣与它身份绑定。身份绑定只花了半分钟时间。这时的它没有双臂,营业员又介绍机器人用的武器:“C型号的机器人可以使用多种武器。一般用中型的重60公斤、射速是每秒10发的龙舌式轻机枪。另外它也可以使用这种穿甲枪,专门对付大型战斗机器人。不知道你中意哪一把?”M最后选了一把龙舌式高射速机枪装在它的右手上,又选了多功能的机械爪装在它的左手上,最后又为这些枪和机械爪加装了相应的程序。这些程序使得机器人得到任何新武器时都能十分熟练地使用。最后商店赠送一个装满子弹的大弹药箱和一辆机器人用两轮摩托车。这辆摩托车其实是由沙泉国提供的,能帮助它在战场上迅速移动。
M的积蓄全部花在铁臂身上了,离开这些商店时,他已经不名一文。其他人也都差不多。现在每个人身边的私人队伍都很可观。以M为例,左边是役臣,后边是骑在一辆大型两轮摩托车上的机器人铁臂,再后面三步之遥是自动行驶的箱子。身为这些智能机器的主人,M并不能直接命令它们,而必须通过电脑人役臣。因此,购买了机器人的人,都是有电脑人的。那些没有带电脑人的人,就只好买那种带遥控器的机器人了,到时候操作起来是有点麻烦的。
一队装甲车在街上等他们。这些装甲车有的被火熏黑了,有的车身布满了弹孔。坐上这种车,让人有点紧张。24个人以及他们的机器人,还有行礼装满了这八辆装甲车。新买的战斗机器人都被安排在车顶,它们的机枪都处于战斗状态。
车队很快穿过镇子的街道,在平原上向东方急驶。M从车窗看外面,远处的树林里正在袅袅地冒黑烟。肯定是刚被轰炸过。接下来的路程,冒烟的地方更多了。有些城镇被炸成一片一片的废墟。这些城镇其实除了战争岛的士兵,从来没有平民住过它们。后来还可以看到飞机、坦克、机器人的残骸。这说明已经接近前线了,甚至可以说已经身处战场了。
在平原路段快结束时,前面士兵的通话渐渐紧张,引起人们的注意:“信号接收正常......没有受到干扰......它向我们这边来了......启动拦截......”士兵话音刚落,车顶上机枪骤然响成一片。枪声穿透车子的装甲传进车内,仍然非常响亮。接下来车子一个急转弯,使车子几乎翻倒。与此同时,巨大的爆炸发生在车外不远的地方,车内的人再次猛烈翻倒磕碰,倒下来的行礼还压到一些人。爆炸之后,车辆行驶又平稳了。有人问开车的士兵:“刚才是怎么回事?”士兵轻松地解释说:“刚才有两枚敌方**在附近游弋,现在已经被拦截了。这是此行唯一的惊险,在之后的路上,我们再也不用担心有危险了。”
大家听了这话,都安下心来,但有一个人一直在嚎叫,他的电脑人也一直在跟着尖叫。在众人安抚下,他安静下来,他的电脑人也停止了嚎叫。他向大家道歉:“是这样的,平时我喜欢机器人与我步调一致,所以我高兴的时候,它也要高兴;我紧张的时候,我也要它紧张。”机器人出厂时,处理事情的正确率在百分之百,而普通的铁星人因为无法忍受身边的机器人从不犯错,或者要维护自己在机器面前的尊严,往往把机器人的正确率从百分之百降低到百分之八九十。这在平时是可以的,但在战场上可不行。所以有另一铁星人对他说:“你这样会给别人带来麻烦的。现在我帮你删去错误程序吧。”他很高兴地同意了,那人于是给这尖叫着的电脑人一个“镇定程序”。然后看这个电脑人,现在是昂首挺胸,目光坚定,像个临危不惧的英雄。而它的主人,仍然把它的手臂抓得紧紧的。
途中不断有人下车,最后装甲车内只剩下M和役臣了。车辆离开大路,在山脚下行驶,非常颠簸,最后停在在山脚下的一片树林里。下车后,M发现车队也只剩下这一辆装甲车和骑摩托车的铁臂了。开车的士兵带他在一辆显眼的指挥车附近,找到一个很宽敞的山洞。从这个山洞沿着一条数十公里的地下公路。当时山洞里有一些人正坐在电脑前研究什么事情。士兵向里面的军官报道说已经把人送到,完成了任务,然后离开了。
一个军官调出M的资料看了看,然后开始了与M的对话。他说:“我们都感谢你来这里。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身处战场了。你有三个选择:在后勤部修理武器;去勇士团战斗;去普通的部队战斗。前者是最安全的,中间最危险。你准备去哪里呢?”
“什么叫勇士团?”
“就是每次战斗都冲在最前面的部队,临时组成的。”
“我选择在普通战斗部队。”
“好啊!我们这里就是一支普通部队里,你就留在这里吧。我叫合金。上个月,我参加了一次勇士团的行动,战斗取得了胜利,但电脑人在战斗中被炸毁,所以我没办法指挥机器人战斗,被打发到这里来了。这里是一个哨所,守着这条山脚公路。沿着这条路往北五公里,位于山谷的另一端,敌人也有一个哨所。我们刚才正在研究,敌人的哨所好像有机可趁。不过我首先要给役臣安装一些作战程序,让我能通过它来指挥这里的机器人。这需要你的授权。我的新电脑人到来后,我就会离开这里,那时就能把你的电脑人还给你了。”
于是开始给役臣安装作战程序。每给役臣装一个程序,合金都要先向M介绍程序的功能,然后M就命令役臣接受这个程序。最先给役臣装的是武器库程序,这程序能让役臣识别出战场上双方的所有武器,知道这些武器的火力参数,从而可以使用或者躲避它们。然后加载战场情报分析程序和战术策略程序。加了这些程序后,它就可以根据战场上的实际情况识别出敌人进攻和防守的破绽,制订作战计划。当然,制订作战计划所需要的情报主要由士兵输入。之后又给役臣加载了一个程序,功能是让机器人在危急时刻,用自己的身体为主人挡住危险。另外,合金还修改了役臣的一个参数。平时电脑人与主人最大距离是1200米,但在战场上,这一距离增加为4000米。如果超过4000米,就可能因通讯问题造成失控,电脑人自毁程序被启动。最后,M授权合金为役臣的暂时主人。在这种关系中,合金可以给役臣直接下命令,但M给役臣的命令的优先级仍然是最高的,他随时可以否定这种代理关系。
在铁星战场上,大大小小的战斗机器人承担着消灭敌机器人的任务,但它们智力十分低下,仅知道运动、瞄准、射击,而向它们指示目标的事情是由电脑人来做的。士兵根据上级的任务给电脑人指定目标,再由电脑人与指挥车的车载电脑根据目标的信息,把目标分配给机器人去消灭。所以电脑人是控制机器人的机器人,是人与机器人之间的联系纽带。
至于为什么在战场上非要限制人与电脑人的距离?对此M也有粗略介绍。为了取得战斗的胜利,就必须让电脑人在复杂的战场环境中得出正确的战术策略,这就要求电脑人拥有丰富的知识,还要赋予它们一定的决断能力。这样的电脑人就十分危险了,必须加以种种限制。这些限制措施仍然主要是把它们与主人进行身份绑定、限制它们与主人的距离。
用了两个多小时,所有的作战程序都加载完成了,他们走出山洞外休息。M朝四周一看,这里只是一片普通的树林。树林深处,士兵们正给铁臂披上一件巨大的伪装服,然后让它迈步走进一个坑里,士兵们再在坑外盖上一层伪装布,伪装布上面又铺上人造植被。转眼M就看不到铁臂了。但他随后又看到不远处一块石头下有履带压过的痕迹,另一丛植物中隐藏着黑洞洞的炮口。
随后合金把M带进停在山洞前的指挥车。指挥车看起来十分显眼。这是因为在战斗时,它必须被敌人看到,免得被敌人误击。当然敌人的指挥车也是同样的显眼。指挥车内部,四壁都是表示各种信息的屏幕,合金介绍说:“这里就是我们以后的战斗岗位。我是车长,坐在这个位置。我面对的这三个屏幕,显示的是整个战场的敌我双方态势,屏幕上不同颜色大小的符号代表敌我双方不同型号的飞机、**、机器人。我通过这些屏幕选择目标、指挥机器人进攻。这个红点是敌人的**在近处飞,它的数据显示在这个屏幕的边上。它现在离我们很远,不可能袭击我们,它会被其他部队拦截的。你坐在我右手边这个座位上,负责监督电脑人工作状态是否正常。你面对的这个屏幕显示的是各个战斗机器人工作状态。这椅子可以放倒休息。电脑人役臣坐在我们中间的这个位子上,它的任务是与车载电脑一起处理来自战场的所有信息,把处理结果——也就是战斗指令发给战斗机器人,指挥它们的进攻和撤退。役臣也负责指挥车的维修、灭火,这个工具箱就是专门为它准备的。在战斗的时候,原则上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离开到指挥车外面去,因为那样很容易遭受伤亡,而且指挥车也是我们的工作岗位,我们不能随意离开岗位。”
合金取出两个头盔,两人都戴上。他打开模拟训练系统,什么也看不见的头盔里,出现了山洞里的情景,合金就坐在他的身边,而自己则是一身新军服。合金说:“这是我们的战场虚拟系统。现在并非战斗时候间,我们只能通过这个系统看见我们的战斗机器人。现在去看看吧。”说罢,虚拟情境中的合金起身离开座位,走出指挥车。M在座椅中没有动,但他想起身时,虚拟视野就往前移。来到外面,山洞外的虚拟树林中只有他们两个人。
合金站在树林里,说道:“第2651组联合机器人,接受战前检阅。”只听见一阵阵机器运行的声音,地皮纷纷被揭开,石头也被移开,从那些位置的地底下走出二十多台大大小小的机器人,铁臂也在其中。它们穿着合身的伪装服,又有一些高科技的仿真植物粘在伪装服上,金属外表上涂的也是伪装漆。这些伪装可以最大限度减少被瞄准的可能性。机器们迈开双腿,走到不远处的空地上,一台挨着一台,排成一个半圆,把M和合金围在圆心处。合金对M说:“这就是我们的联合机器人,它们是冲锋陷阵的新一代武器。在加载作战程序时役臣就控制它们了,可以立即参加战斗。”
这是M第一次亲眼看到联合机器人。其中有六辆坦克。从上方俯瞰,这种坦克是L形。因为空中武器多半是瞄准它的几何中心射击的,这样的结构提高了它们的生存机率。由于高度智能化,它是无人驾驶的,不需要人员在里面,所以体积和重量大为减小,但火炮威力大大提高了。
八个C型战斗机器人。它们的左手手臂被枪管代替,右手仍然是机械手,可以为左手装弹,有时也可用来修理自己的故障。C型战斗机器人面貌狰狞,火力凶猛,一炮过去,可以使另一个机器人化为一阵零件雨。
还有二十个R型机器人。它们是一种代替步兵的小型机器人。两足走路。身高与铁星人差不多,体型更像铁星人,体重很小,也有一条尾巴作运动平衡用。它们也是“奔跑的机枪”。当它们站立时,枪枝也可以固定在手臂上,像铁星士兵一样持枪射击,子弹可以轻易洞穿大型机器人。它们也可以凭借非常灵巧的机械手操纵一门炮进行射击,轰掉一个大型机器人或坦克。它们的质量并不大,因此奔跑并不耗费能量,既可以迈开双脚奔跑,又可以蹦蹦跳跳,行动轨迹难以预料,因此难以击中它们。
还有侦察机器人。它们个头很小,大多是可以飞的。每场战斗中它们都会在战场上空飞舞,为战斗小组及战区情报系统提供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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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机器人外表很光滑,容易使小口径子弹滑开,减少受损可能性。要害处都有厚装甲保护。在战斗中,它们可以按理想的规避线路快速前进,因此要击中它并非易事。而它们开炮时,也会由于巨大的后座力往后蹦几米,然后在另一地方重新开枪射击,这样就更难击中它了。即使是威力巨大的**在它身边爆炸,也只是把它们掀翻在地,大多数情况下还可以爬起来。由于这些特点,可以想像,铁星士兵在它们面前是多么脆弱,所以在战场上,只能用机器人对付机器人。这就导致一种意外的战争形式出现了,那就是战争不再以人员为杀伤目的,而纯粹以消灭机器人为目的。有它们参加的战争,也是最能体现战争本质的战争:战斗的目标就是消灭敌方的军事能力,而非消灭敌方的士兵。所以战斗中常有这样的场景:当敌方的机器人被全部消灭后,敌方士兵就会投降,即使他们手中还有机枪。
联合机器人通常是指上面的战斗机器人,并不包括维修机器人和运输车。维修机器人和运输车由另外的电脑人指挥。维修机器人也有很多种。体型最大的形状像是地球上的虾。后面六条腿用来固定住被修理对象,前面两只粗壮的机械手,用来取下或安装大个头的零部件,另外还有好几只细长的灵巧机械手从胸部伸出来,用来对付那些小零件。它们的机械手随时可以卸下来,装上其他合适的机械手。协助这只机械虾工作的还有为数众多的探测机器人和清洗机器人。运输弹药的是智能车子。它无须人的驾驶,可以自动把弹药送到需要它的机器人身边。
M听到合金念声“全部启动”,然后听到自己脑内一系列“滴滴”声。接着,一阵机器的震颤声从各个机器人身上传来,它们的枪口或炮口本来都是朝向地面的,现在举起来朝天了。然后这些机器又陷入静止状态,M听到一个电子声音:“联合机器人自检完毕,正等待进一步的作战命令。”
合金命令联合机器人排成战斗阵形前进。这些机器人迈开两条机械腿四散跑开。M觉得它们奔跑的姿势更像地球上的恐龙,而不像铁星人。很快,它们远离指挥车,分散在远方的树林里了。
合金喊道:“启动侦察机器人”,只听见许多小火箭启动的呼啸声,小型侦察飞机向远处笔直飞去。随后M视野中出现幻影。幻影是侦察机器人在上空所拍摄的图像。M在幻影中看到,他们的这组联合机器人互相之间大约间隔两百米,分布在指挥车前方好几平方公里的树林里。大机器人在前,后面是小机器人。
合金对M说:“这是一组完整的联合机器人,火力很强大。你想率领它们作一次进攻吗?”
M答道:“有点兴趣。”
但合金说:“很好,不过那是明天的事情。今天太晚了,现在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他们脱下头盔,原来人仍然是在指挥车里。这时士兵送来晚饭,出乎意料的是味道很好,M很喜欢。
这里每人每天只有一瓶水。在这里,水和血浆总是一起被送到前线的。瓶子上面印着一行字:“士兵,我们在为水而战,请节约用水。”M想起在天空城的日子,那里的水是非常充足的。
晚饭时,合金对M谈到战局。合金认为,由于之前的一次战斗中老加国吃了败仗,损失不小,所以士气低落,近期不可能再次发起进攻。而对面的敌人哨所远离主阵地,不易受到支援,所以他计划拨除这个哨所。上级已经批准了。进攻就在最近可以开始。
当晚M还做了一个手术:在脑后植入芯片。这其实是再加两个金属点。这与茸星人脑骨后面植入芯片是同一种技术。经过这样的手术,M通过意识与役臣可以保持更复杂更精确的联系。在后来的战斗中,当他呆在指挥车里面控制这些机器人时,不会感觉到自己的紧张,但是可以清楚地感受到数千米之外的凉快,因为那里的温度通过脑后的芯片反映在他的感觉神经上。当有机器人探测到**向他飞来时,芯片就会让M产生紧张感,从而把注意力转移到这枚**上,消除它带来的威胁。如果有一个机器人“阵亡”了,那么芯片也会让他产生刺痛感。起初M很不习惯,但后来非常喜欢这种意识被扩大的感觉。只要是M想到的句子,役臣全部都可以显示出来,并作出相应的执行。不过这时一定要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因为过激的情绪可能把错误的指令发送给机器人,影响战斗行动。
脑后的芯片以M的生物电为工作能源。手术过程花了六个小时,做完时,已经是黎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