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言裳满头大汗得从梦中惊醒时,睁眼,目光第一个落在陆言轩身上,然后,微微移开,落在了另外那个人身上。
那人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浑身是泥,满脸污黑,基本上分别不出是谁。但就算如此,陆言裳也很轻易得便知晓,这是谁。
陆言轩高兴得问道:“言裳,你醒了?”
“哥!”陆言裳还有些虚弱。
“言裳,有两件喜事……”陆言轩一时太过高兴,凑得过近,差点没被熏死,连忙捂住鼻子,看了轩缘鹤一眼,对着陆言裳讪笑道:“你说得还真对,一听说你要死了,他立马就正常了,不过,怎么劝也不愿去洗澡,非要呆在你身边。唉妈~这气味,我先出去了。”看到陆言裳醒来,也放心了,又发现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劲,陆言轩立马借着这个理由,出去了。
陆言轩出去之后,屋子里便安静下来,陆言裳只是有些呆呆得望着床顶。
过了好半天,轩缘鹤小心得开口道:“你想哭,就哭吧!”
又过了片刻,陆言裳的话语幽幽得传过来:“我不会哭的。”
确实!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若是以前的他,遇到这样的事,应该会觉得天都塌下来了,势必会哭得死去活来,可是,现在的他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天地。或许内心会比不懂事的以前有着更沉重的伤痛,但并不会那么直接得表现出来了。
取而代之的,是静,让人害怕的安静!
甚至是当自己得知潋云初遇害的时候,都觉得太过不可思议,而禁不住烦躁得摔了一阵东西——实在是太难以想象了,潋云初竟然会离开陆言裳?仿佛就在昨日,依稀还记得那熊熊烈火燃烧着的“怡君院”大门前,陆言裳天真得笑笑,自信满满得道:“云初哥哥一定会出来的。”
那时候,自己还在担心着,真不知道这傻小子为何会对他那般自信,结果,越往后相处,自己也逐渐开始相信,甚至,已经把潋云初对于他的守护,当成了一种习惯。总觉得,只要有他在他身边,就会很放心,甚至会很嫉妒;就算,他不在他身边的时候,似乎也觉得,他在某个角落,默默得窥伺着他……
他这一辈子,活得很纯粹,为了武林大义,亦或是为了他的凡儿。
呵呵!虽然,多数时候似乎是更偏心于后者。
这回,终于不用再嫉妒了,事实上,自己确实是怎么也比不上他。
轩缘鹤正不知道该说什么来打破这可怕的寂静,陆言裳有气无力得冷笑了一下,开口道:“做畜生很好玩是吧?”
轩缘鹤微垂了眼,道:“我……是真的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陆言裳挣扎着坐了起来,语气缓和些,又道:“你何故如此作践自己?”
“为了你!”轩缘鹤急不可耐得说出口,正欲伸出手去,将他的双手握住,却意识到自己的手有多脏,便又将手收了回来,在衣服上一面不停得擦着,一面认真得道:“我想了很久!我伤害了你,让你在外漂泊六年,且不管最后的际遇有多好,但这期间的艰险必定是少不了的。我不知道该以受怎样同等的伤害来弥补你,只能想到这种,会让自己最厌恶的方式……”
对于这个从小养尊处优、锦衣玉食的少爷来说,每天和畜生一起在泥淖里打滚,吃泔水……也亏他能想出这种方法折辱他自己来让自己解气。不过,这么聪明理智的一个人,竟会在仓促之下,想出如此低劣的法子自我虐待,可能确实也是受到了不小打击的缘故……
陆言裳释然得抬起头,看见轩缘鹤头上凝着的血块,伸出手去,轻轻触碰一下。
“嘶~”
见他呼痛,又连忙将手收了回来,不禁关切问道:“很疼吗?”
“嗯嗯!”轩缘鹤连忙点头,得寸进尺道:“你原谅我了?”
陆言裳不直接答话,只是用埋怨的语气道:“宁安让人打你,你不晓得躲一下。”
见陆言裳关心自己,轩缘鹤兴高采烈得答道:“作戏当然要真一点,何况……每天有人打我,不是更给你出气吗?”
陆言裳斜睨他一眼,嗤道:“你真够无聊的!”
轩缘鹤顺竿往上爬,深情款款道:“是啊!没有你的日子,你不知道我每天有多无聊,只能在极度肉体的疼痛当中,才能缓解对你的思念。”
“好肉麻!”
“我不管,无聊也好,肉麻也罢,只要你能回到我身边,我什么都愿意做。”
陆言裳转过头去,看着轩缘鹤,和他四目相对。
看了半晌,轩缘鹤终于忍不住,扑上去,将他抱在了怀中:“白凡,看着好像还有很长的时间,可是谁都说不定,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我只想要,和你在一起,珍惜当下的每一刻。”轩缘鹤的声音有几分飘渺和哀伤,陆言裳知道他是又想起了潋云初的死,自己也被触动,竟就被他说服了。
或许更多的是,被命运说服了。
“……你好臭哦,要是洗不干净,今晚……不许上我的床!”
一听这话,轩缘鹤心花怒放,连忙退开道:“是,遵命!我马上去洗澡。”
夜深人静,帐内难得的躺了一双人,温柔细碎的话语,从静谧的夜里流出。
“我哥刚刚说得喜事,是指什么?”
一说这事,轩缘鹤心有余悸道:“第一件事,是那些被控制心智的朝廷将领,都恢复了神智,正带着援兵赶往边关。第二件……”说到这里,捧住陆言的脸,道:“你吓死我了……还好,上天开眼!郎中来看过,说你的身体已经好转了。”
虽然,确实是觉得浑身比之前有力气,精神也恢复了不少,不过,“怎么会这样?”陆言裳满是疑惑道。
轩缘鹤猜测道:“不知道,或许……跟你身上力量的恢复有关。”
陆言裳苦笑一声:“宁华东为了练功,抓了我去,还帮我接上筋脉,恢复力量。我因为云初哥哥的死,力量失控,将他杀死。他这也算是自食其果了……唉~为何就是摆脱不了这宿命。想要这力量的人,最后,什么都没有得到,不想要它的人,却被它苦苦缠着不放。”
阴差阳错,造化弄人。不过……那个时候,是谁?帮助自己将力量压制下去,并告知了控制它的诀窍……
见陆言裳又低头沉思,轩缘鹤安慰道:“可能冥冥之中自有安排……";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喜不自禁得问道:";你先前之所以推开我,是因为,觉得自己时日不多了,怕我伤心吗?";
陆言裳不答话。
就知道你不是真的怨恨我!
轩缘鹤偷着笑笑,道:";好了!还是别想太多了。咱们……咱们…… ”
“干什么?”
“那个……你不知道,这些天,我都是怎么过来的。”
“哦?怎么过来的?”
轩缘鹤自暴自弃得道:“还能怎么过?每天和猪睡在一起,当然是夜夜去抱大肥猪……哎哟!”
话音未落,就被陆言裳送瘟神似的一脚踹下了床。
“真恶心,你别碰我!”
轩缘鹤本来只是玩笑话,却没想到陆言裳现在戒备心这么强,不但不再像从前那般温顺得小鸟依人,还这么暴力,力气也变得大的出奇,遂连忙改道口:“……哎哟喂~你想到哪儿去了。只是单纯得隔着衣服抱着而已。而且,我也不想的,只是因为太过想你,才不小心抱上去的。”说完,想要马上站起来,腿上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又连忙坐回去,呼天抢地道:“我腿断了,不得了了,谋杀亲夫了!”
“三更半夜的,你嚷什么呢?”陆言裳见他赖在地上不起来,便跳下床去,查看真伪,一看,腿还真断了。
轩缘鹤满脸怨气得追究责任道:“你说,该怎么办?”
陆言裳不在意得环着两手道:“能怎么办?大不了,我养你!”
“那你得养一辈子。”
“养就养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