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倾在房梁上透过帘子,看怜娘已经睡下,芳儿将喜帐放下后,独自收拾衣物,他目光隐晦,怜娘的反应他看在眼里,即使他不出来她想些什么,总的来说,她是不高兴的。
他反思,当初,跟她在月湖时不是说好,要入公孙府么?她当时也答应了,并未见她脸上透出什么不开心,为何,今日又如此伤怀,当真是二弟弃她而就公主么?他猜不透她心里怎么样的,只觉得想得多,心里更闷,她就那样在意二弟?还是说,她在意的是二弟夫人的那个位子?不是的,他摇摇头,她断不是那样的人。心里又似有个小人对自己说,十多年不见,她到底变成什么样,他也不知道。他越想越乱,好似越来越多的线团绕着他的心,每跳动一下,都得使出多好几分的力道来。
莫倾侧耳倾听怜娘的呼吸声,已然渐归静,看来已入睡了。“啾啾~”两声似鸟叫声从远处传来,莫倾混身一振。忙一跃而起,从堂屋左侧书房小窗闪身出去,动作轻且巧,他闪身出去后,还将窗子细心关上,未曾发出一点声响。
芳儿收拾东西,站起身时扫了眼左侧门,见左侧的帘子微微晃动,她当那边的窗子她漏关了,便往这边,细心瞧了窗子关好了,她暗道,自己眼花了不成,没风屋里的帘子也能晃动不成?想罢摆了摆头,当真眼花了。
莫倾自是不知道他差点被小丫头发现了,他出了西暖阁便往迟风的院落跃去,两声暗号打出后,代表让他们去会合。
莫倾才闪身入门,迟风便招他到书桌边,桌上摆了一把扇子,一朵赤铁红花,还一束毒镖。
莫倾眼睛一眯,剑眉倒立,憨厚地脸上露出不可思议来。“这是暗书生?铁红花跟毒丧子?”
迟风一收平时笑嘻嘻的表情,沉声道,“正是。”
莫倾锁紧眉头,“据传,这三人都消失十来年了,你从哪里得来他们的信物?”
迟风苦笑道,“我能从哪里得到他们的信物啊,是他们派人送来的贺礼。”他身为武林盟主,找了三五年的人都没找到,却在他大哥新婚的宴上派人送来如此重礼,他也闹不明白这些人是要做什么。
“贺礼?祝贺二弟还是皇帝?贺的又是什么礼?”
“我的大哥哎,我真的不知道啊,只那三个送信的人轻功个个都高超了得,我想追出去,人影都没了。”
“这就奇了,莫非你二哥这几年有奇遇,而没跟咱们两个说?”莫倾按着额头道,他最不爱想这些弯弯肠子的东西了。
迟风背着手低头在房间里迈步,到底他遗忘了哪个环节?问题出在哪里?突地灵光一闪,他大道,“不好,大哥,你速去看看怜娘,我去看看二哥。”
莫倾猛地站起身,还没大明白他什么意思,身子就往怜娘所在西暖阁冲射而去,耳边传来三弟迟风的传音,“我猜测,那三人正想拿这两样东西引咱们离开,然后他们去掠人,好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莫倾听了心里疑惑更深,不是他觉得三弟推测有问题,只不过,那三个人,都是消失了多年的人,没理由突然出现就为了掠夺几个
年轻后辈吧?再说了,三个人掠一个人?他实在没法想像。
尽管他心里这么想,脚下却没停下,反而更快往西暖阁飞去。
莫倾才飞入西暖阁就发现里面不对,芳儿正昏倒在地,他忙走过去,将她扶到里屋的榻上,拉过被子为她盖上,这片刻地功夫,便看清,芳儿只不过被人用迷药迷晕过去,怕是没有几个时辰醒不过来。
莫倾暗道,芳儿既然被迷晕,怕是怜娘也好不了哪去,忙掀开喜帐,却没在床上发现人的踪迹。他伸手在被上摸了摸,被子尚且温暖,应该离开不久。他站起身来,脚下却踩着一个东西,让他低下头来看,是一个荷包,三彩绣别样秀丽,如同她的人。心里一阵抽搐,他说过要好好保护她,却接而连三地让她出意外。
莫倾按了心口,低声喝道,“常六,你死出来。”他已经将陪伴自己的暗卫常六派来保护她,却让她受此罪,他如何不生气,他如何不难过。
半晌,却没见有反应,难道常六跟着出去了?他压下心头地急切,静下心来听周围地一切动静,突地他往右侧小院落飞去,果见常六保持飞跃地姿势立在井沿上。他不得不托起他将他放在平地上,连按几处要穴,却无法解开常六身上的哑穴。
莫倾越发着急,如果连他都无法解开的定身穴,那么,那人的武功造诣只怕在还在他之上,怜娘落在他手上,他都不敢保证能否救得下来,不管如何,他都要一试,他说过,他要保护她以后不被人欺负的,这才多久,竟然让她失望两次,是他的错。
又点了常六身上几处大穴,就是解不开,莫倾索性不解了,对着常六道,“你且在这待着,那人既然没有要你的命,必是想引我过去的,我现在问你,如果是,你只管眨眼睛,不是你只管闭眼睛。”
常六眨眨眼睛,意思是好。
莫倾道,“那人可是还着把扇子,年纪三十来岁?”手断斯文尔儒雅,想来,断不会是那毒丧子的惯习了。
常六睁着眼睛,就是不眨,莫倾弄不明白他的意思,急得差点骂娘时,常六闭起眼睛。
莫倾又道,“不是?”常六眨眨眼睛。
莫倾暗道,不至于啊,毒丧子一向爱毒物,怎么可以只点点穴这么简单?如果被人家暗书生知道的话,一定会说:虽然老夫爱扇子,但也不一定就得拿出来招摇是吧?虽然他挺爱招摇的。
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常六都答得不伦不类,莫倾脑袋上青筋直冒,平常也没觉得跟常六的默契不怎么好,这会儿,他直想敲自己的头。
莫倾见问也问不出来,只好问最好一个问题,“他往哪个方向走的,南方?”他索性一个问题问一遍,见常六闭着眼睛,又问,“西方?”常六眨眨眼。
莫倾紧皱地眉头总算舒展开了少许,要是常六再说他不知道,他真会一拳将他打趴算了。找到怜娘的行踪,他顾不得给常六解穴,就往西方追去。
怜娘从昏迷中醒转来,扶着头叹道,“不就是喝了杯酒么?怎么头这么疼?”
“丫头,你还学会喝酒了哦?都不记得给老
头子我留点酒,人老了,就没人惦记了!可怜哦!”
怜娘惊讶地张大嘴,指着快凑到她面前的蓝衣壮士结结巴巴地道,“扇……扇叔叔?”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师父过世后,再也没见过面的扇叔叔居然出现在她面前了。
顾不得礼义,伸手便抱住暗书生的手臂,她好像找到了依靠,心里想着这几年没有师父,没有几位义叔叔的陪伴,她一个人孤寂的委屈找着了突发口,她呜咽道,“扇叔叔,你们去了哪里?怜儿好想你们!”
暗书生像她小的时候一样,摸着她的头,笑道,“一点都不像长大的人呢,都结婚的人了,还哭鼻子啊,羞羞脸哦!”多年不见,这丫头居然有了小女儿娇态,难道是人们常说的女大十八变?
怜娘才不顾他说什么呢,这么多年不见,她又见到了家人,她怎么可能不开心,她这是开心的眼泪,她对暗书道。
暗书生点点她的小鼻头,“你个爱哭鬼,小的时候那份谁也不怕的野劲哪里去了?越长越回去,这让我怎么对得你师父的交托哦!”他笑。
怜娘嘟着嘴道,“哼,你们还记得师父的交托么?师父离世后,就没见过你们再出现过。”她抱怨道。并不是觉得被遗弃了,只不过不忿他们连告知他们的行踪都做不到,害她还为他们担心了好几个月。
暗书生打开扇子,漫不经心地道,“我看你活得很精彩啊,”见怜娘不自然地撇开头不理他,他方想起今晚发生的事,不悦浮上脸面,对怜娘喝道,“说,为何你的新婚之夜,新郎官居然在另一个女人房里?他们是不是存心欺负你没有靠山?”想到这个可能,他将手中的扇子扇得叭叭作响,真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啊。
怜娘一向知道这位叔叔虽有好面样,脾气却是三位叔叔当中最坏的,也难怪人家给他取个暗书生的名头。“扇叔叔……”她也有点拿不准这么些年,叔叔们的脾气有没有大的改变,不管如何,她不想公孙府遭殃,“是怜儿的错,是怜儿误认为新郎官另有其人。”说完怜娘底下头,要不是叔叔一副要找公孙府麻烦的模样,她死活也不会将这话说出口,真羞死人了。
暗书生“哦”了声,又见怜娘低头露出一侧的绯红脖子,哈哈大笑起来,“怜儿啊怜儿,你怎么傻成这样,连新郎官都不打探就嫁的啊?”好些年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快笑出泪花来才作罢。
“罢了,既已如此,叔叔便将你的情郎偷过来可好?”暗书生眉眼一转,觉得这法子不错。
怜娘忙拉住暗书生的手臂,“别!”她几位叔叔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要让他们将大哥哥偷来,她还要不要活了?“求求你了,别管我的事好不好?”这会儿也顾不上害羞,只好耍赖求饶。
莫倾一路狂追,总算在城西郊的老树林里找到怜娘一丝衣缕,少不得一阵忧心,又四处找了半天,才发现树林旁边唯一的小屋,一跳进来便听到怜娘说“别”,“求求你!”他根本没来得及想别的事,身形一动,一脚就踢开小屋的门。见怜娘的手被暗书生捉住,便喝道,“放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