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莲无芯才知道,原来自己在雪山冰峰上的时候其实已经气绝人亡了。却是冰雪女王在弥留之际化作残念,将毕生修为化成一块冰魄渡给自己,暂时代替心脏引到体内气血正常运行。
而暗宫中一开始劝自己回头的,就正是昔日痴恋天琴的魔姬孔雀!当年天琴因染魔性被众神打的魂飞魄散,其众多倾慕者中有获罪被贬的如冰雪女王,或从此隐居避世的像离宫女君。也有虽未受神界责难,但却为本身痴情所苦的。
昔日孔雀因不满众神对天琴的待遇,回到魔界决定从此再也不上天界。如此过了百年,天魔星降世,代替魔君统领魔界,意欲立孔雀为魔后。却不料孔雀一心牵记天琴,无论天魔星如何强迫殷勤,她就是不为所动。
最后孔雀不耐天魔星的纠缠,竟然自废灵修化成一尊雕塑,情愿永世要想心事。
天魔星未得孔雀爱慕心中怒不可遏,又见其对天琴痴情至此更是痛恨非常,于是便在自己王座旁按一座垫,将孔雀塑像封印于其上,使其即无法离开自己分毫,也永远无法再现人身。就算天琴有一天再现,她也将无缘相见。
如此,天魔星都几经转世再现,孔雀却始终三十万年如一日的枯守,但一片痴情却是历久弥新,坚贞不渝!
直到莲无芯进入暗宫,孔雀立刻感应到其那无比熟悉的元神,了然暗中于他必然危险异常,因而不惜损耗元神传音突破封印向他示警!
但当时的莲无芯只想着寻找女娲神石,也根本想不到真相会如何。而终于再次莲无芯耗尽了真气,孔雀不惜自毁形神冲破了镇压的封印,以元神化作一件“千灵素衣”带他和诸人逃出了暗宫。对孔雀来说虽然付出了寂灭三界的代价,但却换取了从此与心爱之人永远相依相偎,也是值得了!
可相比冰雪女王,莲无芯甚至都没见过孔雀一面,两者相比,他实在不知道谁能算是更幸运一点?
而此刻,莲无芯又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觉!他搞不懂那是什么,可却真的非常难受!头像被什么仅仅箍住了,但又像是里面有什么在拼命往外爆发。眼睛酸涩的生疼,像是有什么要往外涌,但却只是眼珠和眼皮在互相挤迫。
五脏六腑都好像突然挤到了一起,被什么力量连拧再搓。总之整个人难受的忍不住发出**!如果死并不比此刻的感觉更难受,莲无芯根本简直无法理解人为什么要怕死了。
看到他痛苦的样子,离宫女君原本心里对他的无情还多少有些气愤和怨怼,而刹那间就全变成了一腔的柔情怜爱,紧紧把他搂紧怀里,自己也忍不住流出了眼泪!
良久,莲无芯的情绪稍稍平复下来,却忽然觉得离宫女君搂着自己的双臂似乎渐渐无力,暖融融的胴体也开始似有若无了一样。
愕然抬头,莲无芯惊见此刻的离宫女君原本如同熊熊燃烧着的火焰般艳红秀发,竟然已经全部雪白,双目中眼神涣散,甚至整个人的形影也开始若隐若现,根本就是元神寂灭的前兆!
“你……你这是怎么了?难道……”
离宫女君嫣然一笑,轻轻摇了摇头:“你之前强用玄灵仙剑,虽然打败了我,却同时还伤了她俩,要想恢复至少也得一个月,可你根本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莲无芯现在才明白,原来那突然出现的扇形保护罩,居然就是孔雀残念化成的千灵素衣。而与之相合成冰盾,正是冰雪女王所化冰魄与之合成的力量。但自己却一时怒极,玄灵仙剑不仅打败了离宫女君,也令她们无法承受损伤!
而现在的莲无芯仙根受损严重,已经聚集不起仙灵自修,完全就是凭着她们的元神支撑。因此二女元神受损,莲无芯自然难以存活。
离宫女君把他救回,本来心里也颇纠结。一面自己数百万年的修为怎能轻易舍弃?而另一面,自己朝思暮想了三十万年的爱人就在面前已经奄奄一息,如何能眼睁睁就这么看着他死去?
最终,离宫女君心中一股傲气给自己做了决定!正如过去无数年月中,天界众女神和仙子间无论法力,容貌,衣饰乃至气质皆非要互相攀比,争个高下。尤其是她和冰雪女王之间,一冷一热更宛如天敌似的,更加常常被别人拿来比较。
冰雪女王的追随者无数,可谓最风光无限的女神。而离宫女君各方面本不弱对手,但却因脾气令人望而生畏,可这并不会让她自感低人一头,反而自诩绝非庸俗之辈可攀!
唯独一个男人让她忍不住希望去争取他的爱心,就是天琴!
而到了今天,冰雪女王和孔雀都因爱他三十万年中受尽了苦楚,反观自己相比她们岂非活的还很舒适自在?而如此一来,岂非也证明自己对天琴的情意比不上她们?
可就算如此,她们情愿为他一时的生命舍弃永生,自己决不能放弃这唯一可以不被她们比下去的机会!
无论如何,离宫女君自信对天琴的感情绝不会比其她任何人少分毫!于是她将毕生的修为灵气凝聚成了一颗火精灵石,注入了莲无芯体内,与冰魄相连产生了阴阳轮转,交替互生,加上孔雀的千灵素衣,使莲无芯得以起死回生!
“我现在才明白!难怪她俩不顾一切的救你,三十万年的期盼和等待就算再痛苦,这一刻能够从此与你永不分离,全值得了!你……抱抱我,可以吗……”
莲无芯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已经失去知觉了,可却又那么清楚的仿佛被紧紧攥着,拧着,但仍旧使劲力气去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告诉我,怎么能救你?我不要……,如果我知道,我就算死也不会让她们俩牺牲。现在要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比我自己去死更难受!求求你,别这么对我。这样就算能活下去,还不如死了干净!求求你,让我救你……”
离宫女君此刻几乎已经失去了触感,但似乎还能感受到被爱人紧拥的满足感,满面温柔的欣慰,虚弱的抬起手轻抚他面颊缓缓摇头:“不!只要你能好好活着,去完成你自己的心愿,对我,对她们两个,就已经比任何事都高兴,满足了!三十万年前没能帮到你的遗憾,今天终于……”
“不!别跟我说什么三十万年前,我是莲无芯,不是什么天琴!你们认错人了,我不要这样,我不要……”
此刻的离宫女君只是充满怜爱的注视着他,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只是有悲有喜的轻轻摇头。
“为什么?为什么要我承担这一切?我不要做仙了,我宁愿去死好不好?求求你不要这么对我,不要,求求你……”
无论莲无芯怎么声嘶力竭的哀求,呼喊,离宫女君的身体终究开始渐渐透明,元神消散,一代女神最终没能逃脱形神俱灭的结局!
呆呆凝视着离宫女君消失后床上遗留下的那颗嫣红的女娲神石,莲无芯感到一阵无法遏制的愤怒,反手玄灵仙剑全力往神石砍下去。
轰然一阵巨响,四面八方火焰冲天激射。但偏偏那冰盾又再次将他笼罩其中,好像几双手同时在拥抱,抚慰着他,让他怒火不得不慢慢消散,整个人仿佛瞬间脱力了一样跌坐床上,两眼无神,双唇颤抖着仰望着阴沉的天空。
他摸不清自己对那三个女人是什么样的感觉,可她们的牺牲确确实实让自己痛不欲生!
自有记忆以来,莲无芯从未感觉到过生又何欢?同样也没觉得死亦何苦?
然而这一刻,他不由想到死就算再难受,真会比自己现在这样愿意付出一切召唤其来临更痛苦吗?
看向那火红,仿佛始终燃烧着的女娲神石。为了这几颗石头,自己奔波万里,几经生死都认了,可却连续有人为自己牺牲一切,冰雪女王,孔雀、墨雪冷寒和路易铭,现在又多了个离宫女君,之后呢?
照这样下去,真要找齐五颗女娲神石,究竟还要为自己牺牲多少人?而且就算真找齐了,难道一切就真的结束了?这样的痛,甚至更强烈的痛,自己究竟还要经历多少次?
三十万年?多可笑啊!为了一个自己早就毫无记忆,也根本毫无感觉的人,自己竟然要承担这么多的牺牲!为什么?自己凭什么要为那么久的人和事去承受这些?又为什么要为了世上那些自己根本素不相识,生死无干的什么苍生去承受一切?
凭什么?一切到底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只不过是个连心都没有的活死人,凭什么要这么多人牺牲只为了保住一口气?这些肯为自己牺牲的人,却只不过是让自己去为了另外一些全无相干的人尽心竭力,简直太匪夷所思了!
可假如这一切原本都是众神设计好的,他们让自己活着就仅仅只是为了利用自己为他们做这一切!
可师父呢?他救自己,让自己成仙,但最终仍旧证实自己不过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和众神有何分别?他们还不都一样是为了利用自己,让自己甘心情愿,浑浑噩噩的走进他们早就设好的圈套陷阱,然后让自己去连累死他们所憎恨的人,反过来还要看自己的痛苦和笑话!
凭什么?自己为什么要让他们如愿?既然自己并未见过什么魔君,又如何证明他真的那么邪恶可怕?就算真是人们说的那样又如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何况众神,天道又是用什么样血淋淋的现实向自己证明了他们的本性?
苍生覆灭,三界尽毁又如何?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神也好,人也罢,他们有什么资格让自己为他们承受一切生不如死?
不,决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了。就算自己立刻就要死,自己也绝对不要再次承受这样的痛苦!
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