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林表吴岫微赋

冷朝阳

冷朝阳,江宁(今江苏南京市)人。代宗大历四年(769)进士及第。曾为潞州薛嵩幕府从事。兴元中为将仕郎守太子正字。贞元间兼监察御史出佐幕府。其生平事迹散见《元和姓纂》卷五、《唐诗纪事》卷三十冷朝阳条、《唐才子传》卷四。存赋一首。《全唐诗》卷三○五收其诗十一首。

此赋载《文苑英华》卷三○、《全唐文》卷五一三。谢朓《休沐重还道中》:“薄游第从告,思闲愿罢归。还邛歌赋似,休汝车骑非。灞池不可别,伊川难重违。汀葭稍靡靡,江菼复依依。田鹤远相叫,沙鸨忽争飞。云端楚山见,林表吴岫微。试与征徒望,乡泪尽沾衣。赖此盈樽酌,含景望芳菲。问我劳何事,沾沐仰清徽。志狭轻轩冕,思甚恋重闱。岁华春有酒,初服偃郊扉。”(《文选》卷二七)冷朝阳此赋之题即出谢朓诗。赋意也大抵同谢朓诗,抒发的是思归家乡之情。岫即山。赋用“虎踞龙盘”之语,可知赋之“吴岫”即指金陵山,亦名钟山、紫金山。冷朝阳及第东归金陵时,钱起、韩翃、李嘉祐皆作诗赠别,于邵则有《送冷秀才东归序》。大致可知冷朝阳此赋亦作于大历四年东归金陵之时。

楚江之阴,岩壑重深,参差远岫,掩映遥林。带残霞之隐隐[1],含暮景之沉沉[2],耸孤峰之万仞,擢乔木于千寻。仰之弥高[3],倚青冥而直上[4];瞻之弥远,凝黛色而傍临。窗微明而可见[5],云出没而无心[6]。微雨新晴,阳乌乍晓[7],芊芊芳树[8],历历飞鸟。森罗广泽之间,半出重林之表。天高地远,混烟霭而虽微;虎踞龙盘[9],等衡巫而不小[10]。形标迥汉[11],势压全吴,众鸟所托[12],群仙所趋。林隔岫而相映,岫依林以相扶。幽兰所生,知其芳矣,仁者所乐[13],不亦悦乎!春思感于春林,远情驰于远岫。心悠悠以遐想,色遥遥而层构。度材任土,挺翘楚而敷荣[14];蕴玉藏珍,分崿而增秀。信乾坤之覆载[15],承雨露之繁茂,当峻极于长空,岂蔽亏于侧陋。兰青青兮雨霏霏,望乡路兮吴山微。折芳怀远兮送将归,桂枝片玉兮生光辉[16]。

(《文苑英华》卷三○,中华书局影印本)

[1]隐隐:隐约、不分明貌。

[2]沉沉:深重貌。

[3]仰之弥高:《论语·子罕》:“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语出此。

[4]青冥:青天。

[5]“窗微明”句:由谢朓《郡内高斋闲坐答吕法曹》“窗中列远岫,庭际俯乔林”诗意化出。

[6]“云出没”句:由陶渊明《归去来辞》“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辞意化出。

[7]阳乌:太阳。古代神话传说太阳中有三足乌,故云。此指阳光。

[8]芊(qiān)芊:浓绿貌。《文选》宋玉《高唐赋》:“仰视山巅,肃何芊芊。”

[9]虎踞龙盘:汉末刘备使诸葛亮至吴,睹金陵形势,谓孙权曰:“秣陵地形,钟山龙蟠,石城虎踞,此帝王之宅。”见《太平御览》卷一五六引张勃《吴录》。

[10]衡巫:衡山和巫山。

[11]标:标示,显现。迥汉:远大的天河。汉,天河,此以喻长江。

[12]众鸟所托:陶渊明《读山海经十三首》其一:“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语出此。

[13]仁者所乐:《论语·雍也》:“知者乐水,仁者乐山。”

[14]翘楚:高出之树。《诗经·周南·汉广》:“翘翘错薪,言刈其楚。”语出此。

[15]覆载:天覆地载。《礼记·中庸》:“天之所覆,地之所载。”

[16]桂枝片玉:《晋书·郤诜传》:“武帝于东堂会送,问诜曰:‘卿自以为何如?’诜对曰:‘臣举贤良对策,为天下第一,犹桂林之一枝,昆山之片玉。’”

此赋前半部分描写树木掩映之下的吴山,从远处着眼、大处落笔,颇似一幅泼墨山水画,是颇具代表性的江南山水的画面。此赋又大量地将经语和前人诗句融入赋中,更增加了其雅丽的色彩。此赋以“林表吴岫微”五字为韵,虽未言限韵,却是限韵之作,可以律赋目之。以前人的著名诗句为赋题,即浦铣《复小斋赋话》卷上所云:“唐人赋有以诗句为题者,如《窗中列远岫》《日暮碧云合》《直如朱丝绳》《月映清淮流》诸赋是也。”虽未敢言冷朝阳此作为第一篇(杨谏的《月映清淮流赋》当在前),云其为继开此风气者则毫无疑问。唐人此类赋尚且有限,清人则大作特作此类赋,不仅用前人之诗句为赋题,而且敷衍前人的诗意,替古人歌哭,只是将古人的思想感情换了个说法,便没有多少价值可言了。

(尹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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