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需要掌握时机, 西蒙,”金按下心中的急进,冷静地与西蒙商量道, “等你在幻影旅团中真正站稳了脚跟后再向他们坦白你我之间的关系, 过早的话我担心只会适得其反。”
“好的, 金, ”西蒙从善如流地点头应道, 转而侧耳倾听山崖下的动静。
“轰——”第一声,地面微微震动。
“那个叫窝金的家伙玩得动静不轻,”金感慨道, “连火箭炮都不能破坏他的防御,等再过几年他的念量上来后, 幻影旅团就等于拥有了一座永远不会陷落的盾牌。”
“这就是窝金, 比任何人都强, 无人可挡,”西蒙羡慕地看着下方窝金大展身手, 轻声道,“真羡慕他,可以活得一直这么纯粹。”
金惊悚地盯着西蒙,“他是高纯度的强化系,西蒙, 你可千万别向他学!”
弄出那样一副体格来, 可就太恐怖了!
西蒙好笑地打量着金, “金, 你从哪里看出我要向他学习的预兆了?”
“太不华丽太不优雅, ”西蒙评点窝金的战斗方式,纵然羡慕, 但西蒙有适合自己的战斗方式,不用生搬硬套窝金的,“虽然招式大开大合,看上去别有一番暴力的美学。但不适合我,我还是站在远离血污的地方,不急不缓地控制对手的精神比较好。”
“那你羡慕他什么?”金好奇地问道。
西蒙目不转睛地看着窝金在山崖下肆意张扬着他的战意,赤红色的念膜在他身后形成一片氤氲的焰火,耀眼夺目,“因为战斗而幸福,单纯地为攀登更高实力高峰而奋斗的感觉,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
“不许看他,”金抿了抿嘴唇,伸手扳过西蒙的脸,“你不觉得这样的话形容我才更加合适吗?”
西蒙愣了愣,侧头看向金,“金,你是在吃醋吗?”
“哈哈,哈哈哈,”金猛然收回手,不自然地将双手藏在身后,哈哈道,“当然不是......”
“是吗?”西蒙凑近金,盯着金的眼睛问道。
“当然啦,”金下意识地一摸鼻子,否认道。
“好吧,好吧,”西蒙装模作样地闭上眼睛,“那我不看了,我听还不行吗?”
“你这是给我机会,让我偷袭啊,西蒙,”金当机立断地俯下身,在西蒙嘴唇上偷得一吻,幸灾乐祸地扬起嘴角,打趣道。
西蒙猛然睁开眼睛,瞄了一圈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仍然处于金的念力范围内,羞红了脸,愤然道,“金,你怎么可以偷袭!”
“生活总要充满意外才会足够有趣啊,西蒙,”金怡怡然地走到崖壁边缘倚靠上去,招手道,“过来,西蒙。”
“做什么?”西蒙疑惑地问道,但还是顺从地走到了金的身边。
金伸手将西蒙圈在怀中,使劲地揉了揉西蒙的双颊,暖暖地对西蒙说,“崖壁太冷,我的怀里要温暖得多,是不是?”
他扬起下巴,指了指山崖下的某一处角落,“看,那就是十老头的阴兽部队。”
“哪里?”西蒙的念量还没到可以掌控如此遥远距离的程度,他只能尽力张开自己的念力触线,慢慢延展。
这下,不仅是与西蒙站在一起的众蜘蛛们有所察觉,就连窝金也惊讶地向角落中看去。
“怎么了?”飞坦反应最快,一下子冲到前方,远望,“西蒙,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飞坦提问,西蒙不得不分神出声回答,“那里不对劲。”
诧异地看了眼西蒙,在飞坦的视线中,西蒙独自一人站在山崖上的角落。
没有任何人与他并排,西蒙正专注地看着下方。
飞坦将西蒙的过早察觉归类于他对音波之类音乐相关的敏感,凝神感知了几秒过后,他微微认同地对西蒙点点头,“的确,地下是有点鬼鬼祟祟的东西。”
“哦?有吗?”信长单手支眼,仔细察看,“哈,还真是有!看地上的痕迹,无端凸起那么一条长线,他以为别人都是瞎子吗?”
“总有些掌握了点不值一提的小能力,就以为天下无敌的人,”飞坦不屑地一撇嘴,“遇上了窝金,就是他们的末日。”
“长得还真是丑陋,”西蒙瞪着一步一步走到光线下的阴兽们道,“怪不得会用‘阴兽’这样的代号命名,如果说他们的样貌都是这样的话,那就不难理解了。”
“我一向不歧视丑陋的事物,但是丑成这样,又不自量力成这样......”飞坦阴阴冷笑,“他们该庆幸敌对的是窝金,如果是我......窝金的手段总是太过柔和了啊!”
西蒙恶寒了一下,联想到飞坦的手段,他只能承认的确窝金给阴兽们的痛快死亡过于‘柔和’。
窝金上来便询问阴兽拍卖品的下落,但打定主意要教训挑衅拍卖会主持者权威的阴兽们怎么可能会被区区几句话威胁到?
钻地的那只阴兽抢先钻到窝金背后,对准窝金的头部便是重重一击。
窝金被阴兽击中,非但没有痛苦的表情,反而看上去竟是十分惬意,反手便是一拳回击到了满脸不敢置信的阴兽头上。
西蒙眨了眨眼睛,轻吸一口气,“很疼。”
“但还不致命,”金说道,“那个家伙还算抗打,而且只要他还在地下,那么他的力气就可以称之为无穷无尽。”
“有用的念能力,不过弱点很明显,”西蒙微微一笑,袖口中指挥棒若隐若现,自信地说道,“如果对手是我的话,只要几声乐音,他就只能消亡在厚厚的土层之中。”
窝金被阴兽抓住,一个踉跄跌倒在地,紧紧贴在地面上,挣扎不起。
“他很快便能够脱困而出,”金客观地评价道,“现在的窝金不过就是在试验阴兽的力气罢了。”
“看,那三人动手了,”西蒙眼神一凝,盯住一齐扑上前来的阴兽们,“啧啧,还真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你也看出来了?”金对西蒙说,“还记得我们之前看过的那一份试验报告吗?”
“哪一份?”西蒙想了想,试探地问道,“可是......那天我们讨论......孩子时,看过的那份?”
有些艰难地说出羞涩的话,西蒙难为情地偏侧过脑袋,小声嘀咕道,“你一直记着?”
“那是,”金抱着西蒙,缓缓摇晃,“那是我们的事情,我当然不会遗忘。”
西蒙缓过情绪,他逐渐将报告上的内容与阴兽们的身体状态对应起来,震惊地指着下方与窝金战成一团的阴兽们,说道,“莫非,他们是幸存下来的试验品?”
“对,”金小声说道,语调中渗透着一丝连西蒙都有些发寒的冷意,“为了解决实验室经费不足的问题,博士曾经将自己的实验失败品拍卖了一部分出来。”
“那他们知道吗?”西蒙问。
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十老头是如何保证这些阴兽们忠心的呢?
用念力保证的吗?
“不是,”金一眼看穿西蒙所想,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飞坦,“说起来这里也有那种热衷于探索人类身体构造的人,就是飞坦。只不过飞坦更多地关注于人类精神承受极限的研究,而十老头手下那人关注的则是人类的大脑。”
发现西蒙困惑地看着自己,金继续解释道,“你看他们脑后,是不是有一块颜色不太一样的皮肤?大脑海马区与大脑皮层的临时信息交流,对于记忆的形成与储存起关键作用,在两个区域的信息交流过程中,大脑皮层神经系统的结构也做相应的调整。这一调整或者说“重组”能使大脑皮层的一些特殊区域,可以独自负担过往记忆的使用和回放。那人——”
金顿了顿,声音微涩地说道,“是个十分优秀的大脑解剖医生。”
西蒙手一紧,声音慢慢地从他的牙缝中挤出,“解剖......医生......?和飞坦类似?”
他可以想见阵亡于那人手下的无辜之人到底有多少,一个十老头手下的□□解剖医生,没有任何法律道德可以制裁的解剖医生,极有可能是一位疯狂研究者的解剖医生,难道你还指望他会放弃使用真正人类实验体,而采用多少与人类有所差距的动物实验体吗?
通过惨绝人寰的活体实验,淘汰无法计数的人类活体实验品,得到了失去之前所有记忆,只剩对主人忠诚之心的试验品吗?
金阴沉着脸,点了点头,心中闪过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我经手的。”
“什么?”西蒙讶异地看向金,“你?你经手的?”
金看着西蒙,沙漠夜晚的凉风拂过身畔,带走他心中的温度,“很意外吗?”
我知道你不反感杀戮,从没有妇人之仁,也从不会对敌人手下留情,甚至在担负道格家族的时候处理过许多普通人想都无法想象的阴暗事务。但他吃不准西蒙会不会对用人体做实验这样的事情反感厌恶,会因此疏远自己吗?
可他没想到的是,西蒙仅仅一皱眉,随即便舒展开脸色,反手握住金的手掌,“我相信你。”
短短四个字,让金一直记挂在心中的疙瘩松解开来。
他想对西蒙讲述自己的秘密。
他感觉自己可以在西蒙这里得到几年来一直无法从任何人那里得到的纾解。
于是他便讲了。
“西蒙,你知道吗?”金纠结地看向下面几只阴兽,窝金虽然在开始时看似身处下风,但很快他便反败为胜,把所有阴兽全部解决,“那几人其实是酷拉皮卡的族人。”
“酷拉皮卡?那个窟卢塔族遗孤?”西蒙见窝金解决了所有阴兽,正坐在原地傻傻地望着自己等人,拉着金一路从山崖坡壁上滑下,边滑行边问道,“怎么一点窟卢塔族人的迹象都没有?”
“你以为到了十老头手中,他们还能保留价值连城的火红眼吗?”金反问。
西蒙冷哼了一声。
果然是吝啬的□□首领。
“失去了最有价值的眼睛,他们就被送去活体实验了?”西蒙想起这事,就很是反感,但因为其中涉及到金,他努力忍住心中的薄怒,尽力平淡地说道,“能够让你不得不牵涉其中的事情,是尼特罗的命令?”
无论是自己的设计也好,幻影旅团的杀戮也好,飞坦的折磨也罢,他们都不曾将自己的同类——人类看成用以实验的牲畜。
西蒙对□□与猎人协会的不满升到了极限,他不由地庆幸自己遇上的是金,尽管身为一位广为其他猎人们佩服的强者,也不曾将自己骗进猎人协会这样一个看似光明实际不比最黑暗之地好多少的组织。
金也不是单纯仁慈的圣者,但也不是会赞同人类活体实验的人。
那么,能让金妥协的理由,不就显而易见了吗?
除了小杰,还能有谁?
“是的,”金犹豫了几秒,承认道,“尼特罗用鲸鱼岛上的小杰威胁,为了这件事,现在的我基本上每次见到尼特罗会长大人,都要与他吵上一架。”
“酷拉皮卡还在认为他最大的敌人是幻影旅团,”西蒙感慨道,“如果他知道了窟卢塔族生存危机背后的黑暗,不知道他是否还有那个勇气为了报仇而与世界为敌?”
“报仇只是借口,”金沉默了片刻,放手任由西蒙反复翻看阴兽的尸体,沉声道,“那个男孩不过就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罢了。”
“你在同情他?”西蒙抬眼看了看金,手指合拢成刃,飞快地在阴兽们脑后虚空一划。
“同情?”金摇摇头,“同情这种东西太奢侈,我没有功夫对一个陌生男孩付出那样的情绪。如果他对你的未来,对小杰的未来,产生任何不利影响——”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而且自己今晚还差点亲手杀了他,要不是看他没有什么危险,窟卢塔族今晚就会真正地灭族。
“你在做什么?”飞坦转到西蒙身边,仿佛第一次见到西蒙一般,盯着他检查阴兽们的尸体,眼中冒出炽热的光芒,“你也对这个感兴趣?”
技能熟练的飞坦,即使对人类大脑头颅构造再怎么不清楚,也能发现西蒙掀起的那块头皮下有点什么问题。
他一个健步,冲到尸体一旁,将正在治疗伤势的窝金扔到脑后,喃喃自语地摸着头盖骨道,“有点意思,不过,这是新的刑罚之一吗?还是将某种物质塞入人脑,直接刺激大脑痛觉神经,达到抵抗痛觉的效果?”
“不是刑罚,不过也不像是训练。这样粗糙的手法,他们能活下来还真是上天保佑,”摸了一阵,飞坦索性将那块头骨撬开,盯着里面的某种类似人类脑质结构的乳白色膏状物看了半天,迟疑不定地用手碰了一下,放在嘴边微微一舔,眼睛一亮,“这不是人类的大脑,难道这些阴兽表面上是人类,其实是另一种生命力极为顽强的未知生物不成?”
世界上生命力顽强的魔兽有很多,没有人能保证自己一定可以认出所有魔兽种类,也没有人能保证现知魔兽种类已经完全。
“飞坦!”侠客喊道,“你和西蒙在做什么呢!”
“不要打扰我,”飞坦头也不回地说道,“这几具尸体归我,他们不是人类!”
“魔兽?”侠客蹭到飞坦身边,低头戳弄尸体,“那倒是要保存好了,玩腻了以后还可以卖个好价钱。”
西蒙抿唇,当着飞坦的面,将阴兽的头颅整个打开,指点道,“大部分还是人类的大脑,飞坦看到的那一个区域,管记忆。”
扔掉沾染了血迹的白手套,西蒙最后一次看了眼阴兽尸体,“飞坦,现在你还感兴趣吗?”
飞坦厌恶地将整具尸体丢到一边,再也不看一眼,“人类活体实验的产品?刑讯是大爷我的爱好,活体实验那样的事情只会玷污我的双手,本大爷从来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