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郡守宴请

永泰客栈,偏院。一家三口忙自己的事情。

林老爷看书,小风收拾屋子。元顺躲在角落摆弄着七个娃娃,满脸笑意。

恰在这时,远远传来嘈杂的声音。“就是这儿了,就是这儿了。京城来的林先生就住在这里。”

原来是平安州郡守乔冠道派人送请柬来了。

客栈一片热闹。

隔着一条街,茶铺里。

几个人衣着平常,围坐在茶桌前。中间只有两个低声交谈,其余人假装不经意的打量四周。

“这位林先生到平安州两天了,没有出去,也没有人来拜访。”

“只有店家每日送去他要的书。说是了解平安州风土人情。”

“莫非真的只是一个平常客商?”

“怎么会,如果没有古怪,主子怎么会来信让我们务必盯死他?”

“可惜书信不完整。”

几个人陷入沉默。冷眼看着官差如水一般的涌入永泰客栈。

一张纸条默默的放在桌上。上面写一行小字:“今晚郡守宴请林。”

几个人互相看了一眼,会了茶钱,四散走开。

永泰客栈里自有一份热闹。

小风张罗着把大家收拾打扮齐整。

珠粉,首饰,都捡着得体漂亮的用。

“你也打扮的漂亮一点,不要让老爷不高兴。”小风必定叮嘱夫人。

“我丑吗?”十五岁的花瓣姑娘对“漂亮”有些茫然。

“不丑,但是不像当家主母的样子。”

“我服侍您把头发盘起来。用一点鸡冠花正红涂在嘴唇上,端庄些。”

“最重要的是不要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看。什么不知道,张口就问。这样显得不尊重。”

小风姑娘苦口婆心的说了半天,换来“嗤”的一声。

夫人像个小木偶被摆来摆去,乖乖的被打扮着,手里玩着瓷娃娃。

“怎么样?好看吗?”小风尽心尽力操持,得意的笑。

镜子里的粉嫩的妙人,不说话不笑,确实一派雍容典雅。

“好了吗?”院子里,清朗的声音问。

“好了好了。劳烦老爷久等了。”小风仔细把夫人撅起的粉嘟嘟小嘴唇按平。

小姑娘相携着,走出房子。一个水红长裙,一个蓝底月白水波纹绣襦裙,惊为天人曼妙异常。

顺夫人低着头。细碎步,及地裙摆纹丝不动,窈窕腰肢风拂杨柳,优雅从容。

老爷林昊竹和师爷说话,转身招呼:“夫人,我们要拜访贵客。”目不斜视。

元顺温顺躬身福了一福,谦恭说:“有劳管事。”

小风姑娘出一口气,心里想:到了别人家里,总得顾着脸,主君主母不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猛的发现,夫人悄悄的从袖底探出葱管一样的纤细手指,比个“八”字。

是的,还剩八天。八天后就不必装模作样当什么林夫人。

小风悲哀的发现:老爷的目光从低看向高,若有所思,转过身,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

又让老爷看见了。小风一脸悲痛纠结,元顺攥攥小粉拳,表示这一刻:安全。

月上柳梢头。郡守衙门的后堂。

郡守乔冠道端坐正中。四旬年纪,五绺长髯。

斯文的举起酒杯说:“今天有幸邀请到林先生和路老爷,可喜可贺,我先干为敬。”

宾客赶忙举起酒杯站起身,笑着陪饮。

“乔老爷真是的,目中无人。我真是白来了。不喜欢我,现在就可以走。”

声音娇滴滴的能滴出蜜来。妖娆甜腻的身子,不但没走,反而贴上了。

顺夫人被酒呛了一下。

“贵客不要见怪,这是我们平安镇最有名的乐姬,沁香楼的二东家,叫银宝。”乔老爷面色微醺,介绍说:

“叫她来唱曲儿,陪酒助兴。”

拍了一下怀中的丰腴妖冶的女子:“银宝,好好的。不许嬉皮笑脸。在座客人都是有头有脸的。”

“知道了,老爷。不就是在内宅图个乐吗?我要是正经起来,就怕您不自在呀。”

银宝年纪不大,十七八岁,长得妖娆肥美。皮肤白的发亮。乌黑的圆眼滴溜溜转。

乔老爷也笑了:“要不是你姐姐今天身体不自在,就不会让你出来,没的冒犯了我的客人。”

“行了行了,那些甜言蜜语您留着说给她听。”女子贴着老爷的耳根,吹口气,把脸搭在老爷的手臂上,说:

“路老爷林先生必定是识货的。银子的声响又清亮又温柔。说的可不就是我吗?”

顺夫人悄悄抬起眼。偷看一下这个放荡泼辣,说话没遮拦的女子。

新鲜烫手好不有趣。银宝肆无忌惮的正扫视着这边。

顺夫人脸上的浅笑被冻结住,身旁之人冷漠的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钟。

顺夫人读懂了,领会了,这是严厉的警告。

暗自吐下舌头。乖乖的坐着,两手叠好放在膝盖上。

小风赶紧识趣的插在两人中间,给老爷布菜斟酒。夫人是没有这个眼力劲儿的。

身材矮小的路老爷举起酒杯,冲着这边说:“我路某人借花献佛,借县太爷的这樽好酒表表心意。”一饮而尽。

林昊竹站起身,谦逊的说:“应该我敬尊贵的主人和路老爷才对。远道之人初登宝地,还希望二位多多照应。”

林老爷起身说话,顺夫人和侍女恭敬的站起身,俯身倾听。

小银宝粘在县太爷身上,放肆的看着三个人。咯咯笑着说:“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只是不知林先生为什么来到我们平安州呢?”

小风生性机警,明显的感到房子里的空气冷了一冷。心中想:这个下贱女人好古怪。刚才宴会前,林老爷和郡守私下单独待了一会子,不知说些什么。

路老爷手里转着玉杯,迟迟不喝。好像在研究酒的成色,其实竖起耳朵等待着回答。

小风眼睛余光扫过对面的坐席,观察着。看来路老爷对于三人的到来很有兴趣。

路路通,这是他们来平安州之前,反复提及的一个重要人物。

路家在中央帝国突然崛起,堪称异数。

十年前,几乎在一夜之间,一对兄弟成为富甲天下权倾朝野的巨商。

一年之前,兄弟俩突然销声匿迹,只留下偌大的产业遍及各地,运转正常。

哥哥叫路通达,弟弟叫路通畅。上至皇族贵胄,下到贩夫走卒,层层交往。说白了,用钱开道无路不通。所以人们干脆叫一声路路通,表示尊敬。

人们都知道他们出手阔绰挥金如土,天下九州处处都有他们的豪宅。只是很少有人想到他们神隐在平安镇。

林昊竹拎起酒壶,自斟一杯,转向巨商。

林昊竹决定先行出击,掌握到主动权。没有回答小银宝的问话,温和的说:“路老爷名满天下,归隐在此,想来平安镇必定有过人之处。”

这话说的很巧。无问之问,路老爷必须有所表示。

“说来惭愧,我们兄弟二人一心经商,但是福泽浅薄,哥哥不幸早逝,我也身体孱弱,看到平安镇山清水秀,尤其是乔老爷治理有方,才动了归隐林下的心思。”路老爷叹口气,语气凄凉。

小风心中一动。下意识的觉得路老爷的话是说给别的人听,想解释些什么。是在座的人吗?

果不其然,不但林先生,连带着乔老爷都吃惊的问:“怎么会这样?难道路大先生已经仙逝了吗?”

路先生凄然一笑说:“我们虽然薄有资产,但是金银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哥哥身染重病,钱也买不来他的一线生机。这已经是一年前的事儿了。”

“我自己也是朝不保夕,说起来都是用人命换金银,不值当的。”说的话多了,用手抚胸,气息不匀。

乔老爷若有所悟,点点头说:“那就是你来到平安镇的时候。”

林先生脸上陪上了凄楚哀伤,连声说:“节哀顺变。”眼睛却扫了身旁的顺夫人。

小小的姑娘肤色极好。侧颜极为漂亮。花瓣一般的小嘴紧紧抿着。往下看,她两只手相握,食指相对,这个动作表明她陷入沉思。

小银宝收敛浪笑,站起身来,体贴的说:“路先生驾鹤西行,前往仙山。已经非人力所及。”

片刻的压抑的声调又陡然欢快明朗:“人生飘忽,还得及时行乐呀。”

路路通老爷咳嗽两声,诚恳的说:“我有个不情之请,明天我做东,地方都想好了,在河上画舫,吹吹风喝点小酒,我们再聚聚。乔老爷和林老爷赏我一个薄面。”躬身一礼。

男人赶紧拱手表示感谢:“多谢,肯定要叨扰。”

大家共进一杯。

总觉得哪里不对,小风还没有仔细琢磨。小银宝下面的话针对着林家了。

“林先生娇妻美妾。真是令人羡慕。你们看看林夫人娇娇嫩嫩的,像一只小雏鸡。林先生高大威武,就是一只大公鸡。”

话音未落,就已经“咯咯”的笑出声了,笑得花枝乱颤。

话语不敬,态度更不敬。真不知道这个下贱女人,今天为什么和林家过不去?

小风刚想出言回击。

“哪里比得上银宝姑娘打扮的辉煌灿烂,野鸡也比不上的。”

顺夫人轻轻巧巧,慢慢悠悠的说了这一句。依然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动了动。

众人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看上去最是温和的林夫人,说话如此的尖锐刻薄。

小银宝可不就是一只野鸡吗?

小风惊的目瞪口呆。慌张的看一眼老爷。还好,老爷面沉似水,没有当即发作。

一个年轻女子,一个正经人家的当家主母,怎么能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呢?小风为下来的时日担心。

小银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气哼哼的,说不出话来。

是野鸡,只不过接客的是有钱有势的人。但还是野鸡呀。

路老爷笑了一声。打个圆场说:“小银宝确实打扮的光鲜亮丽。刚才敬了林先生,这一次该敬女眷了。”

林昊竹余光捕捉到小女人的脸一下子红了。隐约记得她是不喝酒的。

元顺历来不喝酒不吃主食。

林昊竹的衣袖被人揪了一下。是小风在求援。无声的焦急神色流露出来:顺夫人不喝酒。

小风真的很慌张。她知道平日里老爷和夫人谁都不睬谁。要是老爷不高兴了,夫人还是要挨打的。

现在怎么办呢?人家那边是主子,自己是个丫头,不能僭越。

那边路老爷一饮而尽。青白的脸现在红彤彤的,不住的咳嗽,印证了孱弱这个说法。

顺夫人已经站起来了,手托酒杯,礼貌抬抬,就像托着千斤巨鼎。

小银宝看出门道,解气的说:“不给路老爷的面子的,恐怕这世上都没有几个人。当然了,林先生是有来头的。真是不喝,也没什么的。”

林昊竹心中升起一个大大的疑问:为什么初次见面,这个下贱的女人和自己过不去?处处都在挑事。

“贱内确实不善饮酒,这样,心意领了,兄弟我敬路老爷三杯。”坦然伸出手,从顺夫人手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又痛快的连干两杯。

作为东道主的乔老爷,看到宾客喝得如此尽兴,不由得笑出声来说:“就该这样,我们今日相见,确实是缘分。以后彼此还得多多照应。”

小银宝仗着酒遮脸,装疯卖傻撒娇问:“到底林先生是做什么的呀?可以成为县太爷您的客人。”

这是一个刚才被耽误的问题。

乔冠道伸出两指,捏着小银宝粉嫩嫩肉嘟嘟的脸蛋儿。喷一口酒气说:

“林先生来自京城,身份贵不可言。和廷尉府有着密切的关系。你自己想去吧。”

说着说着,人就已经伏在了案子上。

“难得乔老爷不把你我当外人。时候不早,该让主人安歇了。”路老爷站起身。脚步踉跄,赶紧有下人上来搀扶。

小银宝用手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站起来说:“真的还是假的?林先生竟然和天下最有权势廷尉府素有渊源。是平安州要出事了吗?哈哈哈哈。”

顺夫人皱皱眉,低声嘟囔一句。真醉了还是假醉了?

林昊竹微微一笑。仿佛说给自己听:“是有人要倒霉吗?”

元顺故作叹息模样,说:“可惜今天不能饱耳福,听听银子一样的唱曲。”

小风赶紧扯扯她的衣袖,示意她闭嘴。

小银宝还是说个没完:“早听说廷尉府狠辣凌厉,大概我要开开眼了。怎么个凌厉法呢?”说着说着,人已经瘫软下去。

又是一个喝醉的。

偌大的内宅,清醒的林家人最后告辞而去。

林昊竹步履稳健,面色沉静。走在最前面。那几杯酒是算不得什么的。

后面两个女人说话隐隐声音传过来。

小风忧心忡忡的说:“你真是太冒失了。说的那个话很难听,怎么能和那样的女人一般见识呢?你从哪里学来的?”

“野鸡?野鸡是骂人的话吧。是话本上写的。”

“这不是明摆着吗?我连这样的字呀,听都不要听,更何况说。你也真是。”

“保证以后不再说了。”

林昊竹的眉头微微皱了皱。

“好人小蜜蜂,我问你,天底下的人真的觉得你家老爷很伶俐,很聪明吗?”

“你要我说你什么好,第一是咱家老爷。第二是凌厉,是凶猛。不是你说的那个伶俐。”

后边的脚步声顿了一顿。大概这么复杂的内容,让顺夫人的小脑瓜一时转不过来。

悠悠的叹口气说:“好吧,老爷很伶俐”。

林昊竹走在前面,无奈暗自摇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老爷,你生气了吗?小风奇怪地问。她对老爷的一点一滴都认真关注,从背影读出寂寞。

“没什么,走快点。”年轻男人轻声吩咐。

“好的,老爷。”

回头一看。顺夫人满脸写着疑惑。两个手合抱在一起,放在胸前。说不出的娇嗔妩媚。

“不要再苦苦思索了。今天晚上你要睡到老爷的房子。”

“啊,真的吗?可是。”顺夫人的小嘴吐出几个不相干的词,马上忘了正在考虑的问题。人看上去已经很不好了,脸灰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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