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母子交锋

闫逸颜像风一样来了,没有惊动学校里的其他人,悄悄地拍了些照片,又风一样地走了。这一走,就是三个月,没有任何音信。

这三个月,颜昔过得倒也是平平淡淡,波澜不惊的。只是,宋城寄了三次东西到红河小学了。第一个月一千个本子五百块橡皮。第二个月寄了十个足球十个蓝球和一百本课外文读物,第三个月寄了二百袋饼干和一百瓶果汁。

孩子们这三个月过得都特别开心,小白和倩倩都对宋城赞口不绝,就连古怪的高校长都对宋城这个人刮目相看了。

空闲的时候,颜昔也会想到这两个男人,她对他们无疑是心怀感激的,而松树林里和闫逸颜那暖昧的拥抱总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谜一样的男人,这么快就消失在她的生活中了么?

倩倩总是追问:“宋城和闫帅你更喜欢哪一个?”

颜昔也总是回答她:“都喜欢。一个治病一个疗伤,一样的喜欢。”

“爱呢?有吗?”

“没有。在我的身上,可能不会出现爱情这样的东西了。就算有,我也会把它消灭掉……”

每逢到了这个时候,倩倩只能叹气,这样的话题,似乎从她们刚上大学起就没有断过,只是换了讨论的男主角罢了。可是,每一次的结果都一样,颜昔相信爱情,却不相信自己能拥有爱情。如果没有地老天荒,如果爱情里只有伤害和痛苦,那要它何用?

只有22岁的江颜昔内心是沧桑的,她没有勇气去爱与接受被爱。

五月一日,正是颜昔受伤满三个月的日子,她终于恢复正常了。又是假期,可以和倩倩小白出去好好玩玩了。她显得特别兴奋,一大早就换身了白色飘逸长裙,长长的秀发了高高挽起,束了个简单的马尾。还特意画了一个淡淡的妆,照照镜子,自己都感觉美美的,青春洋溢啊。

早饭后,学校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宋城,一个是位五十上下的女人,她穿着黑色的套裙,圆脸,戴着金色边框的眼镜,皮肤白皙,头发高高盘起,显得特别精明、干练。

宋城顾不上舟车劳顿,就急着要帮颜昔检查脚伤。

颜昔不好意思地往后缩了下脚,连声说:“我都好了,没有问题了,你不用担心的。”

“那也要检查一下!”宋城不容她多说,就把她按坐在凳子上,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次才放下心来。

黑衣女人什么也没说,就在学校前前后后里里外外都看了一遍。

高校长因为放假回家,没有在学校,学校只有他们三个支教的大学生。小白悄悄地问宋城:“这位女士是来捐赠的?建希望小学的吗?还是……”

宋城摇摇头悄悄地说:“都不是,她是闫逸颜的妈妈。”

“啊!”颜昔、小白和倩倩都大吃一惊,“她来干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

“找闫逸颜啊!但闫逸颜不肯见她,我再三劝说,才同意到这里来见面的。”

“为什么不去他自己的家呢?为什么不肯见自己的母亲呢?”颜昔不解地问。

“都是陈年往事了,你要是想知道,可以问闫逸颜自己啊。”宋城望了颜昔一眼。

“这么说闫帅今天也要来这里?”倩倩抢着问。

宋城点了点头,说:“应该是吧。”

“哇哦!太好了,又有帅哥看了,都有三个多月没见到他了吧?”倩倩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得太大声。

小白使了使眼色,轻声说:“呃呃,注意你的形象啊!”

倩倩瞟了他一眼,嘟嘴说:“乖啊,么么哒,我内心只爱你一个。”

“一边玩去!”小白含笑说,这种小事他早见怪不怪了。

见闫逸颜的妈妈视察过了,倩倩忙着去搬了两个干净的竹凳子过来给他们坐。

闫逸颜的母亲——王淑敏望了望凳子,从包里掏出纸巾,抽了两张出来,擦了擦,又抽出两张来垫在竹凳上面,这才坐了下来。

小白和倩倩、颜昔对望了一下,都没有吭声。

“这学校只有你们三个大学生啊?”王淑敏清了下嗓子,问。她的声音有些冷,听不出什么感情,倒让人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还有本地的一个校长和老师,一共是五个人。”小白彬彬有礼地说。

“条件够艰苦的啊!你们来多久了?”

“四个多月了。”

“不错,年轻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说完这句话,王淑敏就不再说什么了,只是不停地看着自己的手表。看得出来,她急着想见自己的儿子。

然而,闫逸颜却迟迟未现身。直至午后,他才姗姗来迟。

母子相见,表情都很淡然。颜昔不禁奇怪,刚才还表现出一丝望眼欲穿的王淑敏,此刻见到儿子怎么如此淡定的呢?

“我们出去吧。”宋城对颜昔三个人说。

“不用了!”闫逸颜立刻说道。

王淑敏沉着脸,说:“你要呆在这里一辈子吗?”

“是。”闫逸颜简短地回了一个字。

“我培养你上大学,就是让你到深山老林里来的吗?”

闫逸颜站在门口,不回答她的话。

“你真狠心不见我和你爸爸?二年多了,毫无音讯,要不是我逼着宋城带我来,我都不知道你的死活!”

“那你就当我死了吧!”

“逸颜!”王淑敏哽咽了,“你就这么恨我?”

“我恨我自己!”

“为了一个美婷,值得吗?”

“你别跟我提美婷!”闫逸颜的脸色涨得通红,显然这个名子刺痛了他的神经。

“为什么不能提她?啊?我生你养你二十多年,还不如一个你认识了不到半年的女人?为了她,你连家都不要了,你还是一个男子汉吗?”

“男子汉?!”逸颜的脸有些扭曲了,“从我生下来那天起,你有把我当成男子汉吗?没有!你只是把我当宠物,你让我干什么我只能干什么!就连高中选文理科你都来干涉我,我说我不喜欢理化,我喜欢历史地理,我喜欢文科,你支持了吗?你征求我的意见了吗?你直接通过校领导把我安排进理科班,那二年我有多累,你知道吗?理化就像是天书,我根本就学不进,要不是宋城帮我,我都通不过会考。好,上大学了,我终于可以放松了吧,终于可以自由地飞了吧?不!你派人监视我的大学生活,我跟哪个女生关系走得稍微近了一些,你立马找上人家女生,让人家不要勾引我,害得我根本连个异性的朋友都没有。那同性朋友总行了吧?不行!只要是身上有缺点的统统不行!人无完人,所以我身边一个朋友都没有!所有的同学都对我避之不及,你知道在诺大的校园里连一个朋友都没有的滋味吗?”

“你不是有宋城吗?”

“宋城?!”闫逸颜仰头大笑,“若他不是你老领导的儿子,若他不是南京出了名的学霸,你能愿意让我和他来往吗?”

“我就是希望你跟宋城这样的充满正能量的人多交往,对你以后的人生会有很大帮助的。”

“可我的自由呢?我是人,不是笼子里的金丝鸟。”

“我只是在保护你!”

“你见过谁这样保护儿子的?你看看你们医院里谁像你这样对待自己的儿女的?”

“你身边的诱惑太多,我怕你走歪路!”

“歪路?我若不趁早离开那个牢笼,恐怕连路都不会走了!”

“逸颜!有很多事你不明白的!”王淑敏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痛苦。

“什么事我不明白?你说!”闫逸颜抄着手,望着门外,根本不去看自己的母亲。

王淑敏叹了口气,说:“你现在不需要明白,只要知道我是为了你好就可以了。”

“为我好?这句话我听了整整26年了,你做任何事情都没有别的原因,永远都是这一句为你好。真的为我好了吗?你看出来我成长过程过的快乐了么?对,快乐,我曾经有过一次短暂的快乐,但仍被你生生掐断了!”闫逸颜的声音越来越低沉。

“能被掐断,就说明她并不爱你!逸颜啊,你就醒醒吧!”

“一个十九岁的女孩,能斗过工于心计、老谋深算的你吗?”闫逸颜冷笑着盯着自己的母亲。

“啪”一声,随着一声清脆的声音,闫逸颜右脸一下子通红。他定定地站着,与气得脸色发青的母亲对峙着,彼此的目光里似乎有火在燃烧。

身处事外的四个人都有些惊慌,宋城去拉闫逸颜,闫逸颜死死地站着,根本一动也不动。“逸颜,她是你母亲,你不能这样跟她说话。”

倩倩也忙着去劝王淑敏:“阿姨您消消气,坐下来喝杯水!”

王淑敏也一动不动,死死盯着闫逸颜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今天我还真的告诉你,你所谓的爱情,你所谓的幸福,你所谓的快乐,根本只值三十万!”

“三十万?什么意思?”闫逸颜懵了。

“什么意思?你说能有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日思夜想的美婷,与你私奔逃离家庭的美婷,她的爱情只值三十万元。”王淑敏把藏了二年多的秘密吐露出来了。

“什么?!”闫逸颜摇着头,根本不敢相信,“你骗我!美婷不是那样的人。”

“对,她是很单纯,但一个穷人家的孩子,三十万应该是个天文数字,所以,她收了我的三十万,走了,毫不犹豫地离开了你!”

闫逸颜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这一消息如当头棒喝,他完全傻掉了。

“在爱情与金钱面前,她选择了后者,可见你们的爱情是多么廉价!”王淑敏有些心疼地望着儿子,“我曾想过,如果她拒绝我的钱了,坚守着你们的爱情,我就不再反对你们,可惜我失望了。”

“你太可怕了!”闫逸颜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你错了,不是我可怕,是她可怕。我给她三十万,她能离开你,说明以后你们就算走到了一起,也抵挡不了金钱的诱惑,终有一天她还可能因为钱而离开你的。现在的女孩,拜金的太多了。”

“好!”闫逸颜一把揽过不远处的江颜昔,毫无征兆地强吻上了她那粉粉的唇。

“啊!”一屋子的人都大吃一惊,特别是倩倩叫得很夸张。

颜昔呆住了,这一切都猝不及防,怎么自己一下子就卷到了他们母子之战中了呢?她瞪大眼睛,想捕捉他的眼神,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感觉到他冰冷的嘴狠狠地压在自己的唇上,她想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放开她,她刚要发火,却看到了他眼中的无助与哀求,她忍住了,决定静观其变。

“这是我现在的女朋友江颜昔,你打算拿多少钱来买我们的爱情?”闫逸颜挑衅地望着自己的母亲。

“你……”王淑敏一时语塞。

“我们就住在这深山里,同居了三个月了,怎么样,要不要也给点钱让她离开我?”

王淑敏紧锁眉头,并不回话。

“如果你真的给到她满意的价格,兴许我还真的跟你回家了呢?”

王淑敏依旧没有吭声。

“不愿意?那你以后就不要来找我了,不要来打扰我幸福而简单的生活了。”说着闫逸颜拉着颜昔就往外走。

“站住!”就在他们跨出屋子的那一瞬间,王淑敏发话了。

闫逸颜立刻停下了脚步,揽紧颜昔,回头看着自己的母亲。

“她真的是你女朋友?”王淑敏带着狐疑。

“吻都吻了,难道还要给你一张艳照吗?”闫逸颜冷哼一声。

王淑敏望着宋城,说:“你没有跟我提到这事的?”

宋城摸了下鼻子,说:“我还是三个月前在这里的,只呆了一天,不知道他们在一起了啊。”

“你走后我们就在一起了!”闫逸颜说得跟真的一样无可置疑。

“你刚才叫什么?”王淑敏转脸问倩倩。

倩倩红着脸拍着胸口说:“我没想到他们这么开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能吻上了,太疯狂了!小心脏受了点惊吓而已。”

“我还是不敢相信!”王淑敏不那么容易上当。

“要怎么你才相信?来段更劲爆的?”闫逸颜挑了下眉,暗中紧紧握了一把颜昔的腰,提醒她不要害怕。

王淑敏的脸气得通红。

“来,宝贝!”闫逸颜的手缓缓伸向颜昔的后背,那里是拉链!

颜昔的脸刷的一下子白了。

宋城轻声叫道:“逸颜!”

闫逸颜的手抖动了一下,缩了回来,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带我的女人回家了!”

他再次转身要离开时,王淑敏开口说道:“三十万!”

颜昔感觉到闫逸颜的手放松了下来,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气。

“三十万?”闫逸颜笑了,大笑起来,“那是你二年前开给美婷的价,现在是2008年了,还能一样吗?”

“四十万!”王淑敏面不改色,又加了十万。

颜昔转过身来,对着趾高气扬的王淑敏说:“四十万够建几所很好的希望小学了。”

“你可以拿来建希望小学,你同意离开我儿子,这四十万就是你的,你想怎么花是你的事。”

“有个家庭如此殷实的男朋友,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呢?我傻吗?不知道以后有多少个四十万等着我呢。”颜昔轻笑一声。

王淑敏不再淡定了,她的目光逼向颜昔,此女长相倒是非常出众,看上去也非常文静,只是没想到不容易对付啊。“你要多少?”

“您所有的财富就是你儿子,有了闫逸颜,我就什么都有了。多少钱我都不会跟他分手的,您还是回去吧。”颜昔有些心疼王淑敏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儿子要什么。

王淑敏站了起来,说:“你要什么,说出来。”

颜昔不愿意再看到这样场景,有点自相残杀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我只要闫逸颜,您现在要做的是劝您儿子怎么离开我,而不是要收卖我离开您儿子。”

“真来你是真的不简单啊!你来支教就是冲着逸颜来的吧?”王淑敏的话里**味很浓。

“跟她多说干什么,咱们走!”闫逸颜拉着江颜昔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红河小学,留下了一屋子愕然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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