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首的大长老握着手中的龙头拐杖击打在地,口中苍老的声音经由蓝色的幻莲响彻天地:“易主典开,请取出你们的不死莲。”
她话音落下,虚空那朵蓝色睡莲起了变化,巨大的花瓣脱落而下。
那朵幻莲也是九瓣!
脱落的花瓣,随着人群中那些不死莲的取出,被吸引着飘向那些方向,裹挟着对应的女子回归原处。并
颜妤和凌惜爱同时拿出不死莲。
我握住她们的手:“一切小心!”
凌惜爱大大点头:“好好好,我会照顾好颜姐姐的。”
凌燕肃在一旁刚要开口说些什么,凌惜爱忙阻止他道:“燕哥,别说话,我会笑的。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放心好啦。”
凌燕肃高挺的鼻峰重重哼出一口气,眼里虽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担忧。
文青安静得很,他竟然没有上来关切,而是直直望向虚空的那朵蓝色睡莲。
这时,我们几人头顶飘来两瓣硕大的蓝色莲瓣,目送着那两瓣莲瓣卷走了颜妤和凌惜爱后,我无力又紧张地握住自己。
“没问题的吧?这一关,到底要做什么?”
虚空之中,九瓣莲瓣全部归位。
我惊讶地数了数,上面居然仅有六人。
除去颜妤和凌惜爱,这上面只有四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日获得不死莲的人一共有九人,就算除去我手中一瓣,天水韵拍卖的那一瓣,也应该有七人呀。
轿上的大长老见九瓣归位,便宣声道:“易主典二易,幻莲境心。人生如梦亦如幻,坚守本心,方可得道。莲上娘子们,你们只需在所在莲瓣落入域水河前醒过来,取得幻莲境心,便可进入最后一易。”
虚空的那朵睡莲轻轻颤动重,无数泛着金光的粉末喷洒而出。
修五真小巧的鼻子嗅动中,碧色的大眼睁圆了,急急对我们道:“它喷出的粉末有问题!会致人入幻。”
她忙掏出几颗药丸,自己吃了一颗,剩下的递给我们:“吃了它,能够抵御一阵。”
凌燕肃毫不犹豫地吃了下去。而文青推手拒绝,在我们不解目光中盘腿坐下。
我捏着药丸,犹豫着。
抬眼之际,域水河畔从靠近蓝色睡莲的位置往外扩散,在一片惊慌中,骚乱的人群开始大批大批地晕倒在地,随后陷入沉睡。
修五真担忧地拉住我的手:“任姐姐。”
我定定看了一眼文青,叹息着轻笑:“没事五真,我想文公子这样做一定是有理由的。”
我转头对坐在地上的文青道:“对吗?”
面对我直视的眼睛,他没有解释什么,而是静静闭上了双眼。
我有样学样,也盘坐下来,我拉住修五真道:“若到时候你和凌燕肃还清醒着,时刻紧盯那朵睡莲的情况。一旦有异样,你能把我催醒的吧。”
修五真郑重地点头:“我尽量。”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头脑一阵犯晕,耳边残留修五真的呼喊声:“任姐姐……任姐姐……”
我的意识迷糊起来,陷入深深的沉睡中。
犹如平常睡梦一般,所见皆是虚幻,醒来才能意识到,一切皆是一场梦,但梦中人浑然不知,那些或是回忆,或是期望,真假难辨,也无需辨。
我梦见了那一日,那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他趴在我的身上撕扯着我的衣裳,我努力推开,却什么劲都使不上,绝望溢满我的眼眶。无尽的悲恨汇聚在我眼角,我感觉眼角处像被热火灼烧着。下一秒,我像是分裂成两个。
一个旁观的我,看着那个刚刚还在挣扎哭喊的我一脸残忍地邪笑着,用手指径直捅穿那人的胸膛。她手指犹如快刀,任凭那个乞丐不停尖叫呼唤,在他痛的扭曲的身体上,不停地撕裂着他的皮肉,直至那个人在恐惧痛苦中没了气息。
红色的鲜血涌出,浸满了她的全身。她像头野兽刨出了那人的心脏,大口咀嚼了起来。把那个心脏吞入腹中,她还不解饿,开始啃食那人体内的五脏和血肉……
当时浑浑噩噩的,竟是完全忘了,那日的我居然变成这幅模样吗?
我走进她,颤抖着去触碰她的肩膀,手却穿过了她的身体。
我不可思议地盯着手掌,再看向她。
假的?那什么是真的,我又在哪儿?
那个还在啃食的‘我’忽得停顿下进食的身体,缓缓转过身来。
我警惕地抬眼望向她,对上她的那一眼,我心中像是被狠狠一击。
她的眼角,有一颗血红色的痣,妖艳的红色似一团火将我狠狠包裹。
我不禁抚摸上眼角,我感觉自己要被那热光蒸腾成汽。我拉扯着身上的衣物,而就在这时,体内深处的一股紫色的气息,由内而外地将红光驱散。身体渐渐冷静下来,我开始找回意识。
一阵白光刺着我的眼,我迷蒙地睁开眼。
这场噩梦该醒了。
睁开眼的我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周围是一片白茫,所有人躺在地上,表情各有各的狰狞。这难道还是梦?
“你居然是人身魔种。”
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我欣喜急迫去搜寻那个声音的来源,不管是谁,来一个人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怎么回事也好啊。
而我睁大双眼,看到他的一刻还是吓了一跳。
我跨过地上七横八横的人体靠近他,来到他面前。
看着他小小的一团,我蹲下身体与他齐平:“枉乐初。”
我怎么也没想到,来到这样一个鬼地方还能碰到这个小鬼。可想到他刚刚说的那句话,本还在高兴的心一瞬间有些清醒,我轻声道:“你看出来了?”
枉乐初精致的小脸神色凝重:“不是靠着体内魔种,想必你也不会怎么快就醒。在这个幻境中,仙隐镯再厉害也掩不了你的魔气。”
我自查了一下,发觉此时我身上有着淡淡的紫气流转,想必是挣开那噩梦时催发了魔种,才使得魔气外漏。若是如枉乐初所说,仙隐镯不能够在这幻境掩盖我的魔气,我接下来每一步都得小心更小心,不能再暴露。
我抬头直视着问他:“你会因为我是魔人,就与我为敌么?”
枉乐初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如同飘落的羽翼埋住他黝黑的瞳仁,他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像是警告一般对我道:“前段时间,清正院下达了封杀令,起因是妖魔道有人杀了他们一整支队。他们封锁了整个南域。见魔杀魔,见妖杀妖。你倒是个不怕死的,竟敢来这堂而皇之参加易主典。”
又被这小屁孩教训了一顿,我无力反驳,只得默默受着。
枉乐初见我不吭声,抬起眼瞥了我一眼:“你不是挺伶牙俐齿的么,怎么不说话。”
我吐出三个字:“在忏悔。”
他扑哧弯了嘴角,然后用纸扇挡住。
见他笑了,我好奇问道:“你怎么认出我的?还是你一开始就怀疑我非人道”
枉乐初小手握住纸扇推开我:“认出你有什么难的,又不是没见过你。不过你隐藏得挺好的,一开始我只觉得你来历非凡,倒没把你往别的想。”
我摸了摸脸,没有面纱,怪不得。回想起刚刚那灼热的红光下,我似乎拉扯过自己的衣服来降温,应该就是那个时候丢掉了面纱。
枉乐初环视了一圈道:“这里怕不是那朵蓝色睡莲的幻莲境,我们还没有真得出去。”
我这时想起文青,他当时气定神闲的是不是知道会来到这里?那他肯定知道怎么找到同样在幻莲境的颜妤和凌惜爱她们。
我忙四处搜寻着他的身影。
枉乐初疑惑地看过来,问我:“你在找谁?”
我边翻看着地上的人,边回他道:“一个同伴,文青。”
枉乐初小脸的表情较之刚刚发现我是魔人时更为惊愣。
我问他:“你怎么了?”
只见他仰头问我:“你说的可是文氏的文青?”
我迟疑着点头:“是啊,我们昨天刚认识的,并结伴至此。”
枉乐初稚嫩的笑脸上没有一丝玩笑,他道:“八日前,我遇到赶来烟柳巷的文青,但那时他被人打晕,扒光了衣物钱财困在衣橱。我以为他遇到了打劫,替他解绑后,却怎么叫他都不醒,于是我只能遣人将他送回文家。现今他只怕还在文家,你又如何能碰到他?”
枉乐初居然遇到过文青?那个文青还被抢劫了衣物钱财?还是在八日前。好像有什么奇异的联系,我一时间没有想透。
我回他道:“可他确实让我们叫他文青。相处下来,他虽有些神秘摸不透的,还高冷,但人还挺好的。”
当然只是对我们高冷,对颜妤叫殷切。
枉乐初用纸扇轻轻敲击着左手,思虑了一会,随即他下定论道:“那他就是假的。文青本就不弱,能有这个本事能打劫到他头上的,也非常人。”
我眼神忽然飘乎起来,那人是能透过仙隐镯看穿我的人。他为什么盗用他人身份,又有什么目的?
找不到文青,我只得自己去找颜妤和凌惜爱。
我看了看四周,比对了一下地上躺着的人,只要确认我醒来的位置就是我睡下去的位置,那我就能确认颜妤的方向。
我问枉乐初道:“乐乐,你睡下去的时候在什么地方?”
枉乐初睁圆了精致的大眼睛,十分可爱地呆住:“你叫我什么?乐乐?好难听啊。”
我一心就在确定颜妤位置上,对他道:“你快说嘛,这是正事。”
枉乐初轻哼一声,童音清脆:“你别白费功夫了,我刚醒就确认过了。我们落入这个空间就是随机的,你没发现你左右都是陌生面孔么?”
我哀叹一声:“怎么办,你有往四周走过吗?”
枉乐初扇子一指左边道:“刚只看了这边,其他三处还没来得及检查,就遇到你了。”
我奇道:“你居然醒得比我还早,你那是什么梦啊?”
枉乐初漂亮的眼睛闪过阴霾:“你不会愿意知道的。”
我心一凛,回想起刚刚我的梦,那是我内心深处的恐慌,我怎么就多嘴问他这个问题。
枉乐初弯起明媚的眼,好像抛却了一切负面,裂开嘴角对我道:“走吧,还有三处没查看呢。”
我点点头,他小小的身体在前方领着路,我则在他身后,跟随着他踏过一个又一个沉睡的人,向前走去。
之前我被各种事情困扰着,所有的一切发生得又太快,我一直没有时间好好捋清。就像眼前这个小小的身影,最初碰到他的时候,他装小孩,后来被我戳穿,他又装大人。没有儿童的天真,也没有成人的老成。像个矛盾集合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