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澜赶到西院偏殿的时候,沈芊君已经折回,正巧在石梯上,两人四目相对。悫鹉琻晓
看着沈芊君一身的白色中衣,光着脚丫子,脚上沾满了泥巴,不用想也知道她这是去了哪里。
“病好了?”锦澜嘴角挂着冷冷的笑,不知道何时,一向脸如冷铁的人,竟然这么爱笑了,只是他皮笑肉不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觉得有一股凌然。
“若不好,难不成继续由着你们慕容家的兄弟戏耍?”沈芊君脸上满是憔悴,甚至有些疲惫,她没有再理会男人,而是从他身边擦身而过。
锦澜急忙从后面拽住沈芊君的手腕,出声冰冷,“不管怎么样?这次朕是专程为你而来的,也一定会把你带回去,不管你答不答应。至于慕容欢,你最好想清楚了,他当初收留你的目的,本就不纯”。
慕容家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沈芊君咬牙切齿道,唇角一扬,“好,既然皇上都亲自来了,我哪有不会去的道理?至于我师父,请你放他回去,还有妙神医,也希望皇上不要再难为他们了。”
“你跟着朕回去了,朕自然放了他们”,锦澜道。
“好”,沈芊君应声,便抬步朝屋子里走去了。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雨,到了今天,路面上都湿漉漉了,一把油纸伞下,沈芊君在前,锦澜一身明黄色的龙袍在后,为她亲自打着伞。
门栏处,黄石道人环抱着自己,咀嚼着嘴,不知道正在吃什么。妙神医也站在他旁边,远远地看着一行人离去。
“师父,你要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若是觉得不会死,就跟师母道个歉吧,君儿今日才知道,原来妙神医就是师母,原来你们斗气了这么多年…”,人活着是最好不过的事了,两个人都在,为何还要置气呢,像她和高冉昊,生离,比什么都痛苦。
“我和老婆子的事,你就别管了,去吧去吧,跟着这大燕皇帝也不错,算命的说过,你就是皇后的命,跟着哪个皇帝不重要…”,黄石道人抖了抖手,其实心里难受地紧,大丫头现在还不知道臭小子的事吧,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又不能说。
看着锦澜那张阴沉要吃人的神情,黄石道人摆了摆手,“去吧去吧,苟富贵勿相忘啊,记得给你师父多捎点鸡来,要肥一点的,你知道的,老头子我牙不好”。
“师父…”,沈芊君眼中有泪,想要转身朝黄石道人扑去,却被锦澜一把扯住,她不能动弹,只能呆怔在原地,然后出声道,“我能把嫣儿和碧云带走吗?她们毕竟陪了我这么段时间,我不想和她们分开。”
“即便你要带走整个南越后宫都没问题,她们两个更不在滑下,朕会安排的,走吧”,锦澜有些不耐了,拉着人便走。
雨淅沥沥的,打在油纸伞上,一滴滴落下。
看着两人的身影慢慢消失,黄石道人这才捂着脸伤心了起来,“臭小子就快死了,临死前不就是最想看一眼大丫头的么,你为什么要阻拦我跟大丫头说?”
“咱们好不容易把昊救了,你还想他落在慕容轩的手里?”妙神医白了黄石道人一眼,然后讽刺道,“若不是你技不如人,医术不够精湛,我的徒儿会这么惨么?”
“什么你的徒儿?臭小子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徒儿了?”黄石道人不服气道,可是妙神医已不想跟他继续瞎掰,而是转身进了屋子里,“收拾行李,要是咱们再耽搁,估计昊真的熬不过今晚。”
“大人,她走了…”,阴暗的屋子,帷幔是打落下来的,丁夫人带着丫鬟走进屋子,也没有去掀帷幔,而是站在外面提醒。
帷幔里的男人,已经憔悴地不行,他床头边还放着一碗根本没动的药碗,丁夫人看了一眼,捏着帕子凑到鼻尖,艰难开口,“大人真的不去见她最后一面吗?现在他们刚到城门…”。
丁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帷幔里的男人便踉跄着下了床,整个人差点没摔倒,他一身褐色的中衣,头发披散在后背,一夜之间憔悴到不行。
从来慕容欢都是英武神勇的,何时有人见过他这般模样,不仅长年陪伴他床榻的丁夫人没见过,就连他自己估计也没看过自己现在这狼狈的模样吧。
“大人!”丁夫人喊出声,可是慕容欢已推开她奔了出去。
宫门口,马车早就准备好,几万大军准备就绪,锦澜给沈芊君打着油纸伞,而他们两人的身后,又有十几个宫女为他们打着华盖轩宇。
“上车吧”,锦澜挡住沈芊君,只让她回头隐约看到宫城的一角,却没有期待的人出现,她收回视线,点了点头,然后抬起衣玦,走了上去。
锦澜也跟着上了八马的豪华马车,一声号角吹起的时候,宫门大开,马车徐徐走了出去。
后面的文武百官跪了一地,没人打伞,都在细雨中淋着,三呼万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宫门重新关上,文武百官一一起身的时候,慕容欢才被丁夫人搀扶着赶到了宫门口,可是车队早就走远,哪里还看得到半点沈芊君的影子。
她,真的走了?
像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般,慕容欢忽然双腿无力,跪了下来,那膝盖上立即锦袍在水中,“大人!你这又是何苦呢?现在君儿只记得你的利用,她不会知道你在雨里守了她一夜,为她弄坏了身子!”
慕容欢低着头,忽然冷冷一笑,然后身子前倾,一口热血便吐了出来,他的眼角,隐约有晶莹的东西,心跟着抽痛不已,有点觉得它不会跳动了。
他捂着胸口,忽然疯狂地咳嗽起来,像是要把心肝脾费都咳掉般。
“大人,你还有令儿,无论何时,令儿都不会抛下你的”,丁夫人忽然也跪了下来,从旁边抱住慕容欢,将脸靠在了他的肩头。她十五岁就嫁给了这个男人,一路跟他风雨走来,她甚至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心里,但是直到他遇见沈芊君,她才看清他的心,原来也并不是冷血无情,也是有血有肉的。
“令儿”,慕容欢缓缓地念着丁夫人的名字,将脸也贴了过去,可是心里却在想,若不争天下,他是不是就不会失去君儿了?
汴州的雨下了一个月,连绵不绝,而慕容欢也卧病不起了一个月。
五月的燕京已有些暖意了,大燕皇宫的一个寂静院落里,沈芊君一边抱着孩子,一边纳凉。
“君儿,以后玺儿娶我好不好嘛?”小嫣儿趴在沈芊君的膝盖上,逗着如今快满一周岁的翘翘。翘翘躲在襁褓里,十分不安分,似乎是觉得被自己的娘亲束缚了,似乎是小嫣儿古灵精怪的表情太令人稀奇了,翘翘不断地伸出小手,朝着小嫣儿抓去。
“好,你要对翘翘好,我就给你们把这事订了”,女大三抱金砖,这女大了四…就不知道会怎样了。
“好唉,好唉,他们说翘翘会做太子,那我就会做太子妃唉,就会有好多好多的钱,好多好多的漂亮衣服和吃的呢”,小嫣儿欣喜若狂,她可是一直在盘算着怎么爬上锦澜的床,可是屡次试验都失败,于是只好把目标转向了这个小屁孩,其实她还是比较喜欢成熟男人的啦,唉,叹了口气。
沈芊君脸却忽然一沉,“谁和你说的这些?”
看沈芊君忽然脸色不好,小嫣儿急忙缩了缩脑袋,“是茹法珍和梅虫儿那两个妖怪说的”。
“谁让你去接近她们的?都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能出这关雎宫!”沈芊君脸拉扯地老长,几乎是快要吼出来了。
小嫣儿哭丧着脸,揉着眼睛便大哭了起来,“呜呜,人家不知道嘛,是芊凤姐姐骗人家出去的嘛。”
“主子,不好了,听说碧云姑姑在皇后娘娘那犯事了,现在正被处罚呢。”就在院子里两个人一个怒地不行,一个哭地不行地时候,一个宫女急急忙忙赶来。
沈芊君立即起身,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她,“先看着小皇子,我去去就回”。
“是”,小宫女捧着翘翘便作揖,看着沈芊君匆忙朝外面而去。
自从她跟着锦澜从汴州回来后,便被迫进了锦澜的后宫,并成为他的锦贵妃,锦澜把自己的名字赐给沈芊君做封号,可想而知,这其中地恩宠。
只是沈芊君心中并无他,所以情愿呆在这关雎宫守着一方净土,也不愿意出去争宠,但是后宫之地,本来就不是一个你不想去争,就能逃避的地方,比如说现在蠢蠢欲动的姨娘势力,二妹沈芊凤似乎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做皇妃了。而茹法珍和梅虫儿两个侍女,深得锦澜的宠爱,却是和沈芊君完全不同路,她们两个也联合在一起,变着法子地陷害沈芊君。
而今日,便是茹法珍和梅虫儿两人,在扇碧面前告了状。
皇后的寝宫自然是金碧辉煌的,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不见,扇碧已经脱胎换骨,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对她心心念念的好姐妹了,现在的她,有着属于一国之母地威严,同时,也把心思藏地很深。
大殿里,气氛很严肃,扇碧一身枚红色的金丝双凤凰锦袍,端坐在凤榻,眯缝着眼睛看着殿堂下跪着的人,冲着她便呵斥起来,“大胆奴婢,竟然敢帮着你家主子秽乱后宫,你可知,这是死罪?”
“奴婢没有,奴婢没有”碧云慌张地摆手,用惊恐的眼神看着殿堂上的人。
茹法珍一看碧云不断地狡辩,立即上前一步,从怀里拿出一张信封道,“皇后娘娘,这是奴婢在这贱人身上找到的密信,上面署名直郡王慕容欢的名讳,这贱人就是帮着直郡王和锦贵妃私通的,证据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