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美人醉语园中烟

风过桃树,白衣飞舞,陆惊鸿犹自站在树下,定定发怔。身后脚步声响起,曲兰衣缓缓走了过来,还未开口,先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陆惊鸿苦笑道:“拈花一笑,桃之夭夭,这回果然还是让他逃了。”

曲兰衣拍拍他肩,道:“你也不用太难过,刚才若换作是我,也一样会上他的当。”

陆惊鸿道:“我实在没有想到,谢倚晴居然会帮他逃走。”

曲兰衣倒是有些意外,道:“哦?”

陆惊鸿恨恨地道:“谢倚晴拿着一枝桃花,借‘拈花一笑’这个佛经典故,暗示佛剑莲花可以以这棵桃花树作掩护金蝉脱壳,他便心领神会,然后一笑,居然好象还怕我听不懂,还特意把这个故事讲给我听。”

曲兰衣失笑道:“他越是要急于逃走,越是有闲情逸致跟你讲故事——只是他讲的故事,可都不是白听的。”

陆惊鸿哂道:“江湖上都称他棋剑双绝,我看他讲故事的本事比这两样都高明得多。”他忽然笑了笑,道:“起码,离火玄冰剑他没能带走,还在小船上,我们好歹也让他盗剑失剑,白忙一场。”

曲兰衣苦笑一声道:“看来我们才是真的白忙一场。刚才我已去过船上,那柄空心剑中,竟真的是空心的。”

陆惊鸿顿时笑不出来了,道:“难道他早把离火玄冰剑藏到别处去了?”

曲兰衣摇头道:“如此重要之物,不在他身边,他又怎会放心?”

陆惊鸿前后一想,忽然就象只中了箭的兔子一样跳了起来:“一定就是在他胁下抱着的无弦琴中!”想想佛剑莲花居然声东击西,故意留下空心剑作隐蔽,又大摇大摆地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离火玄冰剑带走,实在是令人泄气得很。

曲兰衣却双目凝注着袈裟上的几行墨字,没有说话。

陆惊鸿也看了过去,叹道:“难怪他刚才执意要为任峡弹奏一曲,方才在船上之时,又故意遮遮掩掩,假装不小心被我看破藏在袈裟下的空心剑,我倒是枉作好人,白白地上他一当!”

曲兰衣道:“佛剑莲花擅于利用人心理上的惰性,我们好不容易才发现离火玄冰剑就藏在空心剑之中,他却巧妙地利用这一点转移了你的注意力,你想想,如果你不是以为剑就在船上,又怎会让他如此从容逃走?此计倒跟任峡假扮丁逢在你眼皮底下拿走离火玄冰剑,有异曲同工之妙!”

前面花树下,忽然隐隐传出一阵幽幽的洞箫声,箫声入耳,初听但觉婉转动人,缠绵悱恻,但觉其中情意绵绵,细听下去,却又觉得箫声凄清孤冷,低迷幽怨,似乎饱含着无尽的煎熬相思,曲兰衣不觉闻声走了过去,花影下一人坐于云石圆凳之上,长箫横于唇畔,正徐徐按宫引商。

曲兰衣抚掌笑道:“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如此良夜,又得闻慕容兄之雅奏,实为一大美事!”

慕容笙并不答话,只是含笑示意曲兰衣在身边坐下,箫声未停,妙音幽绝,如一缕清风,直入云霄河汉。

花树下既已无石凳可坐,陆惊鸿轻轻一跃,掠上花树的一根斜枝,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遥望河中的楼船画舫,耳边箫声轻吹,如泣如诉,繁星满天,银河隐现,一时出了神。

不知过了多久,箫声渐缓,渐渐收住,曲兰衣方开口道:“慕容兄平日襟怀磊落,不拘一物,今日曲某听来,箫声中却别有幽恨,似乎遥想佳人,佳人却又远隔云端。”

慕容笙面色一黯,站起身来,负手叹道:“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霄?昔时钟子期闻伯牙抚琴,便知高山流水之意,今日曲兄便是小弟的知音。”

曲兰衣窥他心意,竟似意属他人,缓缓道:“慕容兄与南宫世家的明珠姑娘早有良媒佳约,世人皆谓天缘巧作的一对佳偶,难道慕容兄心中别有怀抱?”

慕容笙长叹了一口气,道:“世家子弟,婚姻总由父母作主,半点违拗不得。小弟若能象曲兄、陆兄一样游侠江湖,挥洒纵意,便是一介平民布衣,无闻于世,又有何妨?”不待曲兰衣答言,指间托起一杯酒,仰望淡月繁星,叹道:“人生在世,除了清景、美人,便只有这杯中之物最能醉人。曲兄,你说可是?”仰脖一饮而尽,竟似隐有无恨心事。

陆惊鸿一听到“南宫明珠”,再也顾不得别的,正要开口,突然几滴水滴在他脸上,竟有淡淡的酒香气,他连忙抬头向上望去,却见更高的枝头上,花枝掩映下,一人轻飘飘地吊在树梢上,上下摇晃,一手执壶,正将壶中的酒倒入口中,漏出几滴,飘飘洒洒地落了下来,竟是聂乘风。

陆惊鸿擦了擦脸,笑道:“原来是你这只小虫子!这些天爬到哪里去了?我还以为你早被人象只臭虫一样捏死了哩!”

聂乘风在上面洋洋自得道:“我就算是只臭虫,也是只会飞的臭虫,谁能捉得住我?”

陆惊鸿笑道:“你今天偷偷跑到这儿来,准没什么好事。”

聂乘风悠然道:“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反正没事,不如到这里逛逛。”

陆惊鸿不信道:“你来了还会没事?只怕是没好事吧!”

聂乘风笑道:“只有一件小事,有人托我来拿一样东西。”

陆惊鸿失笑道:“拿东西?在你神偷聂乘风的字典里恐怕只有偷东西吧?快说,你又要偷什么东西?”

聂乘风神秘一笑道:“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陆惊鸿连忙摇头道:“莫念佛,我现在一听见佛就头痛。”他屡遭佛剑莲花戏弄,现在不头痛才是怪事,恨恨地一瞪聂乘风道:“我每次看见你,你不是在屋顶就是在树上,看得我脖子发酸,还不快滚下来!”

聂乘风蹲在树梢上晃得更厉害,道:“这上面凉快得很!刚才慕容公子也说了,有美景可看,有美酒好喝,我为什么要滚下去?”

曲兰衣忽然在树下笑道:“你若再不滚下来,恐怕就没有美女好瞧了。”

聂乘风连忙探头望去,远远的人群里忽然起了一阵波动,人流如潮水般纷纷往花树下涌来,一顶精致的香酥软榻,如浮在人海之上,缓缓飘了过来。刚才热闹非凡的偌大园子里,这时竟变得如水一般的寂静。人人屏住呼吸,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这顶软榻,只见榻上堆满洁白如玉的白牡丹,鲜花之中,斜倚着一位白衣轻纱的丽人,柳眉花貌,纱下雪肤隐现,风姿绝代,艳光四射,直映得星辉黯淡,明珠失色。陆惊鸿眼睛眨也不眨地望了半晌,实在没有想到一向隐于飞花别院的花如雪今夜竟会丽影现身于此。

软榻到了花树下,缓缓停了下来,花如雪明眸之中,眼波流转,朝众人望去,一瞬间风情万种,令人无法呼吸,每一个人都觉得她是在看着自己,但是花如雪眼波一转,最后却凝在了树上,嫣然道:“陆公子,你难道真的要变成只大雁,呆在树上不肯下来么?”她一边盈盈笑语,一边微微抬起莹白玉润的手指。陆惊鸿一见,生怕她又发出那三根要命的飞针,忙不迭地跳下树来。

花如雪却只是抬起手指轻抚发鬓,倚在榻上软语娇柔道:“陆公子,我们真是有缘得很,这么快又见面了。妾身在小舟中略备薄酒,就请陆公子过去,共饮一杯如何?”

美人青眼,陆惊鸿自是求之不得,脚下早已不由自主地挪开了步子,软榻又缓缓启动,飘向河边,围观的人堆久久不散,眼见刚才惊艳的一慕,有人自惭形秽,有人好生羡慕,有人痴呆不语,有人却是嫉妒非常。

聂乘风早已窜下树来,看着陆惊鸿的背影,眨眨眼睛,笑道:“我真搞不懂,我聂乘风哪点不如他?这小子好象天生命就比我好。”曲兰衣含笑不语,只有慕容笙站在花影之下,脸上阴晴不定,看不出是什么表情。

一艘功舫,静静地泊在水面深处。

舱内暗香细细,沁人心脾,一盏朱纱宫灯,悬于舱外,舱内却是淡淡的粉红光晕,花羞玉软。

花如雪静静地倚在柔软的靠椅上,眼波如梦。

陆惊鸿定定地瞧着她,竟似已瞧得痴了。

花如雪轻轻道:“你已看了很久,难道还未看够么?”

陆惊鸿叹了一口气,道:“我就算生了一百双眼睛,也是看不够的。你的样子看起来,就好象是一个风华绝代的皇后,就连当今天子真正的皇后只怕也未必能与你相比。”

花如雪嫣然一笑,道:“我虽贵为大理国皇后,裙下之臣无数,但却从来没有人象你这样说话,我听了真是开心得很。”

陆惊鸿怔了怔,道:“如果你是开玩笑,求求你千万莫要吓我。我这个人的胆子,一向就不是很大。”

花如雪瞟了他一眼,眼风如丝,道:“但你看哀家时的眼神,倒是大胆得很!”她笑了笑,又道:“今天我找你来,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陆惊鸿忍不住道:“刚才听和尚讲了一个故事,现在又要听皇后讲一个故事,和尚的故事不是白听的,花皇后的故事想必也不是白听的。”

花如雪却不理他这句话,幽幽道:“这个故事的一开始,是很美丽的。从前,在一个开满茶花的地方,那里是大理的国度,有一道蝴蝶泉,泉边住着一个美丽动人的少女,天天到这泉边来汲水梳妆。少女的美貌,引来了深山的蝴蝶,每天都来围在她的身边,挂在水面上的合欢树上,看她梳头,听她唱歌。”

陆惊鸿叹道:“这样美丽的故事,的确是比和尚讲的好听多了,故事里的少女,更是引人遐想。”

花如雪却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少女的美貌,不仅引来了无数的蝴蝶,也引来了这个国家的皇帝,他亲自来到蝴蝶泉边,将她带回了皇宫,只因为这个老皇帝,已经准备退位,将皇位传给他的儿子,并要为他选一名全国最美丽的皇后。”

陆惊鸿道:“这个老皇帝的儿子,后来自然登基成了新的皇帝,辅政廉明,举国太平,他们的皇后,又贤能美貌,那么这个故事,岂不是可以有个美丽的结局?”

花如雪摇了摇头,道:“不是所有王子公主的故事,都有童话一样美好的结尾。这位皇后新婚后不久,才发现他的夫君,也就是新皇帝,除了酷爱佛教,热衷于听禅讲经之外,几乎对任何事都不感兴趣,包括女人。”

陆惊鸿失笑道:“那么这个皇帝,岂非更应该去出家当和尚?”

花如雪道:“他这么一来,自然冷落了她的皇后,让她一个人独守深宫,在无边的寂寞中度过她那青春的岁月。”她的眼神忽然变得说不出的空虚寂寞,仿佛金丝雀般囚禁在深宫的皇后,就是她自己。

陆惊鸿忽然道:“我想这个皇后,如果能找到一个与她情投意合的如意郎君,哪怕就是要她舍弃皇家的荣华富贵,与她的情郎做一对深山相伴终老的白头夫妇,也是心甘情愿的。”

花如雪明眸中似已泪光盈盈,道:“她想念她的蝴蝶泉,想念泉边的合欢树,想念泉边双双对对的蝴蝶,她虽然很想离开皇宫,但是她却不能。”

陆惊鸿道:“为什么?”

花如雪道:“因为这时她的国家,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

陆惊鸿道:“哦?”

花如雪道:“那枚象征皇家无上权威的传国玉玺,却被一个常常接近皇帝的小人伺机窃走。这个小人得到传国玉玺之后,立刻逃往中原,潜伏起来,并暗中与中原武林中人勾结,准备等待时机,起兵重回大理,夺取王位。”

陆惊鸿道:“那么这个贤能淑德的皇后,于是一个人不远千里,来到中原,大理王室虽然辜负了她,她却还是要帮大理王室夺回玉玺。”

花如雪道:“她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两名宫中的得力助手,来到中土,隐居了下来,暗暗查访那个小人的下落。”

陆惊鸿道:“那么她找到了吗?”

花如雪道:“皇天不负苦心人,有一天,她终于得知了那个小人,现在就隐藏在白马寺,而与他勾结的武林中人,其中就一个就是杨得意。”

陆惊鸿吃了一惊,失声道:“得意楼的杨得意?”

花如雪道:“他的得意楼之所以富甲洛阳,那只不过是因为,他的财产,原本就是大理王室的一部分。”

陆惊鸿又道:“那么这个小人究竟是谁?”

花如雪道:“他本来也是大理皇族的子嗣,名叫段在祺。”她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现在,这个故事已经讲完了,你有没有什么话要说?”

陆惊鸿摇摇头道:“这个故事还没有完,现在我想说的是,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美丽的女人,不管她是不是大理国的皇后,不管她有什么困难,我都会全力以赴地帮助她。”他双目注视在花如雪脸上,一字字道:“连她这样一个弱质女流,都懂得深明大义、为国为民,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帮她?”

花如雪看着他,美丽的眼睛春水般开始流动:“那个皇后,不仅在中原找到了偷走传国玉玺的人,更找到了她可以终生依托的如意郎君,只要她将那枚传国玉玺从段在祺手中夺回,她便隐姓埋名,与她的情郎相伴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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