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凌溪月过来时,浮澜院寂静不已,空气充斥窒息的凝滞。
慕明珠悄悄挪到白清芜身边,忧心的用气音开口,“我虽不愿表妹往当妾的火坑里跳,但祖母与母亲闹得不可开交,看来这事难善终。”
就连二小姐这个猪队友都瞧出来了,白清芜也是满脸无奈,“见机行事吧。”
表小姐留在府中,定是老夫人心里的疙瘩,少不得以后两人碰上,冷嘲热讽,欺负磋磨。
若不留,夫人绝不乐意,一个是自己儿子纳妾都做不了主,表小姐在被慕家退了,名声怕是难保,定会被娘家怪罪笑话。
现在情景,难保夫人和老夫人都愿意。
而白清芜当然是想借着老夫人的机会,将表小姐‘请’出慕府,改写书中慕府败落的一个转折点。
就在众人心思各异时。
凌溪月姗姗来迟,她身着月泷烟纱,发髻间只用一根苏簪做装饰,周身除了件玉镯就没别的首饰了,衬得人肤色好,也瞧着文静些。
她莲步轻移到老夫人和夫人跟前,含胸垂眸,柳叶眉间锁着乖巧温顺。
凌莲心对她这幅素净模样,露出满意的神色,开口道:“溪月啊,还不见过老夫人。”
“溪月见过老夫人。”凌溪月的声音就如山间泉水流动般悦耳,拂袖行叩首大礼,念着她现在尴尬的身份,自称什么都不太合适,便用名字代替了。
“抬起脸来。”君瑛容见跪在脚下的女人,莫名带给她一种看不透的感觉。
凌溪月依言扬起纤弱的下巴,半阖着眸,任凭老夫人像挑选牲口似的打量着。
君瑛容的眸子微眯,折射出老谋深算的光,她抿着唇默默不语。
倒是凌莲心有些急了,扯着笑容试探老夫人的心思,“婆母瞧,果真如儿媳所说的吧,婆母慧眼如炬,儿媳绝无夸大之意。”
君瑛容拿起桌上茶盏,淡淡的品了一口,抬手往嫘丝金镶镂空香炉里,丢了块成色极好的熏香,有意无意的晾着凌溪月。
凌莲心见老夫人又不接她的话茬,面子有些挂不住,看向跪在青石板上的凌溪月,心头涌上心疼,奈何无济于事,在老夫人那,她是说多错多。
凌溪月安静的垂首跪着,一动不动。
君瑛容时不时的余光撇向她,暗暗观察着,是个文静人儿,性子也不骄不躁,身段的确是多子的料。
若她不姓凌,君瑛容定是欢喜的。
妾么,不需多妩媚动人,守拙安静,开枝散叶才是安分守己。
“木檀香配初雨龙井,前调都是苦中带涩,回味间留齿醇香,两者相融相辅,透出静谧平和之意,意境深远。”
凌溪月潺潺如流水般的声音再响起,将老夫人的喜好分析出个透彻。
她弯眉浅笑,语气中带着舒缓,“想来老夫人向佛,溪月拙笨对佛理略懂皮毛,近日悟佛法时,有一处堪彻不明。”
君瑛容将茶盏放回桌子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表明了她浓浓的不悦。
这小丫头,为了迎合讨好她,还厚着脸皮说参悟佛法,才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露了原形,这道行未免太浅了。
她挑着眉,讥问,“好啊,你倒是说说,哪个地方参悟不透。”
凌溪月静心念着经文,透出空灵。
“伽伲大师曾在佛经十二卷里的第七卷,般若经里注言,一切皆为虚,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君瑛容坐直身子,重新正眼审视凌溪月,若非潜心研究过佛法的人,是弄不清这些的。
看来,凡事不能做定论,做的太早。
她口中念着揭语,双手合十转动佛珠,“是也,如果你能悟到,万事万物都是变化无常,自然就能明白到如来自性本身了。”
凌溪月似懂非懂,虔心受教,谦逊道:“溪月年纪尚轻,束缚红尘中,自愧不如老夫人,万事万物看得透彻。”
君瑛容头一次对她展露出笑脸,稍作肯定,“你这个年纪能参透这些,也是不容易的。”
她竟没注意到一个细节,凌溪月身上带着烧香过的味道,萦绕不散。
想来,凌溪月刚刚所说的龙井熏香,也是她平日里耳融目染,并非是刻意投机取巧,欺骗只为博她欢心了。
凌莲心闻言,更是得意的挺直腰板,这老夫人说什么都瞧不上凌家的丫头,现在也不得夸起来,溪月还真给她争脸。
“婆母还有什么要调教的么?这孩子跪在地上许久了,再跪下去膝盖怕是受不住。”她软声求情道。
“是我光顾着说体己话,竟忘了。”君瑛容随意找了个蹩脚的借口,神色缓和,便让凌溪月先起来,顺道赐了个座。
“若是婆母没意见,那儿媳就选个日子,一顶轿子从偏门把溪月接进来,以后让她侍奉婆母礼佛。”
凌莲心着急的很,想趁这个好时机,将事情给说定,可不能再拖着,以免夜长梦多,老夫人又整幺蛾子出来。
君瑛容转动着佛珠,心思有些乱。
丫头是个好丫头,品行也极好,只是姓凌,凌莲心一个够她头疼了,再添一个不敢想象,说到底她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这事,不急。”君瑛容沉吟了片刻,不咸不淡的打发着,“祭祖的大日子将近,按着规矩是不能办喜事的,以免有什么冲撞。”
她睨了凌莲心一眼,慢吞吞道:“儿媳不会连这点日子,都不想等吧。”
“怎会。”凌莲心牵强笑着,心里却直想骂娘,离祭祖的日子还有两个月呢,怎就冲撞了?
既然老夫人拿出规矩来压她,那她也照搬用。
她假装很为难的样子,“可溪月没名没分的在这住着,说出去总归不好听。”
君瑛容笑出声,“你不说,怎会传出去?”
凌莲心被怼的哑口无言。
君瑛容也没有想往外撵人的意思,“溪月就按着你娘家人的身份,客居慕府而已。”
这两个月光景,正好再观察观察品行,若过关了,再纳为贵妾也不迟。
她吩咐道:“那你以后每日晨昏定省,都来我这请安,陪我礼佛吧。”
凌溪月欢喜答应下,“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