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第284章 招摇撞骗

尉廨外,忽然响起刁丙的声音。

“郎君,县令发来公文。”

“等着。”薛白道,“不许任何人接近。”

“喏。”

杨国忠原本处于惊愣状态,不得不回过神来,想了想,他干脆解开腰带,掀开外袍,腰上的一团白肉当即往外弹。

之后,他掏出一个锦囊。

“怎能说是谎言?阿兄我也是一直挂着的,多少有些效用。”杨国忠面露讪然,赔笑道:“有些发热、发痒,总归是更能勃了些。”

薛白就笑笑,不说话,坐在那,随手拿起一卷公文漫不经心地翻着。

杨国忠站在那,像是来禀报事情的,但既当过唾壶,他也拉得下脸,带着讨好的语态问道:“李道长如何说的?”

“他说蜈蚣虽去头足、未必不带毒,甘遂更有毒,这几味药药性皆强,能刺激血气,如你所言,壮年男子带了发热,发痒。然而圣人已老迈,再刺激血气,能有效用几何?若是,再蚀破了皮……”

说着,薛白不由在想,李隆基真正让人失望的不是疲软,而是贪心。

一个六十六岁的老人妄想着恢复三十三岁的精力,不肯坦然面对衰败与死亡,懦弱而自私,如同他治理,无非已无力面对王朝百年积累的顽疾,却始终眷恋着权柄,为的是天下吗?

为的是那一根疲软的私欲而已。

“若圣人蚀破了皮。”薛白眼神渐冷,讥道:“阿兄与李道长,皆可去死了。”

杨国忠听得脸色煞白,道:“他一开始不是这般与我说的。”

“他一开始也未想到国舅将他引见给圣人。”

杨国忠敏锐地捕捉到了薛白话里“国舅”的称呼。

大家都是一心上进,指责王鉷、安禄山谋逆,无非是要踩着他们往上爬。

薛白这次为何回长安?为了杨銛死后留下的势力,为了与他争夺杨党,谋逆案只是双方交手的一个契机。他本想把王鉷、薛白一并除掉,结果反过来了,薛白借着除掉王鉷打压了他。

谋逆案的表象之下,其本质还是权力的分配。

“阿白听我说,当时是这样。”杨国忠把姿态放得更低,“阿兄忽然过世,本该是由你来主持局面,我们兄弟姐妹中,唯有你是最有能耐的,伱看,我凡事首先想到的就是写信问你。可当时情形就是杨家没了主心骨,李林甫、王鉷大肆排挤我们的人,我急啊,一边催你回来,一边把李遐周引见给圣人……”

薛白懒得听他这些废话,将手里的公文丢在桌上,叱道:“这就是你逼反王焊,使圣人颜面尽失的原因?!”

杨国忠吓得几乎跳起来,忙反问道:“圣人是这般说的?”

“圣人让你在家闭门歇息,你竟还敢披着这身紫袍招摇过市?”

“阿白,救我!”

“事已至此,谁能救得了你?!”

杨国忠竟是扑上前,跪在地上,抱着薛白的靴子,道:“我知道你气我,我不该提拔心腹,打压你举荐的人,我不该利用你查韦会案。但你我兄弟,有何过不去的?以后我万事听你的如何?”

“我救不了你。”

“阿白,你下一步要迁监察御史吧?我是御史中丞,可助你,监察御史、殿中侍御史、侍御史,半年内我们可连迁三转,两年内让你披上红袍,我一定要全力助你。对,还有你老师,他在陇右立功,当再往上迁两转才是。”

这些都是杨国忠来之前考虑过的条件,他打算拿出其中一两个来与薛白作利益交换,但没想到谈话方式变了,此时只能一股脑地全倒出来,极力争取薛白的支持。

“还有,王鉷这一去,留下了大量的官位,杜有邻可谋水陆转运使、元结可任盐铁转运使判官,如今我任太府少卿,只要再谋得户部与和籴之阙额,你我兄弟则可与李林甫抗衡,从此共享荣华……不止,阿白你有大志向,早晚可为宰执,乃至于易储。我们都得罪了太子,不是吗?对,我们的敌人是李林甫、安禄山、李亨,我们当齐心协力,救我!”

薛白脸色冷峻,道:“我若不出手,阿兄打算如何?”

杨国忠试探道:“李遐周真在阿白手上?”

“阿兄糊涂!这种时候让他离开,万一落在哥奴手上。”薛白道:“若非我派人藏住他,且看哥奴如何栽赃你。”

“是,是,我们求贵妃为我说情如何?我去联系大姐、八妹,你联络三妹,还有陈希烈,我们……”

“执迷不悟。”

薛白叱了一句,打断杨国忠的话,道:“看看哥奴是如何做的,原本是你设计对付王鉷,结果呢?哥奴让胡儿的死士助王焊杀入皇城,并将兴阳蜈蚣袋一事昭告天下,冲的是谁?”

“我?”

“你逼反王焊,献毒物于御前,使圣人沦为天下笑柄,犹不自知,连敌人是谁都分不清,处处提防我、陷害我?若还要牵扯贵妃,不如一死了之罢了!”

“不,不,不求贵妃,是不能求贵妃。还是阿白见事分明,果然是李林甫要害我,他知我与王鉷皆威胁到他相位,欲一箭双雕……如何是好?”

薛白捉住杨国忠的衣领,一把将他提起,道:“你死我活的局面,还问如何是好?”

“阿白,我们齐心协力吧。”

“好,你进宫向圣人禀明真相,你故意使任海川接近王焊,结果查到安禄山与王焊勾结造反。”

“我禀明真相也不会有用,反而那会得罪死李林甫的。”

“是否有用,我自有安排。哥奴现在就恨不得踩死你,你选,跪在他面前求饶,还是和我并肩作战。”

“你先让我见见李遐周。”

“不行。”

杨国忠道:“我必须先见过……”

“不。”薛白道,“条件就这样,你选。”

谈到这里,刁丙又在外面喊了一声,道:“县令来了!”

“薛郎可在?本县有紧要公务。”

“郎君正在会客,县令不宜进去。”

薛白遂打开了门迎出去。

贾季邻正被刁氏兄弟拦着,脸色郑重,略带些不悦,道:“薛郎累本县好等,京兆府有令,命你押王准到京兆府牢。”

说话间,杨国忠收起了兴阳蜈蚣袋,从尉廨走了出来。贾季邻见了那一袭紫袍,不由脸色一变,收起县令的官威,赔笑着行礼。

“下官见过国舅。”

杨国忠冷哼一声,不理会贾季邻,带着赔笑之意向薛白道:“阿白务必多顾念着兄弟情义,阿兄去备些川蜀的特产送到你府中。”

“阿兄好自为之吧。”

贾季邻只好把腰折得更低,恭送杨国忠离开,再抬头看向薛白,不由十分尴尬,难以面对这样一个下属。

薛白反而守官场规矩,接了文书,道:“我这就去押送王准。”

“好,好。”

贾季邻目送了薛白,揪着长须,叹息自语道:“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

在王焊谋反的当日,王准就在家中被拿到长安县牢了。

被拿下时他还在呼呼大睡,甚至入狱后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因他始终认为自己不会有事。

牢门被打开来,他眯着眼看去,见来的是薛白,不由笑道:“好,来的是个聪明人,免得我费口舌了,我阿爷是被冤枉的,争权夺势的破事,你以为圣人不明白吗?”

“王焊也是冤枉的?”

王准气焰一滞,笑容反而更灿烂,道:“但我阿爷不知情,圣人离不开我阿爷,我现在给你一个雪中送炭的机会。”

薛白没把握住这个机会,只吩咐差役将王准押出来。

他有时挺羡慕他的,一辈子走鸡斗狗、荣华富贵,临死了,心里也不藏半点忧虑。

“走吧,送你一程。”

一行人到了京兆府牢,只见驸马王繇正在门外负手而立。

见薛白到了,王繇上前全礼相见,低声道:“薛郎两次出手助我报仇,大恩不言谢,我必铭记于心。”

“我秉公执法罢了。”薛白道,“往后若是驸马犯了大唐律,我也必铁面无私,绝不姑息。”

与大唐这些皇子驸马们走得太近显然没有好处,他一句话又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王繇反而显出更佩服他的态度,继续恭维。

其后,他才走向王准,凑近了,道:“善恶有报,我为阿会报仇了。”

“呸!”

王准依旧嚣张,一口浓痰啐在王繇脸上,哈哈大笑。

“废物、懦夫!待我洗清冤屈,我尻死你养的那些外室……”

“死吧!”

王繇本是风度翩翩,此时终于被激怒,一把捉住王准的头发,竟是亲自将他往牢里拖。

薛白分明见了这一幕,却不阻止,只站在那抬头看着天。

牢内火光昏暗,有人正倚墙而躺,脸色苍白。

“洗清冤屈?”王繇抬手便给了王准一巴掌,将他的头摁在栅栏上,“看清楚,你还有洗清冤屈的机会吗?”

“阿爷!”

“哭?没你阿爷了,你就只会哭?”

王繇不再保持着衣冠世族的风范,抢过绳索,亲手挂在王准脖子上用力勒着。

他感受着王准的挣扎,享受着这复仇的快意。

……

长安城外,黄土塬,老凉、姜亥各点了三支香线,对着一片无碑的坟包祭拜着。

“兄弟们跟着使君到长安,是为了讨公道。如今,王鉷死了,公道讨了。”

老凉说罢,将香线插在土中,久久不语。

他几乎都已经忘了,他们这些老卒最开始与皇甫惟明入京,是因为王鉷向他们战死的同袍们追缴租庸调,逼得无数人家破人亡,他们想作个证。

谁曾想,入京不到一年,数十人就只剩下他与姜亥,长安城的夜里有巨兽,比战场吃人的速度还快。

近四年间经历的全是阴谋算计,他真的都快忘了最初是来做什么的。

王鉷死了,但竟不是因其迫害苍生的恶罪,反而是死在迫害之下。

天还未变。

老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道:“不早了,走吧。”

“阿兄,我走了,早晚把你的仇也报了。”

姜亥起身,吹了一声口哨,在树林中歇息的一群汉子便驱马赶来。

他们都还是无名之辈,这次做的事也不难,权当历练。但他们知道自己是在为某一位皇孙效力,心里隐隐期盼着有朝一日让家乡人听到自己的名字。

都是些稀松平常的贱名,比如胡来水、乔二娃、赵余粮之类。

马蹄东去,他们将再次蛰伏于陆浑山庄。

……

薛白还在看着天空,王繇走了出来,再次致谢道:“多谢薛郎。”

“不必谢,是右相让我押人过来,往后我们可能会因此有些麻烦。”

王繇一愣。

薛白道:“不介意我检查一下?”

他这才转进牢中,只见王准已经被挂在一间牢房里了,与韦会死的场景别无二致。

再拿火把凑近看王鉷的尸体,这位权倾朝野的重臣已经被毒死了大半天了,眼神中还带着不甘,像是在等圣人收回成命。

毕竟他身兼二十余职,极得圣人宠信,连兄弟谋反,圣人都想要原谅他。

当今圣人,最念旧情了。

~~

兴庆宫,南薰殿。

“圣人。”

范女轻唤了一声,因披帛被脱下而羞赧地低下头。

她很会穿衣服,披帛内是一件漂亮的裹胸,双臂紧紧夹着,抱在身前,身子因紧张而摇晃。

“都陪朕这么久了,怎还如此紧张?打开,朕闻闻。”

“奴家不好意思。”

相比于宫中别的嫔妃,范女出身低贱,长年在教坊被欺负,若非薛白整顿她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因此格外楚楚可怜。

偏是可怜中又带着狐媚,想来比起清冷的江采萍、悍妒的杨玉环,她更能彰显君王的强大。

李隆基将脸埋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范女颤抖起来,像是一个凡人被仙人吸走了魂魄。

“圣人,我不行了……”

李隆基如今挂兴阳蜈蚣袋还未满二十一日,此时并不打算采战,不过是稍稍温情。此时殿外便有脚步声传来,之后是细碎的说话声。

“何事?”

高力士小心翼翼地入了殿,禀道:“圣人,吴怀实回来了。”

“李道长到了?请他到勤政楼。”

“圣人恕罪,出了一些事。”

高力士不知该如何解释,干脆招吴怀实上前,命他将事情经过仔细说来。

待听到李遐周留下的最后四句谶语,李隆基忽然发怒,叱道:“够了!”

“圣人恕罪。”

“当朕看不出吗?!”

李隆基是英睿天子,不需要凭证,仅凭直觉便能猜到事情真相,冷声道:“李遐周果然是招摇撞骗,眼看败露,寻一理由遁去罢了,世人看不顺眼胡儿,多有诋毁,李遐周便以他为借口。”

“圣人英明,老奴竟被李遐周这障眼法哄住。”

殿内也无旁人,都是贴身侍候的宦官,李隆基遂解掉胯下的兴阳蜈蚣袋,狠狠掷在地上。

这一刻,他料事清醒、决择果断、取舍分明,仿佛回到了年轻之时。

高力士问道:“李遐周如此欺君罔上,是否缉捕?”

“传朕……不。”

李隆基很快就犹豫了。

他一世英明,不希望到老了成为一个笑柄。一旦缉捕李遐周,所有人都会想到王焊那些言语,知道圣人挂了兴阳蜈蚣袋,知道兴阳蜈蚣袋没用。

“不。”

不能缉捕李遐周,反而该把消息压住。

李隆基忽然恼火起来,他早在王焊案发生之时就叮嘱李林甫了,务必平息事态,不可声张。结果呢?有人于牢中灭口邢縡,今日还起了波澜。

显然,有人在与圣意对着干,一定要把谋反罪落到安禄山头上,不惜搅动舆情。

谁?

李亨?

永远都是先怀疑过太子,他才开始思忖着事情的来龙去脉,比如薛白就一直死咬安禄山,但那只是个意气用事、心直口快的少年,没有实力布局。

没思忖多久,对李亨、王忠嗣的忌惮再次浮起来,他竟是后悔没有完全罢了王忠嗣的兵权……

高力士目光瞥去,见李隆基眼神中阴晴不定,不知是在想什么。

近年来,连他都觉得圣心难测,渐渐猜不透这位帝王的心思。

“圣人?圣人?”

李隆基回过神来,淡淡点了点头,道:“李遐周,走了便走了。朕堂堂天子,岂与一介术士追究?此事不得声张,都退下。”

“遵旨。”

李隆基闭上眼,消解着心中的失望,对那阴谋诡谲的朝政愈发感到厌烦。

他转过屏风,只见范女正抱着被子坐在那,很乖巧的模样,而他却颓然在御榻上坐了下来。

“圣人又在为国事烦忧了吗?”范女问道。

“是啊。”李隆基问道:“你觉得,朕老了吗?”

范女有些呆,应道:“奴家不知圣人多大年岁了,看着比我阿爷年轻许多。”

她是平民出身,果然不太会说话,李隆基有些不悦,道:“你阿爷多大了?”

“他若在世,该有四十了。”范女实话实说。

李隆基不由心情好了许多,笑道:“朕也该赏你一个名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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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家……不敢要名份,奴家想……”

“想要什么,只管提。”

“那……奴家是独女,圣人能否……赐奴家一个孩子?”范女怯生生地问道。

李隆基竟是愣住了,许久,搂过范女,聊了些真心话,沉吟道:“朕六十又六了,你实话与朕说,你觉得朕还能生?”

“嗯。”

“……”

说着话,到最后,李隆基笑了笑,拍了拍范女的背,道:“替朕去把外面的那个锦囊捡回来。”

“是。”

范女光脚走在厚厚的地毯上,绕到屏风后,捂着心口,俯身将那锦囊捡起。

没有人能看到,她眼睛里的单纯神色褪去,目光中满是野心,嘴唇扬起的笑容则是带着狡黠与自得。

~~

“你觉得这有用?”

杨国忠将手里的兴阳蜈蚣袋甩在地上,向妻子裴柔喝道:“是你说有用,我才献给圣人的!”

“奴家又没骗你。”裴柔上前,抚摸着杨国忠的紫色官袍,道:“你自己不知道吗?”

“那是我本钱雄厚,可圣人都六十六了。”

杨国忠颓然坐下,挠着头皮,道:“我怕是完了,逼反王焊,李遐周还落在薛白手上,我的命根子被人握住了。”

“怕什么?他们握不住你的。”裴柔道:“圣人又不是不知道你没有才能,能对你有多生气。只要薛白不把李遐周交出去就好,不然你请他到家中来,我替你劝劝他。”

“妇人之见。”

杨国忠懒得再与家中蠢妇多说,自转回大堂上。

他已派人打听李遐周的去向,此时正在等消息,以确定薛白不是诓他的。

眼下他有两个选择,若李遐周在薛白手里,薛白可能置他于死地,那他就只能任薛白拿捏着,攻讦安禄山,与李林甫也正式翻脸;但若李遐周已经远走高飞了,向李林甫伏低作小,学陈希烈一般慢慢熬,才是更稳当的。

好一会儿,才有仆役赶了回来,禀道:“阿郎,打听到了,如今崇业坊里全都在传。李真人分明是自己离开的,还留下了一首诗……”

“自己走的?”

杨国忠不由犹疑起来,怀疑薛白是在诈他,否则完全可以证明给他看。

“去,去右相府……不。”

走了几步,杨国忠却又停下了脚步,眼神闪烁。

他忽然想起来,他背叛了薛白一次,万一这次是薛白的考验,那一步踏错,可就万劫不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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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把那首破诗给我念一遍……”

~~

崇业坊,丰味楼,一间暗室里,李遐周见有人进来,不由抚须叹道:“薛郎作诗的水准,让贫道大为失望啊。”

“我觉得在谶语里算不错了。”

“谶语。”李遐周喃喃道,“薛郎是确信安禄山会造反,还是出于某种原因要陷害他?”

“道长觉得呢?”

李遐周掐指一算,缓缓道:“不错,安禄山定然是要造反,就在右相死后三年之内。”

“道长算到的?还是信口胡说的?”

“信或不信,薛郎自便。”

薛白道:“我在等消息,若杨国忠不听我的话,我便要毁了他,道长可愿意为我作证?”

“薛郎何必执着?”李遐周道:“贫道方才已然算过了,安禄山必然叛乱,‘渔阳鼙鼓过潼关,此日君王幸剑山’,此谶语确实会应验,此为天命,天命不可违。”

薛白竟是被他逗笑了。

“道长用我写的诗,说是天命,劝我罢手?”

“不错。”

“道长是妙人。”

李遐周抚须道:“安知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薛白摇摇头,懒得再与这招摇撞骗的家伙一般见识。

他前世在潼关做事,偶尔也到西安来,因此听说过一些小故事,比如含光路那一带就有解说讲唐代有个道士预言了安史之乱,在墙上题了一首诗,好像是“燕市人皆去,函关马不归”之类。

薛白不信这些,知道是后人写了诗,套用在天宝年间的道士身上,以此来表现唐玄宗的不听劝罢了。哪有真的预言?

但这小故事却让他灵机一动,在决定拿下李遐周来控制杨国忠之时,又多布置了一点。他逼李遐周在铜钟上写了一首诗,给整件事添了神话色色彩,并让人穿上李遐周的衣服,配合着在屋檐上装神弄鬼吸引视线。

全都是他一手安排的,岂还能被这骗子骗了?

李遐周看着薛白笃定的眼,竟还在笑。

“薛郎一定是在想‘我写的诗,当然不可能是这臭老道的谶语’,但那诗也许冥冥之中真是贫道要作的谶语呢?”

“我算是明白了,装神弄鬼最大的技巧就是脸皮厚。”

“天命难违啊。”

此时,消息也回来了,薛白不再与李遐周多言,起身,出了这间密室。

只见是达奚盈盈亲自过来了。

“阿郎,杨国忠入宫了。”

“他做了对的选择。”

果然不出薛白所料,如此一来,朝堂上新的格局也就形成了,一个更像薛党的新杨党,以及一个腐朽的右相府。

“可以放出风声给陈玄礼了,这是为他儿子报仇的机会。”

“喏。”

“把李遐周送到洛阳,这里暂时不需要他了。”

薛白如此吩咐道,不再理会这个招摇撞骗的假道士。

他不信天命,只信事在人为……

第384章 画师100.第100章 请帖第457章 思长安第440章 威严落地130.第127章 猴子偷桃第419章 杀鸡用牛刀92.第92章 申告87.第87章 饮中八仙歌169.第166章 教坊67.第67章 一夜鱼龙舞第457章 思长安第359章 成王败寇107.第107章 怪圈第12章 引见54.第54章 白膏油267.第265章 一县之主272.第268章 春归158.第155章 事不关己44.第44章 信任336.第328章 最坏的打算144.第141章 书坊265.第263章 审判14.第14章 偃月堂252.第250章 一口一口吃205.第202章 早做准备第426章 晋阳宫102.第102章 攒局288.要晚十来分钟吧第428章 盟主193.第190章 吏部试279.第275章 长安尉190.第187章 曲江宴272.第268章 春归73.第73章 相看282.第278章 脉络第425章 土门关262.第260章 借刀329.第321章 汝阳三斗始朝天第386章 长恨歌第431章 明堂255.第253章 炉火(2合1)313.第307章 罗钳第425章 土门关第437章 相惜37.第37章 节外生枝100.第100章 请帖188.第185章 衣冠户172.第169章 盛宴倒227.第224章 新诫305.第299章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79.第79章 不亏第402章 妙法选官40.第40章 补救第423章 怂恿第414章 传承第459章 劫持第438章 都是对的第396章 莲244.第241章 点燃第341章 互帮互助第367章 献俘234.第231章 灯笼291.第285章 人才239.第236章 背郭第376章 报仇的决心第464章 回驾152.第149章 点火153.第150章 灭火110.第110章 新搭子109.第109章 手掌心62.第62章 上架感言18.第18章 追凶者245.第242章 惊醒主人180.第177章 揭榜第438章 都是对的176.第173章 世故31.第31章 寻亲313.第307章 罗钳287.第282章 华锦之下63.第63章 佳节81.第81章 邻居39.第39章 借刀174.第171章 去与来149.第146章 诈第444章 内应168.第165章 风花雪月第446章 猪龙210.第207章 牛刀小试214.第211章 法海第344章 西南311.第305章 相门女第453章 祭婿文稿第485章 谎言188.第185章 衣冠户第365章 救星105.第105章 局外人285.第280章 隐藏266.第264章 定罪第479章 最后的疯狂111.第111章 派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