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像现在,连好好地说会儿话都成奢望了,方太太的手被方老爷握住,方老爷睁开眼看向妻子:“别给我打扇了,躺会儿吧,这些年累了你。(
雨青带着春柳她们在外面廊上坐着,几个小丫头都在东倒西歪地打瞌睡,雨青手里拿着针线却一针都没动,看着低垂的帘子眼里有叹息闪过。几个大丫头,雨梅没了,小玫去服侍邱玉兰了,唯独自己,已经十九了,虽说被方老爷收过房,可一年也就那么几次,若能有个孩子还好,可没有孩子,这样白白在这屋里熬着算什么?
雨青轻叹一声,春柳已经啊了一声站起身:“梅花姐姐来了,老爷和太太在歇午,姐姐先请在这里坐下。”梅花是罗姨娘的另一个丫头,平日和雨青她们还好,今儿这脸色和平时不一样,只是小声道:“能请老爷起来吗?罗姨奶奶心上不舒服,要请医呢。”
雨青也走上前:“梅花你先坐下吧,太太难得歇午,难道我们还要不知好歹地去打扰?”梅花听了这话脸色有些变了,但心里毕竟虚着雨青一些,咬下唇道:“可姨奶奶那儿也是要紧,不如我进去,好姐姐,定不会让你吃挂落的。(
雨青挡住她:“这可不成,妹妹,你就坐在这和我们说说话,等太太醒了再说。”左不成右不成,梅花只得跺下脚:“那我先回去和姨奶奶说,好姐姐,等太太醒了,你千万要告诉太太。”这是自然,梅花又往上房看了眼也就急忙走了。
春柳凑到雨青面前:“姨奶奶今儿这是怎么了,似乎和平日不大一样。”雨青拍一下她:“休管,横竖我们好好服侍就是。”
梅花匆匆跑回罗姨娘房里,刚听到脚步菊花就掀起帘子走出来:“怎么,老爷不肯来,你这死丫头,叮嘱过你要把姨奶奶的病说的重些。”在里面床上躺着的罗姨娘听到方老爷不肯来,拿起床上的枕头就往梅花那边扔去:“养着你们做什么,什么都做不得,连请个人来都不会。(
菊花使眼色让梅花端西瓜过来,梅花虽被枕头砸了下也不敢说,还是端着西瓜上前,菊花拿银叉叉一块西瓜给罗姨娘:“姨奶奶,凡事要往好处想,您想想,老太太为什么先遣人来告诉您一声,不就为的让您这回听老爷的话,别和老爷闹。和老爷闹了,谁最高兴,不就是另外几房吗?她们巴不得您从此失宠,她们好作践您呢。”
是吗?罗姨娘被这几句话说的有些转意,菊花趁机又指指这西瓜:“老太太对姨奶奶您,可是真心疼爱的,别的不说,就这西瓜虽不是什么稀罕物,可是除了太太老太太房里,就只有这里可以想吃就吃,别人房里都不过定着数的,每天半个或者一片。”
这几句话真正说到罗姨娘心坎上了,她接过西瓜只觉得今儿这西瓜特别甜,见状菊花松口气,凑到罗姨娘耳边道:“再说了,老爷一年在家,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个来月,这家里说话最算数的还是老太太,等老爷走了,您去和老太太说,让老太太照顾哥儿,等哥儿到了老太太房里,那姨奶奶您还不是想瞧就瞧?”
罗姨娘不由抓住菊花的手:“你这话说的对,我怎么就没想到?”菊花腼腆一笑:“姨奶奶,您是哥儿的亲娘,心直往哥儿身上使,想不到这些也是有的。(
说着罗姨娘起身穿鞋:“走,去瞧瞧哥儿去。”菊花这才松口气,照今儿这些来瞧,方老爷对罗姨娘已经有些厌弃,若再像以前一样顺着罗姨娘让她去闹,到时罗姨娘不得好果子吃,这些服侍她的不也一样跟着倒霉,只有先劝着她,先把这关过了,至于之后的事,到时再说吧。
菊花思量定了,忙上前为罗姨娘梳妆,嘴里还道:“老爷的脾气姨奶奶您是最晓得的,说翻脸就翻脸。(
罗姨娘瞧着自己那张在镜中渐渐明媚起来的脸,用手摸了摸脸:“你说老爷在外面,会不会有了别人了,不然这回回来和平常怎么不一样?”这话菊花怎么敢接,只是含糊着道:“老爷的脾气您是最清楚的,要真有了人,怎会不抬回来?”罗姨娘的眼渐渐变的有些迷离,当年自己不就是被方老爷在外头瞧中抬回来的?
到晚饭时候,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方太太遣人去把虎哥儿抱到她房里,从此虎哥儿就归方太太抚养了。人人都想瞧瞧平日从不吃亏的罗姨娘要怎么样大哭大闹不让方太太抱走孩子,可是罗姨娘这回十分平静地让人把虎哥儿抱走,还让奶娘好生服侍着。
这倒出了众人的意料,邱玉兰靠在窗口看书,听见小丫头们在那叽叽喳喳的,侧耳听了听笑道:“我还说错了,罗姨娘今儿怎么脑子这么清楚起来了?”小玫这几日都在学写字,也在旁边拿着一张纸在写,写的有些入迷,听邱玉兰说话才急忙抬起头:“哎,这倒是奴婢的不是,奴婢让她们不许再说了。哪有当着人面就这样议论主人家的?”
说着小玫就起身往外走,邱玉兰止住她:“不用了,横竖也没说什么坏话。”小玫顺手给邱玉兰倒杯茶这才重又坐下:“清儿方才见到奴婢,让奴婢来为她求求情,奴婢也没什么好话给她。”
邱玉兰的眉微微一皱才端起茶:“下人们有和主人们不同心的这也是常事,只要面上过得去,我也不追究。只是她太过分了,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算计一个孤女,她们还真做的出来。”小玫也勾唇一笑:“她们不就以为,姑娘您无依无靠?不过别人都是杀鸡儆猴,唯有姑娘您今儿啊,是杀猴儆鸡。”
邱玉兰扑哧一声笑出来,用手点一下小玫的额头:“这才学了几天的字,就晓得举一反三了?”小玫的眼微微一眨:“人都说读书才能明理,姑娘既然教奴婢识字,奴婢自然要多多地快快地学,这样才不辜负姑娘。”
邱玉兰点一下她的额头:“好一张巧嘴,果然舅母****出来的人没有不好的。”小玫又是腼腆一笑:“奴婢哪当得起一个好字,只要姑娘不嫌弃奴婢就是。”两人说说笑笑,笑声传到外面,清儿听见伸长脖子往里面瞧却什么都瞧不到,心里后悔的不得了。本以为给姨奶奶出了个好主意,谁晓得姨奶奶反招了老爷的厌弃,还有老爷临走时候说的那句话,这要不在姑娘这边服侍,去别的房里准捞不着好。
清儿越想越急,恨不得进屋去给邱玉兰跪着道歉,可晓得这也不起作用,难道自己就这样胡乱被配给一个小子过了这辈子?清儿正待拭泪,小丫头们已在招呼林妈妈,清儿忙转身相迎,小玫也从屋里走出:“林婶子来了,请往里面坐。”
林妈妈停住脚:“不用了,今儿是奉了太太的命,说清儿年纪也大了,该配人了,让把清儿带去配人。姑娘这儿,明儿再挑两个好的来给姑娘使。”说着林妈妈对着清儿脸上的笑容已经收起来:“去收拾收拾东西吧。”
清儿哭出声挣扎着就要下跪:“林婶子,我还不到十七,还能服侍姑娘几年,求林婶子您去姑娘面前说说情,让姑娘别撵我出去。”
旁边两个小丫头已经伸手紧紧扶住清儿,林妈妈佯装叹口气,这才开口道;“清儿,并不是姑娘撵你,是老爷吩咐的,况且,”林妈妈顿一顿才缓缓地道:“谁都晓得老爷只有姑娘这么一个外甥女,老爷平日待姑娘跟亲生女儿一样,你们别一个个听了什么胡话,起了那不好的心,到时可是叫天哭地都没用。”
若不是有那两个小丫头扶着,清儿整个人已经瘫软到地上,此时她脸上鼻涕眼泪纵横:“林婶子,我从来没有对姑娘起了不好的心。”林妈妈才不理她,只是瞧着她:“赶紧去收拾自己的东西吧,不然我找人去收拾,到时缺了什么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