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晌的时候,弗兰克赶过来了。这位姜黄sè胡子的先生比上次圣诞节那天看到的样子要苍老的多。他身体瘦削,形容憔悴,两只眼珠发黄,目光无神,深陷在皱巴巴的松弛皮肤里。他的姜黄sè胡子稀疏了,上面沾着嚼烟汁,乱蓬蓬的好像总是搔动胡子。不过他还是显得既伶俐又欢乐,望向苏埃伦的眼神充满脉脉温情。
原来弗兰克上次从塔拉庄园征粮回来后,就加入前线部队参加战斗,直到肩膀上挨了一颗子弹才退下来,然后被战友们送进医院,在他的伤快要痊愈的时候,北佬突然来袭。当时他们都来不及撤退,也来不及把所有物资都搬走,不过还好人都救出来了。没过多久,战争就结束了,那阵子弗兰克身上只有十块钱的银币,在琼斯博罗的房子和店铺都毁了,这让他觉得没脸回来找苏埃伦。于是他花了十块钱把五角广场的店铺盖了个屋顶,把医院的设备搬过去卖——就是那些瓷器、折叠床、床垫、毛毯之类的东西,因为都是不花一分钱得来的,所以他卖得极便宜,因此赚了点钱,又进了些货,结果店铺办的红红火火的,就在此时,苏埃伦也来到他的身边,他觉得幸福极了。他还雄心勃勃地打算开一家锯木厂,但是现在现金不够,厂子已经物sè好了。
爸爸当即慷慨地拿出弗兰克缺少的那些钱,提议合伙买下锯木厂,我则拐弯抹角地暗示弗兰克,如果他有需要的话,可以租赁霍尼家位于市中心的那个仓库。弗兰克心领神会,吃完晚饭就开始和霍尼商量租借事宜,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第二天晚上,我们就在佩蒂小姐家给苏埃伦和弗兰克举行葬礼。老利维和其他乐师来为婚礼舞会伴奏,看到昔rì时光里还有一些东西没有改变,我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我们尽力给房子装饰了一番——用旧衣服的花边,不值钱的羽毛,彩sè纸。正常婚礼上最出彩的是苏埃伦的婚纱了,大家的衣服都是缀补过好几次的,显得有些寒酸。
范妮也结婚了,她的丈夫是骑兵团的汤米-威尔伯恩,我曾经在医院看护过他,不过当他走过来向我提起这回事的时候,我很不好意思地忘记了,范妮在那里咯咯笑道:“汤米亲爱的,当时围着斯佳丽的小伙子那么多,你大概是被挤在最外围的。”
我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道:“好啊你,结婚了还是这么碎嘴子,看我不好好收拾你。”接着就扑过去要胳肢她,范妮一边夸张地尖叫着一边满大厅的跑。
几位老太太,我说的是艾尔辛太太、梅里韦特太太、米德太太、怀廷太太和邦内尔太太她们,就在一边笑着看我们闹腾,仿佛我们还是在那个挂着巨大水晶灯的礼堂里,穿着昂贵长裙无忧无虑嬉戏着的少女,而她们呢,还是一如既往保持端庄的态度旁观。
汤米被爸爸拉到一旁去闲谈,因为爸爸在听说他现在是一个建筑承包商,手下一批爱尔兰工人的时候,对此产生极大的兴趣;梅贝尔的丈夫勒内和范妮的弟弟休则在一旁陪我聊天,因为我实在提不起跳舞的劲儿——在我听说瑞特被关进军事监狱后,就一直想要找个机会去见见他。
据休说瑞特是被北佬怀疑杀死一名黑鬼而被关起来的,不过根据大部分南方人的说法,那是因为北佬不知道从什么渠道听说,邦联秘密金库有一大笔钱都流入了瑞特的口袋,所以他们只是找个借口想要从瑞特的手里拿到这笔钱罢了。
“哦,该死的,他有没有邦联的小金库我不知道,可是我的小金库却在他的手里!”我苦恼道,浑然不知自己居然把话说出口了。
“斯佳丽,你说什么?”休愣了一下。我计上心头,连忙做出一副苦恼的样子。“勒内,休,你们都不知道,战前我母亲和小妹不是去澳大利亚新农场那边了嘛,然后我们就和她们渐渐断绝了音讯!后来我母亲碰见了巴特勒船长,因为当时在新农场建设的时候,他就帮了我们很多忙,所以我母亲就让他帮我们捎信,我母亲还有一些……汇款什么的,就是希望他带给我们的钱,都存在他的帐户上,你知道,后来北佬封锁很严密,他不可能带着巨大风险把那么一大笔钱兑换成金币或者钞票带进来的,所以他就暂时放在他的账户上了。原本我打算这次来向他讨还那笔钱——反正听说他是亚特兰大最富有的人,应该不会拿不出那么点钱吧!”说的时候我心里有些惴惴,因为这个谎话不管是问爸爸还是苏埃伦都会被戳穿,可是我一定要见到瑞特,一定要把自己投机倒把的那笔钱拿到手!
所幸休和勒内都是正人君子,听了这话只会为我苦恼,并且为我出主意,勒内卖糕饼的马车每天都要经过原来的消防队,现在的军事监狱那里,明天他可以载我和奥哈拉先生一程,然后陪我们去见瑞特——反正那里的北佬也喜欢他丈母娘做的糕饼,邦联的士兵没能用手里的武器征服那些北佬,而邦联的妇女可以凭借蛋糕让北佬折服。
本来我还挺高兴,可是一听说爸爸也要去,顿时心里沉了大半,但是又怕他们怀疑,只得面上做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心里苦恼该怎么跟爸爸坦白。
杰拉尔德-奥哈拉这颗拥有邦联最忠贞的心灵的爱尔兰老先生,在沉着脸听我说完我在战争时期的“投机倒把走私贩子”行为后,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半天,把我吓得要命,几乎准备放弃那一大笔金子了,这时候老爸叹口气道:“不要让苏埃伦知道这笔钱的来路,就说是埃伦寄来的吧!唉,我真拿你没办法,但是我很高兴,你长了颗爱尔兰人会算计的聪明脑瓜。”他简短地表达了对我的赞赏之意,倒让准备挨骂的我吓了一跳。
在这尸横遍野的PK场,继续沦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