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司马6

高氏放下药碗, 看看院子里已是暗了下来,便问:“郎君可回府了?”

一旁的张嬷嬷便躬身回道:“郎君打发了小阿青回来说,下了学要去贺七郎家饮宴。”

高氏皱着眉, 用手拍着自己的心口, 好一会子才叹口气说:“叫人准备醒酒汤吧。”

又想了想, “贺家的九娘子是哪天做亲?”

张嬷嬷回说是下个月十九, 高氏点点头, 眼神里却还是有些不屑的。

高氏的祖上是从北边一个小镇子迁过来的,虽在南边这里待了好几代了,但祖传的规矩, 是不兴腊月嫁女的,只是旁人也不理会她家的这个规矩, 她便不好提了。

高氏唇角微微上扬,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 当初端宜公主下嫁他们司马府,不正是腊月嘛, 这不,果然夫妻间便不和睦吧。

高氏吩咐道:“细心准备一份礼,郎君那天该是去贺家吃酒的。”

府里的二老爷与人在建业郊外办了所书院,临着条河,景色倒还不错, 离城也不太远, 二老爷醉心教学, 一心想把这书院办得有声有色。

高氏叹息着, 郎君并不是当世大儒, 先生们也都是些不涉经济的书生,这书院没有足够的靠山, 如何能成事?

后院还有那两个仗着老太太宠爱的小祖宗,自己的几个孩子又只会张嘴要吃要穿,眼看着家里的银钱花花的撒出去,却没有什么进项回来,高氏的心都要痛了。

高氏摇了摇头,又狠狠地拍了拍心口。

眼下纵观全府,能依靠的,也只有这淳宁郡主了。

她虽不如以前在大梁朝时靠得住,但到底是朝中承认的郡主,便是扯着这面旗,司马家也不会吃大亏。

可偏偏这府里的人,都被老太太带偏了。一开始母亲便不喜欢端宜公主,几次三番地为难,公主明摆着是不屑理会,母亲还不罢休。

如今换成淳宁郡主来了,府里居然还敢瞧不起她。

郎君一连几日,回府了也不说要见见这多年未见的侄女,三叔他们更是连门都不上了,还有那对小祖宗,更是想着赶郡主走。

高氏觉着自己都气不出来了,只觉得好笑。

谁会相信,世代簪缨的司马家,传到了如今,后人们会是这样的呢?

高氏觉着,自己的娘家是比不上司马家,兄弟们也都庸碌,但庸碌也有个好处,起码他们不会自作聪明,还能看清自己的处境。

这司马家的人,何止是愚蠢,简直是有病!

静怡堂中的司马淳不知高氏所想,她若知晓,必要引为知己。

司马府里的人真是何其愚蠢,何其有病!

司马淳端坐在堂上,听着下面司马清与司马澈这两姐弟的诉苦。

这对龙凤胎从进门微微欠个身起,便在这正厅中滔滔不绝起来。

司马淳若不是觉得自己会丢脸,真想让晋王的那队亲兵把他俩给扔出去。

好在他俩声音倒是悦耳,光听声音还是很美妙的,只是这内容嘛……

司马淳木着张脸,静静地听他们说话。

“嘤嘤嘤,自从祖母过世后,府里的人都不喜我和澈哥,我们自愿在这府里为祖母守孝,听祖母遗命住在静怡堂里的,可是下人们都嫌弃我们。”

“祖母命我与姐姐住在这静怡堂的,堂姐你不在祖母身边多时,你可要好生感谢我们才是啊!”

“堂姐,你已经是郡主了,这个静怡堂,你一定不会放在眼中吧!”

“堂姐,我们姐弟如今在府里,形同孤儿,望堂姐照看一二。”

……

司马淳向堂下看去,司马清端坐着,眼泪从眼眶里喷涌而出,脸上的妆居然还没有花,司马淳便在心中叹着,还是建业的水粉好啊。

司马清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瞅着司马淳,说:“我知道堂姐一向不喜我们姐弟,只因祖母只宠爱我们,堂姐便迁怒我们姐弟了。”

呵呵,祖母不喜欢我,在司马府里也不是秘密了,可她也奈何不了我啊,谁要我是郡主呢!我干嘛要为了祖母与你们争宠啊!

司马澈在一边更是瞪大了眼睛,还隐隐带着怒意:“我才知道,堂姐小时候便与我们不对付,原来是因为祖母太过宠爱我们啊,这难道也要怪我们么?”

这些都是你们自己在自说自话好吧,我连你们名字都不太记得,怪你们什么?

司马淳抻了下衣裳,从榻上站起身,直视着这对姐弟俩。看了片刻,看得司马清的手都有些抖了。

司马淳便温声说:“你们便是三叔家的堂妹堂弟?”

姐弟俩面面相觑,不明白这郡主怎地提起这个来。

司马清便委屈地说:“郡主堂姐,大家都是一家子骨肉,你怎么不认得我们?”

司马淳笑了笑,说:“都太过久远的事了。我听说,三叔一家已经分出去了,为何你们身为三叔儿女的,还留在这里?还是说今日是三叔三婶带你们进来的?”

司马澈便咬着牙道:“是祖母命我们住在这里的。”

“哦,原来如此。”说着便不再作声,端起了茶盏,也不看他们了,门外听候的侍女们便进来,送客的意思很明朗了。

司马澈站起身,恨声道:“司马淳,你便是郡主,也不能如此欺负人!”

司马清也站起来,拉着司马澈的衣袖说:“别怪郡主,郡主小小年纪便到了北边,又没有爹娘教养,行事自然骄纵些。”

司马淳重重地放下茶盏,不消她吩咐,门外便进了几个壮实的妇人,抓着这对龙凤胎到了外面。

不一会儿,便听到了院子外面传来了打板子声与叫痛声。

司马淳轻声道:“去请二伯母,来教教这两个,顶撞郡主是何罪责。”

高氏知晓了此事,又摔碎了个玉杯,恨恨地道:“两个蠢材!”

她没好意思过去问司马淳,正好她还抱着病,便指了张嬷嬷带着人,把那对蠢材架了回去。

张嬷嬷连连向司马淳告罪,司马淳便笑着说:“他们顶撞我倒没什么,我只怕以后他们出去冲撞了别的贵人,那可是给司马府惹祸了。听说他们早便定下了婚约,早些让他们各自成婚吧,二伯母便不用为些不相干的人受累了。”

张嬷嬷连连称是。

高氏听张嬷嬷转述的司马淳的话,指尖都要掐进手掌心了。

若是可以,她也想早些打发了这对小祖宗出府啊。

可是郎君不许,说是母亲的遗命,不能不尊,高氏也拗不过他。

再说到这对小祖宗的婚约,是母亲在世时便定下的,本也是很好的人家,但当年建业城乱,那两家现如今都不知在何处了。

这叫人如何是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