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九章 不如·念(四)

我打开水龙头洗脸,没有碰一丁点那些化妆品。他打开卫生间,想说什么,憋了半分钟也没说。我洗完脸,到门口打开柜子穿上鞋,他才说,“那是我同学,卫生间里的是我妈的。”

“你不需要解释啊,我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不要跟我解释。”我打开门,要走。

“你不吃早餐了?”

“对不起,今早毁了你的早餐。”

“你不要这样嘛。”

“不要过来。我走了,不要送我。”

6

换好衣服,下午依旧继续。生活似乎没有被他的出现而移转轨迹,我为之庆幸。

下午的客人不多,欧巴看我不悦,给我泡了一杯热的玛琪雅朵。在意大利语里,玛琪雅朵是美和纯朴的意思,此刻,正合我意。他没问什么,我也没解释。

思绪万千刚好随着咖啡见底而平复,电话又恼得人心烦意乱。这是个纽约的号码。

“在哪里?”我一听就是宫宸隽的声音。

“一个cafe.”

“哪里的cafe?”

“你别来找我了,我觉得我们不要见面比较好。”

“五分钟后到。”

他先挂了电话,这一句“五分钟后到”真让人摸不着头脑。老板提醒我去给客人点餐,他那样的老好人,一定是看不下去我的恍惚以致怠工,才提醒我。

我赶紧又忙活起来,心里却无比焦虑。时针一分一秒在走,我希望他找到我,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又不希望他找过来,把他所有的八面玲珑的世故赤裸裸地摆给我,打破我对他这五年的美好想象,把初恋情愫的青涩丢到下水道去发臭。

行人来来往往,内心恍恍惚惚。我猛地缩到內厨,假装自己不在,他像所有揣着钱来这里消费的上帝一样逼近,似乎所有仆人都要俯首称臣。无论何时,我永不愿低他一等。

“她在哪?”他直冲着现在柜台的欧巴吼。没等他说话,他就看见我。

我永远记得他看我穿着工作服的样子,脸上把轻蔑、羞耻、怜惜、憎恶、愤怒和一些我察觉不到的东西杂糅得均匀,丢向我。

“走。”他走过来一把扯起我。欧巴拉住他,他凶狠地一把推开欧巴,拉着我走开了。

一路缄默,二十分钟的车程,似乎开了两个世纪。停稳后,他像个绅士一样,先下车,让我别动,给

我开门。整个过程,表情和言语都是静止的。习惯,大于关怀。

他一把抓起门口的纸袋子,拉着我往楼上走。健身几年后,何止洪荒。

“所以你宁愿去买些贵的东西,也不愿意追出去解释是吗?你遇到的女人都吃这一套,所以你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是为了钱不要爱吗?”我努力地冷漠地绷着,生怕柔软的一面皮开肉绽。

他把我一把推到床上,我害怕看到他这一面,闭起眼睛。可是,我仍然听见了破碎的声音。似乎,那个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玻璃娃娃,碎了。

这一秒,我想起了爸爸,那个时候,他看到我书包里飞舞而出的百元大钞,像看脏物一样看着我。我不敢睁眼,我怕那藏不住心事的眼睛,把最恶毒的语言投掷到他瞳孔里。或者,我怕,怕他的瞳孔本就是一个俗物,一直以为,我自欺欺人,把它幻想得绮丽又圣洁。如今,俗物也被染成脏物了。

他像个脏物一样剥离我最脆弱的神经和泪腺,眼角划下一行泪水,他床上的茶香蒸腾起来,不清新,弥漫着纵欲感。肌肤被衣物蹭得快破皮,脖颈被坚硬的胡须刮出一种怪异感,我的四肢被扭曲得几乎支离,最后的防线在破碎边缘。像是炼钢厂烧红了的钢筋,往毛孔里攥。我疼得咬住他的肩膀,泪水往两边眼角横飞,像梦魇一样,叫不出,动不了。

瞬间,冷却了。

他停下来,我睁开眼睛。他看着我婆娑的泪眼,愣住了,退开,失神地坐到床边。时间空白了许久,他一只手抓起头发,头皮都被揪起来,眉头皱得突出。

目光所及,昨天没有仔细看的顶上,有一张不大的照片。照片上,是他和一个女孩,在林肯公园演唱会上举着荧光棒在肆意地笑。他笑得像个孩子,那个女孩放荡不羁,金色的头发迎风飞扬,牙齿和瞳孔亮得反光。看着甜蜜照片翻云覆雨,应当很快乐吧。

“那个女孩真美。”

他提了提裤子,站起来,把照片摘下来,轻缓地丢到垃圾箱里。站在垃圾箱旁,他看着我,我没有看他,依旧看着原本照片的方向。他抱着头蹲下来。

“对不起。”他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整个人丧气地坐到地上,看着地板,一动不动。“可是,你不是……”

我没有回答,我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那次,你是故意不回家的是吗?最后,你没有去。”他呆坐在原地,“我早

该知道的,兰子,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年……”他有些哽咽。

我静静地躺着,脊背把他的被子烫暖,整个人冷飕飕的。

他突然站起来,把衣服胡乱地捡起,丢到我身上,“对不起,对不起你,你快点穿起来吧,我不看你。”

我抚摸着身上的衣服,一阵屈辱感剐蹭着毛孔,渐渐,拳头攥住衣服,“你还是把衣服丢在我身上,你们都把衣服丢在我身上!你们为什么都要把衣服丢在我身上!”绷了好久,崩了。我蜷缩起来,所有因为呼吸不畅而压抑的声音,随着泪水炸裂。

“对不起,对不起。”他想把衣服扒开,又不能,就手足无措。他想抱起我,怀抱伸过来。

“别碰我。”我推开他。

“好好好,我不碰你。”他推开,走到门口。“对不起,兰子。我真的对不起你。”说完,关上门。

究竟,我不知道是谁伤害了谁,我们却都受伤了。究竟,也没有谁负了谁,彼此的青春却被彼此负了。力的作用扎穿了彼此那层最看似坚韧,却稀薄得最让人触碰不得的薄膜。我明白了沧海桑田的源头,他却不明白我。他或许是要报复我,在他尽情挥霍的时候。声色犬马的麻醉剂过了之后,神经活着,疼痛感也不会死。我想到无人的深夜,他一个人缩在垃圾桶旁,一边喝酒或抽烟,一边看那些布满墙面的过往,曾经灿烂或灰暗过,却只有满目疮痍的结果。时间无力倒转,他究竟怪自己或是怪我,在彼此都说不出一句话时,却也都不重要了。毕竟,再怎么浓墨重彩的一笔,时间冲刷,也都黯淡了。更何况,无论当时或现在,我们彼此之间连我们自己都不懂的关系,本就是一层看似坚韧,却稀薄得最让人触碰不得的薄膜。

我静静地穿上衣服,端详着哪几个手袋。ZuhairMurad的裙子,miumiu的鞋,如果不是这般境况,即使不动俗念,也有俗心。所有女人在奢侈品前都是俗物。

我穿戴整齐下去,他蜷缩在沙发一角,背对着我,没有回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他道歉的样子让我心软,我皱着眉头,趁着他没有回头,声音里没有露出软弱,“以后不要来那里找我了罢!我们都变了,早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

他没有回头,把头埋到膝盖里。

我轻轻关上门,带着迷惘,离开了这个贴着我的标签、却不属于我的地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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