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徘徊了良久,坐着地铁漫无目的地穿梭在这个无意义的城市。
地铁上用带子提溜着哈士奇的中年男人,还有打情骂俏的小情侣,证明着这座城市并没有随着宫宸隽的黯淡而失去色彩。纽约,纽约,再怎么灰暗,它都是彩色的。
华灯初上,这座城市是不夜城,它会灯火辉煌到天明。无家可归的人,不需要恐惧十二点熄灭的不安全感。
走出地铁口,人很少,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是失去灵魂的行尸走肉。直到那一刻,我看到他现在那里,为我亮着一盏灯。他手放在裤包里,歪着头,微笑着看着我。眸子清澈,没有一丝侵犯,更不会流露一丝柔情。像个智者,他似乎尝过所有苦痛的滋味,所以更加知道,安稳的给予有多么珍贵。
泪腺突然沉重起来,我静静地走过去,把眼睛覆到他肩膀上。他没有拥抱我,只是一直给我肩膀作支撑。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当时,也是热烈过的,现在爱还未冷却,心还跳着。可惜殊途,不能同归。
“不要哭。”他说,用中文。
泪水浅浅地流了一行。“你知道我会哭。”
显然“不要哭”这一句中文,他学了很久,他知道我会哭。“我知道,所以我在这里等着你。”他温柔地说,用当时我无比喜欢的英语说。
“谢谢你。”我自己揩掉泪水,“走吧。”
想着心事,多希望回去的路远一些。似乎越远,绵长的痛觉就能削弱到可以忽略不计。成年人之所以为成年人,就是更加懂得如何消化苦痛和孤独。
我们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我有些后悔刚才冲着他的肩膀凑上去,总觉得,这般拥抱多了一丝温度。这温度,是多余的,不该有的。
我们去到一个熊猫快餐店,人少得可怜,偶有几个白人胖子孤独地胡吃海喝。有的记忆深刻,时不时,都会让我
感觉,此情此景只是重播默片。我独自点餐,欧巴静静地等着我吃。在美国,好姑娘都不是软体动物,公主是自己对自己的态度,不是被人宠成瘫痪的智障。
吃完回去,人已经不多了。脚步声响得渗人,我问他,“你喜欢我是吗?”
说完我就后悔了。他不吭声,我们就这么一路尴尬地走回公寓。我们彼此告别,各自入梦。
我已经开始变得不像昆明人了,不爱睡懒觉了。和欧巴一起工作学习和生活,才明白什么是规律的生活。
我换上运动服,开门前踌躇了两步。不知道昨晚那个尴尬地问题,会不会让他厌烦我,生活能不能无事地过。如果那句话像打在水里的小石头,只是荡漾起一两道几近无痕的波浪,然后沉默水底寂静无声,像是世上不曾有过它似的,我又会是怎样的心境。
打开门,他站在门口,一脸疲惫。
“Sorry,Iamlate.(对不起,我迟到了。)”看到他的疲态,我说,一边低下头看手表,还未到平时一起出门的时间。
“No,youarenot.(你没有迟到。)”我看他的着装仍是昨晚那一身,嘴唇上居然长出了胡须,整个人显得汗淋淋的。他这般窘态,我从未见过。“Ihavesomethingtosay.(我有话要说。)”他皱着眉头说。
我也皱起眉头。我知道他要说的只有简短的一句,这么一句直指两个相反的方向--要么,走到对方的视线里,要么,退到对方视线范围外。
我跟着他,走上街道。他走在前面,背影竟然有些沧桑感。
高楼的高层还是闪着亮晶晶的光,太阳要出来了。他突然站住,我也停下来,在离他一米的位置。
太阳从街道末端徐徐升起来,远处,斑驳或波澜,闪着无来由却璀璨得温馨的光,一点一点,由深红色变成橘
红色,整个街道都被普照得灿烂起来,阳光被许许多多窗户照出斑驳的刺眼的光,像春天,和平的春天。一些欢喜的声音生发出来,立体环绕,纽约哪里有百灵鸟和昆明的童谣,我却听见了。一些甜蜜的味道弥漫来开,像蜜蜂现在嘴里不舍得吃下的蜜被蒸得香甜,裹上热可可和芝士,在烤箱里藏不住,溢出来了。悬日,曼哈顿的悬日,终于邂逅你,没想到在今日。
“????。(我喜欢你)”他说。我看着太阳和他融为一体,不禁有些感动。“????????。(你做我女朋友吧。)”他背对着我,说。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soyouwaitoutsidelastnightjusttosaythat?(所以,为了这一句,你在门外等了一整夜?)”我走到与他齐肩的位置。
他转过头看我,一脸的难以置信。“?????(你居然听懂了?)”
“Comeon!AlmosteveryChinesegirlunderstand???and????,ok?(拜托!几乎每个中国女孩都知道“我爱你”和“女朋友”的韩文好吗?)”
“Don’tlaughatme,Ihaveneverexpressmyselflikethisbefore。(别笑我,以往我从未像这样告白过)”他转过头去,仍旧不敢看我。这哪里是他平时沉稳的样子,像个孩子。
“OK(好)。”
“What(什么)?”他转过头看我,一脸的难以置信。
“Isaid,OK(我说,好)。”
他和目光和我相触,看到我久违的笑窝,他赶紧转过头去,吞咽一口唾液,微开嘴唇呼了一口气,嘴角有些上扬,又赶紧压下去。
太阳一直在街道上浮游直上,我们站在时间的路口,满心欢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