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喃喃低语……
“……我是要死了吗……虽然还没有准备好,但是……我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每次你做出这样的表情,说出来的就全部都是鬼话……你哪里会死呢?大家都相信,绝不会的!”
……
如雨点一般洒来的黑雾并不能阻挡身形灵巧的伯爵,这只是需要让伯爵多在空中踩上一脚的麻烦东西。
“非常不幸啊……柳月潭没能在抓住我之后第一时间杀了我,你们会后悔的。”于朗看着伯爵。伯爵无暇顾及他,一心凝聚在涅婆的动作上,借助黑雾和剑光的腾挪,护住了身体每一个防御死角,以这样几乎完美的架势突破了涅婆在空中给他留下的第一层防线后,直直就朝涅婆刺了过去。涅婆手中若无其实的捏着一柄蛇形短刀,原本是要等伯爵露出破绽,再如毒蛇般发起突袭的,结果伯爵的动作是滴水不漏,现在只好拿来硬碰硬了。
“竟然可以在高速移动中做到这样的事情……”于朗眼睛一亮,喃喃道。
匕首和刺剑硬撼在一起,刺剑朝内一勾,居高临下的伯爵已经倒转了半圈来到涅婆的身后,同时刺剑望内一收,就把被伯爵内环剑式卡住的匕首甩了出去,而伯爵的面前也与此同时凝聚出了一个大的不可思议的墨色拳头,裹挟着残余的黑雾便向伯爵打来,浮空的伯爵干脆化形妖兽,然后卸去面部妖兽形体,将原本组成为头部的黑雾能量朝身后的涅婆打去的同时,已经张开堪比一根圆柱般粗壮的兽臂接住了涅婆的黑雾攻势。
身后的黑雾能量与伯爵出现了断层一般的模糊感,伯爵只感觉像水晶似透明而妁光的锋刃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了颈间,因为黑雾被生生斩断,伯爵无法在自己被生生封喉之前召回,也就只好放弃这个缴械的上策。
“涅婆,让开!”于朗终于是沉不住气,他吼了一声,直冲纠缠的二人而来。他手上的那股力量一直蓄留着,此时如果被打中一定会是九死一生的下场——伯爵绝不会这样!
对于黑雾能量的进一步掌握,让伯爵能做到的事情又多得多。此时,伯爵所化的妖兽的形体猛地出现了妖异的扭曲,然后在一瞬间就赫然爆裂开来,也将其中的伯爵弹飞了出去。环形的气浪在黑暗下显得无比突兀,原本在黑暗下还不易被察觉,此刻却是引人注目了。
两人被爆裂的气浪轰飞出去,而于朗则在空中稳住身形,伸手抵挡住气浪。在空中分散的黑雾如漩涡一般,在炸裂后立刻就飞旋到了伯爵的手臂上,倒飞的伯爵伸出黑雾勾住脚下的一处房屋,稳住身形,而涅婆也在横飞出十数米后,御空站定了身姿,看样子他还打算攻击,但是却一下没能找见伯爵。
于朗好像有些后悔自己在这样的僵局中出手,错过了一个与伯爵交手,好好认识一下自己实力并处理掉这个麻烦的机会,他微微叹了口气,咬了咬牙啐了一口,朝钟楼上回了过去。
伯爵心知肚明,他们不能再打下去了,于朗已经准备出手,再纠缠下去,那可就难办了……
伯爵蹙了蹙眉头看向钟台上,他不明白于朗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选择袖手旁观,但这总是对他有利的,他定夺了一下,干脆就借着这一下离开,也不失一个好的想法。
……
“那是伯爵么?”
李小五撑着李润良,柳月潭带着诺达卡,在周围人怀疑的目光中,四人逆流而行。李小五指向不远处一个屋顶上的俊俏身影,说。
“也没有其他人了吧……”李润良说。
“那可说不定……”柳月潭说,“你们不要走动……”
“嗯。”李小五应道。他们找到一个开着马车的中年汉子,托他把诺达卡送到船上去,作为报酬,柳月潭把骨刺手套上的一枚刺取了下来。那是象牙制成的,出乎意料的值钱,那人似乎刚刚运送完一批文案到城门口的城防军那里,没有事务,就一口答应下来。
柳月潭隐秘的接近那处人影,然后绕到了他的身后,悄然翻上屋顶后,柳月潭一个缚手就套了上去,哪知那人反应也很快,立刻后空翻起,又突然扭转了身体的走向,一个雀落便朝柳月潭绞杀过来。柳月潭有把握躲过这招,鼻子出了一声,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伸出那带着骨刺手套的手来。
“柳月潭?”伯爵惊疑不定的暗自说了一声,然后收招落地。
“伯爵。”柳月潭没有用疑问的语气。
“吓了我一跳……为什么要攻击我啊?”伯爵说。
“先把你擒下来再看清楚,没想到你的战斗直觉进步这么大。”柳月潭说。
“是么?”伯爵挑了挑眉。
“少贫了,跟我下来。”柳月潭说。
“你竟然知道贫是什么意思?”伯爵饶有兴致,然后悄悄揭开屋瓦跳到了屋子里,屋中无人。
“我是不爱说话,不是不会说话。”柳月潭冷冷地说,她好像很不喜欢这样,一脸漠然的钻进了空隙里。伯爵扯过来一张凳子,把瓦片又盖完备了。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门,然后就感觉到四周的气氛不对,再一看,一个打扮凶恶的汉子正饶有深意的看着他们。
“怎么从我家房门里出来了?”他问。
糟了……伯爵一拍脑袋。
“别管,我们没拿你东西。”柳月潭说,然后推开这汉子,朝李小五等人走去。
“你别走!你说没拿就没拿?”那汉子叫着。周围人这么多,他又吼的太响,一时间无数人都在盯着这里。
“喂,这位兄弟……”伯爵看着大汉,悄悄说。
“谁是你兄弟!”他嚎的满街都能听见,伯爵差点没晕过去。
“我给你点钱,这事儿就完了……我们绝对不拿走重要的东西……”伯爵都快哭出来了,他如果要解决自己被误认为小偷的意外,那就只能这么低声下气了……
“钱?”汉子好似起了兴趣,“你们想买那个东西?”
“对……”伯爵从怀里摸出一串钱来,悄悄递给汉子。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钱?”汉子又吼了出来,然后伯爵就看着汉子掏出钱就举过头顶打量。伯爵快要石化了。汉子正气凛然的把钱扔了回来…
“我怎么可以为了钱而放走一个小偷,除非你们让我搜身!”汉子叫起来。
“兄弟,声音轻点……”伯爵的面部肌肉开始不自然的抽动起来。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到底又为什么要装成小偷……
“为什么要轻点?”
“那你搜啊!”伯爵壮士断腕般吼着,他最讨厌被陌生人动手动脚了。
但是这里还有一个麻烦,伯爵想都想得到去搜柳月潭身的人掉下来的手掌的断口会有多平滑,还会流很多血。为了保住汉子这个无辜平民的性命,伯爵只能轻轻地说:“伙计,那个女人不好惹……”
“不好惹?都当贼了,大家都看着呢!没偷东西为什么怕我搜身,从我家里出来就够奇怪的了!”汉子叫了起来。
伯爵汗颜,他需要思考一下对策。一边思考,一边伯爵只好妥协,配合完成了汉子的工作,接下来就到了最危险的时候……让柳月潭逃跑就是功亏一篑了,让李小五他们独自留下太危险,但是若带着他们走又难以走开,留下谁,谁就只有被扣下来的可能。
伯爵又一次露出了悲壮的神色,要留也只能他留了。
“柳月潭,快走!”
伯爵叫着,突破人群高高跃起就冲向了李小五,柳月潭本就不愿意待在这里,听到伯爵这么一嗓子,她立刻就飞身而起,一面说:“你有什么计划?”
“让他们带去那些爱管闲事的长官那里吧,你先去城里的酒馆那边,我有办法!”伯爵叫着,然后落在李小五身前,就被义愤填膺的群众们按在了地上,由于不敢让李小五落单,伯爵怎么也要拖着他们跑,于是干脆利落喊起来:“李小五,快,带着家伙跑!”
“哈?”李小五原本还想救人的,立刻征住了,不过不愧是李小五,两人心意相通一般,好像很快李小五又想到了什么,随即不怀好意地看了李润良一眼。伯爵欣慰的笑了笑,他没想到有一天会因为李小五可能和自己一起服刑而高兴。
“那女人是她的同伙!”汉子叫着,然后李小五也被制服了,“顺带把旁边那个抄家伙的按下去!”
李润良棍子还没打下去就被手到擒来的压制在了地上,他连牵连都不用牵连,怀着自己的勇气直接往井里跳下去了。
“我今天被人按在地上两次了……妈的,别按我这里!”李润良哭丧着脸,李小五差点在他旁边笑出声来。他们真的在轮渡上看到李润良的时候的场景是相当精彩的……
……
李彧这辈子都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见到这样的少爷。
他想,少爷怎么也该出城了,他们全速追赶,或许还赶得上。几人正策马疾驰,猛地就看到三个灰头土脸的人被各路热心群众按着就往鹰门的居住区驻地走,那里面竟然有他们家高贵的少爷……
李彧揉了至少有七八来次眼睛来确认自己是不是认错人了,随行几人是张海,无名和罗宸,都是尹家庄园的仆从。每个人都做出了不同的反应,但是似乎脸色都不好看。几人还是以尴尬的神情,缓缓跟在了人群之后。
伯爵此时满头黑线。李小五好像明白了什么,嘴正吃力的抿起,好像在憋笑,李润良则仍然处在一天被人放倒两次的沮丧中。
在他们不远处的酒馆门前,此时正围满了人,看似是已经有过战斗并闹出极大动静来了。绕着路从角落轰碎酒馆墙板才进到酒馆里的柳月潭,见到了一个她做梦也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的身形。看着满地的狼藉,柳月潭二话不说,看清那人身形的一瞬间就把门关了上去,回身就给了他一镖。
镖回转了过来。柳月潭刀一甩磕开了倒戈的镖影。
“你们合作了吧?”于朗笑道。
“谁?”柳月潭问。
“不要装了……你放心,他们很强,我没那么快解决他们,他们里面还有一个很难缠的家伙……”于朗说着,猛地大笑起来,他举起旁边的玻璃高脚酒杯,突然砸向了自己的头,砰一声,那杯子应声而碎,“现在他们躲在一个被加固了的房间里……那手段似乎和教主大人的黑雾能量相似……”
“疯子……”看着于朗癫狂的神色,柳月潭摇了摇头,他身上有一种在修罗场中厮杀过的血腥气,可是整个人又有一种令人厌恶的自负感和幼稚意味,丝毫不像是一个成熟的人,反倒是像放狠话的愚蠢幼童。
“你觉得我是疯子倒也罢……”于朗笑盈盈的说着,柳月潭没想管他,直勾勾就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要到楼上。然而于朗似乎也没想借此激怒柳月潭。
蹭!寒光一闪,几乎是一瞬间里,没人能看清发生了什么,一眨眼,就只能看到数行黑雾回到了于朗体内,柳月潭正杀意凛然的看着于朗,倒握着短刀收回到了腰间。
“很快……”于朗说。
柳月潭冷哼一声,还是走上楼去。
于朗叹了口气。猛地,他的脖子上血花四射,一柄飞刀直直刺入了他的喉咙。于朗瞳孔一缩,应声倒在了地上。
“不在这里。”柳月潭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楼梯口,啐了一声,走近于朗,离于朗还有两个身位时,柳月潭顿了顿,然后她又退到了墙壁前,背靠着墙,紧盯着于朗,手中寒光缭乱,无数枚飞镖直朝倒地的于朗飞射过去。
飞刀深深插入了于朗的身体里。柳月潭深吸了口气,然后四顾了一眼,绕开于朗,捡起一旁两根被打塌的高脚木椅的椅子腿,然后将两个椅子腿削剁成了一个互相拼接的长棍,几乎有一个半柳月潭那么高。柳月潭刀工相当细腻,花了十数秒就完成了这个粗糙的工具,这样,柳月潭根本不用近身,就站在这里,也可以一棍打在于朗的身上。
柳月潭削尖了长棍的两端,然后再磨平,取出刺客的隐秘丝线把身上所有的飞镖都绑在了锋利的平口上,还是只耗费了十数秒。举着这么一个形象古怪却杀伤力强到骇人听闻的玩意儿,柳月潭直接打算把于朗的头给砍下来。
在柳月潭的……也许不能被称之为棍子的兵器落下前,地上的于朗突然滑行了数米,所到之处都留下一行一人宽的灼热黑气。顺着动作,于朗的脚蹬在了另一边的墙壁上,然后又反人类的朝上平移了上去,到达墙壁的顶端,于朗又朝右摆动了九十度,倒挂在一楼的顶端。
“呸,我最讨厌谨慎的人,宁愿浪费这么多时间都不愿意再走近些……”于朗啐了一声,他的身上竟毫发无损,一块块银饼从他身上掉落下来。
柳月潭将那奇怪的兵器在手里旋转了一圈,有种很莫名的潇洒。
“好……”于朗笑盈盈的,点了点头,然后人就朝上收缩了进去,最后消失在木质的天花板上,只留一圈如水泊一般的黑雾微微缭绕着。
“真可怕的对手……”
虽然于朗实在不是个什么好人但是他的实力确实非常强,柳月潭缓步前行着,随时准备运起步子应对可能到来的突然袭击。
轰然,一个身影砸进了酒馆门来,在酒馆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大坑,剧烈的碰撞和嘶吼声参合这群众的惊呼声响起,满脸是血的妖兽化伯爵已经死死掐着一个怪物,两人在地上疯狂的碰撞砸击,两人的扭打只持续了数秒,随后就互相撕咬起来。妖兽被怪物按在地上连续撞击了数次,晕眩的停下了动作,随即怪物猛地咬下了妖兽身上的一块血肉来,立刻,妖兽的身体软了下去,那怪物反扣着妖兽,把他掐在了身前。伯爵和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形从两只怪物里探了出来。
没等柳月潭再动,身后突然传来剧烈的破风声,一个干瘦汉子狠狠撞在了墙壁上,从楼梯滚了下来。李时桢正念着符文印刻,突然从楼梯口走了出来,身后,李德阳扶着穆云轩,梅右茗,斗笠酒客撑着逝水和麓纫楼,都站在李时桢身遭一个无形的气场中,任何走近者,都会受到一阵剧烈的排斥推力,除非李时桢主动为他打开阵门。
涅婆从楼梯上狼狈的滚下来的同时,天花板突然被人打破了,李彧,无名等一行人和于朗扭打着落了下来,李时桢二话不说振去一团雷光,尹家众人和于朗立刻闪了出来,拉开了距离分站两边。于朗身上有着一个恐怖的贯穿伤。柳月潭随之一愣,不过还是很快把刀架在了涅婆脖颈上,而此时,一道与于朗一般的身影已经和于朗迅速的合二为一,于朗的神情顿时轻松了许多。
猛地,那天花板又被打出一个坑来,数人从中摔了下来,马上,那落下的几人就站稳了脚步,却有一个不省人事的家伙,也被其中一个打扮古怪的人扶了起来。那打扮古怪的人的脑袋上却是倏地冒出一丝血花,随之倒在地上。众人都毫无防备,为之大惊,急忙看向箭矢的来向,正是从酒馆二楼的楼梯上。那里已走下一人,却是搭箭拉弓的李小五。另一边,在行刑者小队和柳月潭一行人处的侧墙,竟然被轰出了一个缺口来,李XX的身影从烟雾里缓缓走了出来。
“酒馆的墙壁似乎有些年久失修了啊……”李润良笑道,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赫然,酒馆一处墙壁再次被打开了一个裂口,一道带着狞笑的可怖身影赫然是扯着一个不成样子的模糊尸体就摔在了地上,这如死神一般的嗜血气息一时间让所有人都愣了一愣。那人身上已经带着了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好像已经沉入杀戮的世界,他用沙哑的嗓音发出死亡的低吼,手中的短刀上满是豁口和血肉,他揭下斗篷来,满脸是血的五官下依稀可以辨认出模样来。
是许安音。
他嗜杀的嘶吼着,语气中有一丝丑陋而暴戾的刺耳,这个真正进入杀戮状态的银牌刺客,身上的气势却丝毫不被柳月潭所掩盖半分。这简直是个恶魔。李时桢打了一束安神粉,许安音好似微微平静了一些。
行刑者,尹家庄园的人,伯爵、柳月潭一行此时齐聚于酒馆内。行刑者第二支队伍的众人脸色一沉,一番的实力远远超出他们的预估。
“我只让他昏迷了过去,离死还差得远,”李时桢看着涅婆,“现在放开伯爵,我把这个人还给你们,你们全部退出这个酒馆,否则我们就两败俱伤吧……”
“呵,笑话,我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杀了伯爵,放了伯爵来换他?只是你一厢情愿罢了。”于朗笑着,说着就要出手去杀伯爵。
“住手,于朗。”他身旁的一个白须老者伸手拦住了他,“涅婆还活着。”
这白须老者的打扮颇有些像余七星的术士分身,想必地位并不低。于朗似乎一点也不想听他的,但是还是收了收手,看来对于这个老者他还是较为忌惮。
“将涅婆放来,我们把伯爵也放给你们……”老者说。
“叒倪索!”于朗吼说,“你疯了吗!涅婆他有什么……”
“他比在场的你我任何一个人都更有可能继续战斗下去!”叒倪索喝道,“我们将伯爵放了,你们也将涅婆放下!我数三声!”
“你……”于朗咬了咬牙,恨恨的瞪了叒倪索好久。
“我们以性命担保!”李彧说,他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内幕。
“我以性命担保!”叒倪索说。这可是一个面目沧桑而老迈,看上去似乎德高望重的老者。
……
“三……”叒倪索数了一声,另一边的中年男人将扣着伯爵的手缓缓松了下来。柳月潭也微微松了松手。
……
“二。”叒倪索处的中年男人几乎要将伯爵放了下来,柳月潭也如是而做。
……
“一。”叒倪索数下最后一声,涅婆和伯爵同时倒在了地上,所有人都前进了一步。
“不,不要相信他!”猛地,麓纫楼好似想到了什么疯狂的大吼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