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血案”终致分家

文箐正在屋里与周珑聊着天。她原以为是周珑那边有小举动,坏了周芸的事,让周芸自尽呢。

周珑听着文箐说这是文筜嘴里吐出来的事,矢口否认之余,亦是好奇,周芸那边倒底发生什么大事了?便派了小月过去打听消息 。

周珑从小月嘴里早就晓得文箐因《大明律》而被周叙召见的事,如今亲眼见到文箐翻开在案上的书,亦扫了一眼,却见书打开来的地方,正停在了”别籍异财”与”卑幼私擅用财”之处,又瞧得旁边纸张上,亦是抄列了几条。周珑虽不懂这些律法,却是粗粗认得几个字的,此时很慎重地看文箐两眼。

文箐正在查这几项,左右琢磨着,经过周复的注解,已经明白其细述。只是没想到周珑过来,她亦忘了遮掩,竟让周珑瞧见。此时只得挤出了一点笑,道;”嘉禾被她伯母赶了出来,我且瞧瞧有没有哪条律法能帮上她的。”

这话,明着说是嘉禾,可实际上想来只是说自己。周珑心知肚明,却也没点破她的意思,但是也没有就这么轻易放过,围着这个话题,道了一句:“若是分家一事,咱们家若是伯父主持,你倒是无需担心。”

文箐一愣,道:“若是咱家分家,伯祖父在与不在,不都一样吗?难道因为他不在,还能分出两样来。”

周珑轻轻一笑,侄女儿果然是对家中诸人不熟。多嘴地道:“说不准,还真是两样来,他若不在,现在分家不一定能分成,若真得闹到必须分家了,只能以刘姨娘之意为主,那时四嫂肯定乐意。”说完,又以某种期望的眼神看向文箐。

文箐这下是听明白她的意思,对于她投过来的目光,她认为自己没有这个能耐。她想分家,分得多少,是否公平,她也不太计较了。她盼着分家,并且要让文简归家,图得不过是想分完家后,划清有多少产业,这样日后自己所挣的,就不会再模糊不清了,能明明白白地算到文简头上,而不是吃大锅饭一般,最后又分到各房头上去。

她听得周珑在旁边问了句:“伯父可有同你提到分家一事?”

文箐摇了摇头。她试探性地问道:“小姑姑,分家是好事吗?”

周珑不知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拿着这个问题来问,是信任自己还是考究自己?心亦绷紧了些。看了她两眼,见她好似一脸模糊不解状态,她心又放松了些,道:“若是不分家,你我自然不用顾及这些,只需照顾好自己便是了。只是一分家,咱们跟哪个?三哥?四哥?你想过没有?”

文箐发愁地道;”三叔对我们很好,人也和气,好似十分好相处。只是三婶好似不太喜欢我……”

她略停一下,又道:“四叔这人也不坏,只四婶,我得罪了两次……”

周珑不吭声,听着她在继续道:“郭娘子说,分了家,我弟可能得些产业,我要是跟了三叔或四叔,自然便由他们来打理。四叔是举人,不懂这些,三叔现在就管着全家的产业,自然是没有问题……”

“小姑姑,若你是我,你会选哪个?”周珑没想到,文箐突然抛到这个问题来问自己,被问得颇有些措手不及,一愣,道:“我?我……”

文箐天真地点了点下头,道:“是啊,小姑姑,你比我大,和三叔四叔在一起的时间比我长,不如帮我选一个?我怕到时分家时,他们问我,我不知该如何答啊。”

这个问题,文箐后来发现,根本不是现在这般考虑的一个状态。到分家时日,竟然是三叔四叔把自己当篮球抢,而不是把他们姐弟当排球在推。

周珑却想得明白,这事哪里是自己的意愿能决定的?就像自己同姨娘,谁会位自己去着想,会问自己要选哪个?不过是最后分家的主持人一句话罢了。而文箐姐弟呢,人微言轻,若是刘姨娘主持,那是根本不会问他们姐弟的意向的。故而,她此时的意思,不过是想着文箐姐弟如今在周叙面前有几分得宠,要是现在提出分家,或许便能公平分得家产,若是文箐有自己的选择,在周叙面前稍为透露一下,或许能得到照顾。

她如此想,也如此说了出来。文箐听了,倒是很感动,没想到周珑还真为自己着想。可是,现下是没人公开提分家,她或是在周叙面前贸然提这事,那会给周叙如何一个印象?等于是在周叙面前告三叔四叔的一个状了。

文箐认为这太傻了。自己毕竟年小,分家哪里由得了自己说的?在男人为主的社会里,分家这事,要提也是三叔四叔提,弟弟再得宠,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其所言,或许是童言无忌,却是提不得分家这大事儿。

周珑也是心知肚明:“这事我也只是一说,你与文简却是不能提的。”说完,又是叹口气。她目前真不想分家,可是听着三嫂屋里传出来的话,似乎分家是必然的。她又担心,分了家,没人管顾自己了。自己能得多少钱?就手头上分得一点钱,自己又没有议亲,身为女子,没有进项,那点子嫁妆还不给吃没了?

文箐听她重重地叹口气,问道:“小姑姑,你所虑为何?”

周珑抹了一下眼角要浸出来的泪,道:“无事。不过,你好歹是有文简,他终归是有一份家业的,你们姐弟守着这些,定是不用太担心的。”

文箐直接问道:“那你同太姨娘呢?按平常人家分家来说,是不是也就独门过日子了?若是如此,我认为这是好事啊。花钱也不用看人眼色了。”

周珑摇了摇头,”哪里和你说的这般轻松。我是女子,哪能分户过?不过是看哪位兄长怜惜我多些,肯多加照顾我。就算是分户过日子,只我与姨娘甚么也不会,又如何谋生计?让我姨娘给人作针线活?”

文箐没想到她比自己的处境还可怜。古代女子,离了男人果然是没法子,就像周珑,一直靠着月例过日子,在周家虽然是妾室所生,可是吃的住的不短穿,衣食上来说不分家自然是无忧,依分家,就好像得看哪位哥哥嫂嫂施舍了。在她自己而言,或是没有哥嫂的照顾,或是留她那一份嫁妆不是田地的话,那就没有生计来源,他所会的,只有针线活。

文箐想到”大锅饭”果然对于那些没有生存技能的人来说,一但这”锅”给打坏了,这些人的吃饭问题一下子便让他们难过了。她是想着自己无论如何能挣钱,只要给她一定的支配能力,比如外出的自由,或者有能让自己支配的下人,便总会有谋钱的地方,断不会饿死穷死。相比较而言,周珑她的一方空间全是周家后院的这片天,她是真的没有任何法子能生财来,这便是古代女子不得不依附于男子而生活。

文箐若有所悟,一下子便是十分关心起周珑来。若说此前她与周珑之间,不过是略有些相互利用,尤其是她,对周珑母女并无太多感情,只是她们好几次相帮,尤其是在小事上,让小月与关氏上没少帮自己。帮嘉禾,这让她无端生出了好些好感。现下晓得周珑的处境,一下子同情心勃发,满腔翻滚的对她们的可怜,于事情不自禁就冲出一句话来:“那要是分家后,我不选三叔四叔,选太姨娘与小姑姑一起过日子,可行?”

周珑正处于发呆状态,突然听得这一句,有些没反应过来。”箐儿,你说,你说甚么?”

文箐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后,亦发现自己略有感情用事了,不过已说了出口,只好再重复一遍。周珑这次听得甚是分明,眼泪便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哽咽地道:“难为你有这般心思,小姑姑甚是感谢,只是你我的话,作不得主的……”

文箐最怕人家在自己面前掉眼泪,鼻头亦发酸,眼眶里有些潮,道:“事在人为。分家时,咱们总会在场吧?不会是连我与弟弟的面都不让露一下吧?到时得了机会,我们争取……”

周珑抹着泪,抽泣道:“分家时,不会有我与姨娘的位置的,文简是二哥的子嗣,自是可以,或许有……”

未雨绸缪,文箐听到这里,倒是放心起来。只要有弟弟的位置,那自己或许能教他几句话,让他不得不提到自己,只要自己能出现在大人面前,便要争取一番。另外,她寻思着,三叔三嫂爱钱,是不是……

她还没想好,小月却是回来了。一进门,便嚷嚷开来:“小姐,小姐,严氏带着儿媳闹到长房那里去了!”

周珑嫌她嗓门太大,扯了她一下,道:“你这么大嗓门,要嚷得人尽皆知?”

小月吐了一下舌头,道:“反正过不得一盏茶功夫,家里上下都会晓得的。长房那边吵闹起来,三奶奶那边余氏也正瞧热闹呢。”

关于严氏为何吵到长房这边,说来这人就是你不去惹她,她都要寻荏赖上门的,更何况是周叙派了周荣兄弟去询问定旺他们一些事。这让周盛他们严重不满,严氏正因为女儿婚事不顺,故而大闹起来。

周芸的事儿,周珑确实没插手干预,可是她不去捅这些事,自有其他严氏得罪的族人将她无故责打堂兄妹一事传到了孙家。魏氏过寿,孙家亦因为沾亲带故来人送礼,有不满严氏的人,暗中使坏,提起了祠堂门口周芸的泼悍,孙家人听在耳里,很不满,通过媒人透划过来,让严氏约束周芸,若真是开了祠堂,那这门亲事不作数。周芸没想到,竟会发生这事,气恼归气恼,却是没处发泄。养的一只猫,不知为何,这春节大冷天的,好似要叫春了。爬上爬下,没个安宁。她直拿猫出气,猫爬上了后檐屋角,同隔河一铺面上的猫相互叫上了。

这要说到古代苏州的房子,虽大多是靠河而居,那亦是东西走向的河道,河的南岸接式住宅,北岸是街路。而南北向的河流,则两边都是街道。周芸她们一家自住在河南岸。

猫叫不停,周芸气不过,拿了根竹竿就去捅,猫越叫,她越是赶,于是人猫斗上了。这人就是缺筋少弦的,否则怎么同一畜牲计较上了呢。彼时正是黄昏时候,北岸接面上行人匆匆,有人见得这情景,免不得在那边大笑不已。周芸又气又恼,羞愤交加,一不小心,身子就从楼上翻倒了河里。幸而有船经过,只吃了些水,呛个半死,给救上来了。

不知情的,自是以为她因孙家之事想不开,寻短见,欲跳河自尽。周芸兄弟周定旺定祥他们是左右遮邻里嘴,只北岸上的商户与购货的,个个瞧在眼里,这事儿,不过一天功夫,竟是传开来。

而此时,偏周荣他们又上门去打听。严氏虽被禁足,却不思反省,只将这些事全赖在周叙他们这一房身上。故此,在屋里大骂不已。周荣这人其实不傻,只是心思不太活络,认死里的。偏严氏在屋内骂得大声,周荣却听到了,听得她从文箐骂起,最后竟是骂到自己父母身上,忍无可忍,推翻了其堂屋里的桌椅,怒而训斥族侄定旺他们,免不得说及严氏妇工妇德皆不宜作为周家妇人,这就捅了马蜂窝。

周赓拉着大哥赶紧出门,没想到前脚刚进自家门,严氏带着儿媳吵上门来,开始大肆撒泼。定旺也知不妙,这事闹开来,如何是好?只派人去请周盛过来。周盛在周叙面前中就是晚辈,被其妻子劝住,让他莫要去掺合,于是不肯动窝。

周叙正愁家中之事不宁,没想到周成家的人竟闹到自家门上来,原还想着过几日开祠堂,且听他们说几句好话,情面上大家过得去便是了。此时亦下不来台,魏氏窝火,自然是护着长子,只让人去赶严氏一家子。偏严氏竟就踞于地,撒泼打滚起来。周玫在母亲面前搧风点火,一时,长房与周成那边成了水火之势。

魏氏只差了婆子赶人,好不容易撵到大门口,严氏却是哭闹嚎叫,让周家丢尽颜面,最后还是周东出面,劝周盛妻子拉了严氏回去。

可是,周家还没消停。真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魏氏刚进屋里,却听到文筼道:“不好了,二房五婶六婶她们闹起来了。”

前面说到李氏与邓氏两人关在屋里”和谈”,可惜这两人并不能真正合作的对象,故而最终没达成一致。二次”和谈”宣告失败,两人闹僵。

邓氏的委曲求饶,在李氏那一方,并没有得到满足,而其最后的逼迫,竟是势得其返。李氏打从邓氏说出娘家弟媳竟也顺走拿个画后,感觉邓氏要挟于自己,这不是让自己受制于人么?依她性子,哪肯承认,这样便是有把柄在邓氏手里,那分家自己还能占到什么便宜?于是出言相讽。

邓氏见李氏强硬,更是恨其见死不救,亦是不罢休,相互揭起短来。女人斗上嘴,竟忘了当初自己本来的目的。这动静闹起来越来越大了,嗓子一个比一个尖细,音量一个压一个,比着比着,骂声越来越大,闹得后院从尽皆知。

于是文筜在屋里听得争吵,竟是直接跑去前院找父亲周腾;而文筹姐弟那边亦是由丁氏口里得知,文筠第一反应就是去找太姨娘搬救兵,文筹吓得只找周同去了。

周腾出现在门口时,两妯娌正关着门用苏州话骂得不可开交之际,屋内骂声交杂,仳此并不是那么你一句完了我再一句地对骂,而是只听半句便亦不停嘴地回击,在其他人耳里,这些骂声只晓得如屋外那河水,源源不断,却是分不清哪里是源头,哪里是话尾。一句赶一句,乱七八糟。

周腾气得怒踹了门,进去,两个女人闻声皆不再骂了,周腾扫了两个女人一眼,怒道:“你们这是闹的甚么?!”

李氏见得自家男人,却只微愣片刻,立时似找到了靠山,便哭诉起弟妹诬赖人,要挟自己;邓氏被她这么”先声夺人”气得双目冒火,一想到弟弟或许过了今日便是九死一生,立时也哭闹起来。

周腾见女人这般动静,更是火大,拿起桌上的杯子就砸向地上!”成何体统!”这嗓门音量十分大。

瞧着爹面色铁青,紧咬着牙,瞠着目,吓得文筜打了个哆嗦。

由于他用力过猛,杯子击在青石地上,碎成几块,有两块便弹向门口。周同被郭良推着轮椅正巧到达,眼见门里飞出来的一物事,碎片飞向他,郭良吓得拖着轮椅往旁一闪。只他旁边的文筹却没那么好运,他听得姆妈在屋里哭,便跑上前来,那碎片正从他右耳边划过,立时血滴在右肩上,他也唤出了一声惊叫:“啊!”

刘太姨娘正由孙女文筠与韦婆子扶着,踉踉跄跄地赶来,正好见到”血案”发生。最宠爱的孙子受伤了,这还了得!

刘太姨娘立时就呼天抢地起来,直叫着:“心肝儿,乖孙子,这是哪个没良心地,竟连个小娃儿也不放过……”

邓氏亦从屋里扑过来,叫着”筹儿,筹儿,伤到哪里了……”

两个女人一个孩子,哭声盖过一切。李氏此时十分紧张地看向周腾。

周腾不过是想摔个杯子制止两女人的聒噪,哪里会料到出此意外──不仅是伤着了文筹,竟然是刘太姨娘在当场。这下麻烦大了。

周腾搓着手出来,要请姨娘与周同进去。刘太姨娘疼小孩子,哭一阵子,停一下,又哭一声,追究”罪魁祸首”是何人。周腾不得不低头认错,”姨娘,是儿子一时大意,失手无意中伤了侄儿,这事,真是意外……”

刘太姨娘用手帕捂着小孙子的耳朵,听着文筹”哇哇”的号啕大哭,只觉得心肝摧裂,又哪里听得下周腾的解释,怒道:“你眼里还有手足吗?”指着坐在轮椅上的周同,哭道,”你让弟弟伤了腿,如今求不得功名,毁了他的前程,还不够么?姨娘是指望不上你的,只盼着你弟弟能出人头地…我的命怎么就没么苦呢?你弟弟眼见有出息了,却被你一手给毁成如今这般……”

她似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只是没缓一口气,又继续骂道:“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狠心的!毁了你弟弟不说,难道还要毁了你亲生侄么?这要是没了耳朵,就是残了,日后哪里还能考取功名?他爹已经被你连累成这样,你还要待如何?你与同儿都是我亲生的,你怎么就狠得下这个手来呢!你若是眼里有我这个姨娘,念我生你不易,又岂会这般待你弟弟,你要气死我了……”

周腾低垂着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文筜从下往上看父亲,亦见到了他眼里满是泪,一滴一滴往下落,只其他人都没见着,便心疼父亲,几步跨出门去,站到了太姨娘面前,替父亲打抱不平,道:“太姨娘,不怪我父亲,是四婶找我姆妈吵架,我爹劝不过,才……”

她不说还好,只这一说,刘太姨娘自然认定她是偏帮自家爹娘。文筜爱告状,平时总惹文筠,这些刘太姨娘一清二楚。她不喜周腾夫妇,连带着文筠文笈亦是不喜。此时她一出头,刘太姨娘更是没好话:“我教训你爹,你一个小辈的站出来,还没家法了?!李氏,瞧妳教的好女儿,哪里分尊卑长幼的!”

李氏只急着去拉文筜,文筜委屈哭道:“我爹又不是故意的,是文筹自己撞上来的,他不来,怎么会……”李氏急得只捂住自家女儿的嘴,不停掉泪,最后还是余氏拉了文筜到隔壁,哄道:“五小姐,这个时候,你就莫要添乱了。”

文筜腮上挂着泪,十分不满地道:“太姨娘偏心,我爹明明布是故意的……都是四婶他们依家多事,他们来我家吵架……”

余氏没功夫劝她,只让小西盯紧了五小姐,莫要让她出去闯祸。

周同小声地哀求姨娘莫要在门口哭闹,刘太姨娘却嫌小儿子太过于软弱,哭道:“你就是太念手足情了,你瞧你哥可真替你打算?你以为他这几日所忙为何?”

这话说得周腾与李氏心惊,刘太姨娘起身,伸长了手,指着周腾道:“你莫要以为我不管事,这院里我就是聋子瞎子一个!你干得好事,自有人晓得。你当着你弟弟说说,你不就是找我原来的旧帐本,寻你弟的不是,算计你弟用了多少钱?”又指着李氏道:“都是你这个女人指使的!是不是你闹着要分家,怂恿我儿子这般做?那日我不过是训了你一句,你却做出这等事来!我让你管家,我也能收回这权力来!这家里,论年长,还是我!”

周同听了,只张大了嘴,有种不敢置信耳朵听到一般,看向三哥周腾,又瞧向李氏。

周腾与李氏没想到刘太姨娘当众戳破这事儿。李氏被刘太姨娘要挟要收回管家权,心里也火了:她生病时,要躲长房魏氏,便把自个儿推出来管家,如今长房要上京了,她便要收回自己的管家权。说来说去,姨娘这是过河拆桥。于是这些年来积压在心里的不忿,此时见周腾竟是直掉泪,心疼不已,也忍不住了,回嘴道:“姨娘,你说三郎这般算计,可是他若不在外头算计,这家里吃的喝的又从哪里来?他在外头挣钱不易,家中哪个晓得?四弟花钱多少,你比我们更清楚。这些年家中盈钱不多,你只一昧指责三郎挣得不多,怎么不说四弟每年花去多少?这些钱,四弟你自个心理有数么?”

周同还没从三哥查自己的历史老帐一事中醒过来,此时被李氏问得张口结舌,”我,我,我……”

刘太姨娘容不得儿媳在自己面前这么威风,而且还是这么质疑自己最爱的儿子,此时指着李氏骂道:“你又有甚么能耐来说你四弟!你一个妇道人家,他若不是被你男人伤了脚,会如今活得这么憋屈么?你们只道他花了钱,若是他没伤了腿,改日得了功名,是不是你们也要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好了,你四弟前途被你们毁了,不过花了一点儿,打发心情,却被你们这般指责!你们的良心被狗吃了么?”

之后的话,大多便是刘太姨娘不停地责问周腾与李氏,周同苦苦哀求姨娘莫要闹了下去,邓氏察看了儿子只是划了点皮,让丁氏带他回屋里敷药,自己却扶着刘太姨娘,听她数落,自觉心里大出一口气。

李氏不顾周腾指责,一心想在姨娘面前辩个分明,替他出口气,偏偏身分所限,不敢正面交锋,连反驳姨娘都有所顾忌,于是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车轱辘话,左右不过是自己夫妻俩人,辛苦不已,养着一大家子,却没被人领情,反而一个不好,就是招人指责,实是费力不讨好。若谁有本事,谁来掌这个家,谁来打理产业。

说到这儿,话已是撂明了。李氏与周腾不愿挑这一大家子的生计了,大家各凭本事吧!

刘太姨娘当着风口站着,鼻炎就犯上了,言辞不清地怒道:“好!你们既这般说,那就是要分家了!”

200 分家细则

从刘太姨娘嘴里蹦出“分家”二字,李氏也不再争辩了,一下子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周腾平时没少受姨娘的偏心对待,今日尤甚,方才听着李氏替自己抱屈,他自己亦是觉得委屈,此时憋了气,一改往日在姨娘面前的卑恭状,故意把刘氏的气话领会成她的吩咐:“姨娘既发话,让我们分家,作为儿子,自是谨遵姨娘的意思来办。”

刘氏被他一句话给堵的气便上不来了,只瞪着眼睛看向他,偏周腾不瞧她,面上责备妻子李氏道:“你怎么也不搬把椅子,让姨娘好生坐下来,这分家的事,哪能一句两句说的明白的。”又转头去问周同,“四弟、四弟妹,你们意下如何?“

邓氏着急用钱,现下自然是想分家,越快越好,于是一双眼睛使劲盯着周同,盼着他块点头应允。

周同从三哥三嫂的神态上也揣摩出他们是要分家了,自己再耍赖着不分,只会让他们瞧不起。一想到分家,他就一个脑袋两个大,此时,有七八分憔悴地道:“家中事务本来就是姨娘与三哥在操心,我自是听姨娘与三哥的安排。三哥是长者,你说分家,我便分;三哥若是认为分家不妥,我亦没意见。”

他这话说出来,意思就是分家都是三哥三嫂你们说的,同我没关系。

周腾自是听出他的不情愿来,不耐烦的道:“四弟你这么说,倒全是我的责任了,好似我这逼着四弟分家一般。若是如此让四弟为难,那就不分了吧。”

邓氏急了,生怕过了今日没分成,就不晓得要等到哪日了,于是不等周同发话,抢着道:“三个三嫂说分,我们自是遵从。不知,怎么个分发?”

她这话在明显不过,要见她怕不及待了,半点儿没掩饰住内心里的想法。李氏瞧到姨娘听了邓氏这句话后,气的差点儿昏阙,心里直叫爽快!

李氏想着打铁成热,也不与邓氏扯三道四,直接就同邓氏说起要分的田啊,屋子啊,甚至于入厕的每一个玩意儿。她早就将这些整理成为几张单子,这是便有条不紊的说出来。

刘太姨娘气得再也坐不下去,甩袖走了。

魏氏听到二房在闹分家,彼时她正因为身份有些违和,加上严氏这一闹腾,躺在床上歇息呢。说到魏氏,她身子这几年来,一年比一年胖,年轻时说没闹过病,只如今,却有如日薄西山,一日不如一日了。

在过了寿诞后,兴许是欢喜的过头了,一时不察便着了风寒。最让她忧忡的便是眼睛——近日里,她右眼飞蚊症状闹得尤其厉害,有时视线处出现一块黑的,于是越发怀疑眼睛马上要出大事了。她母亲当年就是患了眼疾,结果双目失明,然后行路时没走稳,摔死了。如今她已开始患眼疾,便生怕在同母亲一样,心焦不已。这种内心煎熬引起了诸多症状,比如,睡不着觉,好不容易躺下来,却是梦不断,于是一日比一日睡得少;再有最不好与人言及的私密问题,比如出恭极其不畅。人吧,排泄系统共要是出问题,那可就是个大难题,故而,魏氏这两日堵得厉害,便成天顶着一张大便脸,没个好心情,看谁都不顺眼。

魏氏病怏怏的,心里很难过,生怕自己很快就失明,发生意外,自己突然就去了。她心思重重,听到二房闹分家,也没了精神去管,懒懒的到:“他们爱怎么折腾,便怎么折腾吧。如今一个两个,皆不把咱们放在眼里了。我也懒得去替他们操心了。”

彭氏与雷氏却没法做到不管不顾。她们是没想到,周腾周同兄弟二人真会分家,原先两兄弟都说要照顾文箐,那现下文箐姐弟该何去何从?雷氏很担忧。在她看来,文箐同周腾夫妇就好比是八字不合一般,在一起不会太好过日子。

雷氏便带着这种担心来看望文箐,口里不停的念着可怜的囡,文箐觉得这种同情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太多了,很不好受,便劝她放宽些心:“大伯母,分家于我来说,是件好事。”

雷氏叹气:“可怜的箐儿,你哪里晓得,你三婶会如何算计你们这些产业?”

文箐轻轻一笑,她还真不十分在意。

氏说周腾这些年辛苦,全是他一人打理,故而总认为轮到她家就应该多分一些。文箐不赞成这话,但也不会反驳这些,在分家的风口浪尖上,她不想出风头,于是干脆缩起头来看情况。

雷氏说李氏在算计文箐姐弟,这话确实不虚。

李氏开始是想依前年周鸿去世前的产业来平分,如此一来,周夫人卖掉的那些,算到文箐姐弟头上,如今一抵,轮到文简的份上就没多少了。只是这一条,周腾面上不太好看,因为周叙立时就指了出来:“若说你们二哥前年花掉多少钱,你们要折抵,我也不说什么。只问你,沈氏昔年进家门时,家中产业值多少钱?如今你们家中这些产业,岂不大多皆是她的功劳。既是她所挣,前年又被你二哥所花,同你们一户没有半点干系。

这话,说得周腾面红耳热。在周叙面前,自然是小声道:“按先下的产业来均分。“

李氏没想到,原来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成了泡影,大伯父要帮文箐,却是反驳不得,先下只好将家业一分为三。

只是,她免不得又动了心思,自己家有两个儿子,周同只文筹,加上文简,便是四个,如是家业按他们兄弟人数来分,自己就等于的了一半。

可是这主意,周腾听了,把她大骂一顿,指到自己还没死呢,哪能按文笈他们兄弟人数来分。

分家的份额,不仅是律法与习俗解忧规定,而且在人情伦理上来讲,周腾与周同兄弟尚健在,周鸿虽不在了却有子嗣,长兄早死根本没分成家,自然是均分成三份。除非周腾与周同兄弟皆不在了,才会按文简他们兄弟人数来分。

李氏扁扁嘴,道:“若是四弟与文箐他们皆同意,按文笈这一辈的兄弟人数来分,亦是可以。“

可这事,传出去,定然会人人皆知,周腾算计家业,才会如此分法。周疼药做人,自然不敢拿名声冒险。

李氏算来算去,最后只心疼的想着分成三份后,原来偌大的一份家业,最终到自己手里,值的其中一份。比如田地,周家现在的田地,不论是旱地,山地,还是良田或圩田,算下来,便是有十三顷之多,只是这么一分,到自己头上便只有四顷了。看着缩水的田地,她心里割肉一般的痛,又十分后悔起来,要是不分家该多好。这些年的辛苦,都是白费了,她那会甘心?

如此,她免不得把主意再次打到文箐头上。一瞧到文箐姐弟二人这般小,却是能得到同自己家一半多的产业,心里就愤愤不平。可她也真如周叙所言,浑然忘了家业如今这般大,功劳最大的还是沈氏。

余氏瞧她这个不舍,那个不舍,只想把所有家业全把持在自己手里,便提醒她道:文箐姐弟尚幼,总得有人照顾。

李氏不是没想过,只是她一想到与文箐闹气,这要还是绑在一起生活,岂不是日后自己与文箐每个消停了?可是不喜归不惜,在钱财面前,不得不“委屈”她自己。权衡之下,也值得点头认可余氏的想法。

刘太姨娘因为与周腾亲,此时只一句:分家后,自己定要与小儿子周同一家过日子。

按说,分家时,长辈随年长的儿子,才是道理。

可是刘氏闹着要同小儿子过日子,李氏虽然是少了责任,乐得清闲,只是这要传出去,却让李氏在外人面前不好看,好似她不孝顺,把姨娘抛给弟弟去赡养,此时,刘氏对于李氏来说,是个左右为难的选择。可周腾对刘太姨娘的这个举动很不满,认为这是刘氏打了他最响亮的一个耳光。

刘太姨娘所虑也有道理,她同李氏不亲厚,自然不想在李氏眼前讨生活。另外,她也放心不下小儿子,故而只想跟进了小儿子周同过日子。

说到最后,人人才想起周珑母女来。李氏嫌弃,不想要这个累赘。她同方氏可是没什么感情,对于周珑这个庶出的小姑子,到时还要准备一份嫁妆,这便是割肉啊。

邓氏想着刘太姨娘要同自己过,这就等于上头有家姑管着一般,半点儿没自由。晓得周腾要刘氏与他们过,便盼着刘氏点头。偏刘氏一口咬定,就是死活不去周腾那儿。

周同乐意赡养刘氏,又挂念文箐姐弟年幼,要在三嫂面前讨生活,便认为三嫂肯定会为难她,于是亦要求文箐姐弟也跟了自己。为此,周同夫妇再次争吵起来。周同威胁到:“你还要不要救你弟了?”

在这里提一句,因为周家上下皆在找邓知弦查证旧事,故而,从邓氏嘴里晓得邓知弦竟被人绑着,要周家掏二万贯钞。周同很恼火,周腾发脾气要不救,可是一想到要与严氏那边算账,又不得不掏这笔钱。最后周同只道是从分家后自己那一份里掏。只是,邓知弦的事,并不是那么好解决。这个话题,放到后面再说,眼下只说分家。

周叙没想到两兄弟会抢着要照顾文箐姐弟,先时还以为分家时他们要抛弃文箐姐弟。既然刘氏选择要同小儿子一起过日子,周旭也不拿话为难他了,便准备让文箐姐弟由周腾夫妇照顾、抚养。

周荣得了妻子雷氏的一再交代,此时亦在父亲面提醒,道出文箐同三婶不和,文箐并不想与三叔一起过日子的话。

周叙愣了,那他们姐弟年幼,总得有一个长辈照顾不是?

周荣提到方姨娘无子,日后只怕没人养老。文箐怜其孤苦,愿意养方姨娘至百年。

周叙得了儿子这话,不得不思考。最后叹了口气,道:“这主意倒是能两全。只是文箐姐弟的产业,他们几个皆是妇孺,却是无法打理的。”

周叙把这安排告诉于周腾,李氏大喜,十分赞同这般安排,怂恿着丈夫快同意,并且把文简那份产业拿过来,如此一来,还是在自己打理下。

事涉文箐姐弟,最终周叙还是把她叫了过去。文清说自己乐意与方太姨娘一起生活,小姑周珑出嫁后,弟弟自会给方太姨娘养老送终。对于家业交给周腾打理一事,她却不接话。

周旭晓得这是她不乐意,语重心长的同她谈些话。

文箐本来想说自己可以交给陈管事打理,可是亦晓得这话只要一出口,比得罪所有人——意味着她宁相信外人,竟不让三叔来打理。

最后,只就一条:文简弱冠成人后接管家业。文箐小声提出自己的看法:“三叔能帮着我们打理,自是感激不尽。只是文简终归要长大,不可能依靠三叔一辈子,能否在文简十五岁以后,就让他自己来尝试经营?”

对于文箐提及男子十五岁已算成年壮丁,文简打理自己的产业,确实也是合理的。周叙边说此事不着急,日后等文简长大了,再论。

之后,涉及到的事,不过是分那些田地,分哪些铺子,以及现有的物资如何一个分法。只就周复的那些书画珍玩,一样样作价归帐,周同希望这些自己来保管,周腾才不在乎这些呢,乐得四弟接管。

雷氏生怕文箐姐弟吃亏,也免不得帮着她看看李氏开列的每一项,一一比对。这让李氏大为恼火,自己动点儿手脚亦是不易。

文箐原以为,分家自己肯定会吃亏,没想到果然是伯祖父在家,自己与弟弟能得到公平对待。这让他不得不感激长房来。对于李氏的费尽心机,文箐只当看笑话,她想占了便宜之后还要再讨些利头,文箐也当作没看见。

在这时,她体现的大度,雷氏开始还以为她年幼无知,只是与她聊时,才发现她是真不计较。文箐的原话是:“大伯母,我晓得,三婶终归是三婶,是长辈,面子上,定要让她过得去才行。我与弟弟二人,又花不得多少钱,拿这么多家当,比起文笈与文箧来,似乎是多占了一份。我自是能体谅她。有些事,她想要,给她便是了。”

雷氏赧颜,这话最后传到了周叙与魏氏耳里,二人认为文箐识大体。魏氏却道是文箐在雷氏的指点下,规矩似乎学的好了些。李氏终究是心有不甘,文箐姐弟分去这么大一份家当。于是明里暗里算计着,原本是分成三份,落到最后,也差不多相当于按四份分,她家独得两份了。周同在这时也表现出对三哥的让步与尊敬。

其实,说来,周同名下的财产倒真是不太多,说起来,似乎只得了四顷田地,当然还有些现钱。而周家名下的几个铺子,全部归了周腾。与此同时,周同换来的是藏书楼里的大部分书画等物事。

常熟的大院子分成了三份,只苏州现下这三进院子,要是也一家各分一进的话,却是麻烦,如此一来,没法宴客。

周腾得了便宜,此时卖了个乖,作为兄长,好似大度了一回,与周同合计,苏州的房契日后周同拿,只是仍然需得让周腾一家居住。

邓氏不想与三哥三嫂一起住,可是苏州这房子真不便宜,最后算计起来,也只能点头同意。

关于另外一处老屋,就是周复临死交代过,那屋是给文简的,文箐还没见过,只听说是老夫人庞氏留下来的嫁妆。这是文箐暗中使力,让雷氏在长房那边提及,方才拿到手的。她的目地便是不想与周同周腾还有长房的人住在一起,日后只要搬过去,那么自己便有了充分自由。

只是她这想法尚好,偏偏周家宅里个个要面子得很,谁也不想赶他们姐弟出去开门立户过日子,死活拘了她一起住着,只道是作为长辈的不放心他们。这件事,后来好长时间才成为现实。

当然,她这想法,在分家时,没想向谁透露一点。故而,当周叙说庞氏的房契给文简时,李氏与邓氏皆高兴,显然是她们二人占便宜了。

日后邓氏还大方的道:“箐儿,咱们是一家人,只管住在这里便是。你若搬出去,人家还不背后戳我脊梁骨骂我赶你们出门?”

邓氏亦有不满的地方,那就是铺子是活钱的来源,偏三间铺子全被周腾算计到手,自己一间铺子也没得到。她心里愤愤不平,与丁氏发牢骚:“连文箐姐弟都有两个铺子,凭什么我们没有?”

邓氏忘了,文简名下的两个铺子,还是沈氏的嫁妆呢。周腾念念不忘,想着一定要让它成为自家的,可是只待文箐一出嫁,这铺子其中之一又要改姓沈了。

这个家,似乎是大体分完了,人人都道是自家吃亏了。

在文清看来,最是吃亏厉害的人,莫过于周珑与方太姨娘。周珑得了六十亩地,分得了二万八千贯钞,这些都是嫁妆,眼下却不是她能拿到手里的。方太姨娘养老的问题,由李氏与邓氏每月各出五十贯钞做日常花销,另有三十亩地。

在李氏与邓氏看来,周玲母女却是得了大伯父的偏爱。依他们之前的算计,不过是把些零星的地给她们母女。李氏听到自己还要每月拿五十贯钞于方姨娘,很是不乐意。她一算,一年便要出六百贯钞,方氏要是再活个三十来上,自己不就是要掏二万贯钞吗?

周珑一再感谢文箐:若不是文箐在伯父面前提这些,自己的嫁妆想来也不到这一半。

文箐可怜她,心想:这些还没到你手里呢,不过是空中画的一个大饼。只有出嫁时,才能拿到手呢,就像文简,得的这些不到成年,也依然没权利去碰触。

分家大事紧锣密鼓地张罗,虽然过程中免不得算计,李氏与邓氏是吵了又吵,违者一两个物事也能计较来计较去的,是不是就有一方威胁对方:“要不然,不分了!”可这些话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不分?不分才怪。

托赖有前两次分家的“热身”,加之李氏早就准备妥当,如今细节方面也大抵不过是确认一下,所以全部下来,也不过是两日间就基本都议妥。只待开祠堂那日,由着族人做个公允,便算是最终定了。

论完分家的事,文箐关起门来,对嘉禾道:“日后,你可以放心跟着我了。”嘉禾傻乐,过了一会儿,到没人的地方抹眼泪。

高兴劲儿过去后,文箐又开始盘算起来,怎么同严氏算账,如何才能给陈妈他们洗清冤名呢?

在这个时候,她是半点儿没去想元宵佳节,结果却是有客上门。

201 想不到的算计与讨要

邓氏觉得分家分得太亏了。于是,不甘心。

开始算计寻常的家用物事,比如家什,甚至连个桶子,厨房里一个碗碟都要计较,差点儿至于洒扫婆子手上的条帚都要细究。

文箐听到小月绘声绘色说及这些,只为邓氏这样的小女人感觉悲凉。日子若过成她这般,何其辛苦哉?

初始听到正是要分家,周珑见侄女儿平时十分有主张,偏这些事文箐好似很不操心的模样,尽是听人自家哥哥嫂嫂们去操持,她在旁边看的着急,在担心自己的嫁妆之余,亦催着文箐,让文简去周叙面前告状。

偏文箐轻轻松松地对她笑着道:“小姑姑,三叔为着面子计,多少会留我与弟弟些家业。有四婶在闹腾,我何必去搀和这些热闹。再说,有长房伯祖父与各位伯父伯母在,我自是放心。”

最终,果然如文箐所言,大的分下来,文简虽然吃了亏,却也算是分得一份。周珑也得偿所愿。但在这时,人心总有些不知足的,周珑免不得暗里挤兑三嫂,对方氏道:“奇怪,三婶怎生就同意了呢?难道是她暗中做了手脚,这账面上的不是全部?”

方氏缥她一眼,嫌女儿心不静,责道:“你如今嫁妆份子都定了,操那么多心思做甚?不如拿月例多扯几块被面,自己绣了。”

周珑被她训了两句,也不生气,只道:“我不是操心三婶分少了,我只是替箐儿与简儿不平。”说是如此说,可是她也没办法,连她自己的那一份都多赖文箐帮忙,所以她有这个心,除了心里嘴里说不平外,却是半点儿没那个力。

文箐对于外面的事情,只听不管,李氏说什么安排,她都道一声:“三婶辛苦了。”对于李氏递过来的岳州箱笼清单,文箐一看,除了衣物外,其余的四箱物事,少了三分之一。是不是李氏也私自挪用了,文箐不得而知。李氏只说出了丢的,其他的那些在单子上少的,都是给二哥二嫂做了随葬物。

对于这些,之前的确实不太多,也不过时周鸿的几幅画,实在太有纪念价值了,比如周夫人有份自画像,在周同列出的随葬物上果然有。文箐很可惜有些物事,竟被周同打发到土里去,否则,留给文简将来长大了,还可能见的这些画像思念一下周夫人。只是转念想想,那是家中都认为他们姐弟被拐可能就此失散,于是将这些遗物随了葬,倒是他情重。

文箐不追究三婶保管不善的责任,其原因不过是她一个晚辈,没法指责长辈,另外则是长房那边已训过李氏,故而她也不好再提这些事。那些小物事,她也只当丢了。

关于案屏是周定旺所偷,如今文箐亦是知情了。对于周成周盛家的人,竟然偷摸自家的物事,这让她十分气恼,坚决不放过。

李氏也借此转移视线,只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到周定旺他们兄弟身上。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让周腾速去找邓知弦,把这些事在族人面前同开来。

邓知弦那日从周家拿了大笔钱后,就去赌上了,输了大半,差点儿输红眼,后来被一个朋友劝阻,架出了赌场,去寻欢作乐。只是没想到,这次寻的是“美人招”。不外是有人打起他的主意,设了一计,骗得他去,然后在他欢好忘形之计,当场“抓奸”在床,剥光了一身衣服,拿去了钱财。以为他是富家公子,没想到一问,才知只是有钱的周家的庶子的小舅子。他没钱,可是周家有钱,人家勒索上了。

邓知弦胆小,被人押在那里,只求着人去通告自家姐姐一声,拿钱来赎。这才有了张氏再次上门找邓氏哭诉的事。

邓氏在提分家的那晚,终于寻了个机会,在周同前哭诉了一番,求他看在夫妻情分上,救第第一命,又替邓知弦做了许多保证。周同因为笔筒与案屏还有折扇的事,发现那竟是二哥二嫂的遗物,那是真是恨死了邓知弦。可偏偏要想楸了定旺出来,还得邓知弦作证。没奈何,只好告知周腾。

周腾为此大为恼火,骂声不断,不是说弟弟过于仁慈,就是骂邓知弦不知好歹,又骂定旺没有同族兄弟之义。骂过后,也没办法,只同邓知弦所犯事的那家商量,对方先是说八万贯钞,见周家去人了,抬到十万贯,周腾理都不理,就要走人,直到说及二万贯钞,周腾根本舍不得出,只道:“既是你抓奸了,要么送官府,要么你打死了他,咱们再论人命官司。”他这般不管不顾邓知弦的死活,只道自己是来替邓知弦收尸的,邓家拿了周家许多钱财,这下子邓知弦死了,周家安宁了。折腾到最后,周家只出了二千贯钞,换的一个还有口气的邓知弦。邓知弦最终命还是保住了,只身体某个零件虽在,却失去了其应有的作用,人是痛晕了放出来的。周腾闻讯,当作没听见,只让余春使人抬回了邓家。

邓氏得知弟弟放出来,心情缓和了些。分家时不得不答应李氏好多不合理的条款,现下就想反悔了。从提出分家后,两天后,就是元宵节那日,邓氏正在同李氏计较厨房的那些个碗碟时,却听到弟媳张氏派人来说:“邓家只怕要绝后了。”

邓氏听了,当时就懵掉了。在小库房里,把一件沈氏置办的名贵碟子给碎了。缓过气来时,见到李氏在一旁,就气得要与她拼命,说是三哥三嫂舍不得钱才会让弟弟如此,让邓家无后。

李氏讥讽道:“这是邓家咎由自取,活该。”抖一抖袖子,自离去,半点儿不理会邓氏的发疯。

邓氏没了对手,只气得脸色惨白,可是这能怪谁怨谁?周家能出钱出人去相救已经不错了,要怨也只能怨邓知弦品行不佳、交友不慎。邓知弦这事闹出来,周腾吃一件长一智,生怕再有人绑了他逼周家付钱,于是硬逼着周同对外发话:邓家日后再欠的债,周家概不负责,那个要借钱与邓家,莫找上周家门来。从此与邓家划清界限。

话是如此,周腾这人心眼并不大,是有仇必报的。邓知弦的事闹出来,周家多少也丢了脸面。于是对那户人家上了心,只暗里让在衙门做小吏的李氏内弟去关注。及至后来某日,发现那家人与盗寇有关,这才报了仇。此是后话,现下不提。

邓氏与李氏,本来可以因为分家而相安无事的,谁会想到,都已谈好大体分家事宜的两人,因为邓知弦之故,竟在元宵节那日便这么着,再次闹上了。邓氏开始全面揭李氏的短,为了拉盟友,讨同情,竟要把文箐姐弟拉入声讨阵线中。她肆意宣扬,李氏当初在自己面前没少说二嫂沈氏的坏话,这些天没少算计文箐姐弟的家业。只是说归说,她没有实际证据,落在长房耳里,只道她没规矩,乱说话。

李氏继续撇清,也想让文箐姐弟帮自己。偏她确实占了沈氏的一部分嫁妆。对于这问题,陈妈是见得家具不全,拿不定是李氏全拿了,还是搬到苏州的家里来了,故而也没与文箐言明这些事。

只李氏与邓氏一闹起来,文箐才晓得其中还有这桩事。周珑在一旁慨叹:“二嫂嫁妆里。最贵的便是妆台,那妆台雕工极好,花了木工大半年的功夫,漆工当时沈家用的是最好的,这些都能寻得到,并不值当说。之所以好,在于那上面的一面镜子,乃是唐代的古镜,价值胜过两件铺子不止。”说及旧事,免不得将从方氏那里听来的关于沈周两家婚事提了一提,仅这个妆台当初就轰动了苏州,颇为给沈氏在周家长了脸面。周夫人在家时,极喜欢这面镜子,后来随了周鸿去任上,不能携了这妆台同往,只搁在家里。

文箐有些吃惊听到这些,唐代的镜子?真的假的?前世她对文物不太懂,也只是略略从爷爷与爸爸那里有丁点了解。后来才晓得,宋代明代都有人想仿唐代镜子,接不得其法。周夫人这面,好似也是仿的,只是仿得极为好罢了。

在她半信半疑之际,李氏却抬了些家什送到文箐屋里。嘴里只说:“箐儿,三婶可是好心帮你们保管这些。二嫂当年不在家,这些物事要是没人用,没人打理,放得时间长了,木质就朽了。”

对于家什,需要保留人气一说,文箐不质疑。从岳州买的房子来看,不住人的屋子,东西确实是毁得极厉害的。故此,嘴上只感谢三婶体贴周到。

李氏却揭出了另一个事来,就是妆台,道自己屋里的那一个只是仿着二嫂的制的,至于二嫂屋里的,却是在刘太姨娘处。

这话,落到文箐耳里,她本来很大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刘氏,占了周夫人的妆台?

邓氏找李氏揭短,没想到会揭到刘太姨娘身上,忘了这妆台的事了。等她想起来时,关于文箐姐弟正在找妆台一事,已经在院子里传开了。刘氏只觉一张老脸没出搁,慌着让韦婆子抬了过来。

文箐这才见到周夫人的妆台,那镜子颇大,比一般的铜镜照得的人影要清晰的多,与后来的玻璃镜子竟是差不多,不知古人是如何磨得这么精细的。妆台是黄花梨木材,雕工果然费功夫,镜两端角落处调的是“喜上眉梢”,镜端上部与中间调的是“喜结连理、比翼齐飞”,下端则是“子孙谐乐”图。状态侧面是福寿图。

周珑恭贺文箐拿回二嫂的物事同时,亦是羡慕地看了两眼这妆台。文箐思念起周夫人来,看着镜里自己的影子,想象着多少个晨起之时,周夫人在镜前对妆贴花?或许,日后这镜里的人便是文简的妻子了。

文箐对于这妆台,失而复得,没表现什么明显的情绪。以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竟是从周夫人屋里失了,对于她来说,不过是于人性上多了一些了解。如今在家事不宁的情况下,复得,亦不喜。终归,她在这样的环境下,没办法去尖酸地对太姨娘指责一通,不看僧面看佛面,终归那是三叔四叔的亲生娘,弟弟文简还年幼,不说日后是仰仗着周家的这些堂兄弟手足,但也不能现下全得罪个干净。

在周家住的半个月,已让她明白一个道理:再不和,终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文简没有其他兄弟,日后难免会需要文笈文筹的帮助。更何况,眼下不仅是周腾握着文简的家业,而且一家人都要联合对付周成那一家子,文箐不得不靠周腾来主事。此时万不能去跳脚,去得罪刘氏与李氏。

故此,关于原先周夫人的物事,文箐只当是她们替自己保管了,能归还多少,他也不在意。终究这些物事是死的,如今是弟弟的将来、周夫人的名声、陈忠夫妇的名声,姨娘的安葬问题才是重要的。为着这些,她忍着,息事宁人,有些事虽心里清楚,却是半点儿不声张,不表露出来,人家当她年幼无知,好哄,说几句好话似乎这些事便晃了过去,她也乐得让人这般想,只求一份安宁。

另外,在李氏与邓氏的口角中,好些事,竟也扯了出来,连向来老实厚道的彭氏也免不得因为一些小事牵连其中,就是周珑娘俩,这两个处在角落里的人,也没完全脱了干系。

文箐已过了当初的吃惊时刻,此时听的这些,反倒是失笑——人在这世上,真个是随时便可能因为某人不痛快便被他所指责,不管你清白不清白,也终究会惹上些是非。

关于周家的产业是否真正公平均分,李氏与周腾是否暗里有算家过,文箐本来不大关心,自己能生活有着落便成。只是,她不去査这些事,自由人送上门来。

在韦管家任周家大管家之前,是原先沈氏信重的另外一个管家,本姓或许连她自己本人也不太记得了,据说是成祖帝时,从广西那边俘虏过来的,后来去了势,分到了朱瞻善名下。至于怎么就来到了周家,说起来,话长。

周复是朱瞻善的老师,昔年周家还是十分节俭,只因庞氏嫁到周家,产业渐多,成了富户,于永乐年间亦被要求北迁,周复一家成了双籍人士。周复因此再不敢做买地起屋事宜,只在北京赁了间屋子,面上是十分节俭。没过几年,兄弟双双高中进士,朱棣便赏赐了一座宅子于兄弟二人。朱瞻善来拜见过老师,见周叙兄弟过得十分清贫,连个下人都没人,便将一太监同一粗婢赏给了周家。这太监就是后来被陈管事一直称呼的周管家,那粗婢则是韦婆子。

周复待周管家倒是不薄,感于他对周家的忠心,逢某次宫内裁减太监之际,便将周管家从奴籍上消了名,随了周家姓,仍名德全。后来又给他找了个孩子,认到他名下,准备给他养老送终的,奈何,他终究是孤寡命。

周德全是个死心眼,只认正室当家主母。刘氏曾挑剔过,在家里亦闹过,让周家有些鸡犬不宁,周德全把这些事捅到了庞氏或沈氏面前,刘氏恨过。一待周夫人随了周鸿去任上,自己得了掌家大权,便挑了刺,提拔了韦婆子的男人。待周复重病一去,立时便将周德全遣了。这其中韦婆子没少使坏。

此时,周德全上门来,却是要见文简少爷。

文箐归家后,忙的一些事,都差点儿忘了有这号人了,直到听到嘉禾通报,这才记起来,陈管事确实在归州与岳州提及过周大管家。说安排他在庞氏留下的那个院子里住着呢,他怎么来了?

周德全此次来周家,自是陈妈通报的音讯。周家要分家,文箐暗里让小月帮着告诉陈妈,陈妈进不得周家门,帮不了她主事,生怕自家小姐与少爷在分家时受了欺负,急切之下,寻到了周德全。

文箐到了外院的小偏厅,见到的周德全是个小矮个,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这人面相就让人第一眼见到,十分不讨喜,据说年轻时就长得有些歪瓜裂枣,不得宫里喜欢,才被遣了出来。如今老了,已经五十多岁,却是个干巴小老头,声音不同寻常男子的粗重,略有些尖细,只是不太明显。这要在外头见了,文箐也觉得此人有几分不入眼,当然,有了嘉禾在身边,似乎这人也没什么可说了。

周德全一见文箐姐弟,便要下跪。文简倒是很欢快的跑上前去,叫道:“大管家!”他前年随陈管事归家探望祖父,认得周管家,那时周管家已被姨娘架空,文简晓得这是个对自己十分亲厚的人,此时隔了一年多再见面,他便有些激动。

周德全对着这个小主子,亦是十分地欣喜,打从一见面,眼睛便不离文简。只是他似乎身上有恙,说话间免不得就咳嗽几声,又怕过了病气给他们。

文箐很是谨慎有礼地对待他,让嘉禾扶他落座,沏茶。毕竟这人是连周夫人都赞誉过的,想来其必有让人称道的地方。周德全见四小姐如今处事这么利落,好似就看到二夫人昔年的样貌,免不得就说几句念旧情的话。

此时恰是正月十五的下午,周家上下不仅是忙着分家的事,也更忙着元宵的事,除了周珑母女或许略有清闲,当家的李氏与邓氏仍在算计中,没工夫来管顾文箐姐弟这边。

文箐很是纳闷他所来何事,小心起见,便让嘉禾到门口去放风,把弟弟也打发出去,方才问起他所来为何。

周德全也没多废话,直接就说自己得了陈妈的信,此来时想着帮四小姐六少爷出主意的。文箐将现下的分家情况与他大致一说,周德全老泪纵横,连道:“多亏大老太爷主持公道啊,这下老太爷,二爷地下有知,自是放心了。”

他神情颇为激动,有几次要说话又吞吞吐吐。

文箐察言观色,待他情绪稍稳定,方才问他:“以大管家对周家的产业了解,可有哪项疏漏?有何处不实或不妥吗?”

周德全心里自由一笔账,此时回复有些犹豫,方才回答:“不瞒小姐,老奴也不是要在背后说三爷三奶奶的坏话。只是分到简少爷名下的那些地,却大多是临近山的,又多又闹旱灾的,而那近水的田地,不是圩田,便是易患水灾的,再有真正的良田,大多分散不一,不能见庄子统一管理,只那有几处是大面积的,却是怕容易惹来是非,因与盛爷的地是相邻的。”

周德全对这些显然了如指掌,说起来头头是道。文箐听得目瞪口呆,自己还以为真正是良田,没想到三婶果然是另有算计。同样是田地,文箐可能面临着旱涝灾害,兴许一年里就有一半收成没有,那山地产出更是甚少。

她原来按良田估算,出去佃户的分成,一亩地一年就算按一石半的收成,四百亩地至少至少也有六百石不止的收入,十年后怎么也能有三十万贯,足够他成家过日子了。

为此很是感激李氏与周腾。

待得周德全讲完田地的情况,文箐终于明白:这有近一半的地或许可能是颗粒无收呢。

周德全来之前,文箐还是欣喜三婶终于也对文简大方一回了;现下听周德全分析完,才晓得人家终究是把自己当孩子哄,给块糖,不料里面是有沙子的。免不得紧锁眉头,问道:“大管家是说,那些山地,等于没用?那先时怎么买了呢?”

周德全苦笑一下,道:“家里要柴烧,自是买了些山林。树砍完了,便留下这些山地。”

文箐这下算是明白了,周腾这事把好多鸡肋仍给弟弟名下了,这山地就只当是荒地也不如了,能中出什么来,那可是说不准。这小百亩地,等于是屯子里的空秕谷还要占地方白花功夫。

在她沉思的时候,周德全道:“山上无树,养几头牛,几只羊还差不多。”

后来文箐才了解,所谓的“山”,便是不大,大土丘亦说得过去。当然,彼时严格说来,连旱地也算不上。

文箐亦是苦笑,道:“这般说来说去,我弟能有二百亩良田也就差不多了。其他的地还要搭钱费功夫才成。这一处一入,几年之间,合计起来并没多少收入了。”

周德全听了,也点下头。去年十一月,陈忠坚信小姐与少爷肯定能归家,说小姐不同于一般人,他还不太相信;前天陈妈来请他至周家帮文箐,让他只管把一些事说与文箐听。他亦怀疑,自己讲的这些,四小姐怎么会明白呢?只如今一讲,四小姐却是一点就通,显然他是低估文箐了。

对于三婶的算计,文箐自然是很气愤,可又能如何?周叙不太了解这些细节,只从账面上给自己均分。如今自己是气不过,像邓氏一般掀底,只会让周腾面子上过不去,记恨在心,最终自己与弟弟不一定就有好果子吃,只耽误了眼前重要的事。

忍,为先。

她咬一下嘴唇,问道:“除了地不公平以外,可还有其他不妥之处?麻烦大管家讲来,我心里有个数。”

周德全想了想,方才道:“三爷这几年,在外略有些私产,依老奴所知,前年二夫人卖出的那个铺子,说是定业少爷买下来的,实际上却是三爷拿的钱,如今已不在定业少爷名下了。去年发大水,三爷趁机在外头买了好些地,这些也不知入了公帐没有。其他的,也只是有点风声,没有确凿证据。二夫人在世时,我让陈管事转告,彼时二夫人为家宅安宁计,至不让我细查这些,四小姐,您瞧,如今?”

文箐听明白他这问话,是不是彻查三叔的底。她想了一想,查清又如何?不过是给自己添了不痛快。三叔可能有私帐,连周珑都这么想过,自己亦是有想过可能。如果自己要把这事当着族人说开来,能得到什么好处呢?逞一时之气,宣泄不满,之后呢?把三叔三婶的名声脑坏,再重新分家产,自己真的了好处?自己若真做了这样的事,拿自己成了訐举长叔,在这个时代,并不会给自己添金,不会有人说自己大义灭亲,只会指着自己后背说自己不近人情,连亲叔也敢告发。

此事真抖出来,闹得鸡犬不宁,文简的产业或许不会再由三叔打理,可照样不会任由自己来管顾,终究可能回落到四叔手上。在四叔手里,那可一定就真没有好处了,可能被其他不姓周的人得了便宜,比如韦管家,郭良等。

文箐思量过后,很谨慎地对周德全道:“你说的这些,即使三叔赚来的,且由他去。在我看来,也不过是几棵芝麻,我不同三叔三婶算计这些。眼下,我们毕竟要与三叔四叔一起对付周成那一家子,不能伤了和气。我们姐弟只愁严氏这桩事。”

周德全听的她这话,很是有主见,二夫人当年也有好多事听之任之,不太计较,四小姐果真学了二夫人的真谛。他欣慰得也掉了几滴;老泪,从身边的包袱里掏出了小匣子,取出两张纸来。

文箐接了过去,一瞧,是一张房契,另一张却是借据。看完后,即有些惊喜,又有些疑惑,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待听得解释之后,文箐先是凝神静听后就是陷入思索中,过得一会儿,确是十分高兴的道:“周管家,你这是帮我天大的忙,真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有这两样物事,终于可以摆脱严氏了。太谢谢您了。这事,赶紧找三叔四叔去。”

周德全有些担心的道:“四小姐,莫急啊,且想一个说法才是。否则,现下直接找三爷四爷,只怕不妥。”

正文302 来自沈家的隐忧与冲突正文256 天大的乌龙正文306 欲语还休正文264 建房三六九正文242 沈孙二人再会第六十二章 上街三——闲事第210章 有缘自会相逢第三十八章 县衙见闻(一)第四十八章 服丧(二)第210章 有缘自会相逢正文358 姜氏替儿澄清原委第229章 做人当懂得分享正文347 无常难测是世事正文134 生意成了正文79请君入瓮(精)正文272 新宅落成第五十章 何去何从——献策第209章 借东风,尘埃落定正文316商战硝烟渐起正文310崩盘正文150 文简打赏,陈妈进屋正文350 藏怒宿怨和试探第十三章 被当落水狗打了正文180 祠堂风波80 掉脑袋的至理名言正文301 斗志昂场正文41 对质发狂正文349 错点鸳鸯谱第三十八章 县衙见闻(一)正文102 沈老太权威不容挑战第二十六章 最后的晚餐?第四章 第二笔债打消贪心——斗智正文254 可恨之人亦是可怜第六十三章 上街四——是非正文175 星火成燎原烧伤众人正文56 生意要被抢正文353解释,澄而不清正文186 下人纷纷来投靠正文350 听壁角猜疑顿起正文135 苏州周宅音信1第四章 遇贵人,搭船离开正文43 人太近易生隙正文67 进山寻人打听第四十三章 厕所门事件正文96 午夜惊梦正文150 文简打赏,陈妈进屋正文65 你是穿越老乡么正文104 华嫣接连挨训正文109 文箐救火正文358 姜氏替儿澄清原委正文276 发家致富困难重重正文90 何处是良乡9、明初喜轿非大红轿——第十八章正文139 周同携侄逛夜市第六十四章 上街五——纠缠正文112 华嫣求问帐册中的猫腻正文371原因在此正文341商辂存疑生好奇第225章 悔不该正文31 袁文质到底何许人?307 如坐针毡---动摇正文186 下人纷纷来投靠正文89 迂回打听1正文381 坏消息,好消息正文338 暗渡陈仓+番外陈年旧事第五章 船难赔偿金 .VS.官声4、藩王继承权益——第十四章正文101 真缠?夫家喜莲足正文300 气死人不偿命正文138 沈老太送瘟神正文376 孙豪再次敬服文箐正文32 好心成恶意正文89 迂回打听1正文31 袁文质到底何许人?第二十七章 大战中欲浑水摸鱼第210章 有缘自会相逢第二十三章 逃吧(一)第十六章 三叔?三叔……第二章 一帮子讨债人正文163 长房持家之“道”正文317思变如易爻28房契——第七十七章正文122 惯出来的亲戚第十一章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正文41 对质发狂第229章 做人当懂得分享正文247 文箐使计栽赃嫁祸正文175 星火成燎原烧伤众人正文336 宾朋满座第七章 最后一笔债——资产折旧正文58 慰藉2正文132 打架首尾正文350 听壁角猜疑顿起第二十四章 逃吧 二——投石问路第二十三章 逃吧(一)正文93 人事乱糟糟1第212章 防微杜渐正文246 官打兵捉贼正文27 告状?又来一个第234章 非是鸾言鹤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