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涣散的目光还没看清楚那人,身体却先一步的被揽进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虽然那个胸膛没有体温,但在这快成冷库了的地下室中,却竟然显出了几丝温暖之意来。
我把脸贴在那个胸膛上,心里有些明白了来人是谁。
“安澜……是你吗?”我轻声问,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形成了一团白雾,喷在那人的胳膊上。
“是我。”我听见他的声音回答。
只不过短短一句,却突然让我有种找到主心骨和靠山一样,鼻子一酸,往他的怀里又缩了缩,将脸埋进里面不肯抬起来。
而安澜也抱紧了我,用力的差点让我喘不上气。但那种被紧紧拥住的感觉十分的让人有安全感,打消了我那些微的不适,让我乖乖的一动不动。
“你现在还好吗?”他低头在我耳边轻轻问我。
说来也奇怪,从安澜出现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觉得这个地下室里的气温在逐渐回暖了。
虽然一开始不明显,可我们两人抱了这一会,已经明显不像之前那样冷的都要冻死人了。
我说话时也不再吐出白雾,四肢百骸也开始慢慢复苏,在被冻红的皮肤上产生了又热又麻的瘙痒感。
“好多了。”我在安澜的怀里点了点头,有些感激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我知道,这种变化肯定是他带来的,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办到的,但这明显又是帮了我一次,甚至又是一次救命之恩也不为过。
因为身体不再冻得麻木,所以我的思维也重新活络了。
安澜松开了我,扶着我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然后就站在我的对面静静地看着我。
我和他默默注视了一下,我突然想起来:“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吗?”
我记得之前安澜曾说的,让我先回学校,然后他晚上再来找我。
既然此时他已经出现,那岂不就是说我已经被关在这个地下室里已经一天了?
“没有……”听我这么说,安澜却摇了摇头,“魂契的联系告诉我,你的状态不对劲,所以我就提前过来了。”
他说着,一边伸出手,指了指我脖子的一处地方。我想起了当时他第一次出现时,我身上冒出的那枚青色花朵纹身。
“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他又淡淡地问我。
而他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件事,我就想到了死去的冉萱,神情一黯。
“有人死了……”我喃喃着,然后伸出手一把抓住安澜的衣服,急切地跟他说。
“有人死了!她也是发现这个学校不对劲的人,但是等我今天从校外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她死在了我的宿舍里!指导员他们都把我当杀人凶手,然后就把我关在了这里!”
我因为太过激动,说话的语句都有些短促破碎。
但是安澜却没有计较,只是用手扶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静一下。
“当所有人都被当成蛊虫放进这个学校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踏进了鬼门关。”安澜略显冷酷地说道,“除了你,这个学校已经谁也救不出去了。”
他这回的意味让我震惊了,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你、你的意思是说……所有人都没救了……他们其实都死了?”
“不,还活着,但只局限于这个学校里面。”安澜说,“他们的灵魂已经和这整座学校融为一体逃不出去了,只要一离开就会马上暴毙,但是就算他们现在苟延残喘,只要恶道人激活巫蛊的时候,他们也还是会成为养料直接死去……”
他看了我一眼,我竟然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怜悯。
“所以,他们的结局早就注定了,你也不用为死亡太过伤心。”
“怎么会这样……”虽然安澜说的话听上去是想要宽慰我,但我还是感觉如遭雷击一般恍恍惚惚。67.356
我记得很清楚,我们全校学生加上教职工,可也有一万五千多号人呢!
这么多的人命,现在告诉我他们虽然还没死,但已经注定没救了……要我接受这个事实,无论感情还是理智上都觉得难以想象。
安澜沉默了下,才缓缓说:“有时候,对于拥有我们这种力量的存在来说,普通人的存在,也不过相当于虫豸而已。”
“可这也太过分了!”我终于按耐不住叫喊出声,“难道他们就不是人类吗?就算是恶鬼也好,难道它们最初还活着的时候,就不是那些所谓的‘普通人’了吗!”
“是啊,普通人……”听到我的话,安澜低声地说了一句,语气就像是叹息。
然后伸出手来抚摸我的脸颊,抹去一些水渍,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得流了泪。
“可是书薇……”安澜低声对我说,“在这个世界上,大多数时候活人可都比恶鬼可怕多了。因为恶鬼害人只不过出于对生命的妒恨和渴求,但活人,却是为了欲望……”
他看着我,目光却并不停留在我身上,像是透过我看到了什么过去一样:“欲望就是贪婪……那是永远填不平的东西。无论是为它牺牲一万多的人命,还是背叛自己的朋友恩人……”
他说着,表情越来越痛苦扭曲,眼眶中的青色鬼火不稳定的跳动着,像是主人的情绪已经变得十分激烈。
我看着他这个反常的样子,反倒把我镇住了,没空再去想学校的时候,开始担心起他的状况来。
“安澜,你怎么了?”我有些局促地小声叫唤他,“你没事吧。”
安澜的身体猛地一顿,然后就看见他的脸上重新恢复了神采,不再显得那么神游天外。
他抿着唇沉默了良久,才生硬地转移了这个话题。
“这里的地方有古怪,我先带你离开这。”
我不敢再去刺激他,只能沉默的点了点头。
从方才看他的样子,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安澜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回忆一样。
但是一只鬼的回忆……难道不就是他的生前吗?
所以说……刚才安澜他,是在回忆自己的死因不成?
想到这里,我顿时觉得头皮一紧。
不管是什么样的鬼,要是让他们回想起生前那估计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尤其我又想到了之前安澜曾说他没有眼睛是因为被人挖掉了……只由这一点,就可见他当初的死因不会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情。
这让我更加地顾忌不敢再乱说话。
但是听了他的话后,我还是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可我现在被他们认定是杀人凶手了,就算你带我出去,被他们发现了还是会抓住我的。”
“放心,我自然不会是这么单纯的就带你出去。”安澜说。
而还没等我接着问,他就伸出手抵在我的嘴唇上,让我收回了声。
我抬眼看向他的脸,结果发现他的身影就如同薄雾一般,竟然开始慢慢淡化了起来,很快就成了一丝虚影。
“你要去哪?”因为安澜的身体已经变得虚幻,所以他压在我嘴唇上的手指也没了力道,让我重新叫了出来。
虽然知道他不会就这么丢下我,但我的心里还是有些慌张。
可我的问话并没有得到回答,安澜就像消失在水中的泡沫一样消散无形。
我还没来得及慌张,紧接着就听见地下室上方的铁门,突然传来被人拉动而发出的“咯吱咯吱”的生锈响声。
一丝光线,从被拉开了一线的铁门缝隙中洒了进来,落在了我的脸上。
然后等到铁门完全支起,一颗人脑袋探过来,扫了我一眼。
那是指导员的脸。
他冲我没好气地喊:“出来吧,你的嫌疑洗清了。”
一张脸上尽是不甘的表情。
我有些惊讶,完全没料到之前看起来还恨不得直接就把我定罪了的指导员,现在居然改换口风,要让我出去了。
虽然心里对于自己被冤枉有些不服,但我也清楚此时不是赌气的时候。
所以我忍下了对指导员的不满,听话的从上面放下来的梯子爬了上去。
而一出来,脚踏实地的站在地面上,我心里就有了些底气。转头看向指导员他们几个,质问道:“现在知道不是我做的了?”
指导员对我这种嘲讽的语气很受刺激,阔脸上全是阴郁,冷哼一声。
“你别得意,要不是有证人证明你的确有不在场证明,你现在还得待在里头!”
“证人?”我一愣。
指导员不回答我,而是冲着一个方向努了努嘴,我顺势转过头,看见一个模样漂亮的女孩袅袅婷婷地走了过来。
而随着她越来越走近,我看清她的模样的时候,整个人都如遭雷击,瞬间汗毛直竖。
只见那个女孩穿着一身棕色的长风衣,裹着纤秀的躯体,头发挑染着紫红,脸上画着淡妆,看上去充满了时尚的气息。
此时见我们所有人都盯着她,她还大方地笑了笑,充满了热情与开朗,只是眼波流转到我这里的时候,微不可查地冲我眨了眨眼。
指导员开口了:“这就是你的证人,我们询问过她了。昨天你的确是跟她一起出去吃饭了,并且还受邀去了她家里过夜,直到今天早上才回来……所以你被无罪释放了!”
但我这个时候却完全无心听他说些什么,瞳孔紧缩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孩。
好半天,喉咙里才艰难地蹦出几个字:“你、你是……万、万晓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