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世间的缘分
有时就像一场雨
归去了，又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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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杀声，咆哮声，嚎叫声，红色的天空，旋转的大地，晃动的人影。
穆雪仿佛渐渐耳鸣，又好像听不到声音。眼前的一幕幕画面好像连环画里的一张张插图，一切都在动，一切都无声，一切都无色，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如露亦如电。唯有画面里绽开的一朵朵曼珠沙华，那样红，红的那样妖冶，那样诡异，那样……美。
腥味的花瓣随风飘扬，穆雪感到一阵眩晕。她好想躺下，这些日子，她已经受够了颠簸的马车。如果有一张大床等着她，她会毫不犹豫把自己埋在床里，而且永远不把自己挖出来。
可是她不能睡。无论如何，那个使者都在为自己战斗。或许“战斗”不够贴切，用“搏命”更好。黑压压的匪徒将使者团团围住，连个影子也漏不出来，只能看见一簇簇彼岸花竞相开放。
人群中忽然飞出一支穿云箭，飞向太空，飞向希望。
穆雪这次开始担心起使者的安危来。这群亡命之徒，会不会像这个傻大个一样任自己摆布？如果他们打自己怎么办？他们会不会给自己买切糕吃？他们会不会对自己……不能再想了。使者是个大坏蛋大笨蛋，可好歹也就这样了，自己已经摸清了使者的斤两。如果换做他们，自己会怎样？
穆雪紧紧扭住自己的双手，指尖白得毫无血色。
人群中传来大喝声：“这小子不行了，一起砍他！”
穆雪的心再次揪起来。
“啊——”
人群之中传来使者粗犷豪迈的长声怒吼，夹杂在众人杂乱的哀嚎声里。
渐渐地，使者不再怒吼，人群也稀疏下来，再也没有人哀嚎。
使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最宝贝的大剑，陪他一起，倒在不多的敌人脚下。
剩下的几人，拖着使者的身体慢慢走过来，走到穆雪跟前。穆雪的希望彻底破灭了，心里就像待宰的小白兔慌张异常，身体却如死灰般摊落一地。
很少有人可以体会出一边恐惧一边绝望的感觉，现在穆雪便是这样了。她甚至已经准备好被他们玷污，被他们**，被他们杀害，最后被他们抛尸荒野。
不过剩下的几人什么也没做，至少现在还没。
带头的给了个手势，其他人把使者的身躯重重摔在地上，像长工扔掉今天搬运的最后一袋粮食，既解恨又轻松愉快。
带头的找了路边一块石头坐下，掏出一袋烟，慢慢打着，吸入一口，畅快地吐出一线烟雾。
穆雪看着他，等待他们对自己的审判。
带头的自顾自说着：“这小子本来快不行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子傻力气，说啥也砍不倒，愣是拼掉我们十个弟兄。”
一边草丛里。
同伙甲道：“咋回事？”
同伙乙长叹道：“那小子超神了，最后被终结了。”
穆雪轻轻地、安静地哭着——准确地说是淌着泪。因为她的嘴角还带着一抹微笑呢。
绝望的微笑。
带头的接着道:“一共来了几十号人，老大死了不说，居然被他一个杀了我们这么多，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
旁边有人插嘴：“还有两个呢？”
带头的笑了笑：“你说草丛里那两个？”
“对啊？”
带头的还在笑：“那两个不会团战就等着抢人头的家伙，也算人吗？”
一边草丛里。
同伙甲道：“大哥，他骂你。”
同伙乙一巴掌朝同伙甲的脑门扇过去：“笨蛋！是骂咱俩！”
同伙甲道：“我本来就不算个人使，所以他就是骂你。”
同伙乙作势要打，同伙甲赶紧服软：
“大哥别别别……不过大哥，他们都打完了，咱俩现在出去吗？”
同伙乙道：“不急，再蹲会儿。”
穆雪淡淡道：“我跟你们走，能不能放他走？”
带头的探了探使者的鼻息,不语，慢慢吐出一股烟雾。那烟雾飘转腾挪，摆着各种诡异的形状升到渺远的天际。他一直追望着那股烟雾，直到看不见了，才又低头狠抽一口。
在天空之上，那一片片云里，会不会是那缕青烟永远的家呢？自己的兄弟们，又都去了哪里？
穆雪总觉得眼前这人以烟雾为信，正在和刚刚前往极乐世界的兄弟们闲话家常呢。
终于，他开口了。
“本来大哥确实叫我们这么做的。本来这小子的死活就与我们无关，有用的只是你。可是啊……”他吐出一口烟雾，接着缓缓道，“他身上欠的债太多了。大哥心善，我可不是。”
穆雪笑笑，凄凉极了。
“我真傻，现在这样，我也没资格和你们谈条件。”
带头的慢慢起身，把烟灰磕在石头上。难为他打了这么长时间，烟袋居然没断。
“这么有情怀的男人，真舍不得杀呢！”一个清澈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大家小心，有……”
带头的没说完，脖子就被什么缠住，连喘气也不能。
“把他伤成这样，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剩下的众人背朝里脸朝外围成一圈，手足无措地戒备着空气里突如其来的刺杀。
快如疾风的黑影，站在众人围成的圆圈中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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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伙甲问道：“大哥，咱还蹲不蹲了？”
同伙乙一巴掌朝同伙甲的脑门扇过去：“笨蛋，再蹲就嗝屁啦！”
两人一跃而起，飞身逃走，留下一路青烟。
同伙甲道：“大哥，高，实在是高。”
同伙乙道：“相信我，没错的。”
据说后来这两人组队游走于个帮派之间，居然在各种火并之中存活下来。两人一同行动，直至后来各建家业，这才分手。最后两人都活过了古稀之年。这二人应该算得上是帮派中少见的两朵奇葩了。在此我们只能用一句话评价他们的生平——
做人太猥琐，神也伤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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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你一条命，回去告诉你们的同伙，就说李修罗向各位当家的问好。”
那人爬起来，头也不回跑掉了。
黑衣人看着满地尸体，再看看一息尚存的使者，摇了摇头。
情节发生惊人逆转，穆雪一时适应不了。张口想问，却没有发出声音。
黑衣人觉得此刻气氛有点尴尬，干脆自己先开话头。
“看到这人放的穿云箭，虽说远了点，终究还是赶上了。”
穆雪摇了摇头，张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黑衣人想了想，道：“这群人很可能是三天教徒余孽，将来关于这件事，会有人为你说明。”
穆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黑衣人，摇了摇头，张张嘴，还是没说出话来。
一个黑衣如墨，一个白衣胜雪，二人与这荒野之间，俨然构成一幅对比强烈的山水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