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站起了身子,一边披上外裳,眼光冷淡地掠过她泪痕满布的脸庞,声音没有一丝温度:“那么想当我的侧妃?算计我?你事成了,高不高兴?”
项庭秀浑身像撕裂一般的疼痛不堪,覆盖在心头的是极致的耻辱感,他的话音如是凌厉的巴掌,锋利地刮过她本就惊惶不安的心房,这一刻,她连起身辩解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侧身趴在床上忍痛泣道:“王爷,算计你的人,不是我,是姐姐。”
无光的殿内暗沉得显出几分阴森之意,言溥博的脸庞隐在黯淡的阴影中,良久,方冷声道:“你不配提她。”
项庭秀心下发凉,正自不知所措间,便见他往外踱步而去,行至大殿中央,他又停下脚步,忽而扬声道:“来人!”
殿外的侍从们听命而入,跪了一地。
他在一缕微尘飞扬的幽淡光影中回过头,眸光森然:“把这个女人送到别苑,没有本王的吩咐,其不得踏出别苑一步。”
绝望的凄冷铺天盖地笼罩了项庭秀遍身,还不待她出言哀求,侍从们便上前来将她从床上拖了下来,往外押送出去。
“王爷!王爷!不要舍弃秀儿!秀儿一心只有王爷,全是为了王爷,秀儿才走到今日这一步啊!”她拼尽了所有的力气嘶声大喊,“王爷恨的人应该是姐姐,是姐姐把王爷害至这般田地!王爷大可以报复,秀儿愿助王爷向姐姐报复!”
言溥博听得此言,扬了一扬手,示意侍从们停下。
他来到项庭秀面前,一手捏住了她的下颌,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分毫的感情。
项庭秀浑身颤抖着道:“王爷,冤有头,债有主,秀儿和王爷一样,都是姐姐的手下败将,秀儿也很不甘心……”
言溥博不待她说完,扬手又是一个耳光,直把她打得瘫倒在地,他面沉如水:“本王说过了,你不配提庭真,更轮不着你来对付庭真。除了本王,任何人都不可以伤害庭真,即便是死,她也只能死在本王手里。”他抬起穿着蟒纹长靴的脚踢一踢庭秀的脸,“你要是敢伤她分毫,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项庭秀所有的希望都在这一刻彻底坍塌了,入骨的恨意伴随着绝望丝缕不止地渗进了心神之中,然而此时的她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虚脱的身体如同是她浮萍般无助的命运,不过是任人摆布,任其宰割罢了。
王府别苑,远在城郊之外,那是一个杳无人烟的偏僻所在,从此,她与晋王的距离便是隔山重水。在此地没有人将她视作尊贵的侧妃,被王爷所厌弃的女人,就连低等的侍女亦不将她放在眼里。
没有了出入的自由,她与囚徒无异。每日的酷刑,便是哀思之情与噬心之恨的往复交错,一口一口地蚕食她的心志,磨蚀她的心神。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绿波间。还与韶光共憔悴,不堪看。细雨梦回鸡塞远,小楼吹彻玉笙寒。多少泪珠何限恨,倚阑干。”
纵有万般情恨,终只能化作一声悲泣罢了。
时光缓缓淌过,到得四月初,言舒容与项云杨互通的书信已有十数封了。
皇贵妃从公主身边的嬷嬷闻知了消息,不觉暗自留了心,看一看公主的芳诞寄名符,更是落定了念头。这一日午后,她便将公主召进了景仁宫,母女二人在内殿细声低语地倾谈着事关终生的女儿私秘。
“舒容,前儿你父皇便向本宫提起,今年你年方十六,论理,也是时候为你的亲事打点了。”皇贵妃握着女儿的手,温和道,“那时本宫舍不得你,还想留你在身边陪伴,便没有答应你父皇,可是如今不知你自个儿的心意如何,不妨如实告知本宫。”
言舒容没想到母妃这般直截了当,面上泛起一抹绯红,娇声道:“母妃,舒容还想陪着您呢,哪儿有什么心意。”
皇贵妃无奈地叹息了一口气,想起亲儿的事便觉揪心:“上月你皇兄闹出那样的丑事,你父皇生气得很,这一个月都不愿意见你皇兄,今日抚远大都统戴鹏凯旋进京,亏得那戴鹏曾是你皇兄麾下将士,你皇兄方得以进宫面圣。如今有那庭秀的事在先,你皇兄与庭真已经是不成了,平白失了一段好姻缘!本宫近日心里可是难受得紧,想来还是本宫太大意了,没能为你皇兄出力,方会导致小人有可乘之机。有你皇兄的事为前车之鉴,本宫不想你的姻缘受阻,还是该早早打点起来为妥。”
言舒容有点羞怯,也有点急切,没有犹豫太久,便以真心话相告:“母妃,其实……舒容心里有一个人,这个人……是舒容心目中的良人之选。”
皇贵妃注视着女儿坦诚的眼眸,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言舒容抿了抿唇,红着脸道:“礼部侍郎项大人之嫡子,真姐姐的二哥哥项云杨。”
皇贵妃“哦?”了一声,道:“庭真的兄长?出身倒是堪可般配,只不过……”
言舒容急忙道:“只不过什么?他虽然并无官阶,但他有不世才学,满腹经纬,丝毫不比那些状元、探花逊色!舒容觉得他来日必定会有所作为!”
皇贵妃不觉失笑,点一点女儿的额头道:“看把你着急得,母妃并没有说他不好,母妃想说的是,你贵为公主,选婿一事非同寻常,必得经过凤台选婿,历经重重礼数,还要过得你父皇那一关,方可定下驸马人选。”她抚着女儿的发髻,和声道,“母妃希望你明白,不管你的心意如何,凡事还需遵着礼数规矩,不可操之过急。”
言舒容深知母妃所言有理,一时沉默了下来,片刻方道:“既然如此,舒容请求母妃向父皇进言,另择了吉日为舒容举行凤台选婿,以项云杨的才学,一定能让父皇满意的。”
皇贵妃才想说话,却听殿外传来一声敬呼:“奴婢见过王爷!”
静立在内殿门外良久的言溥博方才缓步走进,眼光淡淡地看了言舒容一眼,朝皇贵妃行了一礼道:“母妃,今日戴鹏率其部将自西定关凯旋归来,果然是不负皇儿所望。想当初皇儿便是看准其骁勇善战,可堪负大任,方向父皇举荐其为抚远大都统,领十五万大军前往西定关收复疆土。如今一举得胜,连父皇亦下旨要对其犒赏三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