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庭真听她说得一板一眼的,竟是早有准备的。那皇贵妃看向项庭茵,目内带着几分疑惑,道:“原来项家的千金闺名是庭茵么?本宫依稀记得,仿佛是庭真?”
项庭真这时施施然地站起来,行礼如仪,“承蒙皇贵妃娘娘眷顾,民女便是礼部侍郎项景天的嫡长女庭真,庭茵是民女的庶妹。”
皇贵妃目光落在她身上,这才舒心一笑,道:“原来如此。去岁外命妇进宫拜见时,令堂沈夫人曾跟本宫提及你,因你与本宫的婉徽公主同年同月同日生,本宫便一直想见见你。”
项庭真不忘恭谨,“民女何其有幸,得与公主同岁。”
项庭茵原想抢在姐姐前面博得皇贵妃垂青,不曾想还是棋差一着。此时在旁听着,心下妒意更甚,遂生出一念,大着胆子往前一步道:“娘娘,姐姐在家中时以习舞为乐,昨儿得知今日进宫,姐姐便有意要在娘娘们跟前献舞,以助赏花之兴。还请娘娘准予姐姐一展舞艺罢。”
她此言一出,项庭真整个儿怔了怔。什么以习舞为乐,意欲在宫中献舞,自然全是假话。但项庭茵言已既出,她却不能直刺刺否认,一来会让皇后等人得知她们姐妹不睦,有损项家颜面,二来显得她本人无甚心意,不愿为主上献技。然而她亦不能当即便答应了,一则她并不擅舞,二则公侯闺秀素来以谨守端庄礼数为荣,视歌舞悦人为耻,她身为项家嫡女,万万不能在后宫这几位贵人面前失了方寸,落下一个轻佻妖调的名声。
项庭真不由侧头望一望满脸得意的项庭茵,此举轻易便让她陷入了两难之境,想必是有人在事前授计于项庭茵。
皇后和皇贵妃本就不喜歌舞,当下并没有马上表态,倒是雅贵妃饶有兴味地道:“看项家千金举止如此娴静,原来竟是好舞之人么?甚好,那就舞一曲,替咱们助一助兴罢。”
项庭真顿觉如芒刺在背,抬头看到皇贵妃面容略显出一丝不豫来,不由更觉心惊,心下只知,无论如何,她不能舞!
她压一压心底不安,垂首道:“民女有自知之明,在御花园此等繁花胜景面前,再美的舞姿亦是黯然失色,无以入各位娘娘之目,民女不敢贸然献舞,以免扫了各位娘娘的雅兴。”
雅贵妃扶一扶云鬓上的金步摇,“既然有了献舞的心思,又何必推托呢?”她不无嘲讽地看向皇贵妃,“前次婉微公主私下里跟宫中舞伎学舞,姐姐大动肝火。既然不愿看亲女习舞,那如今便欣赏公侯千金的舞姿,亦不失为有趣。”
皇贵妃面上再无笑意,看也不看项庭真,只冷冷地别开了脸。
皇后道:“罢了,既然妹妹想看,那便只管舞一曲罢。横竖宫中久未闻乐声,趁着今儿便尽兴一番也好。”
项庭真听得皇后开口,已知无转圜余地,正暗觉心焦之际,忽闻身后传来项庭秀的声音:“娘娘容禀,民女是项府庶女项庭秀,也是庭真和庭茵两位姐姐的妹妹。因此次姐姐有意献舞,才让民女在家中习了一支百花舞,由姐姐弹奏古琴相和。”
皇贵妃闻言,脸色稍有缓和,道:“原来是姐姐弹琴,妹妹跳舞,倒也别有一番意境。”
项庭真心下震动,回头看向项庭秀,只见对方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紧张得两手握紧,当接触到姐姐的目光,她不由递来一个会心的眼神。项庭真只觉心头一暖,感激之情油然而起。
皇后命人取来了古琴一台,项庭真来到琴前坐下,道:“民女姐妹二人为三位娘娘所献之曲,乃是秦观所作的《满庭芳》。民女琴技拙劣,还望诸位娘娘包涵。”
项庭秀略微犹豫了一下,走到项庭茵面前,道:“可否借姐姐的轻绡一用?”
项庭茵本欲为难项庭真,却没想到这一向不起眼的六妹妹竟敢在此时出头,替项庭真给圆过了场去,心里虽是百般不情愿,却也不敢当场流露出来,只一言不发地把臂间轻绡脱下,递了过去。
项庭真一双纤纤玉手缓拨琴弦,偌大御花园中顿时安静下来,只闻得琴声清扬醇和,如小溪般淙淙流淌于耳畔,她伴着琴音轻呤浅唱:
红蓼花繁,黄芦叶乱,夜深玉露初零。霁天空阔,云淡楚江清。
独棹孤逢小艇,悠悠过、烟渚沙汀。金钩细,丝纶慢卷,牵动一潭星。
时时横短笛,清风皓月,相与忘形。任人笑生涯,泛梗飘萍。
饮罢不妨醉卧,尘劳事、有耳谁听?江风静,日高未起,枕上酒微醒。
项庭秀立在百花之间,轻轻一旋身,双手柔柔展开,飘逸的轻绡顺着风动轻舞飞扬。她和韵起舞,步步如生莲,身裙袂飘飘,如花瓣盛放。
项庭真凝神抚琴,琴声顺着夹杂着花香的清风飘来,如舒缓的高山流水,如清柔的春莺婉啼,绵绵密密宛若斛珠倾落,醉动人心。
项庭秀在白玉兰下舞,花白如玉,花香似兰,她曼步婉转盘旋,手中轻绡拂过,芳香四溢。她身姿婉如游龙,翩若惊鸿,柔美自如更胜风中娇花。
在座诸人的目光均被吸引,欣赏得如痴如醉。皇贵妃赞叹道:“曲好,琴艺更好,真不愧是琴棋书画俱精的大家闺秀。”
皇后点头道:“极是。舞也不错。”
项庭茵把二位娘娘的话听得分明,一张妆容精致的脸庞泛起了妒意,只用力地绞着手中的绢子。
一曲将罢,项庭真手下愈缓,慢慢地收住了琴音,只余得一缕清绝妙韵,萦绕不息,直如绕梁三日。
项庭秀身姿轻盈如凌步微步,踏着最后的韵乐飞扬旋转。如牡丹盛开。待得最后一个音韵落下,她脚下纤柔地一个屈膝,正正朝着三位娘娘所在的位置,扬起手中轻绡,恍若是飞花漫天,优美之至。
皇后笑赞道:“好,甚好!”
皇贵妃亦笑,道:“便请二位千金上前听赏罢。”
项庭真和项庭秀依言上前,正欲跪下,突然听到后方传来一阵骚动,一个侍卫装扮的男子手持利刀横刺里冲了出来,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朝主位方向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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