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原地呆了片刻,只听见背后人声鼎沸,话筒里不时传来舞会主持人的声音,说到某某以多少价钱慷慨买下某某之画时,众人都要欢呼一次,喧哗一回。
诺嘉的心已经跟着景凌消失了,耳边突然冒出母亲的一番话。
出门前,诺夫人端详了她半天,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她觉得古怪,忍不住开口询问,不问还好,这一问,差点毁了她出门的兴致。
母亲神色支吾:“小嘉,今晚的慈善舞会上一定有不少富豪公子,名门少爷……你多留意一下,过了今年中秋……你就满二十了,也不小了,该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
中秋还有半年时间呢。
诺嘉有几分不耐烦,更多的是郁闷。
从法国回来三天不到,母亲成天就在她耳根旁唠叨她的终身大事,说一定要找个名门世家的少爷嫁了才不算委屈了她。
且不说她还打算回法国学习,根本不想嫁人,就算要嫁,也不能嫁给一个油头粉面,矫揉造作的公子哥。说起来真有点失望,这大澳富商累累,名门如云,顺眼一点的男人,要么已经娶亲,要么还没成人,能被她看中又适合婚嫁的实数稀罕物种。
齐家的三位公子倒是不错,可惜——老大傲气,从不拿正眼瞧人,老二孤僻古怪,搞得像得道高僧,老三性格虽讨喜,却喜欢出入风月场所。
如此说来,放眼望去,大澳还真找不到一个她想嫁的男人。
自打满了十七岁,上门给诺嘉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因为嫌烦,又受了一女同学的影响,才提出要去西洋学雕塑,她心想,就算学不出什么名堂,能找个志同道合的知名艺术家当夫婿也是不错的。
结果还没找到这样的人,就被召唤回来,一切回到原点,她面临的还是头疼的婚姻问题。
下一回西洋,草木过了一秋,她年长了一岁,是该考虑嫁人了。
不心烦才怪。
想到景凌,诺嘉的脸不由自主地发热起来,眼前晃动的全是他那张冷峻迷人的脸——如果结婚对象是这位平都来的潇洒公子,就是此刻嫁了,她也愿意。
遗憾啊,他只是来大澳看朋友,随时都会离开,过了今晚,他们就是陌路人,就算她想象力一贯丰富,也想不出他们之间有任何发展的机会。
总不能死皮赖脸的要求人家多住几天,陪她谈一场恋爱吧。
站得有些腿酸,她在靠墙的小咖啡桌旁坐下,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景凌才出现,脸上无风无浪,看不出任何动静。
他离开这么久,到底干什么去了?
难道是拉肚子
去了?
诺嘉虽好奇,却没有开口追问,只是一笑,说:“你再晚来一步,就看不到我了,”
他扯起半边嘴角,似笑非笑:“为何?”
“我爹让我九点之前回家,时间差不多了,”
这句话是十足的谎言,并不是诺先生真给她订了门规,而是司机说晚上十点要去火车站接西联银行的某某,她不得不提早离开。
真是过分,父亲在家休假,偶尔用一下洋行里的车居然还得受诸多限制,洋人果然就是叩门。
“果然是听话的好孩子,只是……你现在回去,岂不要错过齐玉的画?”
他话里有几分戏谑之意,脸上却不见一丝笑容。
“好孩子”三个字让她心里有点不爽,瞪了他一样,她低着头,小声唧咕:“我十九岁,不是小孩子了,”
他一手支肘,一手摸了摸下巴,神情严肃:“你这个样子就越发像小妹妹了,”
原来人家只把她小妹妹。
她闷声而言:“很高兴认识你……我走了,”
她刚转身,就被他拦住,这一次,他眼睛里有几许笑意。
“你真不想知道谁买走了齐玉的画?”
她有些赌气:“不知道也罢,她的画估计要留在最后压轴,我等不了了,”
“不用等那么久,马上就是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就听见话筒里传来一句话:“下面要拍卖的作品是长明美术院齐玉的《大澳海景图》,该画最高出价1500块,由诺嘉小姐慷慨出资购买,这也是今晚画作里卖出的最高价,现在有请诺嘉小姐……”
她浑身像是被灌了蜡,僵在那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拿手肘碰了碰她:“还愣着干嘛,还不去拿你的画,”
她回神过来,还是没有搞清楚状况,窘迫不堪:“我……我身上哪有那么多钱?”
她明明说的150,怎么变成了1500?一定是他们搞错了。
他一脸淡定:“钱已经给了,你只需要前去领你的画,”
她呈泥塑木雕状。
大厅里异常骚动,大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左顾右盼,终于有人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叫嚷起来:“诺嘉小姐在那里,”
一下子,所有人都扭着脖子看她。
主持人再次邀请:“请诺嘉小姐上前来……”
虽然揣着无数疑问,她还是迈开了优雅的步子,朝前走去。
人群自动闪开,给她让了一条道,非常诧异的,一路走过,众人热辣辣的眼光并没有跟着她移动(至少那些女人
一个都没有),而是继续盯着她身后。
细一想,她立刻就明白过来,突然觉得十分的不安和不悦。
这些不要脸的名门淑女,看景凌的样子就像是蚂蚁见了蜂蜜,恨不得把四肢粘在他身上才好。
她忍不住回头,只见他抱着双肘,单肩靠在墙上,眼睛斜睨,目光却不知落在何处。
这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为何他让她联想起《一夜风流》里的男演员——正是他脸上的满不在乎和玩世不恭,和那个洋人盖博竟有几分莫名的相似。
《大澳海景图》拿在手里,感觉像是做梦一般,不是她愚钝,也不是她缺乏自信,只是——
景凌和她萍水相逢,突如其来送她如此贵重的礼物,似乎有些不真实,有些居心叵测。
她仰着粉嫩小脸,目光直接:“为什么要送我这幅画?”
“你不是喜欢吗?”
“是,我很喜欢,可是——”
他神情淡然:“想送就送了,非要什么理由?”
思忖一下,自己竟也说不明白为何心血来潮给她买下这画,只是,他讨厌女人刨根问底。
“无功不受禄,你平白无故送我如此贵重之物,我绝对不能收,除非——”她停顿一下,瞳孔像猫眼似的扩大:“除非你说出一个正当理由,”
她几乎可以肯定,他对她一见钟情,以此画表示爱慕之心,追求之意。
他愣住,为她眼睛里膨胀的兴奋惊诧。
难道自己被她可爱漂亮的外形吸引,所以才发神经满足她的心愿?
她无疑是美丽迷人的,他心动也很正常。
他风轻云淡的开口,声音里有一丝烦躁:“我的确别有用心,第一次来大澳,人生地不熟,哪里有美景,哪里有佳肴,哪里有名画,希望你可以给我当个向导,”
“仅此而已?”她秀美圆睁,她根本不信他的话:“你花了1500,就只是要我带你四处转转?”
他轻笑出声:“仅此而已,”
她暗暗呼出一口气,有些失望,这景公子看来不是什么爽快之人,心里明明有那种意思,却不说来,哪里有半点西洋人的洒脱不羁。
司机正好进来催促,她没有再多言,拿出手袋里的手帕,说:“把你的笔借我一用,”
他没有迟疑,从西服口袋里拿出钢笔。
她飞快地把家里的地址和电话写了下来,放在他手心里,满目柔情似水:“你想去哪里玩,只管来找我,”
他点头,没有说话。
走出去几步,她回眸一笑,羞涩含蓄:“我等你电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