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夜安的道路

这几日,苏州河的租界岸边总是人山人海,他们时刻注视着对岸一间炮火不断的仓库,一个夜晚,夜安来到河边的一个饭店阳台上,阳台上站着一个黑衣黑帽的男人,他走到男人身边,目光注视着对面的仓库。

“这是第四天了,他们还没有退。”黑衣男人抬起头来,他的脸庞在灯光和炮火的映照下格外清晰,他正是夜安的老师孔树人,也是共产党的一员。

“他们不会退,所有的中国人都在看着他们,他们会死,但他们的鲜血是值得的。”夜安双拳握紧,脸上充满了无奈和战意。

“留下生命,保存力量,活着才有战斗的机会,中国人可以流血,但绝不白死。”孔树人道“延安已经收到你的钱了,那是你哥留给你的,是笔不小的数目,组织让我来接你,最后再问一遍,真的想好了吗?这条路比苏州河的对面更加危险,我们的使命比他们更重。”

夜安斩钉截铁地回答“如果说这是我作为中国人的使命,我愿意接受,和那正在奋战的八百人一样。老师,请你带我走吧,我将一往无前,直到把所有的敌人赶出我们的土地。”

孔树人伸出手,夜安也将手抬起,在握手的那一刻,夜安的命运之路彻底变了。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起,夜安起来的下人们还早,他留了一封信在客厅桌上,然后提起行李箱跟着离开了,当他离开时,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眼泪,他的目光如同苏醒的猛虎,发出炙热的光芒。

当下人来到客厅时,见桌上有信,便连忙通知屋里众人,夜杉拿起书信对着夜家原夫妇念了起来。

“爹、娘,儿子走了,你们不要寻找,因为这个时候,我已经不在上海了,你们一定很好奇我去了哪里,我去了我该去的地方,一个能实现我人生价值的地方。作为儿子,没能在爹娘身前尽孝,我对不住二老,作为中国人,我必须去做我必须要做的事,请原谅这一次儿子吧,这辈子就这一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我知道,当我回来时,这片土地上不会再有炮火和哭泣。爹、娘,你们别担心我,我会努力活着回家,那时,我想再尝尝娘包的饺子,再听听爹的唠叨,爹、娘,二老珍重,等儿回来,不孝子夜安叩别。”

夜杉道“二哥一定是去前线打仗了。”

董素清焦急道“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呀,他哪里能打仗,最多也就写写文章,真是的。”

雪之道“你们别急,我立刻让人出去找,一找到就将人带回来。”

“不必了。”夜家原摇摇头,平静地说道“就算找到,他也不会回来的,他和他大哥不一样,老二虽然平日里寡言少语,但他的性子是最执拗的,一旦决定了,谁也拉不回来。”

金秋道“我一直以为夜安很软弱,没想到他才是这个家里最坚强的,老爷子,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上海是各方势力云之地,有国名党和共产党的隐秘势力,也有各大江湖帮派势力,还有英法等国的外国商人居住,可谓鱼龙混杂,但也正是基于这些因素,日本在占领上海后没敢像往常一样实行大屠杀,日本人在浦东成立了“大道市政府”,还打着“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口号,彰显自己的“亲善”,以此来蒙骗上海人民,因此,日方也得了个“大盗政府”的称号。由于日军的入侵,华界的难民大量涌入租界,随着租界人口暴涨,竟形成了一种畸形的繁荣,在这样的形势下,此前 “大上海计划”中华界抵御租界的目标化为泡影,被日军占领的华界人民时刻生活在恐慌之中。

炮火声暂时停止了,上海沦陷已成不争的事实,为了讨生活,老百姓陆续走出了家门,又开始往常的艰难奔波生活。星儿和张武回到永光公司,却发现回来的员工竟不到一半,没来的有的逃离了上海,有的则死在了日本人的屠刀炮火之下,不止永光,上海很多企业都是如此,就连金氏也是这般,没办法,为了将企业运行下去,各个企业只能开始大量招人,但是这些新招来的员工哪能那么快上手,“困境”二字笼罩在上海企业的头顶上。

一日,连续加班未能休息的星儿累倒在了公司,张武连忙将她送到了医院,直到半夜才醒来,病房四周都很安静,星儿拖着无力的身子坐了起来,感觉脑袋有点晕。

“你这是压力太大,加上劳累过度没有好好休息造成的疲劳昏厥。”一名护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你是夜初的妹妹,夜杉。”

夜杉走到星儿床边,道“你就是明星吧,我大哥最爱的女人,的确漂亮,难怪我大哥会被你迷的和全家人作对,不过你没见过我,你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

星儿道“你们家里人是不是每人都有一张全家福,我见过夜初手里的那份,看过你的样子。”

“原来如此,大哥走时将凝聚了一生心血的公司交给你,是希望你能继续他的梦想,同时也希望公司成为你的依靠,他是想让你过的好一些,而不是让公司拖垮你。”

“夜初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是……这是我和他唯一的……唯一的了。”星儿的眼泪不知觉的流了下来,夜杉放了一张纸到铺盖上,星儿拿起擦了擦眼泪,然后调整好情绪,问道“你在这里当护士?”

“对啊,已经上班半年多了,今天刚好我值夜,没想到就遇到了你,对了,张武回公司了,公司的事你别担心了,如果你的身体垮了,大哥在那个世界一定会哭吧。”

“每天夜里,我都会抬起头看看天空,我在想夜初是不是也在看着我,可我却丝毫感受不到他的气息,你相信女人的感觉吗,我总觉得夜初还没死,他会不会也在找我们。”

“有时我真希望女人的预感是灵验的,你说的话,雪之大嫂也说过,可是当年那样的情况,又有几人可以生还,如果大哥还活着,他早该回来了,我多想大哥真的活着,多想你们说的都是对的啊,可是……。”说着夜杉也落下泪来,回过神来,夜杉擦了擦眼泪,道“不说那些事了,你现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就是头有点晕。”

“睡了那么久,有点晕是正常的,只要不严重就没事,我还在值班,就不陪你聊了,我就在外面前台,有事随时叫我。”夜杉离开病房回到了前台。

星儿站起身来,走到窗前,仰望着夜空,夜很深邃,深的看不见一颗星星。

东北的某处山谷,在连续七天的炮火洗礼后,山间大地上满是战士们的尸体,有共产党的,有日本人的,战斗到最后,该地的日本鬼子被共产党全部消灭,共产党成功占据了山谷,清理战场时,一名浑身沾满灰土,脸上脏兮兮的共产党军官帮着抚抬伤员,忽然,一名还没死透的日本人从死人堆里站起来拿枪对着军官,崩的一声,那名日本人的脑袋被身后一名共产党小兵用枪打穿,胸膛又被军官一枪打中,日本人应声倒下,军官拿出腰间水袋喝了喝水,顺便洗了洗脸,清晰露出了完整模样,这名军官正是夜安,夜安对着那名小兵道“同志,你的枪法挺准的,你叫什么名字?”

小兵敬着礼紧张的回答“报告连长,我叫肖铁柱,来自肖家村,入伍刚满一月。”

夜安笑道“铁柱同志啊,你别紧张,今天你救了我,我得感谢你啊,回头我记你一大功。”

“谢谢连长,救连长,打鬼子,是我的本分,不敢邀功。”

“好,你很好,我们共产党人要都像你这样,何愁敌寇不灭,以后你就到我的身边当警卫员吧。”

“多谢连长提拔,铁柱一定不负连长重托。”

夜安对这名十六七岁的小兵很是喜欢,便带着他一起抬伤员,忙活了半天,终于把伤员们和同志们的尸体都安顿好了,夜安气喘吁吁地靠在土堆上,吃着硬邦邦的馒头,这时,铁柱用破碗装了一杯水来,“连长,喝点水下吧,不梗。”

“谢谢。”夜安接过碗,一边吃馒头一边喝水。

铁柱坐到了夜安身边也吃起了东西,边吃边说道“连长对不起,我连个像样的水杯都没找到。”

“大家都不容易啊,咱们共产党要把所有的钱都花在驱逐敌人上,其它的能省就省,能有这么一个碗就已经很满足了。”夜安又道“铁柱,你这么小为什么会来当兵,家里遇到问题了?是鬼子进村了还是太穷了。”

“都不算吧,我们肖家村虽然在东北境内,但是村子的位置太过偏僻,鬼子占领东北后,村里人就把所有的路藏了起来,没有一条像样的路,所以根本没来过鬼子,村子以前是很穷,但多亏了村长家的干儿子在上海当官,每年都会寄钱回来帮衬乡亲们,加上村里的土很好,庄稼多,所以大家的日子虽谈不上好吧,但也不会挨饿。”

“诶……你这情况倒和我老家小林村有点像,既然你们村吃穿不愁,又没闹鬼灾,那你怎么想着来当兵啊?”

“有一次我和村里几个朋友来县城里买东西,结果遇到鬼子进城,他们看见男人就杀,看见女人就祸害,我的几个朋友也都被鬼子杀了,所以我发誓,我一定要为我的朋友报仇,杀光鬼子,所以我就参军了。”

夜安见铁柱眼里满是杀气,便说“铁柱,有些事你该明白,共产党报仇报的从来不是一人一家之仇,而是整个国家全体人民之仇,我们打仗杀敌人,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保护,保护我们的人民,保护我们的家人,所以我们要将敌人赶出我们的国土,这才是我们打仗的意义,你懂吗。”

“不太懂,但我听连长的。”铁柱点了点头,问道“对了连长,我听说你是大学生,参军不到两年就升到了连长,是不是真的。”

夜安笑了笑,“是真的,这都是党对我的厚待啊。”

“咱们共产党都是靠实力晋升的,主要还是连长有本事。”铁柱笑着笑着,发现夜安旁有一张被土埋了半边的照片,便好奇的捡起来一看,是张全家福,里面的一个小伙子长的像夜安,“连长,这是你吗?”

夜安紧张地拿过一看,“没错,这个是我,真险,差点弄丢了,这东西可丢不得啊。这张照片是我们一家刚到上海时拍的全家福,最中间的是我爹娘,左边的是我和我妹妹,右边的是我嫂子和我大哥。”

铁柱拿过照片仔细打量了一下,“连长,你大哥我好像在哪见过。”

“当然见过的,他是上海名人,经常在报纸上出现,可惜他在一场意外中不幸丧生了,已经四年多了,这四年,我连一炷香都没给大哥上过,大哥生前对家人一直很好,如果没有他,家里可能早就饿死了,我和妹妹也不能顺利读完大学,可是……”

“不对,我不是在报纸上看的,好像是半年多前我刚离开村子那会儿,不过不对啊,这照片里的人一身贵气,和他也不像啊,难道只是长的像。”

夜安顿感心头一紧,“铁柱,你别骗我,你真的见过他,真是照片里这个人?”

铁柱揉了揉脑袋,“我也不太确定,这气质明显不同,可这样貌实在太像了,那人是四年前村长从外面带回来的,是个傻子,谁也不知道他的来历,这应该不是一个人吧。”

“四年前,傻了……”此刻无数的念头从夜安脑海中闪过,他很怀疑那就是他哥哥,便急问道“好铁柱,快告诉我,你们肖家村在哪个位置?”

铁柱和夜安摆上了地图,村子太小,没有标识,所以铁柱只指出了他们村的大概位置,夜安道“你这范围能把人找死,铁蛋,你认路吗?”

“认啊,进村的路我都知道,从我们这里抄近道,快的话一天就可以到了。”

“那太好了,反正这场仗也打完了,等我安排好,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

“好。”话音刚落,忽然来了一名通报员,通报员说“我来传达中央的指示,这场仗你们打的很好,值得嘉奖,这场战斗的胜利阻断了敌人的粮食供应路线,待清理完战场后,伤员留下,其余能战斗的士兵全部北上和大岗峰的军队汇合抗击一批南下的日伪军。”

通报员道“我看过这里了,可以的话明天一早就出发,没问题吧。”

“可是明天……”铁柱正要说话,夜安连忙敬礼,“党的命令我坚决服从,天一亮我就率大部队北上。”

“好。”通报员敬了个礼就离开了,铁柱问道“连长,不是要去找你哥哥吗?”

夜安按着地图,轻声道“大事为重,我的家是小家,而国家才是大家,同志们正在前方浴血奋战,他们在等我们,我们必须赶到,去,把刚刚下达的中央命令下达给全军,让大家今夜好好休息,明天一早,伤员留下,能战斗的同志随我北上。”

铁柱走开后,夜安坐在原地,他的目光一直留在那张地图上,过了一会儿,他拿起了一支笔和一张黄纸,他迅速地写下了一行行字,然后来到一名预备留守的伤员面前,“你手臂的伤怎么样?”

伤员道“已经断了,不过没事,明天一早,我还能跟连长北上打鬼子。”

夜安道“不了,你明天留下来好好养伤。”

“连长,我还能战斗,敌人未灭,我不能休息。”

“只有休息好了才有机会消灭敌人,这是命令,记住,我们拼命打仗是为了求活,死亡的只能留给敌人。”

伤员咬了咬牙,道“我……服从命令。”

“好,很好。”夜安从衣服包里取出了一张黄纸给伤员,道“有一件事我还想拜托你,等你伤好后,请到最近县城里帮我把这封信寄出去,地址上面都写了。”

“好,我明天就去。”

“我说了,等你伤好了,可以自由活动了再去,这只是一封家书,私事而已,不急。”

“连长的私事就是大事。”

“胡说,只有国家的事才叫大事,我的事都是小事,听好了,等伤好了再去,记住了。”

“是……”

“谢谢你,同志。”这一夜,夜安是煎熬的,但他清楚的明白自己所做的是对的,这就是他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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