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几天连续的审问,盘查,复诊,试探,甚至连宫外的一些走方郎中都有关被请来瞧看,不论是刑部,不论是对此事颇为关注的朝中重臣,还有皇上,及宫里的数为皇子公主,最终都得出了一个相同的结论。
那就是,齐王李佑,那是真的疯了。
至于其发疯的日期,太医署的太医不敢确定,宫外的闲散郎中更也是没有办法,而那些身居高位但却一点医术都无涉猎的朝中重臣,那更是不用去提,所以,不管是真心实意也好,还是半信半疑也罢,几是所有的人都接受了柳一条第一次为齐王确诊时所述的说法,早在一月之前,齐王就已然疯了。
所以,齐王造反这件事情,当是与李佑本人并无太大的关联,多是其手下蒙主而为,利用齐王疯癫之事,携主拥军。
在这件事情上,少有人会提出异议,一是在医术上少有人能比柳一条这个神医更为精湛,二是,这种时候,便是再糊涂的官员,也知该如何去选择。
还有,许多人都有注意到,这一次,便是魏征那个倔强耿直的老倔头儿,在确认了齐王李佑真疯之后,便是对柳一条柳先生的说法心有质疑,却还是难得地憋忍着闭上了嘴巴。
既然齐王李佑疯癫的事情已成事实,那么若是再像之前那样不知明理地死纠着这个日期不放,就是有些不智了。
皇上的心思,别人明白,魏征更是不可能不解,不外乎就是想要保全齐王一条性命,消除之前子反父,臣反君,王子拥兵造反的不良丑闻。
魏征虽然倔强,而且素来大胆,但是这十几年来一直能在朝中无恙,就足以说明他却不是一个傻瓜,既然明知这件事情有利于朝庭的声誉,有利于皇上的威名,那他又为何不能学着柳一条的前番作为,去做一个成人之美的君子?
所以,在确诊了李佑的真实病情之后,魏老头便借着抱病的名头,一直休养在家,对之后的事情便是不再过问一句。
魏大胆就已如此,其他人就更不用去提,所以,关于齐王造反这件事情,处理起来很是顺利,甚至连一点小小的阻碍都没有,李佑无罪释放,李佑麾下的一干将领,尽数获罪处斩,还有那些在平叛之中侥幸未死的兵士,则是更为幸运地被判为无罪。
这样一个结果,虽说不上是大快人心,但是却也不会激起这样那样的民愤,总的来说,李世民这位明君心里,倒是颇为满意。心如明镜的他,在内心里面,直接就把最大的功劳给放在了柳一条这位神医的身上。
毕竟,若是没有柳一条当初的诊断,没有柳一条当初对李佑病情时间的断言,这一切,定是不如现在这般趁人心意,家丑,骂句,还有自己亲生骨血的性命,都会随之而来随之而去。
至于齐王疯癫这件事情是不是由柳一条在暗中搞鬼,李世民已经不想太过在意,毕竟,装糊涂,有时候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试想一下,如果齐王不疯,拥兵造反他是死罪,装疯卖傻更是犯上欺君,柳一条便是在这个时候动了些手脚,也是那个逆子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而皇家能够借此以庶家丑,也不是一件坏事。
如果齐王疯了,柳一条能够真实回报,断出其疯癫日期,还朝庭还齐王一个清白,那也是大功一件。
所以,无论怎么说,无论怎么想,在这件事情上,柳一条的功劳,逃不掉。
过罚功赏,赏罚分明,所以待李佑的案子结清之后,李世民便想起了对柳一条这个功臣的奖赏来,该怎么赏,该赏些什么,毕竟有些东西不能摆在明面儿上说讲,若是赏得重了,难免就会遭到别人的猜疑,若是赏得轻了,在面子上又是说讲不太过去,也难免会寒了人神医的心思。
“启禀皇上,”正当李世民这位明君为奖赏柳一条些什么的事情而烦恼时,内侍总管李然从外面进来禀报,道:“工部尚书陶颜大人在殿外求见。”
“喧!”有正事要办,李世民静心直身,回过神儿来,开声向李然吩咐,不一会儿的功夫,便见陶老头儿迈着小步子从殿见缓走了过来。
“微臣拜见皇上!”恭恭敬敬地弯身与李世民见了一礼,陶颜德轻声求见。
“嗯,是陶爱卿啊,且在一旁坐吧。”挥手示意陶颜德在下首坐下,李世民抬头向老头儿看来,直接开声向其问道:“前些天听得爱卿回报,说是那‘热气球’已然制作完成,可对?”
前番因为李佑的事情正赶到头上,李世民心中正是烦躁,心思也有些杂乱,并没有将陶颜的回来的事情放在心上,所以在随意地赏下了一些东西之后,便先将他们给放在了一边。
现在雨过天晴,齐王谋反一事已得判解,李世民这位明君也开始恢复起往日的清明,在想起该如何奖赏柳一条时,忽然地便记起了这‘热气球’来,记得当初,这‘热气球’初起的时候,便是他柳一条最先提起的吧?
“回皇上话,”见皇上他老人家再次提起这‘热气球’来,陶颜德心中便是猛地一喜,等了这么多天,候了这么些时辰,皇上他老人家终是又想起了这件事情。
想起两天前李淳风登门造访之时送于自己的那些话语,陶颜德的老心老肝儿也不由乱跳了起来,不会是真如李淳风所讲,他老陶头儿升官儿的机会,到了吧?
想到此处,陶颜德不由便有些兴奋起来,拱手向李世民行了一礼之后,开声说道:“皇上说得没错,经我工部全体同僚还有我大唐近千军士,接连三个月的不眠不休,历经一死两残二百四十五伤,浪费了近三百架‘热气球’之后,由柳先生所构思设计,工部负责实验修改,足以带着数人一同飞天的巨大孔明灯,成了!”
之前因为正好赶上李佑发疯的事头儿上,陶颜德并没有来得及与李世民详细禀报,而他上疏的折子,估计依着皇上当时的心境,当是也没有瞧看多少,所以,趁着现在得了机会,老头儿的嘴巴便开始不停地唠叨了起来。
“皇上您是没有看到,”陶颜德嘴不停歇,道:“当日‘热气球’制成,微臣上驾试飞之时,随风而起,扶摇而上万里高空,俯瞰我大唐疆土之时,那叫一个壮观……”
“哦?陶爱卿也曾试过?”听陶颜德这般言讲,倒是勾起了李世民的好奇之心,饶有兴趣地看了陶颜德一眼,明君问道:“乘那‘热气球’,真个便能随风而起,翔翱于九天之上么?”
东西未出之时,李世民对其充满憧憬,东西成了之后,李世民却又对其感到有些不敢置信起来,这人,真的就能飞关翔于那九天之上么?
“升降皆安,皇上若是有暇,可随微臣一起前往试飞。”没有飞上过九天之上的人,永远也无法体会在天上时的那种畅快舒旷之意,为了能让皇上早日体会到他们工部所研制出来的成果,陶颜德巴不得李世民这位明君即刻就能坐到那‘热气球’之上。
“那,就定在明日吧,”被陶老头儿说得有些心痒痒,李世民也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到时候,记得把柳先生也给带上,这‘热气球’一物,本就是出于他手,这件事情,他的功劳也是不小。”
“皇上说得是,稍后微臣就去着请柳先生。”陶颜德轻声应是,之前若不是皇上没有开口,老头儿早就有些按耐不住地想要着请柳一条前去营地瞧看指点了,毕竟人是这‘热气球’的创始之人,说不准在看到之后,还能再提出一些更好的建议也不一定。
“不过,皇上,”不知是想起了什么,陶颜德的面色开始变得有些犹豫起来,小心地看了李世民一眼,低声说道:“关于这‘热气球’,有一事,臣不知当不当与皇上说讲。”
“哦?怎么,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问题不成?”李世民开声向陶颜德说道:“陶爱卿且直讲无防。”
“启禀皇上,”陶颜德再次抬头看了李世民一眼之后,这才下着决心拱手向其回道:“这‘热气球’可以带人升天,在九天之上翱翔,那是不假,微臣也是亲有体验,不过,在经了数千次的试飞之后,臣等还发现了此‘热气球’最大的一个弊端。”
稍顿了一下,陶颜德接着说道:“它必须要借靠风势才能在空中行走,不能逆行,而且一架‘热气球’最多也只能载上十人,若是将其用于军事,怕是会有些不便。”
“嗯?竟还有此事?”李世民轻皱了皱眉头,若是真如陶颜德所言,那这‘热气球’,还真是不太适于用于军事。
“数看未见,李先生风采依旧,老身这里有礼了!”得知李淳风到访府上,罗老夫人带着儿子还有正在厅中与其闲聊的老柳夫妇从厅内迎了出来。
“罗老夫人,罗将军,淳风这里有礼了!不请自来,多有打扰了!”见主人迎出门来,李淳风也是快走了两步,绕到罗祥的身前,拱手弯身与主人见礼,同时也与柳老实柳贺氏还有柳小惠这三张陌生的面也点头示意,算是见过。
“呵呵,李先生客气了,先生能来府上,是我罗府的幸事,请李先生厅中叙话!”伸手侧身,罗齐氏笑呵呵地着请李淳风到厅内落座,罗通与老柳夫妇还有小惠他们随在后面。
“罗将军,不知这位是?”老柳在后面轻拉了下罗通的衣袖,道:“若是不便的话,我们三人就不进去了,免得会误了礼数。”
看罗老太太对来人的客气尊敬之意,老柳便知道来的定是贵客,担心他们这些没有见过什么事面的乡下人,会在人罗府贵客的面前失了周详,丢了脸面。
“柳叔这是什么话,在咱们自己的家里,哪还有避客不见的道理,”看出老柳心中所想,罗通回身温笑着劝说了两句以安二老的心思,扭头朝着正往厅内走动的李淳风一眼,低声向柳老实说道:“再说,今日在此,能够有幸与李先生见于当面,对柳叔柳婶还有小惠妹妹来说,也算得上是一桩莫大的机缘,断是不能错过。要知这李先生,若是搁在往日,那可是想请都请之不来的贵客。”
“柳叔柳婶以前虽不是长住在长安,但是对这位李先生的事情,当也亦是会有所听闻,”看出老柳还有柳贺氏面上的疑惑,罗通接声说道:“这位先生便是,长安神算,李淳风。”
“李淳风?那个袁大仙师的弟子?”老柳及柳贺氏闻言,齐齐地张大了嘴巴,全然没有想到,他们竟还有幸能够在这里见到那传说中神仙一般的人物。
“就是他,”见他们听过,罗通倒也是省得再向他们讲解,看老娘与李淳风都已进去多时,忙着伸手着请老柳夫妇,道:“柳叔柳婶,咱们也快进去吧,莫要让李先生在厅中久等。”
“嗯嗯嗯,贤侄说得是,不能让仙师等着咱们,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相比于罗通这些知道根底的人,柳老实与柳贺氏对李淳风这个人的了解,那就是如乡下的传言一般,那是能知前后五百年的活神仙,断是不能怠慢了。
言罢之后,四个人先后迈步进厅,依着尊、卑、宾、主,分别在厅中落座。
“观老夫人现今的气色,红光映顶,福运东来,想必是已经遇到了那位贵人。”接过下人递上的茶水,李淳风轻抿了一口,抬眼在罗齐氏的面上细打量了一番,出声说道:“老夫人日后,再不必受那风寒日暖之苦,最多明年,便可恍如常人。”
“借李先生吉言,老身这半年来,身子骨还真是硬朗了不少。”听李淳风这般说讲,罗齐氏不由便想起五年前这位李先生对其断讲的命相来。
“福厚,而命薄,身贵,而体弱,此后若无贵人相扶,五年之后,命途堪忧。”
命途堪忧,说白点,那就是五年之后,还能不能再有命在,已是两说,更别说是健康长寿了。
“如此说来,老身那干女婿,还真是一位贵人,”想起自遇到柳一条夫妇起,自己身上,还有他们罗将军府里所发生的种种事端,罗齐氏点头轻笑,道:“嗯,不止是他,还有老身那干女儿,也是老身命中的贵人,若不是他们夫妇两个有心,说不得老身此间的命数,还真会如李先生五年前所言一般,命途堪忧。”
“敢问老夫人所说的这个干女婿,可是三原柳一条,柳先生?”明知而故问,李淳风顺势相询:“不知柳先生他人,现在何处?”
“一条那孩子啊,”提起自己的这个干女婿,罗老太太的面上就止不住地一阵笑意,手捂着茶杯轻声说道:“去翼国公秦老哥那里去了,秦老哥的身子还没有大好,现在暂还离不了一条那孩子在一旁照看。”
说着,老太太朝着厅外看了一眼,道:“不过,看现在的天色,已是快入正午,搁在往长,他也快要回来了,李先生若是有暇的话,还望先生能在此多候上片刻,也好让他与先生当面见过。”
“如此,那是再好不过,”听老太太这般说起,李淳风抚须轻笑,也不多作隐瞒地直接开声说道:“不瞒老夫人知晓,淳风此次来府上拜访,多就是为了与柳先生见上一面,有些问题想当面向他求教。”
啥米东西?
李淳风一句话,把厅中的众人全都给听得面色一愣,惊讶、诧异之色溢于言表,尤其是老柳与柳贺氏夫妇,更是有些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人李淳风这般神仙一般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屈身向他们家大小子请教?
虽然早知道他们家大小子有些本事,但是有本事到连传说中的活神仙也要屈身向他求教,老柳夫妇一时间还真是有些接受不了。
“咦,这个小姑娘是?”说话的时候,出于一种职业习惯,李淳风的目光随意地在厅中的几人面上转动,在看到正在柳贺氏腿上乱动的柳小惠时,李淳风的目光不由一顿,遂出声向罗老夫人问道。
“她是柳家的老幺,小惠。”听到李淳风竟主动问起柳小惠的名字,罗齐氏心下一喜,在向他介绍完毕之后,恭声向李淳风说道:“不知先生,可是看出了些什么?还望先生能够不吝赐教。”
“请先生不吝赐教,指点迷津!”听了罗老太太的话语,老柳与柳贺氏两人心中一紧,同时又是一阵意外的惊喜,齐齐扭头向李淳风看来,眼中满是期盼。
机会难得,尤其是像李淳风这样的活神仙,既然现在有了机会,他们当然是不想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