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拜岂能了恩情
却说留在幽州城的傅剑寒,在送走天下等人后,他略作收拾,便来到了王朔府邸。侍卫见了来人,忙进去通报。
王朔听后,忙亲自迎了出来,笑呵呵道:“长老亲临敝府,实是府上的荣幸。”
傅剑寒也笑道:“中丞大人客气了。”
“来来来,请请请……”说完,将傅剑寒请了进去。
二人分主客坐下,早有下人端来好茶。王朔道:“这是九嵩山的毫茶,长老请用。”
傅剑寒端起品了一口,赞道:“滑润适口,香而不腻,果真是好茶。”而后放下茶杯,再道:“若不是老朽做了不速之客,恐怕这辈子都尝不到这等好茶。”
“长老走遍大江南北,什么样的东西没有见过,本官唯恐怠慢贵客,只好拿出自己也舍不得喝的黄松之毫招待,还望长老莫要嫌弃才好。”
寒暄过后,傅剑寒言归正传,道:“不知中丞大人何时动身?”
王朔疑惑地看了傅剑寒一眼:“长老怎么又对此事上心?”
“老夫已到暮年,本该无欲无求,可是作为修道之人,我思忖良久,始终逃不过对上古之弓的着迷,想要一睹它的绝世风姿。”
王朔对傅剑寒也有了解,自然不会轻信他的话,便假装喜道:“长老终于愿意同行?”说完这话,心中又盘算起来:“你以为我请你同去是看得起你?哼!只是让你与固若金汤的落日之城拼个鱼死网破而已,老夫可不曾一日忘记是你的爱徒杀了我的独子。”
傅剑寒道:“当然愿意,只是不知中丞大人可愿让我这年迈之人同行?”
王朔哈哈一笑:“长老太过谦虚了,您肯出手相助,此行必定顺利,我明天就去将此事禀报圣上,即日便启程如何?”
傅剑寒道:“这……”
“长老有什么难处不妨直言?”
“老夫还须为此做些准备,以策万全,不知可否推后三日。”
王朔沉吟片刻,道:“好,就依长老!”二人再闲聊几句,王朔亲送傅剑寒归去。
傅剑寒刚走,林川问王朔道:“老爷,这老家伙不会别有用心吧?”
王朔胸有成竹的笑了笑:“无妨。”
从王府出来,时间已到傍晚,傅剑寒想了一想,转步来到望月小溪,久久立在寒风中,想事也在等人。
同日中午,依照吴痕的吩咐,薛平找到了正在一家青楼饮酒寻欢的王弦,老鸨阻拦不能,只好一路跟着。
薛平大步走进厢房,说道:“二爷可真是清闲啊!”
原来,因为王中庭之事,王朔以让王弦养精蓄锐为由,再不让他插手任何事情,他这才落得无事可做。王弦一想到大哥对自己的态度,一时烦躁不已,便至此处寻欢。
王弦正在酒酣处,忽见有人大摇大摆打扰自己,而且正好说中自己痛处,他怎会高兴。王弦看了来人一眼,道:“有人是活得不耐烦了?”
“岂敢岂敢,只是看二爷郁郁寡欢,特来一叙。”
“爷的事何时轮到你来过问,何况爷我高兴得很!”说罢,摸了摸坐在腿上的姑娘的脸蛋。
薛平嘿嘿一笑:“明人不说暗话,您府上妻妾的姿色哪一个不是百里挑一?若果真如此,二爷何须来此?”
王弦身边的姑娘们听到薛平这么直接,纷纷白了他一眼。可薛平没有放在心上,自顾自地端起茶杯自斟自饮起来。
王弦见薛平有备而来,一时也兴致全无,便对他道:“你要是说的全是废话,我保证你横着出去。”而后对姑娘们道:“你们先下去吧。”
薛平目送她们出去后,这才道:“二爷的心事我大略也能猜到,无论怎么说,您可是眼睁睁看着王中庭被杀啊,换作任何人,恐怕都无法再和你称兄道弟,何况你那杀人不眨眼的大哥。”
王弦道:“我可是亲自抄你家的人,难道你不记恨?”
薛平虽然有所准备,可听后仍难以平静,咬牙道:“冤有头债有主,我难道不知你是受王朔指使,终有一天我会算清这笔账。”
王弦听后不觉笑了出来:“哈哈哈哈……也不知你哪里来的勇气,又是谁给你的自信,莫说你一个,就是一百个你,恐怕也算不了这笔账。”
“二爷难道没有听过君子待时而动?虽说此时我无法报仇雪恨,但我也不会坐以待毙。”说罢,抬眼看了王弦一眼。
王弦哼了一声:“听你的意思,是说爷我坐以待毙?”
“二爷自己清楚,不然也不会来此发泄!”
王弦听后严肃起来,道:“看来你知道的不少。”
薛平也正襟危坐,压低声音道:“比起人家一母同胞,你们的兄弟之名,实在不值一提,二爷身处侯门,兄弟睨于墙的事难道见得少了?”
“你想说什么,别拐弯抹角的!”
却见薛平站起身来,在门外小心翼翼地观望起来。
王弦见他如此,心道:“看来这小子确实知道我被监视。”
薛平确保四周无人后将门窗紧闭,再次来到王弦身前,道:“虽然为了万全,我已经让人引开王晦,可此事事关重大,我不敢疏忽。”
王弦道:“刚才我听到动静,我那四弟已经被人引开,你说吧。”
薛平这才道:“如今上古之弓尚未到手,王朔已对你百般防备,要真被他得逞,二爷的下场可以预见。”
王弦道:“哪怕他不念兄弟之情,难道不念这么多年来我的付出!”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二爷的汗马功劳,正是让他除你而后快的根本原因。”薛平说完,见王弦沉吟不语,知道他的话已有作用,索性再添上一把火:“朔、弦、望、晦中,王朔独子已死,老三沉迷修道,老四暂未娶亲,只有你一人有后,为了香火有继,二爷可得三思啊。”
王弦听罢,顿感如芒在背,一时再也坐不安稳:“可是他势力庞大,若有不慎,恐怕会落个死无葬身之地。”
薛平忙道:“如此瞻前顾后,吃亏的只会是二爷自己。何况,小弟已经有一个成熟的计策。”
王弦道:“快说来听听!”
“二爷何不与我们合作?”
“你们?”
“不错,王弦这些年得罪的人可不少,但是大家是敢怒不敢言,二爷若真有心成事,薛平保证您一呼百应。”说完,拿出一份名册递给王弦。
王弦接过一看,果真上面的人无不是受过王朔毒害。
薛平再道:“王朔对上古之弓志在必得,但又忌惮落日之城的阵法,二爷恐怕是马作先锋的不二人选。”
王弦接过他的话:“如此一来,我必定首当其冲,正好成了他成就霸业的垫脚石。”
“不错,可是若果您阵前反将一军,陷入两难的便会换成王朔。”
听罢,王朔陷入了激烈的内心斗争。
薛平再道:“为了霸业,二爷不可当断不断,害了家人!”
王弦听罢,狠狠一锤桌子:“是他不仁在先,可怪不得我!”
薛平也点了点头,正要再论细节,只听远处一声轻啸,忙道:“二爷,那人回来了,我们暂且别过,若有任何事情吩咐,可来皇家学院找我。”
王弦应了一声,见薛平刚闪身出去,一时心情大好,又找来那几个姑娘,一来掩人耳目,制造假象,二来假戏真做,放松放松。
薛平出去后,径直来到一家酒楼,不久后负责引走王望的陈念远与吕思淇也来到这里。
见面陈念远便问:“薛护法,如何?”
薛平笑道:“尊主钦定之计,又有二位协助,焉能不成?”二人听后也颇为欣喜。
酒过一巡,三人正要去向尊主汇报时,进来一个手下,对薛平耳语一番,
薛平点了点头:“嗯,我这就去禀报尊主,你继续监视王府动静。”说罢,对二人道:“二位护法,请!”
三人转出客栈,来到卫府之前,见四周无人,轻跃而入。原来卫府虽被收回,但尚无人搬入,因此得以空闲,吴痕便暂居于此。
三人对吴痕见礼后,吴痕问:“事情进展如何?”
薛平道:“仰仗尊主,一切顺利。”
“嗯,辛苦三位了,请坐。”
三人坐下后,薛平再道:“刚才手下来报,就在刚刚傅剑寒竟然去见了王朔,此刻去了望月小溪。”
吴痕淡淡道:“哦?竟有此事?”
薛平问道:“尊主,是否要手下调查一番?”
吴痕摆了摆手:“不用了,记住,有关傅剑寒的一切事,你们不得插手。”
三人现出疑惑,薛平问道:“这是为何?万一他与王朔合作,对我们可是极为不利。”
“休要多问,本尊自有主张,你们忙去吧。”
三人不敢再言,顺次退了出去。来到街上,薛平与二人分别,前去部署即将到来的混战。
薛平刚走,吕思淇便问道:“基本可以肯定了吧。”陈念远点了点头:“嗯,不妨我们这就去望月小溪。”说罢,二人向望月小溪走去。
吴痕听到傅剑寒去望月小溪,心中一动,即刻闪身出去。等身影再次出现,已在望月溪边,见傅剑寒仍然立于寒风,心道:“看来他料定我会来此。”想罢,现身出来。
傅剑寒看了吴痕一眼,他着一身里黑外红的长袍,高高的领子遮住了他半面脸庞,北风乍起,冷漠凌人的气息扑面而来,可傅剑寒感受到的却是如冬天一般的萧索,他忍不住开口道:“痕儿……”叫出爱徒的名字后,脸上一阵悲怆,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能说些什么。
吴痕听了这熟悉的称呼,不由心中血热,似乎能再听到这个声音,对他来说都是莫大的欣喜,他看了看憔悴许多的师父,长出一口气,背过身去,道:“您老了许多。”
傅剑寒上前几步,走到吴痕面前:“谁都会老,只要你愿意回头,为师就算……”
吴痕抬手打断,再度转过身去,又留下一个背影:“能再听到您这样叫我,我于愿已足。您请回吧。”
“我怎么能够!我知道卫林月的事让你意灰心死,你家人的事让你万念俱灰,接连的痛苦我能体会一二,可是不管你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实,听为师的,不要被仇恨蒙蔽!”
“您曾因爱妻之死,对一个女人二十年的痴等视而不见,一个人的离去就让您如此枉顾深情,那若是一十九条人命呢?”之所以是十九人,除过十八位家人外,吴痕还将卫林月算了进去。
傅剑寒摇了摇头,道:“这怎能相提并论?”
“的确不能相提并论,起码还有一个人愿意等你,而我一无所有。”
“究竟还发生了什么,让你生出反抗小天堂的念头?”
“的确发生了不少事,让我看到了人性之恶,他们将自己的私欲冠以爱名,就如你来劝说我一样,我不信您从来没有想过我会连累你。”
听罢此言,傅剑寒心中一痛,失落道:“你竟会这么想?在你眼里,人性难道如此之恶?”
“地狱空空荡荡,恶魔全在人间,小天堂既然对此不闻不问,只能由我代劳了!”
“你怎么知道小天堂不闻不问?”
“世间尘埃漫布,你可曾看到他们做了什么?”
“若是他们不做什么,早在乱天之战,人世便已成为地狱。”
“也是,不然你们也不会对他们感恩戴德,甘心臣服。”
“痕儿!”傅剑寒轻唤一声。
吴痕转过身来:“你也无话可说了吗?”
傅剑寒摇头轻叹,他知道,自己劝不回吴痕。
吴痕脸上浮上一丝苦笑:“师父。”喊了一声后,双膝跪了下去,轻轻扣了一首:“师徒之情,就此断绝,你走吧。”
傅剑寒双眼闪过泪花:“只要我还活着,绝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哪怕你不再认我。”
吴痕起身回道:“无论是谁,都不能阻止我!”说完,闪身就要离去。
傅剑寒急忙跟上,几个起落挡在了吴痕身前。
吴痕脸上笼上寒霜:“你若一意孤行,我,不会留情。”说罢,召出栖霞法剑。
傅剑寒看了眼栖霞剑,曾经的老朋友暗红一片,可他怎么能和吴痕动手,因此闭上双眼,道:“你要想过去,就踏过我的尸体。”
吴痕冷笑一声,眼中凶光闪过:“如你所愿!”栖霞剑斜斜划出,眼见红光将至,傅剑寒仍不躲不闪,吴痕心中略有不忍,于是收剑换掌,将他重重打飞出去。
然而,遭到深渊之力重创的傅剑寒仍然站了起来,直直地挡在吴痕身前。
吴痕再无耐心,怒道:“是你逼我的!”说完,将栖霞剑双手高举,向傅剑寒缓缓劈了下去。就在这时,林中飞出两柄法剑,拦下栖霞剑。
然而,现在的吴痕,又岂是陈念远与吕思淇可以匹敌,两人苦苦难以支撑,只好出声道:“尊主!”
吴痕看了二人一眼,冷哼一声,虽然收剑,可也给了他俩不小教训,两柄法剑倒飞而出,撞在他二人胸前,两人闷哼一声,嘴角一丝血红溢出。
陈念远抹了抹血丝,道:“多谢尊主。”
吴痕看也不看一眼,飘然远去。
二人来到傅剑寒身前,关心问道:“前辈,您没事吧。”
傅剑寒望着吴痕远去的身影,摇了摇头,可心中怎是滋味,一念及此,伤情也爆发而出,吐出一大口鲜血。二人见状,忙扶着傅剑寒回去住处。
梅青为傅剑寒医治一番后,又看了看陈念远、吕思淇二人伤势,长叹一声:“吴痕真地变了。”
傅剑寒道:“青儿,你也不要怪他。”
“我知道,我们要是都不理解他,又怎么能期盼别人理解。”
陈念远道:“两位前辈,尊主年纪轻轻,怎么会有如此修为。”
傅剑寒道:“据我猜测,这便是羊皮纸上的秘密。”
吕思淇道:“前辈,尊主的事我二人也曾听闻,对他也很是同情,我们能做什么,但请吩咐。”
傅剑寒忙摆了摆手:“不可,你们不可拂他的意,只须紧紧跟着他,王朔已与我约定,三日后就出发去落日之城,等到了落日之城,我们再见机行事。”
吕思淇疑道:“等到了那时,尊主岂会收手。”
“你们有所不知,吴痕的妹妹吴萱已经去了落日之城,眼下,或许只有她能够劝痕儿回头。”见二人点了点头,傅剑寒再道:“你们暂且回去,依我看,痕儿虽然仇恨之血苏醒,但尚有一丝良知,你们不可将他看成大恶之人。”
“嗯!”陈吕二人齐齐应声。
三日后,王朔和王弦与傅剑寒一道出发,王朔自然看出傅剑寒身上有伤,心道:“难道傅剑寒果真做了什么准备,才会有伤在身?”王朔一行人刚刚出发,凌天尊亦悄然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