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门婚事,刘有德立意要办得盛大热闹,扬名显声,又因费了不少金银,想借机敛财,故此广撒喜帖,只要沾亲带故的都发了一份。随着婚期临近,现在刘府里各路亲朋好友来得不少,住的是满满当当,每日都得好酒好肉的招待着。在别苑里那一百多号人,更是杀鸡宰羊,怠慢不得,这日日花销着实不少,他可真经不起耗。
刘有德皱眉道,“大勇,你看那刘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们招待得不差呀,赛嫦娥和红牡丹都说刘大人对她们的服侍也甚是满意,没什么不妥之处呀,他怎么就一个劲儿的拖着婚期呢?”
刘大勇道,“这事是有些蹊跷,他做送亲使,肯定是巴不得快点送完回去交差,尽在咱这儿耗着做什么?”
刘有德没接话,皱眉苦思。
刘大勇想了想,问道,“老爷,您这两日去,刘大人都跟您讲些什么?”
刘有德道,“无非是路上如何辛苦这些。”
刘大勇笑道,“如此小的明白了。”
“哦?”刘有德看向刘大勇,等他说话。
刘大勇道,“这刘大人只提路上辛苦,想来是要咱们给他送些好处哩。”
刘有德道,“一来就封了三百两银子,他还嫌不够吗?”
刘大勇道,“这刘大人好歹是做官的,见的世面多。按理说,咱们送的礼也不轻了,但在他眼里,可能还不够。”
刘有德怒道,“他胃口也忒大了吧?”
刘大勇道,“老爷,您先消消气,这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刘大人这么一磨唧,他是没事,咱可吃不消,这两天管账的老陈天天跟我叫苦,说是银子使得跟流水似的,每日里里外外光吃喝就得一百多两银子呢。”
刘有德道,“有这么多?”
刘大勇道,“就是呀。老爷,依小的之见,不如干脆送那刘大人一份厚礼,早日把公主娶进门,把他们快些打发走拉倒,免得费用更多。那刘大人是送亲使,又是当官的,要是拽起文,论起礼节来,咱阖府上下没一个是他对手。何况他现就管着公主何时成亲呢,我们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刘有德咬牙道,“只是太便宜那老小子了。”
刘大勇道,“老爷,我觉得也不必费现银了。现在咱府已经收了不少礼了,就现拣几样送去吧。”
刘有德点头道,“有理,你速去把礼单拿来。”
刘大勇取来礼单,刘有德看了半天,是这个舍不得,那个也舍不得。选来选去,最后还是刘大勇在旁劝解,一咬牙,一狠心,选了一对翡翠雕的和合二仙摆件。两人带着礼物,又来到农庄。照例寒喧几句后,刘大人依旧毫不松口。刘有德一使眼色,刘大勇连忙捧上礼物。
刘敬业故作不解道,“这是何故呀?”
刘有德道,“这几日听得刘大人细述一路辛苦,在下心中实在过意不去,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老哥不弃。”
刘敬业把玩着那玉,对着光亮细瞧半天道:“确是好玉啊,和合二仙,家事和睦,国事合德,好兆头啊。”一时又道,“太贵重了,老夫不能收,不能收!”
刘有德笑道:“啊呀,刘大人,这玉放在我家,不过是个摆件,放在老哥你那儿,可就意义非凡?!老哥您不收,还有谁能收?”
刘大人笑道,“如此,却之不恭了。”
刘有德心里暗暗把刘大人骂了十七八遍道,“刘大人,这几日歇息得可好?”
刘大人点头道,“劳贵府费心,甚好,甚好!”
刘有德道:“那不知可否定下公主与犬儿的婚期?”
刘大人略沉吟一下,看了一眼刘大勇。
刘有德忙道,“不妨事,此是我心腹管家。”
刘大人方才道:“刘老弟呀,这几日休息得颇好,公主虽一路多有劳顿,但精神也已大有好转。老夫也想早日玉成此事,早日回我王处复命。只有一桩,”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刘有德问道,“尚有何事?”
刘大人似笑非笑道,“刘老弟是否贵人多忘事啊,还有十万两呢?”
刘有德一怔,心中暗骂道,这个老狐狸,原来还惦记着此事。原本刘有德早在定这门亲事时,那刘大勇就献计,先只付二十万两,留着那十万两,等公主过了门再说,到时一日拖一日,一年拖一年,把这笔账给慢慢拖掉,所以这最后的十万两,刘有德压根就没准备。可没曾想,刘大人年老但不糊涂,居然在此刻讨要起这笔款子来。
刘有德一拍脑袋道,“哦,原来是此事,瞧我这记性,连日来忙着筹办婚礼,竟忘得一干二净。”自责了半天他试探着道,“刘大人,此次为了把公主婚事办得隆重得体,我府中确是费银不少,您老哥知道,我家是做生意的,现银周转数目颇大,这笔款子,可否缓一缓,等公主过门后再付?”
刘大人连连摆手道,“刘老弟谦虚了,老哥知道你家底子厚实,即使有不足,稍微哪里挪一挪便转过来了。而我吴国现下国事艰难,吴王命我在回转之时,务必将这笔款子带回国急用,不是老哥不体谅你,这是国事,可不敢马虎。”
刘有德眼珠一转道:“要不就缓上几日?先把婚事办了,在为刘大人践行之时,当将这笔款子如数奉上。”
刘大人笑道,“既然只是几日,那便麻烦刘老弟先将这笔款子送来,待婚事一完,老哥我就不打扰了,早些回去复命。”
“这?”刘有德迟疑不决,突然旁边刘大勇轻咳了一声,刘有德会意道,“既如此,那在下就先回去筹措,刘大人先歇着,我改日再来拜访。”
刘大人笑道,“好说,好说。老弟忙你的去吧。”
出得别苑,刘有德面沉似水,一路不发一言,等回了府进了书房,才道,“大勇,这可如何是好?”
刘大勇皱眉道,“没料到这刘大人竟如此摆咱们一道,看他那意思,银子不到手,是绝不会让公主过门的。咱家请帖都发了,宾客也来了,此事满城皆知,且公主就居于别苑,咱们是拖不起,也推不得啊。”
刘有德道,“咱家账上还有多少银两?”
刘大勇道,“怕也就三五万吧。”
刘有德猛地一拍桌子,“这吴王也真不是东西,说好的二十万两,又加到三十万两。咱们动用了多少库存才凑足这个数,现在银子都在货上套着呢,总不能一下子把货全卖掉去换银子吧?那咱家生意还做不做了?”
刘大勇道,“老爷您消消气,本来咱们就没打算给这十万两,可现在这情形,得想法子赶快找十万两出来。”
刘有德道,“上哪儿找去?就是去卖货,谁一下子吃得下这么多货,谁又一下子能付得出这么多银子?”
刘大勇道,“那能不能让少爷去问问香溪?”
刘有德摇头道,“不可。是这事要是去找他家,可就让人太小瞧了。”
两人一时无语,刘有德突然道,“那礼单呢?能不能把这些全押出去?还有太太的首饰,也值不少钱吧。”
刘大勇苦笑着道,“老爷,这城里的当铺可都脸熟的很。咱要是把这些东西送去,过不上半日,全城都能传遍。没听说过亲还没成,便当亲戚送的礼的,外人不知怎么想咱家呢?”
刘有德长叹一声道,“那可真没辙了。”
刘大勇站在一旁,苦思良久道,“老爷,还有个办法。”
刘有德道,“快说来听听。”
这刘大勇就讲了个主意,原来这白云城地方不大,但地理位置好,集中了五十多家绸缎批发零售商。到刘有德当家后,他可不管什么道义廉耻,独家垄断了朱家每年最时新的绸缎布匹,并强行规定不准别家经营那些最好的货色。若有偷着经营的,一旦被他得知,就派人纠集城中无赖专去捣乱,让人家生意做不下去。那些商人一来是不愿得罪刘有德这无赖小人;二是顾着朱家的面子。所以一来二去,这几年刘家是越发阔了,但也几乎把城中同行得罪了个光。有好几家老板受不了这气,都迁到别处去做生意了。刘有德倒巴不得这城里的同行全部走光,剩他一家独大。
刘大勇出的主意就是,让刘有德把同行那些人全都找来,把家里那些新鲜花色全部以比成本略高,但低于市面上的价格卖给这些人。
刘有德道,“这也算个办法,但那些货也不够十万两啊。”
刘大勇道,“还可允许他们以后也能卖那些新鲜花色。”
刘有德道,“那可万万不可,咱府上就指着那些赚大钱呢。”
刘大勇道,“我的老爷,不是允许他们随便买卖,而是他们以后若想经营新品种,必须从咱家进货,还得先付银子,咱家再加点价卖给他们。”
刘有德皱眉道,“那样加赚不到多少钱啊,怎比得上如今咱家自己说了算。”
刘大勇道,“老爷,咱们这法子最关键之处,是要他们先付银子,先凑够这十万之数,过了眼前这一关,以后想怎么卖给他们,卖什么价,还不是老爷您一句话。”
刘有德道,“那他们要闹将起来怎么办?”
刘大勇一拍大腿道,“老爷,您还怕他们闹吗?”
刘有德一愣,旋即笑道,“那是,还就怕他们不闹!只要敢闹,我就让他在这白云城开不得铺子,做不得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