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国庆长假到了。孙果陪着陈红霞进城。两人拿着行李箱正准备走出车站时,突然间一个骑摩托车的男子飞驰而来,一脚把陈红霞踹到在地,抢走了陈红霞的行李箱。孙果大惊失色,连忙向小偷方向追去。
“把东西留下来,不要跑……”孙果边追边喊。
孙果追到劫匪身旁,发现居然是那天在杂货店遇到的小偷。小偷看到孙果后,丢下行李箱猖狂而逃。孙果拨通了110报警热线:“您好,在中华南大街有人被抢劫了,一个骑摩托车的劫匪,车牌号xxxxx。”
“好的,知道了,我们马上赶过去。”孙果收到了警方的回复,于是挂了电话,朝陈红霞奔过去。他搀扶起陈红霞,急切地问:“没事吧,陈红霞?”
“我,我胳膊疼。”陈红霞回答道。
孙果双手把陈红霞搀扶起来,然后说:“咱们上医院吧。”
“不,不用了……”陈红霞回答道。
“不用怎么行?你都伤成这个样子。”孙果拨通了120急救电话,将陈红霞当前状况详细地描述了一遍。电话那边叮嘱孙果和陈红霞呆在原地等待。
救护车呼啸而来。
车上的医护人员跳了下来,和孙果一起将陈红霞抱到救护车上。然后孙果也迅速上车。救护车载着他们,飞快地朝医院而去。在医院里,陈红霞被诊断为左手手腕骨折。
拿到检测结果后,孙果心情猛然下沉。主治医生走过来提醒孙果,如果不及时治疗,否则又可能导致伤残。孙果听了,脸色非常难看。他一边镇定地安慰陈红霞,一边打电话给陈红霞的妈妈。陈红霞的妈妈听说女儿出事了,被吓得在电话那端哭了。
病床上的陈红霞痛得连汗水都出来了。她起初咬着嘴唇,试图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无济于事。最后她还是忍不住哭起来。主治医生一边用冰块敷着她受伤的手腕,一边劝她冷静下来。他说,这种情况,以保守治疗为主,一般行手法牵引复位,夹板外固定或者石膏外固定即可,大多数成年患者3个月左右,即可骨性愈合。
医生的话,让陈红霞安静了许多。
孙果拿着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父母求援。孙果毕业的时间不长,并没有多少存款。孙果的父亲听说陈红霞出事后,在微信上转过来两万元。孙果拿着微信,迅速去楼下缴费。
缴完费后,孙果接到陈学打过来的电话。陈学仔细询问陈红霞的情况。孙果在电话中一一回复。对陈学和村里其他的村民们,孙果其实一直都是心存感激。当然,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提起孙果与村民们的感情,这事还得从孙果上大学前说起——
高考通知书发下来后,孙果的父亲拉长了老脸。他不是不支持儿子念大学,而是在为儿子的学费发愁。那时候孙果的父母都没有去果苗园上班,而是守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一年四季干着农活,又能挣得多少钱呢?
孙果见父亲脸色难看,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他突然想放弃上大学的机会。因为他觉得这个贫穷的家庭,无法支持他完成学业。在绝望的时候,村民们纷纷走进了孙家,自动发起了一场募捐活动。
“这都是日常努力的结果,我们娃如果有这么出色就好了。看看人家,哎……”黄胜利羡慕地望着孙果的父亲。
“恭喜你们啊。”村民刘大爷从兜里掏出皱巴巴的200元,递到孙果父亲的手里。“这是我一点心意,你们一定要收下。”
“这可使不得,这不能要。心意我们领了,刘大爷。”孙果的父亲起身拒绝刘大爷的好意。
“不不,这个你们一定要拿上。”刘大爷说道。
其他的村民们陆续掏出自己的腰包。你一百,我两百……一大堆皱巴巴的票子,被装进一个蛇皮袋里。事后清点才发现一共有10830元。而村长闻讯赶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千块。他说:“这是我家的心意。陈学,帮我搬个板凳和桌子,准备几张红纸,毛笔和墨汁。我亲自用红纸黑字记下了筹款金额。”
孙果的父亲泪流满面。
他无法接受这沉甸甸的馈赠。虽然他与村民们在平时的相处中存在一些争吵,或者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可面对村民们自发发起的募捐行动,他内心的感激无法言说。他突然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一方山水养活一方人。小山村赋予了村民们吃苦耐劳、心地善良的脾性。
后来,在孙果上大学后,孙果的父亲和母亲离开了小山村。他们在城里从事最卑微的工作,享受最低廉的工资。无论风雨,无论烈日。在那繁华的地方,他们挥汗如雨的背影是喧嚣城市人群中一道永远沉默的风景。
……
往事如烟,萦绕在孙果的脑海。孙果正沉浸在温馨的回忆之中时,孙果的父亲和母亲匆匆赶了过来。他们之前听孙果提起过陈红霞。而听说陈红霞手腕骨折的消息后,也心急火燎地赶到医院,探望陈红霞。
陈红霞躺在病床上,咬着牙关,忍受着疼痛。她见孙果的父母匆匆赶过来,内心感到格外温暖。她招呼他们落座。孙果的母亲削了一个苹果,递到陈红霞的跟前,疼爱地道:“万一感到很疼的时候,就吃点东西,这样可以减轻疼痛。”
陈红霞点点头。
她的手腕已经肿了起来,四周还敷着冰块。
孙果的父亲说:“医生怎么说呢?”
孙果道:“医生说,至少需要3个月的时间才可以愈合。”
陈红霞内心咯噔了下。3个月,那就意味着在接下来的3个月内,她无法赶到学校教书。而且,谁在医院照顾她呢?见陈红霞脸上的表情由晴转阴,孙果连忙安慰她道:“没关系,医生说如果你积极配合,一定能愈合的。”
当天下午,陈学,陈红霞的妈妈和爸爸也赶到了医院。那是孙果第一次见陈红霞的爸爸。他枯黑、干瘦的脸上布满了象沟壑,又如车辙似的皱纹,深陷的眼睛露出了浑浊的目光。干裂、焦灼的嘴唇似乎已被风干许久,仅剩一颗门牙的嘴里不知饱尝过多少的酸、甜、苦、辣,犹如耙犁一般的破伤的大手拿着一个水瓶。他在城市的工地干活,浑身上下都显得脏兮兮的。
陈红霞的妈妈抱着闺女,一个劲地询问情况。
孙果只好重复医生的话。
事已至此,再急也没有用。只好安慰女儿,配合医生积极治疗。见天色不早了,孙果于是提议,到医院楼下的餐馆就餐。陈红霞的妈妈爸爸都同意了。孙果于是领着他们,来到医院楼下的餐馆就餐。
孙果点了满满一桌菜,大概有四五百元吧。结帐的时候被告知,这桌饭菜全免了。孙果惊讶地询问怎么回事?这时候一位老人颤抖地走过来,她手指孙果乐呵呵地道:“你不记得了我吗?我倒是认出了你呀。”
孙果打量着老人,迷惑地摇摇头。他不认识这个老人呀。
老人呵呵笑道:“还记得么?前不久我去乡下走亲戚,在一个小山村迷路了。当时身上没多少零钱,于是在那里想讨点路费回家,幸亏遇到了你们。”
孙果恍然大悟。原来还是这个老人。
老人转向身后的儿子,慈祥地解释道:“那天就是他,不然的话我真的回不来了。”
老人的儿子一个劲地向孙果他们表示感谢。陈红霞的爸爸听了,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孙果这孩子品行好,将来娶了自家的闺女,自家的闺女一定得到幸福的。
他在内心,于是认可了孙果。
饭后,孙果和陈红霞他们商量。商量的结果就是,陈红霞的妈妈留在医院照顾她,孙果回到学校,向校长请教。校长允许了,但他表示,学校办学经费有限,在陈红霞病假期间,他不能给她支付任何薪水。
孙果想了想,也只能如此。
不过由于陈红霞在医院接受治疗的费用比较大,孙果开始感到沉重的经济压力。他决定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在家里忙着设计工作。在一些网络平台上,经常刊发着一些应征设计作品的消息。孙果决定设计一些作品,然后拿去竞争。
起初孙果的设计风格有些落伍,而且设计主题没有创意。发出去的作品大多如泥牛入海。不过孙果没有灰心,他继续努力,经常浏览别人的设计作品,学习别人的设计风格,尤其是作品的主题,创作思路,表现手法进行模仿。学习的过程其实也是不断模仿,不断积累,然后完成由量变到质变的过程。
终于有一天,孙果的手机传来一个温馨的提示——“支付宝到账3000元。”紧接着,一个客户在微信上发来消息说——“您好,孙果,你的作品已经被我公司看中,我们已经将3000元转到您的支付宝账户,请注意查收。”
突如其来的喜讯,让孙果喜出望外。他连忙告诉依然躺在县城医院里的陈红霞。这时候陈红霞的手腕已经消肿。在医生的建议和呵护下,陈红霞的情况在慢慢好转。
当然,照顾她的,还是孙果。
县城距小山村有八十里远。每个周末,孙果都在小山村的杂货店里购买一些新鲜鸡蛋,土鸡或者土猪肉,带到县城看望陈红霞。土鸡和土猪肉交给那位老人开馆的儿子,让他给陈红霞炖汤……每次孙果一出现老人儿子的餐馆,老人都对孙果赞不绝口,连连夸孙果人品好。
考虑到每次进城赶车都很不方便,孙果决定租车。孙果赶到一家租车市场,向店员了解租车的行情。“这台车性能比较好,综合油耗也相对适中,空间也是相比较大的,全景天窗。要么您就租这辆车吧。”租车人员介绍道。
孙果在看了其他的车辆,再三权衡考虑后,决定租那辆车。孙果签完详细的合同后,店员带孙果试车,一切正常。“您可以放心使用。”店员说道。
“好的,谢谢你。”
店员将车子清洗干净后,开到了孙果身旁。孙果开车赶到医院,然后带着陈红霞的妈妈去附近的超市购买了一些日常用品。陈红霞的手腕被缠了一层厚厚的绷带。医生提醒她,她的手腕不能随意动,否则将影响康复效果。陈红霞只好乖乖听话,每天躺在病床,看着挂在对面墙壁上的电视机里播放的肥皂剧。孙果和她说,等她康复好了后,他就开车带她去兜风,或者野炊。孙果还说,木炭,烤炉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早点康复呢。听了孙果的安慰话,陈红霞内心的烦恼一扫而光。她巴望着早点康复。
见陈红霞笑得那么开心,孙果说:“红霞,等你出院后就嫁给我吧。”
陈红霞羞涩地点点头。
孙果乐呵呵地笑了。
就在孙果陪伴陈红霞的那天,王冬接到广东白总打过来的电话。广东白总准备开发小山村,他策划了一个以旅游加民宿为主的综合方案。这个方案兼顾美食、乡风民俗等等,并逐渐完善游客接待中心、休闲垂钓中心等相关配套设置。用广东白总的话说——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藏于万重山中的小山村,正在党的扶贫政策引领下,依托大自然赋予的资源优势,行进在脱贫致富奔小康的康庄大道上。
白总的方案,得到了村委会的一致同意。
村民们自然也赞同。因为广东白总出资对布局零乱、污水直排入河的小山村进行改造,形成完善的自然生态聚落,这样就给小山村带来前所未有的发展机遇。村民们通过开民宿、餐馆、商店、房屋出租等形式,在家就能实现就业。
广东白总派员赶到小山村,和村委会签订合作合同。签订合同的当天。当地镇的党委书记、镇长、扶贫办主任等地方领导悉数出席。县城电视台的记者闻风出动,包括自媒体的大V,以及当地网红或直播女孩们也赶了过来,迅速给予报道。按照当地**的说法,小山村要走一条宜居宜业、惠及各方的发展之路,让村民们实现“从美丽乡村走向美丽生活”。
小山村的新闻在电视机里播放后,陈红霞很是惊喜。她曾经去沿海的农村参观过。沿海地区的一些农村,按照农家旅游生态文化村的定位,对村庄的新农村建设进行谋划。逐渐实现了村道扩宽改造、村庄美化亮化,建成了村史、红色历史长廊。有些农村还通过招商引资的形式,开发旅游线路,吸引游客们纷至沓来。陈红霞想,假如小山村村委会引进沿海农村的先进作法,或许可以改变落后贫瘠的面貌。
她把她的看法告诉妈妈。妈妈想了想,笑着说:“如果真的这样的话,你爸爸就不需要进城卖苦力了。”
妈妈说完后,陈红霞突然感到有点伤感。当初,为了供陈红霞读书,陈红霞的爸爸进城务工。无数次,陈红霞坐在大学的教室里,想像着爸爸在烈日下拼命工作的艰辛模样。有时候想着想着就格外感到心酸。尤其是拿自己的爸爸和班里其他女生的爸爸相比,简直有着天壤之别。班里其他的女生们,大多过着殷实的生活,从来不会为学杂费和其他开支发愁。而只有陈红霞,她的学费是借的,生活费是靠在外面做家教挣来的。她没有口红,没有其他化妆品,没有时髦衣服,没有苹果手机。她穿得土里土气,像一个村姑一样在大学校园里穿梭。唯一引以为豪的,就是她的成绩永远排在班级第一名,年年的奖学金都被她包揽。
妈妈没察觉陈红霞的情绪低落,坐在病床边继续唠叨着:“你还有一个弟弟,弟弟要上学,今后还要娶妻。现在的媳妇娶不起,光彩礼就是几万甚至十几万……”
妈妈的意思很明白,家里的收入有限,靠的就是陈红霞的爸爸在外面务工。可那点微薄的工资,除了要养活这么一家人之外,除了还掉陈红霞上大学时所欠的债务之外,几乎所剩无几。
当初,陈红霞返回小山村支教,妈妈是极力反对的。妈妈反对的原因就是,这里没有发展前景,而且支教的工资太低了。陈红霞的爸爸妈妈支持陈红霞念大学,就是希望陈红霞不要走他们的老路,不要呆在小山村过那种贫瘠的生活。
毕竟小山村太穷了。与外面的花花世界相比,这里穷得宛如第三世界。低矮的房子,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修建的。有些房子的墙壁上,还保留着诸如毛主席语录之类的标语。一些院子是用简单的石块垒起的,还有用树枝编的寨门。许多村民的屋里面十分黑暗。正因为太穷,所以村民们都羡慕村外的世界。电视里播放的城里人的生活场景,就成了村民们经常谈论的话题。而唯一有现代气息的,还是陈红霞执教的那所学校。另外王冬扩建的杂货店,虽然焕然一新,但看不出时髦感和现代感。那些杂货店,充其量就是小山村的信息汇聚沙龙。村民们农闲时喜欢聚在这里,聊天,打牌……
妈妈见陈红霞低头不语,试探着问:“红霞,你也不小了。妈问问你,假如我和你爸今后都老了,你会不会管你弟弟呢?”
陈红霞明白妈妈的意思。妈妈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弟弟陈宇今后娶媳妇的费用,需要她这个姐姐承担。或者说,需要她这个姐姐承担很大一部分。陈红霞回答道:“妈,我又不是外人,你想多了。”
妈妈笑了,对孙果这个孩子,她还是比较认可,觉得他有文化,有礼貌,还乐于助人,是未来女婿的理想人选。现在既然女儿满口答应了,想必孙果今后也不会说什么反对的话。而且孙果没有其他的兄弟姐妹们,孙果的父亲和母亲都在果苗园上班,月月都有工资拿。总的来说,孙家比陈家殷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