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上,梵清惠三千烦恼丝尽去,静静立于山巅,看着山腰处波光云影,神情一片宁静。
这里是一处亭台,坐落于终南山一处峰巅,山风吹来,云气缭绕,美若仙境。
在梵清惠身后凉亭内,道信大师和智慧大师,华严宗帝心尊者,三论宗嘉祥大师四位圣僧盘膝坐在蒲团上,垂目凝神,有若四尊菩萨塑像,完美融入这盛景中,丝毫不显得突兀。
就在氛围一片祥和宁静,下方传来脚步声,一僧人神情淡然步入峰顶。
这僧人面色红润,毫无皱纹,加上光头无须,看不出年龄大小,却给人一种衰朽之感,这种视觉上的差异令人瞠目。
当僧人踏上峰顶,正好是梵清惠转过身来,凉亭中四位圣僧睁开眼睛的瞬间。
六目相对,都看出彼此眼中的肃穆和黯然。
沉默一会,梵清惠涩然道:“真言大师,消息已经传回了吗?您的脚步较平日沉重很多,看来杨广已经大败,却不知隋军损失几何?”
真言大师抬起头,看着红日东升的美景,语声轻柔道:“隋军战死者上万……而突厥一方,包括始毕可汗全军覆没……”
“什么?”梵清惠失声惊呼,四位圣僧同时眼中电光爆射。
真言大师悠然道:“伏虎师弟已经先走一步,宁道兄身负重伤,需要闭关三年,才有可能恢复……”
随着真言大师语毕,峰顶再一次恢复沉寂。
似乎所有知道消息的人都在默默消化这两句话。
半晌,真言大师道:“宁道兄在闭关之前,亲手写下书信,详细叙述了过程,五位可以过目。”
言罢,真言大师从怀中取出书信,轻轻一挥,落在凉亭中的圆桌上。
“阿弥陀佛。”智慧大师宣一声佛号淡淡道:“真言师兄,你着相了。”他看向梵清惠,梵清惠对他点点头,他取过信封,但见信封上写着:真仙降世无可阻挡。
老和尚看到此言顿时全身巨震,抬头看向真言。
真言注意到他的目光道:“确实是宁道兄的笔记。”
智慧大师的反应落在其余人眼中,令四人都是一惊。
做为佛门参禅悟道的同伴,互相之间的修行情况自然了解,均明白智慧和尚修为已经达到浑融无碍的大自在境界,金刚经有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之说,四大圣僧都已经达到这等层次。
因此崩泰山于眼前而色不变,对于他们这等层次来说并不算什么,然而此时智慧和尚明显精神波动剧烈,这很不正常,显然宁道奇的手书非同一般,只是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竟然让智慧师兄如此吃惊。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智慧大师的手上。
智慧大师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骇,缓缓将信封撕开,将信件取出。
梵斋主:
此次计划我们彻底失败了,初始一切果如我们预料,始毕可汗得到杨广行军路线,在雁门关外倾巢而出,伏击杨广,眼看功成,然突然之间真仙降世,用大法力,以叱咤神雷震慑大军,我等也受到波及,从高处滚落。
伏虎和尚不幸而亡,老道也受创甚深,必须闭关修养,以保修为不退。
真仙并未露面,具体是何人老道也不知晓。
此次事了,老道再不欠佛门任何因果,就此别过,争龙之事,再也休提。
宁道奇手书。
智慧大师看完,递于其余人,闭目皱眉不语。
信件依次传下,最终由真言看完,递给梵清惠。
梵清惠看完后,原本单薄的身体微微晃动,宛若拂风杨柳,随时倒下。片刻后,梵清惠走入凉亭,与真言一起结跏趺坐,面对四大圣僧。
六人对望一眼。
梵清惠沉声道:“确实是宁道奇道兄的手笔,字迹无误。”
现场再一次归于寂静。
片刻,梵清惠又道:“我们这方世界不可能出现真仙,所有进阶天仙者必然会被排斥出去,自古到今莫不如是。因此,宁道奇与伏虎师兄所遇真仙,便有些耐人寻味。
但反过来说,对方不是真仙级别,又有何人可以以叱咤神雷震慑数十万大军和两位高人。
想必就算是天师孙恩重返人间,邪帝向雨时复生也绝无此等神通。”
听完梵清惠的发言,其余老僧都没有言语,这些人智慧高远,自然早有判断,结论与梵清惠相同,因此无不反观内照,体内大放光明,激发心头一点慧光,希望可以找到答案。
六人一言不发,闭目打坐,这些人都是佛修门人,自幼修持,论及打坐入静的功夫,天下绝顶,六人在凉亭中一坐一天,到第二日一早,有人赶往峰顶,喘气声清晰可闻。
六人同时从入静中睁开眼睛,梵清惠淡淡道:“应该有后续详情传来,也不枉我们等待一天一夜。”
“阿弥陀佛,先了解具体情况再说吧,如果真是真仙降世,我们无法完成任务,上面自也无话可说。而且老衲实也不愿那些大好青年平白化为灰灰。”嘉祥大师淡然道。
“圣人之下皆蝼蚁,你我也不例外……如今诸天圣人不出,又逢我佛门大兴,所谓大势之下无可阻挡,我等也不过是随波逐流罢了,以这方天地的大势,我们只能求诸身后。是故嘉祥师兄还请慎言。”道信大师扣动念珠轻声道。
一道人影终于上了峰顶,却是一个小尼姑,她顺了一口气,走到六人近前躬身道:“参见斋主、五位大师,山下传来消息需要斋主过目。”
说完递过信件,梵清惠接过信件微微点头,挥退女尼,去除火漆,打开信封,但见:
禀告斋主,八月三日,伏虎师兄与宁道奇进入草原,八月七日与武尊毕玄会面,十五日返回中原。
八月二十二日杨广途经雁门关,遭遇突厥先头部队袭击,之后又受到突厥二十万大军从后方掩杀,双方难解难分。
一个时辰后,始毕可汗亲率万人大军,由前方杀至,隋军毫无防备,阵型散乱,就在此时,忽闻东方传来雷霆长啸,内蕴道门神雷,闻者四肢发软,气血翻腾,数十万军士齐齐倒下。
来人不可视,不见形,之后杨广与隋将皆起,杨广言:朕为真龙天子,受命于天,既寿永昌。遂领隋军退离战场,少顷所有突厥兵马被来人以乳白色光桥尽数收走,毫无痕迹。
此为多位弟子亲眼目睹,亲耳听闻,由弟子执笔所书。
以下为乐浪县见闻:
惊变发生后,从乐浪县处传来消息,乐浪县主带回大量苦役,全部送入苦役营,如今苦役营人满为患。我方有人亲眼看见,新入苦役营者皆为外族,疑似突厥人。
芷奉上。
梵清惠连读三遍,默默将信件递给最近的真言大师,默然不语。众人传阅一遍,均默然。
半晌,智慧大师沉声道:“如果真是那石青璇所为,这一次始毕可汗有二十万大军,乐浪县想要入住二十万人口必大兴土木,着人继续关注,便可知晓。”
又转向梵清惠道:“斋主,虽然之前你已经向我们说明当日见到秀心师妹的女儿的情景,这一次不同以往,我们还需要在听一次,用以判断其身份。”
梵清惠轻轻点头,脑海中再一次出现那个轻灵宁静的小女孩,以及之后邪异精灵的小姑娘,心中泛起涟漪。
师姐呵,当日你定下计谋,会否料到最终会出现如此大的变数,现在您的女儿疑似降世真仙转世,我们的谋划看来要做白日功了。
心中悠悠轻叹,梵清惠开口将自己第一次见石青璇,一直到碧秀心去死,见到的邪异石青璇,不带有一丝主观想法,完整描述出来。
听完梵清惠的叙述,五位佛门大德都陷入了沉思中。
帝心尊者忽道:“也就是说你与秀心三天前见面时,石青璇仍未有改变,但秀心师妹去后,石青璇才发生的改变。”
“不错。”
“若非本界不可能有域外天魔降临,老衲都认为其被天魔夺舍了。这就有些怪异了,如果此女真个一体双魂,以秀心师妹的修为,没道理察觉不到。
最大的可能是秀心身死的时候,那孩子身上发生了什么,只是如此说又有些不符合常规。
就算是天魔转生,也不能立即就有战胜一流高手的能力吧。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老和尚摇头不解道。
道信大师柔声道:“如今我们手中的消息告诉我们两点,第一点,本界有堪比真仙的强者出现。
第二点,秀心师妹的孩子石青璇很可能就是这位强者。
那么论证的关键就是那消失的二十万突厥大军,现在我们只要静静等待,等待乐浪县是否会大规模扩展苦役营便可知道一切。
如果苦役营大幅度扩展,石青璇为真仙级别强者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么我们怎么选择,想必大家也心中有数。”
真言大师道:“相信消息在三天之内必然可以传来,无论是否是那孩子所为,这一次任务我们算是失败了,反而帮助杨广彻底解决了突厥隐患。
余下的西突厥虽然强大,却孤掌难鸣,十年之内再难威胁到大隋。不过武尊毕玄这一次因为闭关,并没有前来中原,不知道这位草原第一人,会不会为始毕可汗亲临中原。“
梵清惠道:“毕玄若到中原,杨广必然会不计代价进行围杀。这点毋庸置疑,除非西突厥愿意出手,迎回始毕可汗。而且我不认为毕玄在一尊真仙面前能有何做为。”
智慧大师双手结印,神情蔼然道:“这些与我们都没有干系,我们只管等待接下来的结果,各位就不必回返寺内,我们必须在一起才能做出最终的决定。”
“善。”
“善。”
“善。”
“善。”
“善。”
随着话落,六位再一次闭上眼睛,闭目参禅,返光内照。
同样的对话,不同的猜测,同样的对象都指向了乐浪县曾经一招秒杀傅采林的王霸天。
另一边,乐浪县充入二十多万人员,首先就要解决遽然多出的人口住宿问题。
人家虽然是俘虏,需要经过劳动改造,但是基本的人权还是要讲的,生活上吃喝住问题必须解决。
好在王朝传早就有方法解决,在现代时空,已经完成了空间折叠技术的研发,可以通过折叠空间的方法,建设一座两层房屋,同时给64人居住。
而这种技术便是王朝传的塞姆利亚科技公司研究的成果之一。因此,王朝传自然也懂得如何实现。
原本苦役营便可以居住五千人以上,王朝传直接通过空间折叠技术,实现空间镜像,完美将所有人安排进去。
因此这二十万俘虏的居住问题并没有引起任何波澜,不过每日外出工作,自然免不了露出行藏,被一些有心人了解到情况。
虽然对于这些多出来的突厥俘虏,所有人都疑虑重重,但数量差距太大,任这些探子如何精明,也绝对不会开出夸张的脑洞。
而王朝传宣布了对于这些突厥人的处理,因为这些突厥人进犯中原,不服教化,擅自发动战阵,必须受到惩戒,每个俘虏必须无偿为大隋工作五年时间。
基于人道主义精神,在这五年时间,大隋这边提供他们所有的生活必须品,并且承诺每天工作时间为十个小时,并有四个小时学习时间。
五年期满,去留随意,如果愿意留在大隋,可以直接获得户籍,过上和大隋人民一样的生活。
至于学习,自然是学习汉语,懂得汉文,并加强思想道德建设。
在王朝传的教导下,这些蛮人果然渐渐消去了戾气,开始学会礼貌,懂得了道理。
十一月,杨广忽然有一天觉得自己已经是旷古所未有的帝王,功盖三皇五帝,政绩武功在历史上无出其右,因此准备在年底举办大朝会,所有三品以上职位的朝臣都要参加。
王朝传这个县主是从二品,也在参加的行列,因此王朝传算准时间,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在一队士兵的护送下向长安而去。